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一 至 第四六〇

451**時間: 地點:
    (且說堂樓交談,這個說「親家母恭喜」,那個說「孩子好長身腰」,這個問「
    (乳食夠吃不夠吃」,那個笑「明日沒啥給小相公」。)
    (內中也有敘家常、訴苦處的,剌剌不休。)
    (惟這東樓上,嬝娜團簇,娉婷輻輳。)
    (這個看那個柳眉星眼,那個看這個蓉面桃腮。)
    (席面上玉筍露袖,桌子下蓮瓣蹙裙。)
    (酒微沾唇,粉頰早生紅暈;饌略下箸,羅帶早怯纖腰。)
    (真正好看煞人。)
    (日至夕春,各席離座。)
    (堂樓上客,鴉陣欲尋暮投之處;東樓下客,蝶隊各戀花宿之枝。)
    (王氏虛套留住,眾客各各辭謝。)
    (巴氏愛女,仍舊住下。)
    (王妗奶曹氏也住下了。)
    (別的出了後門,只聽的笑語紛紛,各坐轎乘車而去。)
    (惟有姜氏默然無言,跟夏鼎女人上車而回。)
    
    
452**時間: 地點:
    (此時慧照已成了新生小孩子師傅,起個法名叫做悟果。)
    (紹聞作揖致謝。)
    (又擺茶食,盤桓至天晚。)
    (王氏款留,慧照道)
王 氏:老師傅去世,庵內無人。我有個徒弟,今年十五六歲,獨自守門。我回去罷。
王 氏:(王氏送了一盤子素食果品)捎回庵裡與他師兄吃。
慧 照:(慧照道)我到徒弟滿月時再來。
    (相辭而去。)
    (一夕晚景無話。)
    (及到次晨,紹聞想起議定張類村老伯做文、蘇霖臣老叔寫金的話,正當備席叩
    (懇。)
    (寫了帖子,放在拜匣。)
    (飯後攜定雙慶,登門送啟。)
    (述了事期逼近,明日即邀惠臨,二公俱應允了。)
    (及至請日,碧草軒搭椅圍桌,爇爐烹茗,專候二位老父執光降。)
    
    
453**時間: 地點:
    (卻說張類村瞞了杜氏,說是宋門街有人請做屏文,早駕了車,直上蕭牆街來。
    ()
    (到了衚衕口,進小南院來看杏花及小相公。)
說 道:(先叫廚嫗對說道)張爺已在小南院,等蘇爺到了,一同進來。
    (少刻,蘇霖臣到軒,紹聞恪恭盡禮。)
    (差德喜請張類村。)
    (請過兩次,只管說去,卻不見來。)
    (及第三回,方才請到軒上。)
蘇霖臣:老哥好難請,候的久了。
張類村:老牛舐犢,情所難禁。
蘇霖臣:老哥閒院極多,移近著些,早晚看看,豈不便宜?
張類村:若說這個房下,有什麼妒忌,真正冤死他。只是拙荊老糊塗,心內沒分寸,見小
    廝親的太過火,把他形容的無以自存,所以惹起氣來。朋友們外明不知內暗的情
    節,叫我白白的受人笑話。霖老,你說該怎的哩。
蘇霖臣:這個住法,畢竟難以為常。
張類村:我嘗五更鼓自想,我這一生沒有一點虧負人的事,怎該老來惹氣。天之報我,當
    不如是。大約前生必有造下的孽,所以這個兒子不早生,偏晚生;不叫那個生,
    偏叫這個生。象如孝移公老哥,第二個孫子,比小兒只小三四個月,豈不是他為
    人正直,忠厚之報。
    (二人攀談,不覺日已傍午,紹聞排列肴核果品,舉箸獻爵,鋪氈行禮。)
    (二公那裡肯受,拉不住,早已叩了下去。)
說 道:(坐定說道)小姪母親年過望六,戚友置屏相賀,再三推阻,適然小姪又生了一
    子,眾人堅執不依。說齒屆古稀,又有含飴弄孫之樂,定於次月十五日演戲稱觴
    。小姪想這屏文,非張老伯不能作。這金字須勞蘇二叔寫。所以粗具菲酌,叩懇
    座下,萬乞念我父親舊日交情,無外小姪是幸。
張類村:賢姪你央我作文,就失打算了。我一生不會說假話,我原是個八股學問,自幼念
    了幾篇時文,進了學。本經頌聖的題目讀了八十篇,場中遭遭不走。那四經不曾
    讀。《通鑑綱目》看了五六本子,前五代、後五代我就弄不明白。如何叫我作古
    文?前二十年,就不會作,即令作出,必帶時文氣。如今又老、又惹氣,只怕連
    時文氣息也不能夠有哩。賢姪為何不央你程大叔?他的古學淵深。只因他性情好
    古,怕見時文,所以他不曾高發。唯你婁老師家傳,經史古文固要淹貫,究之舉
    業功夫毫不間斷,此所以橋梓繼美。他如今濟寧做官,遠水不能解近渴,一定該
    央你程大叔。
向紹聞:只因小姪一向所為失正,程大叔性兒剛直,小姪不瞞二位老伯說,竟是膽怯近前
    。所以今日不敢相央。
張類村:我替你央。
蘇霖臣:賢姪未曾央他,不如老兄你作了罷。
張類村:你只管寫你的金,包管有一通好屏文就是。老朋友還有幾個哩,說句話難說他不
    作。我再把家中老藥酒送上一壇,他不作,捨不的我哩酒。
蘇霖臣:若論寫屏,也要費個商量。我的字不堪,如何寫的?
張類村:我不敢作文是實話,你不敢寫屏是假謙。你能寫得兩家字,一筆王字,一筆趙字
    ,誰不知道?省城各衙門對子,各店『經元』『文魁』匾額,那不是官長請你寫
    的?我只怕你眼花,下筆看不真作難。
蘇霖臣:若說衙門對子、匾額,那不過是應酬字,肥潤光澤就是好的。昨年欽差大人在西
    街尤宅做公館,縣公請我寫對子。大人過去,尤宅請客,就趁這對子。那一日兩
    席客,沒人不誇這對子寫的好。我身上只是肉麻。論起來,他們誇的是本心,我
    心裡難過是真情。各人自己良心,如何能昧哩。
張類村:字學我不在行,人人俱說你的王字好,比你寫的趙字還強。
蘇霖臣:這一發難為死人。趙鬆雪的字,我雖說不會寫,去今不遠,我還見過他的帖。若
    王字,並不曾見過他的帖,何憑空的羲獻起來?
張類村:我見你案頭有王字帖,都寫的極好看。
蘇霖臣:墨刻舖子裡,單張八個大錢,裱成的五十文。那就是帖麼?老姪,叫我寫屏,要
    難為我出汗。
張類村:此處沒硃砂,雄黃也為貴。只要寫的肥,就壯觀。
向紹聞:(張類村又向紹聞道)還有一宗話要商量。這屏文後邊落誰的款,好順著他口氣
    作。
向紹聞:既是老伯秉筆,就落上老伯款。若程大叔作文,就落上程大叔款也不妨。本是世
    交,自然言語親切些。
張類村:十二幅圍屏,摹本緞子泥金字,後邊落上祥符縣儒學生員某人頓首拜撰。不但你
    這個客廳掛不的,萬一有人借去用用,或是公館,或是喜棚,人家看見,還有傳
    虎頭鼠尾的奇景哩。
向紹聞:文昌巷我外父的款何如?
張類村:休說什麼科副榜用不的,就是什麼科舉人也用不的,都是些半截子功名,不滿人
    意的前程。總而言之,上頭抬頭頂格,須寫得『賜進士』三個字,下邊年家什麼
    眷弟,才押得穩。這話原有所本:我嘗聽前輩人說,有一位老先生由孝廉做到太
    守。晚年林下時,有人送屏幛的,要請這位先生的銜,老先生斷斷不肯。子弟問
    其故,老先生道:『我讀書一場,未博春官一第,為終身之憾。屏幛上落款,只
    寫得誥授中憲大夫,這賜進士出身五個字白不得寫。我何必以我心抱歉之處,為
    他人借光之端?』此雖是這位老先生謙光,亦可見舉人、副榜、選拔、歲薦的功
    名,只可列與賀之班,不可擅撰文之位。若是秀才,不是每況愈下麼?
蘇霖臣:依我說,有一個人落的款,寫上婁潛老,豈不是一事而三善備麼?第一件,賜進
    士出身;第二件,現做濟寧刺史,可以寫奉直大夫;第三件,與孝移公舊稱莫逆
    ,這個款,豈不是有情有緒?
張類村:很好,就是他。
    
    
454**時間: 地點:
    (說話中間,珍錯雜陳,酒肴互勸,席已終局。)
    (二公各承允而去。)
    (到衚衕小南院門口,張類村道)
張類村:我進去抱出小犬,大家看看。
    (蘇霖臣、譚紹聞門外等著。)
    
    
455**時間: 地點:
    (須臾,廚嫗抱出一個豐面明眸的相公,望見二人,就跳著笑。)
    (蘇霖臣接過來抱了,說道)
說 道:真正杜工部詩上所說,徐卿麒麟子也。
張類村:怕尿在蘇二叔身上。
    (急令接過去,早已紫蘇葉泡上童便半盞,兀自喜笑不住。)
    (蘇霖臣代為歡喜。)
    (廚嫗抱的進去,三人同至衚衕口作別。)
    (張類村與譚紹聞復回至小南院門口,紹聞回家。)
    (張類村依舊進小南院,直待日夕,方才回家。)
    (此回單言類村、霖臣自道文字不堪入大雅之目,乃是虛中集益之道。)
    (有詩贊曰:
    (  片長薄技且漫誇,淬礪還需各到家)
    (海內從來多巨眼,莫叫人笑井中蛙。)
    (第七十八回 錦屏風辦理文靖祠 慶賀禮排滿蕭牆街)
    (日月迅速,光陰駒隙。)
    (自幼至老,猶雲轉瞬之易,由朔逮望,何止彈指之疾。)
    (紹聞慶賀之事,計議部署尚未周匝,早已初十日了。)
    (這張類村代浼程嵩淑作屏文,已經脫稿。)
    (蘇霖臣寫泥金,正思吮毫。)
    (都在封丘門內李文靖公祠內辦理。)
    (紹聞即將濟寧帶回緞子,揀了大紅顏色,叫針工照屏裁幅,分為十二。)
    (蘇霖臣界了格式,算了數目,將泥金寫成。)
    (果爾文擬班馬,毫無應酬之氣;字摹鍾王,並乏肥膩之形。)
    (這是單候臨期往送的,自不待言。)
    
    
456**時間: 地點:
    (單說滿相公心中有搭棚一事,前五日到譚宅。)
    (那杉木長桿、薴麻細繩等粗笨物料一齊運到。)
    (並帶的盛宅照燈、看燈、堂毯、堂簾、搭椅、圍桌、古玩、法物,俱是一家不
    (煩二主的。)
    (紹聞又將濟寧未售之綢綾,取出來綁結彩球。)
    (整整的三天工夫,把譚宅打扮的如錦屋繡窩一般。)
    (門前一座戲台,布欄杆,錦牌坊,懸掛奇巧幛幔,排列蔥翠盆景。)
    (這未演戲之日,來看的人,已轟轟鬧鬧不休了。)
    (本街馮健到姚杏庵鋪內,商量出一樁事體來。)
姚杏庵:譚宅這宗大喜,我們一街上人,都是沾光的。但戲是堂戲,伺候席面,把街心戲
    台閃空了。本街老老幼幼以及堂眷,看見這樣花彩檯子,卻沒戲看,只聽院裡鑼
    鼓笙管,未免有些索然減興。我們何不公送一班戲在台上唱?盛宅昆班專在廳前
    扮演,豈不是互濟其美,各擅其妙?
馮健道:咱先商量那個班子哩。
姚杏庵:繡雲班何如?
馮健道:繡雲班如何肯給咱唱哩。那是走各大衙門的,非海參河魴席不吃。咱蕭牆街先管
    不起一頓飯。況且老爺們一個小賞封,就抵民間一台戲的價錢,那繡雲班還會眼
    裡有人麼?
姚杏庵:正旦、貼旦委的好看。咱商量個眾擎易舉,合街上多斗幾吊錢,趁譚宅這樁喜事
    ,唱三天,咱大家喂喂眼,也是好的。
馮健道:那兩個旦腳兒,都是內書房吃過酒的,那眼內並沒有本城紳衿,何況咱這平民。
    猶之京城戲旦,開口便是王府,眼裡那的還有官哩。咱不過只尋一班俗戲,熱鬧
    熱鬧就是。
    (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因此又想了民間一個戲班,叫做梆鑼卷。)
    (戲旦是鄉間有名的,叫做鹁鴿蛋。)
    (二人來與紹聞商議,紹聞道)
紹 聞:高鄰盛情,感謝不盡。但舍下已有了一班,尚恐照顧不到。若兩班,實實周章不
    來。
姚杏庵:俺兩個在鋪內,已酌度明白了。一個班子廳前唱,閃下街心沒戲,豈不空了街坊
    ?太太榮壽,俺們情願盡這一點窮心,只用現成檯子,其餘一切飯食戲錢,燈油
    蠟燭,府上只如不知曉一般。
馮健道:譚相公若不受這戲,我就要寫一張狀,告相公捨近就遠坑殺街坊事。
    (三人又大笑起來。)
    (紹聞至此處,也難更說那不應允的話,只得作揖拜領,二人歡忻而去。)
    (到了十四日午後,忽而戲筒戲箱撈來兩車,一班梨園,徑到譚宅。)
寶 劍:少爺、夏爺、滿相公就到。
    (這紹聞忙叫抬搬東廂房。)
    (不多一時,盛希僑,滿相公,夏鼎--換了吉服,一同到了。)
    (紹聞迎至客廳。)
盛希僑:本擬明日獻戲把盞,與老伯母上壽,我等的急了,所以今日早來。請出伯母行禮
    。
向紹聞:本擬明日有客,此時內邊諸事多未停妥,通待至明日行禮罷。況且一說就有,也
    不敢當的要緊。
夏 鼎:(夏鼎道)明日迎屏時一同行禮更好。
滿相公:(滿相公道)恭敬不如從命。
盛希僑:也罷。就先開戲。
    (老副末拿的戲本上來請點戲。)
盛希僑:就唱你新打的慶壽戲,看看你這串客的學問何如。明日好敬客。
    (果然上場時,演的《王母閬苑大會》,內中帶了四出:麻姑進玉液,月娥舞霓
    (裳,零陵何仙姑獻靈芝,長安謝自然奉壽桃。)
    (那老旦年紀雖有三十七八歲,綽帶風韻。)
    (兩旦腳二十三四歲,三年前還是老爺賞過銀鼠襖子、灰鼠套兒。)
    (唯有這山東新來蘇旦,未到丁年,正際卯運,真正是蕊宮仙子一般。)
    (把一個盛公子喜的腮邊笑紋難再展,心窩癢處不能撓。)
    (解了腰中瓶口,撒下小銀錁兒三四個。)
    (紹聞也只得打下去一個大紅封。)
    (究之這戲子見慣渾閒事,視有若無。)
    (貼旦下場,罩上一件青衣,慢慢拾起銀錁,擎著紅封,不端不正望上磕了一個
    (頭。)
AAA:(盛希僑把副末叫上來說)不錯!不錯!你緣何就會自己打戲?
AAA:(副末道)唱的久了,就會照曲牌子填起腔來。只是平仄還咬不清,怕爺們聽出
    破綻來。
盛希僑:不怕,不怕。你們哼唧起來,就是真正好學問人,也懂不清。那些堂戲場上,用
    手拍膝,替你們打板兒的,俱是假充在行,裝那通崑曲的樣子。真正是噁心死人
    !若再說些什麼《鷓鴣天》《菩薩蠻》話頭,那一發是瞎求話。不過是叫你們看
    見,心裡說:這個爺是行家。那只算醜態百出罷。他要是懂的,我就是一個大粗
    肥屌。
夏 鼎:(夏鼎道)盛大哥休要自己聽不出,硬說他人不懂的。
盛希僑:你不插口罷。我在山東,家母舅是個名進士。請的先生,是山東有名的解元。那
    一日章丘縣公送自己做的一部傳奇,我聽二公極口誇好,說串來就是一本名戲。
    卻還說內中有幾個不認的字樣,有許多不知出處的典故。如今看堂戲的,不過幾
    位俗客而已,西瓜大字,認的半車,偏會澈底澄清起來。這個話我斷乎不信。崑
    腔不過是箱只要好,要新,光景雅致些,不肉麻死人就夠了。
夏 鼎:(夏鼎道)領教,領教。總是唱崑腔的不肉麻人,聽崑腔的偏會肉麻起來。
滿相公:(滿相公道)就是這個道理。
盛希僑:老滿你不說罷。您這做門客的人,才幾天不拿扇子敲手心,裝那在行的腔兒了。
    不是我吆喝的緊,你就是天字第一號的肉麻尊神。
    (不言盛公子說那看戲的醜態惡狀,單說日落西山,住了樂。)
    (晚飯吃畢,安排夜奏。)
滿相公:(滿相公向紹聞道)該把辦壽桌首事之人請上來,敬個晚酌。
    (紹聞聽其所言,使小廝們分請。)
    (少頃肴碟分佈,紅燭高燒。)
    (鑼鼓響時,堂毯上一個書僮,跟著相公上來。)
    (湘簾內幾個廚嫗,隨定內眷坐下。)
    (笑語細響,彷彿耳底,蘭麝微馨,依稀鼻端。)
    (這做戲的果然做的好看:
    (  風流秀士,潘安衛玠丰姿。)
    (嫋娜閨娃,西施南威情態。)
    (忠孝節義,飄著三綹長髯,真正是冰心鐵膽。)
    (佞幸權奸,擎著一副花面,果爾犬肺狼肝。)
    (冠裳廝會,那揖讓拜會間似遵儀注。)
    (壁壘相當,這刀槍劍戟內如本韜鈐。)
    (扮老哩要扮的羸弱龍鍾,人人惻憫。)
    (耍丑的要耍個佻達科諢,個個軒渠。)
    (時當扼窮,便遭些夢不到的坎坷蹭蹬,鬼揶揄,佛不拯救。)
    (運向亨通,直湊成想不來的團圓榮耀,主軒昂奴也崢嶸。)
    (這一本好戲也,直鬧的麗譙四鼓,方才燈燼晌歇,酒闌人散。)
    (單表十五日早晨,譚宅安排壽麵待客。)
    (王象藎到了,紹聞派了碧草軒一宗職事,單管軒上的茶。)
    (這三日內專候文雅貴客到軒上退步閒話。)
    (紹聞明知市井常人單看前邊熱鬧,必不至軒上來。)
    (亦可說知人善任,調遣得宜。)
    
    
457**時間: 地點:
    (且說蕭牆街十字口,蟻聚蜂屯,擁擠不動。)
    
    
458**時間: 地點:
    (少時八個鼓吹過去,跟了八個細樂。)
    (街坊戲班扮了八洞神仙。)
    (盛宅戲班扮了六個仙女,手中執著玉如意,木靈芝,鬆枝麈,蟠桃盤,琪花籃
    (,瓊漿卣。)
    (後邊便是十二屏扇。)
    (二十四人各豎起來擎著,映著日色,赬光閃灼,金字輝煌。)
    (後邊二十四張桌子,紅氄茜氈鋪著。)
    (第一對桌子,一張乃是一個大狻猊爐,爇的是都梁、零陵細香,獸口突突裊煙
    (,過去了異香撲鼻;一張是進寶回回頭頂大盤子,上邊插一對缽碗粗的壽燭,
    (銷金仙人。)
    (第二對桌子,一張是果品碟十六器;一張是象箸調匙,中間銀爵一雙。)
    (第三對桌子,一張是五鳳冠,珍珠排子,七事荷包,一圍玉帶;一張是霞帔全
    (襲,繡裙全幅。)
    (第四對桌子,兩張俱是紗羅綢緞綾絹,長卷方折,五色奪目。)
    (原是紹聞上濟寧未銷售的東西,今日借出來做表裡色樣。)
    (第五對桌子,一張是海錯十二包封;一張是南品十二包封。)
    (第六對桌子,一張是外省品味:金華火腿,大理工魚,天津毛螃,德安野雞;
    (一張是豫中土產:黃河鯉魚,魯山鹿脯,光州醃鴨,固始板鵝。)
    (第七對桌子,是城外園圃中恒物,兩桌各兩大盤,因祝壽取義,各按本物貼上
    (冰桃、雪藕、交梨、火棗,金字大紅簽,原是趁蘇霖臣寫屏時寫的。)
    (第八對桌子,一張是糖仙八尊,中間一位南極,後邊有寶塔五座;一張是油酥
    (、脂酥、提糖、包糖面果十二色。)
    (第九對桌子,是壽麵十縷,上面各貼篆字壽花一團。)
    (第十對桌子,是壽桃蒸食八百顆,桃嘴上俱點紅心。)
    (以上俱是老太太的。)
    (後邊四桌,便是小相公的了。)
    (第一桌,是進士小唐巾一頂,紅色小補服一襲,小緞襪一雙,小緞靴一雙,小
    (絲縧一圍。)
    (第二桌,是「長命富貴」琺瑯銀鎖一掛,金項圈一圓,象牙邊箍洋扇二柄,沉
    (香扇墜兩掛,鍍金老虎頭一面,蓮蓬鈴、荔枝鈴、甜瓜鈴、菱角鈴各兩串,「
    (五子奪魁」小銀娃娃五位,其餘咬牙棒、螺螄金鬥等,十樣孩事俱全。)
    (第三張是在星藜堂書坊借哩《永樂大典》十六套,裝潢鋪內借的《淳化閣帖》
    (三十冊,還有軸子、手卷各四色。)
    (第四張,是歙硯一方,湖筆十封,徽墨四匣,萊石筆格一架,蔡玉鎮紙兩條,
    (紫檀墨牀一個,壽山大圖書五方,水晶印色盒一副,閩磁硯水池一注,宜興名
    (公畫的方茶壺一把。)
    (以上祝壽賀儀,共二十四桌。)
    (外有肥羊二腔,角上並拴了紅綢三尺;美酒四壇,口上各貼了朱花一團。)
    (這後邊,便是「堂上稱觴,閭左掛弓」的一大片子客跟著。)
    (這條街上看的人,老幼男子,丑好女人,無一不說熱鬧,好似司馬溫公還朝,
    (梁顥狀元遊街。)
    (樹上兒童往下看,牆頭婦女向外瞧,沒一個不喜歡,沒一個不誇獎。)
    (偏偏姜氏隨定本街婦女,也來同看。)
    (回到家中,整整氣了一天,到次日日上三竿,還睡著不起。)
    (這正是:
    (  世間苦樂總難勻,快意傷心不等倫)
    (休說滿街俱喜笑,含酸還有向隅人。)
    (第七十九回 淡如菊仗官取羞 張類村昵私調謔)
    
    
459**時間: 地點:
    (卻說及至次日,盛希僑、王隆吉是昨日訂明的陪賓,自是早到。)
    (夏鼎原不曾去,是不用說的。)
    (錢萬里、淡如菊亦至。)
    (周家小舅爺繼至。)
    (這程、蘇二公及孔纘經,自向碧草軒來。)
    (王象藎看座奉茶,極其慇懃,心中有許多說不盡的話,爭乃限於廝役,只得把
    (舌頭寄在眼珠上,以目寫心。)
    (程公有舊日與王象藎說的話,此中自有默照,不用再申。)
AAA:(王象藎只說)張大爺與張少爺俱來到,在小南院哩。
程嵩淑:你去請去。
    (王象藎怎肯怠慢。)
AAA:(少焉張類村到,程嵩淑笑拱道)適從桃葉渡頭至?
笑 道:(張類村也笑道)恰自杏花村裡來。
程嵩淑:老類哥年紀大了,萬不可時時的『沾衣欲濕杏花雨』。
AAA:(張類村又回道)一之為甚,怎敢『重重疊疊上瑤台』。
    (這滿屋笑了一個大哄堂。)
蘇霖臣:老類哥,你怎的這個會聯句。偏偏請你做屏文,你就謙虛起來,只說是八股學問
    。
張類村:我一向原沒學問,只因兩個房下動了曲直之味,我調劑鹽梅,燮理陰陽,平白添
    了許多大學問。若主司出下《或乞醯焉》題目,我雖老了,定然要中榜首。
笑 道:(程公呵呵大笑道)此題要緊是截下,若犯了『乞鄰』兩個字,就使不得了。
    (正笑間張正心已到門前,行了晚輩之禮。)
    (諸公只得把老友的詼諧擱起。)
    (少頃,譚紹聞來請看戲,那眾人起身前往。)
    (到後門,紹聞請從內邊過去,近些。)
蘇霖臣:怕不便宜。
向紹聞:家中原有請的內客,已令他們都把門閉了,過去無妨。
    (原來所請的堂眷,有另帖再請的,有拿賀禮物件自來的,一個也不少。)
    (並東鄰芹姐歸寧,也請來看戲。)
    (眾客到了樓院,各門俱閉。)
AAA:(張類村站住道)該請出尊堂,見個壽禮。
紹 聞:(紹聞恭身道)不敢當老伯們為禮,況且內邊也著實不便宜,請看戲罷。
程嵩淑:前邊戲已開了,家中必忙,不如看戲為妙。
    (眾人到了屏後,德喜掀了堂簾,俱出來到客廳。)
    (戲已唱了半出,大家通揖散坐,擎茶看戲上扮演。)
    (原來盛公子點的,俱是散出,不過是文則蟒玉璀璨,武則冑鎧鮮明;妝女的呈
    (嬌獻媚,令人消魂;耍丑的掉舌鼓唇,令人捧腹。)
    (日色傍午,煞住鑼鼓。)
    (眾客各尋退步,到賬房院解手散話。)
    (遲了一個時辰,廝役們列了桌面,排定座椅,擺上肴碟。)
    (戲上動了細吹。)
    (紹聞敦請尊客到位奉杯,那個肯受,只得行了簡便之禮。)
    (遵命讓座,彼此各謙遜了半晌,少不得怕晚了戲上關目,團團作了一個告罪的
    (揖,只聽得說)
一 個:亂坐,亂坐,有僭了。
    (上設三席,中間一席正放,張類村道)
張類村:斜著些好坐。
紹 聞:(紹聞上前婉聲說道)怕遮住後邊小女娃們看戲。老伯齒德俱尊,何妨端臨。
張類村:慚愧,慚悔。
    (於是坐了首座。)
    (程嵩淑次座。)
    (東邊打橫是周無咎,西邊打橫是王隆吉。)
    (東邊一席,首座是蘇霖臣,次座是孔纘經,打橫是張正心、夏鼎。)
    (西邊一席,首座是淡如菊,次座是錢萬里,打橫是盛希僑,紹聞占了主位。)
    (其餘眾客,俱在兩列席坐定。)
    (德喜兒一班廝役,早換去冷酒,注上暖醇。)
    (紹聞站起,恭身同讓。)
    (這戲上早已參罷席,跳了「指日」,各尊客打了紅封。)
    (全不用那穿客場哩拿著戲本沿席求點,早是盛公子排定的《長生殿》關目上來
    (。)
    (不言眾客擎杯看戲,內中單表這淡如菊,心中老大不快活,喟然默念道)
心 中:我們在各州府縣,休說那刺史、令長,就是二千石官兒見了我們,不稱先生,不
    敢開口說話;不讓我們坐上席,還怕我們吃不飽。那曾罕見這幾個毛秀才兒窮措
    大來。看他們嘴上蒼髯,那有發達之日;身上布素,曾無綢緞之袍。略說了一個
    隔省遠客,竟不虛讓一讓,竟都猴在上邊了。我若不說起我的身份,叫他們當面
    錯過,還不認的我是誰哩。
    (這腹中的臨帖,早臨了一部顏魚公「爭坐位」的稿兒。)
    (但話無來由,如何說呢?)
    
    
460**時間: 地點:
    (少時,咽了幾杯,問錢萬里道)
錢萬里:錢師傅,這兩日在衙門不曾?
錢萬里:到明日就不是我該班了,昨日尉氏秦師傅已到,明日上班替我。
AAA:(淡如菊道)汝寧府上來不曾?
錢萬里:他還是春天上了一回省,到如今總沒來。昨十五日,號簿上登了他稟帖一叩。
AAA:(淡如菊道)他那西平縣那宗事兒不小呀!
錢萬里:什麼事?
AAA:(淡如菊道)大著哩!西平有一宗大案,乃是強盜傷主事。西平是個青年進士初
    任官,且日子淺,諸事糊糊塗涂。內中強盜攀了一個良民,西平硬夾成了案。人
    家不依,告到府裡。府太爺前日委敝東會審,我跟的去辦。你說好不難為人,一
    個年輕輕的進士,咱如何肯不作養他?但他這讀書的人,多是天昏地暗的,把事
    弄錯,就錯到一個不可動轉地位。咱心裡又捨不的鬧掉了他這個官,想人家也是
    十年寒窗苦讀,九載熬油,咱再不肯一筆下去鬧壞。好不難為死人。
錢萬里:休怪我說,那西平縣是來不哩的人。六月上司來,投手本稟見,還要有話說,到
    官廳裡坐下。那門包規禮,以及內茶房、內上號分子,跟他討多少氣。全不曉的
    做官的銀子是『天鵝肉』,大家要分個肥;就是不吃大塊兒,也要撕一條小肉絲
    兒。全不管俺是他一條大門限。難說本司一個大衙門,是他家堂樓當門麼?
    (他二人這一個錢師傅,那一個淡師爺,使盛希僑聽的厭極了,說道)
說 道:布政司堂樓當門,我不但常走,還住在堂樓裡邊,毫末不為出奇。你不認的我,
    我在娘娘廟街北哩住,我姓盛。大家看戲罷。
    (這錢萬里覺著風頭兒不順,就趁著一陣鑼鼓喧天,喇叭鐃鈸齊響,住了口看起
    (戲來。)
    (少焉席已上來,水陸並陳。)
    (湯飯將到之時,恰恰兩個旦腳,裊嫋娜娜在毯上做戲。)
    (那盛希僑目不轉睛,眼中賞心中還想著席上喝采,好令管家放賞。)
    (爭乃一起腐迂老頭兒,全不知湊趣,早已心中不甚滿意。)
心 中:(忽聽淡如菊道)十年離家,全然沒見一副好箱,一顆好旦腳。
向紹聞:這是山東接來的。
AAA:(淡如菊道)這都是敝處打下來的『退頭貨』。
    (只這「退頭貨」三字,盛公子肝花上直攮了一大針,心坎內就轟了一聲雷。)
一聲道:(扭頭厲聲道)淡師爺淡老先生,眼中看罷,不用口中胡褒貶。像你這個光景,
    論富,你家裡沒產業;論貴,你身上沒功名。即在貴處看戲,不過隍廟中戲樓角
    ,擠在人空裡面,雙腳踏地,一面朝天,出來個唱挑的,就是盡好;你也不過眼
    內發酸,喉中咽唾,羨慕羨慕就罷了。你今日且不要到席上口中說長道短!
    (紹聞見盛希僑出言鹵莽,急攔一句道)
紹 聞:盛大哥是怎的,看戲罷。
叫了一:(盛希僑一聲喝住戲子道)退頭貨,進去罷,休惹人家噁心。這些話,嚇馬牌子
    罷,休掃我這傻公子的高興。
    (這淡如菊現聽說布政司堂樓當門一句,早曉知是一個大舊家;兼且隍廟戲樓角
    (看戲,也未免竟有些親歷其境意思。)
    (況且當場煞戲,大為無光。)
    (只是一溜煙,推小解而去。)
    (德喜說姓淡的走了,紹聞急忙出趕。)
    (這張類村諸公,都微有失色之意。)
嵩淑笑:(唯程嵩淑笑道)高極!高極!叫他們還唱罷。
盛希僑:程爺吩咐,你們還接住唱。
    (於是鑼鼓重響,兩旦腳依舊上場。)
盛希僑:方才非是晚生造次,實在姓淡的那話,叫人嚥不下去:一個進士官,全在他手心
    裡搦著。既然如此,如何只聽說賀進士,沒聽說人家賀幕賓的?即如這兩個旦腳
    ,雖不盡好,也算罷了。只到山東、河南,便是他南方打下來的退頭貨,好不惱
    人。
程嵩淑:世兄不曉,他就是南方打下來的退頭貨。他本地方好的,不在家享福,便在外做
    官。惟其為退頭貨,所以在山東河南,東奔西跑。
盛公子:若是曉得老先生們不嗔,就早已動粗了。
    (看官要知,草此一回,非故為雕刻無鹽之筆,乃是有一個正論綴在後邊。)
古人云:文人相輕,自古而然。
    (蓮幕中豈無顯於功名、飫於學問之士?但此亦不能恒觀。)
    (若是短於功名,欠於學問,一遇本官屬下但有生員牽入案牘者,這胸中早刻下
    (「草野可笑,律例不通」八個字的印板。)
    (既已成竹在胸,何難借筆於手,票擬之下,便不免蘇東坡喜笑怒罵之文章矣。
    ()
    (總緣「以准皆各其及即若」的學問與「之乎者也耳矣焉哉」的學問,是兩不相
    (能的。)
    (所以真正有識見的人,斷不肯於公署中輕投片紙。)
    (若不自重自愛,萬一遭了嘲笑的批語,房科黏為鐵案,邑裡傳為笑柄,你也撾
    (不了登聞鼓,雪這宗虐謔奇冤。)
    (這是何苦而來?)
    (更有一段話說。)
    (大凡世上莫不言官為主、幕為客。)
AAA:(其實可套用李謫仙兩句雲)夫幕友者,官長之逆旅;官長者,幕友之過客。
    (本是以利為朋,也難強人從一而終。)
    (所以做官人有主意的,諸事各要自持主張,不過律例算盤在他們身上取齊。)
    (若說自己虛中善受,朋友們是駕輕就熟,倘有疏虞,只怕他們又同其利而不同
    (其害了。)
    (閒言已完,再敘戲場。)
    (紹聞趕不上淡如菊,急忙回來照客。)
    (席面草率完局,首座張類村,早有離席之意。)
    (眾人看見,一齊起身。)
    (戲子住了鑼鼓。)
    (這錢萬里早向紹聞告別。)
    (王隆吉見堂眷一齊回向後樓,也不說再見姑娘。)
    (孔纘經亦言家無別人。)
    (周無咎知後邊人多,催小廝叫轎夫抬轎,要並新婦同歸。)
    (紹聞一總說了些謝不盡厚貺賜光的話,戲子吹著鼓樂,一同送出門去。)
張類村:正心,你該去後院看車來了不曾。
    (張正心領了伯父之命,也跟出大街,轉向衚衕口看車。)
紹 聞:(紹聞送客回來)老伯們俱住下看晚戲,小姪萬不肯叫走。
張類村:我不能坐,這一會兒腰疼的很。不但看不成戲,且不中伺候。
向紹聞:任老伯睡坐自便,一定住下;不然看完戲,小姪即送老伯到衚衕口小南院住下。
嵩淑笑:(程嵩淑笑道)老類哥,老姪留你住下,你今晚暫唱一個『外』何如?
笑 道:(張類村笑道)休說唱外,就是唱『末』,如今也成了『吾未如之何也已矣』。
嵩淑笑:(程嵩淑笑道)這豈不難為了『旦復旦兮』?
笑 道:(張類村笑道)明日一旦填溝壑,其如我竟不敢自外何。
蘇霖臣:『旦旦而伐之』,豈不怕人!
張類村:並不是旦,直是一個白丑,一個黑丑,就叫老生有幾分唱不成。
    (這一群蒼髯老友,說起閨閣謔語,不覺的一座皆粲。)
    (少焉,德喜來說)
德 喜:張少爺在後門上請張大爺坐車回去哩。張大爺還從後院過去罷。
張類村:老姪把果子送我一包,竟是我老來丟丑。
向紹聞:現成。
程嵩淑:直把如君作細君。
張類村:盧仝之婢,不如之甚,不如之甚。
    (笑別而去。)
    (紹聞引自後院過去。)
    (男客只有程、蘇、盛、夏候看夜戲。)
    (這女客也有幾位住下的。)
    (乃是周家小舅奶,被王氏苦留住不放,周無咎只得仍到前廳看戲。)
    (別的是:王隆吉女人韓氏,馬九方女人姜氏,地藏庵慧照,巫守敬女人卜氏,
    (巴庚女人宋氏。)
    (巫氏母親,原未去的。)
    (男客五位,女客七位,準備看起夜戲。)
    (原來程公因連月讎校書版,有刻上的批語嫌不好,又刊去了,有添上的批語又
    (要補刻起來。)
    (一向精神勞苦,正要借戲酒兒疏散疏散,所以同蘇霖臣留下夜酌。)
    (唱過四五出,這巫氏與姜氏,在簾內講起戲來,笑語之聲,頗徹簾外。)
    (程公嫌自己有礙,便要蘇霖臣同走。)
    (盛希僑一連鬧了幾日夜,這精神也就強弩之末。)
    (夏鼎見眾人欲去,自己念家中無人,老婆一個伴著靈柩,或怕孤零,也要回去
    (。)
    (於是一同要走。)
    (紹聞款留不住,送出大門,各踏月而去。)
    (戲也住了,巫氏偏不依,叫紹聞再點三出。)
    (戲子雖不欲唱,卻聽街上正唱的熱鬧,少不的勉強從命,卻也沒心細做。)
    (這巫氏一定叫唱《尼姑》一出,調笑了新親家慧照。)
    (簾內笑成一團,方才闋奏。)
    (這兩回書,街上送屏的花團錦簇,廳前演戲的繞樑遏云。)
    (若論士庶之家,也就算繁華之甚、快樂之極了。)
    (我再說一句冷水澆背的話:這正是燈將滅而放橫燄,樹已倒而發強芽。)
    (只怕盛宅那一宗九十兩,只滿相公事後,送到一片子賬單,便扣除開發的所剩
    (有限了。)
    (豈不難哉。)
    (第八十回 訟師婉言勸紹聞 奴僕背主投濟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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