第五三一 至 第五四〇

531**時間: 地點:
    (話說閻仲端宴客之次日,紹聞引著兒子簣初前院謝擾,閻仲端那裡肯受。)
    (留茶坐下,簣初眼光只是看架上書籍。)
坐 下:(閻仲端道)我一發勞動小相公大筆,寫個書名簽兒,按部就班,以便觀書者指
    名以求,售書者認簽而給。
    (取出書目一冊,割裁就的紅簽寸厚一疊,放在桌面。)
    (這簣初投其所好,按冊寫簽。)
    (隔窗看見王象藎,僱個小廝,擔了一個紅條封的大盒子,一個乾蔓菁纓兒蓋的
    (一個大籃子,也不知什麼東西,擔進後院。)
    (送到堂樓,冰梅取了菜纓兒一看,卻是一百個紅曲煮的紅皮雞蛋。)
    (掀開盒子一看,乃是十幾握盤絲白麵條兒,上邊插著一朵通草紅花兒。)
叫 道:(忙叫道)奶奶來看!
    (王氏掀開棍子軟簾一看,笑道)
王 氏:王中喜了,好!好!
王象藎:小的得了晚生子,與奶奶送喜蛋並合家的喜面。
王 氏:(王氏道)幾天了?
王象藎:帶今日三天。
王 氏:(王氏道)我到六天瞧瞧去。
王象藎:叫他滿月時抱來奶奶看看。
王 氏:(王氏道)我心裡也想全姑,一定去瞧瞧。
王象藎:留奶奶吃麵。
王 氏:(王氏道)晌午我還到舅爺家。
    (這巫翠姐也上樓來,說道)
說 道:真是一個『老萊子』。
    (老樊也跑的來,哈哈大笑道)
笑 道:王哥喜了,那是我的乾兒。休要認到別人家。
王象藎:樊嫂,取個大托盤來,內中有閻相公二十個喜蛋,兩握麵條,我送去。
    (老樊取了一個大盤,冰梅數了雞蛋,提了麵條,王象藎向前邊送去。)
    (紹聞感於老僕今日得子,心中不勝暢快。)
    (恰好簣初寫完書籤,閻仲端謝了勞動,父子俱從外庭內轉,這王象藎自與閻相
    (公說話。)
滿相公:(正合了)相識滿天下,知心有幾人,
    (兩人係知心舊侶,那話自相投合。)
    (這後邊廚房,老樊燒鍋煮麵,王氏吩咐面鹵汁,急切不能湊手。)
    (與雙慶大錢二百文,就把後邊西蓬壺館中面鹵湯,用小盆盛來作澆頭。)
    (合家都享了湯餅大慶。)
王 氏:(王氏道)這是後館買的鹵汁,你爺爺在日,是斷乎不許的。但日已將午,早飯
    還不曾用,王中也該早些回去,只得如此料理。
向紹聞:爹爹若在,如何會有這西蓬壺館,都是兒子罪過。
    (簣初方曉得爺爺家法,是這樣森嚴。)
    (本日王象藎報喜家主,一切提過。)
    (到了六天頭上,王氏裝了盒子,一個是彩綢一匹,項圈一圓,鍍金壽星一尊,
    (荔枝銀鈴一對,缽魚銀鈴一對,手釧一付,腳鐲一付,縫帽緞子一尺,縫兜肚
    (綾子三尺;又一個是長腰糯米滿裝,上面排著二十四個本色雞蛋。)
    (雙慶擔送,鄧祥套馬駕車。)
簣初道:雙慶是個粗人,到那裡不曉道理,信口胡鬧也是有的。不如街上轎鋪裡僱個人挑
    的去。
王 氏:(王氏道)叫樊家跟我坐車去。
    (這老樊趕緊辦成早飯,合家吃完,自己首帕布襖膝衣新鞋,早已裝扮停當。)
    (巫氏、冰梅看見,都笑道)
笑 道:看乾兒去呀?
老樊道:我今夜做個好夢,定有好處。
巫氏道:什麼好夢?
老樊道:我不記得了,只是好就是。
    (鄧祥把新馬套在車上,鋪上褥墊,王氏坐上,老樊坐在前頭攬住用相公。)
    (一路轉街過巷,到了園門。)
    (王象藎急忙來接。)
    (但面無喜氣,卻現憂色。)
王 氏:(王氏道)我來看喜。
王象藎:半輩子不見什麼,卻也罷了,誰知見個面,反惹煩惱:孩子有了撮口風了。
    (王氏少不的急到王象藎住室,全姑早接到屋門外。)
    (進到屋裡,趙大兒揉著淚眼。)
    (房中有兩個鄰家女人,一見都躲開走了。)
王 氏:(王氏道)是怎的了?
趙大兒:(趙大兒道)昨日好好的吃乳,半夜住口,還哭了幾聲。這一會兒,口只是撮起
    來。
AAA:(老樊急道)不用害怕,我會治,只用一個雞蛋。
    (自己掀開盒子,取了一個雞蛋,打開小口兒,把蛋清兒流在茶盅內,黃兒放在
    (一邊不用。)
    (把孩子抱起來,自己坐下放在膝上,孩子臉兒向下,露出小脊梁來,全姑扶住
    (小孩子頭。)
    (老樊用右手食指孺著茶盅內雞蛋清兒,在小孩子後心上、髮際四指以下三寸之
    (上,用指頭肚揉一揉,向外沾一沾,似有所引之狀。)
    (揉了十來揉,沾了十來沾,沾出一根風行來,粗如小豬之鬃,越揉越沾,那毛
    (越長了,約有半寸許。)
老樊道:預備鑷子,拔的不緊,這風毛會鑽進去。
    (恰恰王象藎身上帶有鑷子,遞與全姑。)
老樊道:你小眼兒明,用鑷子鑷住風毛根兒,猛一拔,就不留根了。
    (全姑瞅定老樊沾出的風毛,不再長了,鑷住根兒一拔,風毛全出。)
    (王氏要看,全姑遞與奶奶。)
王 氏:(王氏接到手裡道)這比大人頭髮還粗,顏色是紫的,在小孩子脊樑上釘著,如
    何能好呢!
    (話未落音,小孩子哭將起來。)
    (趙大兒抱在懷內,將乳穗塞在口中,那孩子慢慢吃起來。)
王 氏:(王氏叫趙大兒躺下)抱住孩子睡罷。
    (王象藎向王氏磕了一個頭,向老樊作了一個揖,真真把一個面面相覷俱無奈何
    (的光景,登時轉成歡天喜地的世界。)
    (那老樊坐在牀邊,指著小孩子笑道)
指 著:好奴才,不是遇見個師婆卦姑子乾娘,還不知喂誰家狗哩。
王 氏:(王氏道)你怎的會這個妙方兒?
老樊道:奶奶不知,說起來話長。我原是亳州人,那時跟著男人,在衙門伺候。那位太爺
    年將五十,還沒有少爺哩。房下有兩個小太太,上下不過二十三四天,俱生的是
    相公,那太爺就喜的了不成。不料這七天頭上,那個小相公是對月風,這個新小
    相公是七日風,一齊都害了撮口臍風。把太爺急脅七魂昇天,八魄入地。醫官郎
    中,有名的大夫,進衙門來怕落沒趣,都躲開了。太爺急的再沒法子。這又不是
    等時候的病症,萬無奈何,把四個元寶擺在衙門當街裡,寫著治好一個拿元寶兩
    個,治好一雙拿元寶兩雙。這也不過是急的再沒別法了。卻本城就有一個年老的
    媒婆兒,說他能治。叫進衙門,就用這沾賊毛法兒治好了。我在一旁親看,所以
    說我會治。太爺賞媒婆四個元寶,媒婆不要,說道:『小媒婆少兒缺女,既治好
    了兩個小少爺,情願跟著兩個小少爺度日月,不少吃哩穿哩罷了。
      若說四個元寶,太爺只用照這沾風毛治撮口臍風方兒,刻成木版,刷上一千
    張、一萬張送人,太爺陰功,小媒婆跟著也積個來生如人就罷。』彼一時刻印的
    張兒,我還收拾著,今晚到家,拿出來叫大相公及小相公看。
    
    
532**時間: 地點:
    (卻說王氏本意,今日還要走娘家。)
    (王象藎苦留,一來主母下臨,二來老樊有功。)
    (王氏也為王象藎有獲金不昧之善,意思也覺難恝。)
    (只得吩咐鄧祥向曲米街家送信,說改日等舅爺漢口回來,一搭兒去。)
    (過了午,依舊與樊家、用相公坐車而回。)
    (到家說起在南園老樊治好孩子臍風一事,大家無不驚訝。)
    (這老樊到自己屋裡取出一個碎布卷兒,叫大少爺看。)
    (原來有兩張當票,是正德十三年的,又一張廢券,是成化十年的約,上有硃印
    (一顆,中間大紅筆批「銷訖」二字,內卷著一張治初生小兒撮口臍風神效方。
    ()
一 個:(上印著)小兒臍風,醫家多視為不治之症,不知此皆背上風毛之所致也。
    (下開良方,即如老樊所言。)
    (末云「願世上仁人君子,廣為刊布,以濟厄嬰。)
    (正德十五年正月春暉堂主人捐梓刷印,遍贈海內」。)
    (合家方知老樊之言,有些來歷。)
    (看官,這風毛之說,若要程嵩淑、孔耘軒知曉,定言此事不經;以醫理度之,
    (亦不可為訓。)
    (此不過姑妄言之,卦姑、媒婆所傳,豈可深信?)
    (王象藎老年得子,且擱過不提。)
    
    
533**時間: 地點:
    (再說譚紹聞自閻仲端僦居前院,這家事又多一層照應,遂動了上京入國子監肄
    (業之念。)
    (暇中曾與張正心商過兩次,欲約張正心同往,好結個伴兒。)
    
    
534**時間: 地點:
    (一日張正心來小南院,紹聞邀至書房,再續前議。)
正心道:前日賢弟約我,說國子監肄業一段話,我酌度再三,不能以上京。一者家伯春秋
    已高,舉動需人,家邊內裡不和,諸事我心裡縈記;二來舍弟太小,家伯母照顧
    不到,舍弟生母憨實些,我也著實掛心。比不得賢弟,兒子已進學,又肯唸書,
    可以脫然無累。
譚紹聞:(譚紹聞道)小兒雖然進學,也不犯怕讀書病,但我上京,也得有個先生教他。
    我有一句話,與大哥商量:張老伯年逾七旬,精神尚旺。我把老伯請來,白日教
    小兒唸書,及黃昏就在東院裡住,一來老伯愛這個賢弟,省的往來隔著幾條街,
    太不便宜;二來老伯夜頭早晚,就有杏姐伺候,也省磕跌絆倒,要個茶水也便宜
    。
張正心:舊例是東家央先生,能如此,我這先生家,就要先謝東家哩。
向紹聞:我稟知母親,即同孔外父、蘇老叔,下書投啟。我上京肄業的事定矣。
    (話已說完,張正心起身告辭,紹聞送出西書房門外。)
    (只見寶劍手持拜匣奔的來了。)
    (見了二位,各跪了半跪請安,這便不是舊日請賭博看戲那個樣子。)
    (紹聞接匣在手,展開全帖,與張正心同看,上面寫著:
    (  吉卜十五日潔治豆觴,奉近文賀,祇聆德誨,伏冀台旆寵臨,曷勝鬥仰。
    ()
    (右啟大即翰念老棣台先生大人。)
    (年家眷弟盛希僑頓首拜)
寶 劍:(寶劍道)張老爺帖子,小的適才送到家中,說是張老爺來蕭牆街。只有三個帖
    子,一個婁老爺帖子還未送,別的無人。
      求二位老爺至日賞光。
    (譚紹聞叫蔡湘留客吃茶,寶劍兒稟辭而回。)
紹 聞:(紹聞又拉住張正心袖子說)再坐一會兒,何如?
    (這二人父執之子,又是副車同年,怎的不親上又親,張正心回首向書房來。)
    (說及盛希僑,張正心道)
張正心:盛公近況,大非舊日所為,賭也戒了,戲也攆了,兄弟兩個析居又合爨,他弟弟
    讀書,他自照管家務。所可惜者,壎箎和鳴,卻又琴瑟失調。那位老嫂那個不省
    事、不曉理光景,鄰舍街坊都是談駁的。盛公弟兄當日為宵小所間,興過詞訟,
    被邊明府一批,有云『蒞官多載不能成讓畔之休風,反『致有鬩牆之涼習』。倒
    自認了一個德薄政秕的大罪過;這一批把弟兄們竟批成了王祥、王覽,任憑內人
    調鶯聲、吼獅子,總一個『叔射殺牛,牛肉作脯』,便完事一宗。
譚紹聞:(譚紹聞道)我與盛公曾有個換帖子厚誼,近日也覺少疏些,明日定擾他高酒。
公子道:(張正心指桌面上帖子道)明日請咱三個,直是『豆觴』,前幾年有不『優觴』
    的麼?況且當年請客,也還未必有個優觴帖兒。不過差小廝們叫某人來看旦腳兒
    ,這就是盛公子的音楢哩。
    (紹聞觸著當年實境,忍不住大笑起來。)
張正心:盛公今日刷印先集,卻也上心的很,家伯幾個熟刻字匠,他一齊都叫到他宅裡。
    咱明日擾他的高酒,也不等他送書,只預先各人要兩部就是了。
    (兩個說話不覺日晷漸移,齊到衚衕口,分手各回。)
    
    
535**時間: 地點:
    (卻說千四日,王春宇自漢口回來,來看姐姐、外甥。)
    (帶了些游商於外各處土產東西,自姐姐、外甥、甥媳、外孫,莫不各有送的人
    (情,逐個有問。)
    (見外甥門閭漸次興旺,這舅氏心中也暢遂的緊。)
    (到晚而回。)
    (次日早晨,紹聞即去望渭陽公,細陳了道大人聯族厚誼的話。)
    (吃了早飯,即自舅氏家坐車上盛宅來。)
    (到了門首,僕從站門了望,看見雙慶趕車,知是譚宅來人,即忙內稟。)
    (譚紹聞下車,恰逢盛宅兄弟出迎,同入大廳。)
    (婁樸、張正心早已到院拱邀。)
    (盛宅各僕從,莫不肅然。)
    (這不是因舉人、副榜到宅,別立體統,總因賭博之場,儓督也有八分輕忽,所
    (謂「君子不重則不威」也;衣冠之會,賓主皆具一團恪恭之心,所謂「上行下
    (自效」也。)
    (究起來媟褻場兒,當下也有些歡樂,將來只有不好處沒有好處,釁端即起於浹
    (洽,戈矛即蘊於談笑;禮法場兒,當下雖有些拘束,將來只有好處沒有不好處
    (,恭敬可以蓄德,緘默可以免訾。)
    (這賓主五人,此時在祥符城中,到了漸遠孩稚半入老成的地位,今昔自有不同
    (。)
盛希僑:我從來不會說套話,今日備一杯酒,請眾位老哥到舍下,是托舍弟於眾位的意思
    。您今日都身列科目,會試的會試,入國子監的入國子監。這北京城,原是先祖
    先君會進士、謁選引見的地方。生下愚弟兄兩個人,到半截入土的年紀,卻只知
    北京在北,並不知彰儀門值南值西。愚弟兄算得人麼?我是少年傻公子,弄得家
    業丟了一半子;舍弟還比我差強些,雖也算個副車,到如今老不變了,不能夠中
    個舉,何日是會試時節?先人常到的地方,如今子孫沒人傍個影兒,著實不好的
    很。我想叫舍弟隨著老哥們上京肄業,好中那北闈舉人,乘便會試。我遲一半年
    ,指瞧弟以為名,到京城走走,不比朝南頂武當山強些麼?
婁樸道:二哥年內去,我就年內起身,開春去,我就春天去,老苗子舉人,隨得便宜。
譚紹聞:(譚紹聞道)是你中得太早,咱兩個年紀相等,可比我才中個副榜呢。
張正心:我想去不得去,家伯年過七旬,舍弟太小,在兩下裡住,我少不得在家等本省鄉
    試進進場,就算出的學門,還不曾丟書就罷。
盛希瑗:既然承攜,爽快過了元旦,到正月初六日起身,不誤會試場期何如?
譚紹聞:(譚紹聞道)咱兩個還得起文取結,方得部咨,這書辦遲滯勒索,得好些時耽擱
    。
盛希僑:賢弟既肯相攜,把你的履歷交給我,不用你一個錢,我一手辦成,你只靜候起身
    就是。
    (商量一畢,席面上來,賓主交歡,自不必言。)
    (這個說,戚老先生已升為宮詹大轎。)
    (那個說尤老前輩由內外轉,做到二千石,由外轉而內升,又做了治中府尹,已
    (在九列之數。)
盛希僑:山東張表兄,現在刑部郎中,乃郎文新得館選,在順城門大街住,可做東道主。
    不然,就叫表兄在附近尋個寓處。
    
    
536**時間: 地點:
    (又說起河南新榮某人,敦篤深厚,將來鼎台重望;某人直捷廉乾,將來府道名
    (員。)
    (紹聞忽然想起,此廳當日俱是猥褻之語,與今日相較,天淵相懸,雲泥迥隔,
    (可見地因人靈,福由心造。)
    (追悔一層,痛快一層。)
    (不覺吟成一絕云:
    (  宏閭敞院舊家風,意味相懸迥不同)
    (回首當年原此我,絳唇喜看映彩紅。)
    (紹聞正心中感歎,忽聽得後院有婦人的詬誶之聲。)
    (只見盛希僑顏色略變,走過閃屏後邊說)
紹 聞:有客!有客!
    (少頃,又)
又 叫:給我留一點臉兒何如?
AAA:(又一句道)知道令弟是進土,何如呢?
    (依舊轉回主位。)
    (眾官已起而復坐,希瑗還站著。)
盛希僑:第二的,中進士呀!這回到京上,不中進土不許回來,我到京裡看你們去。省的
    人家大姑娘,看咱家門不當,戶不對。
坐 下:(希瑗坐下)哥,讓客吃酒。
希僑笑:(盛希僑笑道)這也無怪其然。即如前日道台請咱愚兄弟們進署,一坐半天。一
    位大公祖官,三拱三邀,敬咱做什麼哩?咱又無功名,又沒學問,道台衙門要咱
    摸卵子不成?不過是敬咱爺爺、敬咱爹爹是兩輩進士,也還是敬咱爺爺有學問,
    留下了幾塊墨字板。我不長進,董了個昏天黑地。第二的,你是副榜,若不能乾
    宗大事,只像我這宗下流--咱爹下世早,沒人管教我,說不的了。
      我是你哥哩,你要不中進土,我與你有死有活哩。你休看你家媳婦子安詳、
    曉理,你丈人家是湖廣有名的世家,你一個副榜去走丈人家,他那管家的門上,
    都是看不見知府的眼睛;就是那丫頭養娘,也看不重這半截子前程。咱只怨咱老
    子,為什麼不給咱弟兄們,尋個本城讀書主戶做丈人家,只進個秀才,當女婿坐
    到他堂屋裡,就是天官;偏偏的隔山隔水,叫兒子平白跑到丈人家落個今生不如
    人。大凡人到了丫頭、小廝不向眼裡擱,他又不曾說,自己心裡明白,任憑你是
    什麼英雄,再使不著豪氣萬丈。
    (眾人聽了盛公快論,卻又是閱歷之言,無不心折首肯。)
    (日夕席散,訂明明年正月初六日起身的話,婁、張、譚各自乘車騎馬而歸。)
    (第一百回 王隆吉怡親慶雙壽 夏逢若犯科遣極邊)
    
    
537**時間: 地點:
    (卻說譚紹聞同張正心、婁樸辭了盛氏昆仲,坐車而回,一夕無話。)
    (到了次日早起,方欲繕寫履歷,送與盛宅辦部咨,打算上京事體。)
    (尚未早膳,只見表兄王隆吉到了。)
    (見了姑娘為禮,說道)
說 道:前日姑娘到家,姪兒在外做了一宗棉花生意,及至回家,我娘說姑娘走了;我料
    姑娘久不回家,必定住下,不料走了。昨日爹爹自漢口回來,表弟去瞧。吃了早
    飯,急忙上盛宅去,說盛宅請他哩,不敢留他多停。
王 氏:(王氏道)盛宅沒請你麼?你與福兒、夏家與盛宅俱拜過弟兄,難說單單請他一
    個?
隆 吉:(隆吉答道)結拜弟兄,不過一時相厚,三天不見,這個想那個,那個想這個。
    久而久之,丟的淡了,見了還裝不認的,那裡還想起來。表弟中了副車,這新鄉
    紳、舊公子,正好一路兒廝跟。我是個生意人,如何搭配得上;夏家住了衙門,
    一發是不敢進正經場兒。
王 氏:(王氏道)男人們,一發是這個光景。像俺女人們拜過乾姊妹,隔二年不見還想
    的慌。
王隆吉:拜乾弟兄,男人家不必;拜乾姊妹,女人家更不可。
王 氏:(王氏道)你姑夫在日,常如此說,我只說他性子怪,說這咬群話兒。誰知你今
    日,也是這般說。
王隆吉:姪子如何比得姑夫。像我姑夫在日,與婁、孔、程、張、蘇諸老先生,活著是好
    相與,死了還不變心,他們何嘗結拜過?
王 氏:(王氏道)這幾個人我是知道的,果然待咱這一家子,死了跟活著總是一樣子,
    我如今看出來是真的。
隆 吉:(王隆吉笑道)我與姑娘說一宗笑話兒。我前一日在鋪內坐著,咱省城第三巷丁
    家,是走過京的,聽說他是闖世道哩,到處有他的朋友。他到鋪內拿銀子換錢,
    要使二十千錢,我搬與他。他的銀子,二十兩不足錢數,腰裡瓶口又掏出一小封
    銀子補完,恰恰不多,連包兒交給我。我看看包兒,是有字紅帖,細看卻是他換
    帖朋友的祖宗三代,以及子弟。那在京時,也不知怎的親熱,怎的稠密,今日酒
    ,明日席,今日戲園子,明日打擋子。出的京來,沒上一月,把朋友的祖宗三代
    以及子弟名諱,都裝在腰裡,還送與別人,他還不知道哩。
    (譚紹聞忍不住也笑起來,簣初卻歎了一口氣。)
    (早飯已熟,紹聞請隆吉到前廳。)
    (隆吉看了書鋪、大門,細聲道)
隆 吉:這果然是王中挖出菜園的銀子贖回麼?
向紹聞:的真如此。
王隆吉:難得!難得!就是咱兩個親表兄弟,我得了這銀子,我就要瞞你;縱然我想給你
    些,又怕你得了少的,還想多的,只怕還告我哩。好個王中,難得!難得!
向紹聞:不在這一千銀子,只在這個心腸。他有這宗好處,久後咱家興官、用威相公,誰
    敢錯待他?良心也過不去。直是如今已不作家人相待,只還不曾退還他家投詞。
    久之,怕他家子孫,受人家的氣,說是譚家世奴。怎的與他結門親事,與他成了
    姻眷,可免得晚生下輩口舌。此事最難掉轉,我還不曾有個主意。叫他走到別省
    外府,這裡現在少不了他,他也不會走的;等他兒子遠離,現在才出了滿月,慢
    慢的想法子。
王隆吉:王中的事,表弟慢慢的想法子。我的事,只要你緊緊的出個妙策。
紹 聞:(紹聞笑道)表兄什麼緊事?
王隆吉:你舅這十三日生辰,表弟去不去?
向紹聞:(外紹聞道)年年是去的,外甥豈敢忘了舅的生日。
王隆吉:你妗子十五日生日,表弟去不去?
向紹聞:又豈有不去之理?我小著時候,時常與你姑娘一住三天,到十六日回來。我還記
    的,表兄更記的。
王隆吉:這做生日一事,你舅、你妗子老兩口,如今大不合。這該怎的處?
向紹聞:還照常年舊例,老夫婦有啥不合哩?
王隆吉:如今曲米街鄰居比舍、街上鋪戶,要送戲哩。十三日早晨就有戲,要唱到十五日
    。夫婦雙慶,送錦帳、鼓樂、炮手。
向紹聞:舅與妗子,幼年不是富厚日子,至如今生意發財,與表兄買了兩所市房,五頃多
    地,菜園一個,又有孫子孫女。街坊有這美意,老兩口坐在張燈掛彩棚下,吃一
    杯鄉黨慶壽酒,看三出吉祥戲,也是我舅渡江涉湖掙的錢,兒子借這個光彩盡一
    點孝心,還有什麼難處的事?
王隆吉:你舅斷斷乎不依的。才自漢口回來,街坊就有此一轟,你舅不敢承當。街坊只管
    出約單。你舅知道了,黃昏裡熱了一鈷酒,把我叫到賬房裡,說起這宗話。我斟
    上酒,老人家吃著,開口道:
      『這一鋪張,董的人情大了,你一個人掌櫃,又要還人家禮,又要打探人家
    喜事,顧的應酬,顧不的生意。我老了,你宗宗要親自到。又怕誤了人家禮節,
    又怕得罪人,將來還怕那日子吃虧。不如自己備上一席菜,煮上一鍋面,我吃了
    我心裡受用。
      我不願意叫你在外邊人家事體上慌張。』
向紹聞:我舅是疼兒心腸。表兄你該說:『送禮不過是本城,關廂裡就少了。不過留下慶
    壽的禮簿,逢著人家的事,午刻到,未時回來,外邊不誤,自己也不誤。爹爹只
    管放心。』禮尚往來,難說閉住門吃飽飯,也不是人生一世的光景。
王隆吉:我也是這樣說,你舅總是不依。你舅說著,就眼裡噙著淚,手裡擎著酒,一聲歎
    道:『我的日子不是容易的。自幼兒䝼的產業薄,一年衣食都有些欠缺。從街上
    過,看見飯鋪酒肉,心中也想吃,因手裡錢短,把淡唾沫咽兩口過去了。這話我
    一輩子不曾對你娘說過。做個小生意,一天有添一百的,也有一天添十數文的,
    也有一天不發市的,間乎也有折本的。少添些,我心裡喜歡,就對你娘說,哄他
    同我扎掙;折了本錢,自己心裡難過,對你娘還說是又掙了些。人家欠賬,不敢
    哼一點大氣兒。後來天隨人意,生意漸漸的好了。你在姑夫家唸書,先生、姑夫
    都不願意你回來,我豈不知是好意,只為十兩身錢,就狠一狠叫你下了學。本錢
    漸漸大了,學出外做生意,到江南,走漢口,船上怕風怕賊。到大地方還有船多
    仗膽,偶然到個小地方灣了船,偏偏岸上有戲,人家男男女女歡天喜地的聽唱,
    我在船上怕人雜有賊,自己裝的貨船兩三隻,又怕水手就是賊,一夜何嘗合過眼
    。單單熬到日頭髮紅時,我又有命了。又一遭兒離漢口不過三里,登時大風暴起
    了,自己貨船在江水裡耍漂,眼看著人家船落了三隻,連水手舵工也不見個蹤影
    。如今看見咱家孩子們吃肉穿花衣裳,心裡委實喜歡,心裡說:你們享用,也不
    枉你爺爺受半輩子苦楚。若是門前搭檯子唱戲,說是我生日哩,我獨自想起我在
    江湖中,不知那一日是週年哩。到明日十三日,只以孫娃們跟我一桌兒齊吃起來
    ,任你擺海參,燕窩,猩唇、豹胎的席,我掙的,我的兒孫外甥兒吃,我心裡自
    在。但說唱戲,那是外局,我不願。』
向紹聞:舅既如此說,俱是他心肝眼兒的話,就照著這行。
王隆吉:你妗子又不依的。你妗子說:『受了半輩子淡泊,如今發了成萬銀子的財,十三
    日你爹爹生日,有客做生,過了兩天我生日,吃屍氣肉,喝洗唇子酒。俺娘家幾
    門子人,都來當客封禮,我受不哩這殘茶剩水。不如一遭兒做生日,唱上一台戲
    ,擺上一二十席萊,也不說是爹是娘。看我說的是也不是?』
向紹聞:這說的也有理。慢慢勸著,好事兒不弄出參差才好。
王隆吉:我不敢勸,再勸時,你妗子連我也誇起來。我說爹爹江湖受了苦,才說了一句,
    你妗子說:『我在家也操了心。若不是我生的好兒子,依我擘畫,他在外,兒子
    在家亂嫖亂賭,把他的苦瞎搭了,還氣出病來。』
向紹聞:妗子此說也有理。畢竟該依那位老哩行呢?
王隆吉:我向表弟領教,該照那一說兒行。
向紹聞:該照舅說的行。
王隆吉:照你舅那一說行不下去。你舅說的是內心苦楚,你妗子說的是外邊勢法;你舅說
    的是自己一個人的話,你妗子說的是眾人眾話。
向紹聞:還有誰哩?
隆 吉:(隆吉附耳低聲道)當日認的乾親,姑姑姨姨齊攛掇,老鴉野雀都揀旺處飛。我
    外爺曹家一大戶,當日並不認的遠門子舅,今日都要隨分子送戲。才說你舅不甚
    願意,那些遠門子舅,還沒我歲數大,一開口便罵我:『休聽那守財奴老姐夫話
    !』就是本門子舅,都是好熱鬧性情,怎比得你舅,再不敢管俺姑夫事。他時常
    說:『咱是小戶生意人家,你姑夫是官宦讀書世族,他家的事,咱隔著一層紙,
    如隔著萬重山。』表弟,你問俺姑夫的事,你舅曾攙過一句話否?如今我家是小
    戶,可憐我舅家更小戶,單只仗著族眾,便是大家。當日做小生意時,沒人把我
    當成外甥,今日少站的住了,就新添許多族舅。表弟,我央你與你舅商量,勸的
    老人家回心轉意,胡弄台戲,掛上幾幅綾條子,擺上兩盆花兒,扯上一匹紅綢子
    ,弔上一對紗燈,就把親戚打發的喜歡。不過花上不滿百的銀子。好席好酒,他
    們就說我王隆吉是個孝子,做下光前裕後的大事。表弟今日是你舅得意的外甥,
    就央表弟去,一勸就行了。省的老人家屈心,再沒人知曉。表弟能說的兩位老人
    家和諧,也算外甥一點真孝。
    (譚蝴果與隆吉同見王春宇,委曲婉轉說了一番。)
隆 吉:(王春宇回心歡喜道)我的心,只有一個人知曉,就叫他們唱去。省的人不明白
    ,還說我是捨不的錢,只是胡攪。可憐我王春宇若仍是當年精窮,誰做生日哩?
    何況於戲。我再沒的說,夫婦同慶遮遮外人眼目,免免外人口舌罷。可憐我這小
    戶人家,親戚除了你家,別哩俱是昏天黑地,更可憐他們還自認為聰明第一,豈
    不恓惶的叫人死去麼?唱唱唱,沒甚說。外甥你回去罷,到那日早些送娘來看戲
    。我有一句要緊話:興官才進了學,不要叫他來,休叫他在這俗場子上走動。我
    不唯不怪他,我還喜歡他。
    (果然到了十三日,譚紹聞置下壽儀,同母親坐車而來。)
    (行了外甥祝舅氏之禮,與舅氏照客。)
    (到晚,母親住下,紹聞回去。)
    (到了十五日,紹聞又置下壽儀,坐的車來。)
    (行了外甥祝妗子之禮,妗母曹氏喜歡的了不的。)
    (又照了一天客,晚上同母親坐車而回。)
    (三日已完,一切鄰居街坊,無不誇王春宇大爺果然舍的錢,酒是好酒,席是好
    (席;王隆吉相公孝心感動天地,一天晴似一天,無岡無雨,整整的熱鬧了三天
    (三夜;譚念修老爺,雖說是紳衿,真正眼孔不大,不論貧富高低人,俱看到眼
    (裡,將來要中狀元、探花。)
    (這些人直誇了十來天,方才淡淡的歇了。)
    (內中就有細心人說,沒見譚家新秀才看戲。)
AAA:(偏有人說)我親見新秀才來了,他是個十四五小孩子,在家裡陪那女客哩。
    (正是:
    (  堪憐闤闠蓬麻,隨意高低謗與誇)
    (莫問市上真有虎,須知杯中早無蛇。)
    (海樓縹緲仙三島,驛路寬平鬼一車。)
    (靜坐許由河畔草,東風入耳不妨賒。)
    (不言王隆吉椿萱並慶,單說譚紹聞在舅氏家盡了賢宅相之誼,十五日晚上坐車
    (而回。)
    (到衚衕口轉彎將進後門,月色大明,只見兩個人站在門邊。)
    (車到時,一個人望轅叩首,響騰崩角。)
    (紹聞急下車來,那人細聲喊道)
紹 聞:救我!救我!
    (仔細一看,乃是夏鼎。)
    (旁一個人,像是公差模樣,卻不言語。)
向紹聞:這是怎樣說呢。
夏 鼎:(夏鼎道)有句緊話,須得空閒處細說。
    (紹聞扶持母親,自進後院。)
    (身上鑰匙袋兒,有後書房鑰匙一把,紹聞前行,那兩人跟定,開了書房門,紹
    (聞讓兩人先進。)
紹 聞:(那人道)老爺先行,小的不敢。
    (紹聞走到屋裡,二人走進,先磕了頭,紹聞扯住)
紹 聞:我去取個燈來。
夏 鼎:(夏鼎道)不用燈照,事急,說了罷。
向紹聞:坐下講。
夏 鼎:(夏鼎道)站著說罷。我住道台衙門,蒙門上梅二爺抬舉,賞了一名買辦,我真
    真是公買公賣,不弄官家一個錢,不強拿鋪戶一個錢貨。不知怎的梅二爺聽了閒
    言核月帳,這一月適少了七兩八錢四分銀子不對頭。大少爺你想,銀子整出碎使
    ,那秤頭上邊,怎能沒個兑搭?自古道攢金會多,分金會少。這一月五七百兩,
    如何能一個卯眼兒下一個楔子哩?門上梅二爺性情,開口是個鎖字,說:『鎖了
    !』交與這個朱頭兒押住。晚上送庫官宋老爺打二十板子革了。我說小的賠出來
    就是。梅二爺把轉筒一扭關了,不得再回一句話。少爺可憐我,差是不願意住了
    ,只求救一救,免二十板子。
向紹聞:我如何救你法。
夏 鼎:(夏鼎道)大老爺曾差梅二爺修墳院。只用少爺一句話,或用一條字兒,就免了
    。
向紹聞:衙門如何可通字跡呢?
    (夏鼎跪下,那個差役也跪下,說道)
那 個:小的押著他,他央小的,瞞上不瞞下,黃昏出街來央少爺。少爺只到衙門一走,
    少爺即把事完了。小的為朋友心也完了。少爺想情。
夏 鼎:(夏鼎道)我脖子裡還帶著鎖哩,大領子遮著,黑夜裡急切看不見。鏈子藏在懷
    裡。少爺不信請看。
    (將手一鬆,那鐵鏈子忽刺一聲,面前就是一大堆。)
叫了一:(說)少爺不承當衙門走一回,我就跪死在這裡,不過污少爺一塊土。
    (譚紹聞是心慈面軟的人,當下又沒法子開脫,只得承許。)
AAA:(二人磕頭而起)等不得二鼓,少爺要早到。
    (二人去訖。)
    (這紹聞作難,直愁了一更。)
    (將欲失信,夏鼎跪前跪後,情亦可憐;將欲踐約,這道大人向來雅望,一旦看
    (成下流,況且事必不能行。)
    (只是小人急了,也不管人家身份體面,只是個奴顏婢膝,難人以萬不可乾之事
    (。)
    
    
538**時間: 地點:
    (明日何以對兒子。)
    (千難萬難,瞞了簣初?獨自騎一匹馬,說往婁宅問個上京信兒,徑上道衙而來
    (。)
    (恰逢一群衙役攙著夏鼎上酒館吃澆臀酒。)
    (紹聞一見,撥馬而回,心中想道)
紹 聞:古人云,不可一日近小人,真金石之言。回家好對簣初說,他日做官立朝之道,
    視此矣。
    
    
539**時間: 地點:
    (卻說夏鼎責革之後,追繳七兩八錢四分銀子完款。)
    (他還有一向乾沒侵蝕銀兩,尚可度日。)
    (急乃棒瘡平復,育譎狡難悛,私交刻字匠,刻成葉子紙牌版,刷印裱裁售買,
    (以圖作姦犯科之厚利。)
    (後來祥符有人命賭案,在夏鼎家起出牌版,只得按律究擬,私造賭具,遣發極
    (邊四千里,就完了夏鼎一生公案。)
    (若必窮形極狀,以快看官疾惡之心,未免有褻筆墨,且失著述家忠厚之意。)
    (要知譚紹聞與婁樸、盛希瑗怎的上京,下回自有分解。)
    (第一百零一回盛希瑗觸忿邯鄲縣婁厚存探古趙州橋)
    
    
540**時間: 地點:
    (卻說譚紹聞、盛希瑗合伴婁樸,准擬正月初六日赴京入國子監肄業。)
    (年內,盛希僑已將肄業緣由,在祥符縣遞呈,申詳學憲,知會撫台,辦好部咨
    (。)
    (俱是舊識錢萬里包辦,滿相公跟隨,酌給筆資。)
    (單等過年啟程。)
    (盛希瑗盤費,都是老母所藏宦囊,那有不滿給小兒的。)
    (至譚紹聞盤費,當瘡痍少平之後,不能無藉周章。)
    (年內外,王春宇送銀八十兩,巫家送來二十兩。)
    (孔耘軒、張類村與姪張正心、程嵩淑、蘇霖臣亦得各有贐儀。)
    (初二日,紹聞及簣初同詣道署叩節,稟上京肄業之期。)
觀察道:成均肄業,亦是上進之階。留心北闈,能以考中,則春闈在即,可省來年冬春跋
    涉之苦。簣初姪怎的讀書呢?
    (紹聞把父執張類村課誦,外父孔耘軒批課,一一詳稟。)
簣初道:(觀察向簣初道)每月課藝十五六篇不等,即以原稿原批送署,我還有擘畫你成
    人的話。我吩咐門上,一到即傳,斷不至守候費時。
    (即叫梅克仁說明,梅克仁答了個「是」字而去。)
觀察道:我還有京邸親戚書札,明日送去。到京看封皮簽子投遞。
    (話完,紹聞父子辭出。)
    (到了次日,書稟四封,贐儀一百二十兩,送到譚宅來。)
    (這街坊鄰親路菜微贐,又受了幾家。)
    (到初五日晚夕,母親王氏賞了家餞酒席,紹聞囑了家務,合家勸些保重話頭。
    ()
    (到了起程之日,紹聞跟的雙慶,又收了一個家丁名叫華封。)
    (皮箱竹籠,被套衣褡,裝在車上。)
    (簣初王象藎跟送,到了盛宅。)
    (見節方畢,婁樸來到,跟人兩個,也見了節禮。)
    (希瑗跟了家人兩個,舊隨兩個,共四人。)
    (盛希僑僱大車五輛,已訂明譚、婁不必另僱車輛,共合一幫。)
    (盛希僑設了酒席,婁譚並坐上面,簣初打橫,盛氏兄弟對坐相陪。)
    (廳上勸酒囑話,門首捆載箱籠。)
    (早飯畢,賓主同出大門,婁譚向希僑作謝上車。)
    (希瑗又與哥哥說了幾句秘商的話,作揖稟辭,也上了車。)
    (各家人等希僑回轉,方才上車。)
    (車夫一聲呼嘯,五輛車魚貫雁翔,出了祥符北門而去。)
    (過黃河,走封丘、涉濁漳,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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