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一 至 第四五〇
441**時間: 地點:
(此時若打斷了,盛宅大做的事,便難接緒推許。)
(胸中一轉,不覺說入港來。)
442**時間: 地點:
(卻說冰梅怕有鑄錢之事,見雙慶回來,便問)
回 來:你忙什麼?
雙慶道:前邊要茶哩。
冰梅道:你且往前邊聽聽,是說什麼。我叫老樊與你送茶。
(雙慶即到賬房窗外聽的明白,回言隍廟後是說鑄錢的話。)
(冰梅心中害怕,卻也無之奈何。)
(方欲叫雙慶請大叔回來說話,恰好王象藎提了兩個罐兒,送來醃的鹹菜,又一
(籃柿子。)
(冰梅有了主意。)
(王象藎到堂樓,把菜交與王氏)
王 氏:這菜園的茄子,俺家用醋酸了一罐子。這是一罐子醬黃瓜。送與奶奶下飯。
王 氏:(王氏道)叫你家費心。小女兒長的高了?
王象藎:也會改畦薅草。大叔哩?
王 氏:(王氏道)前邊有客。
王象藎:興相公哩?
王 氏:(王氏道)在東樓上唸書。
王象藎:好,好。我還與興相公漤了一籃柿子哩。
(遂走到東樓門,聽見興官果然在樓上唸書,喜之不勝,叫道)
叫 道:興相公歇歇罷,下樓來吃漤柿。
(冰梅計上心頭,拉著興官來接柿子。)
AAA:(近到王象藎身邊,悄悄一句道)前賬房要鑄錢。
(興官已接柿子在手,冰梅亦拉的上樓去了。)
(這王象藎聽這一句話,打了一個冷顫。)
心 中:(心中想)這該如何處的?
AAA:(卻見雙慶提著茶)王叔好呀!
王象藎:前邊是何處客?
雙慶道:隍廟後哩。
王象藎:隍廟後是誰?
雙慶道:瘟神廟邪街。
(王象藎方知是夏鼎。)
雙慶道:(王象藎拉住雙慶道)他又做什麼哩?
雙慶道:我不說,你去看看何妨。
王象藎:還有什麼人?
雙慶道:還有一個銅匠。
(王象藎已知冰姐之言不虛,即隨雙慶上賬房來。)
向紹聞:(進門向紹聞道)大叔好。
(夏鼎早嚇了一跳。)
(王象藎看見有幾根炭,一堆青灰,又有兩三個鍋子。)
(卻不知那是前日燒丹灶上灰,只說見了當下的錢爐。)
(又見桌上有二百錢。)
(取錢在手一看,不大不小,真是一個模出的,且又新的出色。)
(走到夏鼎面前,一手揪住孝衣,劈面就連錢帶拳打去。)
(夏鼎往後一躲,這拳已到鼻子上,早已雙孔滴衄。)
(何銅匠急忙拉住手。)
(若不然,再一拳時,便不得了。)
罵 道:(王象藎罵道)好賊子,真正忘八肏的,把俺家的家業送了,還要送俺家性命麼
?我今日就與你把命兑了罷。
向紹聞:王中,你瘋了!怎撒起野來。
王象藎:大相公呀!我打死這個忘八肏的,坐監坐牢,我情願與他償命。我不打死他,他
要叫大相公坐監坐牢哩。這私鑄制錢,是何罪名!不如我打死他,除了目前之害
,報了往日之仇。我這個命算什麼,死了全不後悔。
(舉手又打將起來。)
夏 鼎:(夏鼎道)王中爺!我走了就是了,再也不來你家何如?
王象藎:你這忘八肏的,如何能走。只以出首到官,先把您兩個忘八肏的下到牢裡,再說
割頭的話。
(那何銅匠聽說出「出首到官」)
(四個字,早已提過箱爐,插上扁擔,一溜煙兒跑了。)
(紹聞架住手,說道)
說 道:你說出首,豈不難為了我?
王象藎:我叫代書寫上大相公狀子,我是抱呈家人,原就是大相公出首,告這狗肏的。
(拉住夏鼎往門外撈。)
(夏鼎見銅匠走了,便道)
夏 鼎:你說出首,有何憑據?
王象藎:這二百錢就是剛幫硬證。
夏 鼎:(夏鼎道)這是我每年積攢的。
王象藎:你還強口!你說是每年積攢的,如何這樣新,這樣澀?咱們只宜當官去說。你不
跟我去,我就喊起鄉約地保來。
(夏鼎急了,說道)
說 道:王中爺,你就饒了我這忘八肏的罷,我再也不敢如此了。
紹 聞:(紹聞氣道)王中,王中,足夠我聽了。雙慶,你還不把這瘋子拉回去?
AAA:(雙慶用力拉住)王叔走罷。
(王中兀自不放。)
(紹聞掰開手,雙慶拉開。)
(出的賬房門,還罵道)
罵 道:這個活埋人看送殯的東西!我再遇見他,只以刀子攮死他完局。
(雙慶拉住王象藎去了,紹聞作揖就跪,說道)
說 道:算我得罪,只磕頭罷。
(於是陪禮。)
(夏鼎也跪下,把頭點了幾點)
夏 鼎:我有啥說哩,罷了,罷了。只拿水來洗洗我的鼻子,我走就是。
(紹聞叫雙慶拿來盆水,夏鼎洗了)
紹 聞:賢弟,你看我這孝衣上血點子,這如何街上走?有人問我,我該說被譚府上盛價
打的?我這烏龜臉,不值三個錢,可惜賢弟家法何在?
雙慶道:你脫下來,我與你老人家用水捏一捏,不過洗淨了就罷。
夏 鼎:(夏鼎道)胸前帶著樣子極好,這才叫做為朋友的心血不昧。
(雙慶忍不住笑了。)
(這夏鼎見雙慶笑,自己忍不住嗤的一聲也笑了。)
紹 聞:(紹聞也笑了)雙慶快換水來,作速洗洗罷。
夏 鼎:(夏鼎道)這現成的水,不用換。
向紹聞:快脫下來。
(夏鼎果然脫了孝衣,遞與雙慶。)
(雙慶接過來,只是不洗。)
夏 鼎:(夏鼎道)你不洗,我自己捏捏罷。
雙慶道:洗了不好。
向紹聞:怎的不好?
雙慶道:夏奶奶才不在了,這只算夏叔哭的血淚,留著一表孝心。
紹 聞:(紹聞吆喝道)通成了沒規矩。
(要知雙慶敢於如此嘲笑者,一來夏鼎人品可賤;二來見王象藎打了客,也沒甚
(的意思;三來是自己想出籠,也就不怕主人煩惱。)
(不言夏鼎洗了臉上的血,捏了衣上赬痕,自己鬆鬆的去訖。)
443**時間: 地點:
(且說王象藎到後院,王氏問道)
王 氏:前院吵嚷什麼?你臉上怎的白哩沒一點血色?
王象藎:夏鼎在前院鑄私錢,這是大犯王法的事兒。我真真恨極了,把他打了。
王 氏:(王氏道)你遭遭如此硬性。他在咱家,有不好處,也有好處。
王象藎:他在咱家,全是不好處,半釐好處並沒有。我知曉,奶奶不知曉。大相公也極知
曉。
王 氏:(王氏道)你為甚的前四五天不來,若早來時,把那道士打一頓,省的他拐咱二
百三四十兩銀子。
王象藎:這話我不懂的。
王 氏:(王氏道)大相公請了兩位道士,說是看陽宅哩。不知怎的就燒起銀子來,說一
兩可燒十兩,十兩可燒百兩。到了黑夜間,撇下道衣道帽,把銀子拐的走了。
(王象藎方曉知有燒銀之事,咳了兩聲,說道)
說 道:這鑄私錢比那燒銀事大。燒銀子不過拐了銀子。這鑄私錢,是犯法的事。官府曉
知,就要坐監坐牢,還要充軍割頭哩。所以我一定打他。況奶奶只守著大相公一
個兒子,上關祖宗,下關兒孫。即是家業不勝從前,還可改悔,另為整頓。若是
犯了私鑄。官府定了罪名,就萬不能改悔了。
444**時間: 地點:
(正說間,紹聞已到,說道)
說 道:王中,你太莽撞,萬一打下人命,可該怎的?
王象藎:我本意就是要打死他,我與他抵命。大相公就不必怕他再來引誘了。
(冰梅此時進了堂樓,向王氏道)
王 氏:王中總是一個向主子熱心腸。若是別個,出了咱家門,就不肯再管閒事。看他為
咱的事,破上償命,豈不是一個難得的麼?
(王氏也心下少動,向王象藎道)
王 氏:大相公樓下生了一個小學生兒,到後日請客吃麵,叫你家趙大兒來攛攛忙。把小
女也引來我瞧瞧。
王象藎:我也該來伺候客。
向紹聞:南關菜園鄰居少,你要也來了,怕人家扭開鎖。我也怕你性子不好,得罪客。只
叫他母女兩個來罷。
王象藎:我先一日送些菜來,送他母女兩個,我就在家看門。
王 氏:(王氏道)這就極好。
(因留王象藎吃飯,這冰梅又誇了王象藎幾句好處,想撥動王氏心回意轉。)
(閱此一回,看官休疑王中這樣鹵莽猛撞,好生無禮。)
(正是邪道曲徑,義有不容。)
(有詩為證。)
(國家第一要忠臣,義憤填胸不顧身)
(試看唐朝擎笏手,廷毆朱泚是何人。)
(第七十七回 巧門客代籌慶賀名目 老學究自敘學問根源)
445**時間: 地點:
(卻說巫氏分娩,得了一個頭生男胎,全家豈不喜歡?只因丹客提爐,銅匠鑄錢
(,吵鬧個盆翻甕倒,麻亂發纏,那顧哩這個懸弧大喜。)
(此日已過三朝,巫宅方才來送喜盒。)
446**時間: 地點:
(少時,巫氏之母巴氏同晚子巫守文來到。)
(王春宇家喜盒也到,王隆吉跟母親來了。)
(巴庚、錢可仰、焦丹也攢了一架盒子抬來。)
(俱將來人一處管待,即把王象藎所撇下新錢二百,攙兑了舊制錢,放了喜賞。
()
(德喜正發放犒從喜封,忽見寶劍夾個大氈包來到。)
(德喜告於主人說,盛宅來送賀禮。)
(紹聞叫到廳上,問道)
紹 聞:你先回來了?
寶 劍:(寶劍磕了頭)一齊回來了。
向紹聞:你少爺有字來,說還要上浙江去,如何回來這樣早?
寶 劍:(寶劍道)少爺要替舅老爺送家眷,舅老爺怕少爺到杭州西湖上花錢,不想叫去
。說河南俺家老太太年紀大了,二少爺年輕,別的家下沒人,去了耽擱一年半載
不放心,一定叫回來。適然山東本城親戚們餞行,叫個昆班唱堂戲。內中有個老
旦,一個副淨,原在咱班上唱過戲。說山東這戲今要連箱賣。這兩個人從中串通
,就連人帶箱買過來。
向紹聞:怎的這個湊巧,人家就肯賣麼?
寶 劍:(寶劍道)那也是山東大鄉紳養的窩子班。因戲主病故,那老太太拿定主意,說
戲班子在家住著不好,一定不論貴賤要賣。少爺看見兩個旦腳又年輕,又生得好
看,去了包頭,還像女娃一般。聲嗓又中聽,一笴笛兒相似,一定不肯放。只費
五百銀子,當下交與一百兩,剩下明年全完,批了合同文約,連箱全買了。少爺
把那粗糙東西--虎額、龍頭、龜蓋、蟹殼,天王臉、彌勒頭、舊頭盔、槍、刀
、鑼、鼓、喇叭,以及一些舊蟒、舊女彩、舊頭巾、破靴,分成四個箱,賣與歷
城縣一個快頭兒。那快頭是得時衙役,也招架兩班戲,一班山東弦子戲,一班隴
西梆子腔。他給了四十兩銀買的去。少爺把這鮮明鼎新的,裝成四個箱,交與咱
家舊日唱老旦、副淨的,押著箱,連人都回河南來。交與他四十兩,做路上盤費
。人人說這五百兩,還不夠當日十分之三哩。小的拿這氈包內,乃少爺送譚爺的
人情:沂州繭綢兩整匹,張秋鎮細毛絨氈兩條,陽穀縣阿膠一斤,曲阜縣楷芽一
封。全不成什麼東西,少爺叫譚爺胡亂收了,聊表遠行回來的人意罷。
向紹聞:費心,費心。
寶 劍:(寶劍道)還有一句話,少爺說譚爺討得閒,今日就瞧瞧去。
向紹聞:我忙的了不的。因生一個小孩子,親戚都來送喜盒,打算這兩日就請客。
(寶劍又磕頭叩了喜,訂了明日到娘娘廟街的話。)
(留寶劍吃飯,寶劍不肯,與了賞封去訖。)
(那抬盒的也得賞而去。)
(紹聞便到樓下,商量請客的話。)
王 氏:(王氏道)女客已各回家,唯有你外母住下。如今且暫請吃個小面兒,到滿月再
請吃湯餅大面。
向紹聞:憑娘酌度。
王 氏:(王氏道)我想當下且請送喜盒的客,我心中還想請幾位未送盒的女眷,都是我
心中丟不下的。趁這喜事,會合會合。但家中不比前幾年豐厚,還要費個周章,
你看怎的料理?
向紹聞:過了明日再酌度。那盛大哥借咱一百二十兩,明日我去看他,要到手裡,任娘說
請誰,我齊請來與娘會合。
王 氏:(王氏道)很好。
(一夕晚景不表。)
(到了次日,紹聞攜德喜上盛宅來。)
(適逢盛希僑、滿相公具在門首看卸箱,一簇兒梨園都在。)
(盛希僑見譚紹聞,一手扯住,只)
只 叫:恭喜,恭喜,又得了姪子。
(早已走在廳上。)
紹 聞:(紹聞方欲作揖)遠路風塵,更謝多貺。
盛希僑:咱就不用作揖。也不用說我的話。你只說那一日做滿月,我送戲。
向紹聞:你不知我近日麼,做不起滿月。
希僑笑:(盛希僑笑道)你就不用說那話阻我的高興。昨日寶劍回來,說賢弟恭喜,我已
算計就了,我欠你一百二十兩,今日先與你二十兩,拿回去,且濟手乏。你做滿
月我再送過一百兩,把咱兩個的賬拉倒。你不做滿月,我就不欠你的了,算助我
買箱,也一切拉倒。
(盛希僑此話已將紹聞挾住,口中略有應允之意。)
(盛希僑便一片聲叫人請滿相公來。)
(滿相公上的廳階,口中「恭喜恭喜」說)
滿相公:先忙著哩,沒得作揖。
(到了紹聞面前作揖坐下。)
笑 道:弄璋大喜,改日造府晉賀。
向紹聞:偶爾添丁,何敢勞尊駕枉臨。
盛希僑:咬文嚼字肉麻死人,快說正經話罷。我如今叫譚賢弟做滿月,就唱這新戲。也不
用那綾條子,紙對子,綢幛子,爽快送上一架圍屏。到明日紮彩檯子,院裡簽棚
,張燈掛彩,都是你老滿的事。
滿相公:(滿相公道)自然該效勞,我別哩會做啥哩。
盛希僑:如今先叫你寫報單,撫台、按台、布政、按察照壁後四張,五門五張,你就寫下
十來張,使人貼去。
向紹聞:戲便領下,屏卻不敢領。生一個小孩子,如何大聲張起來。
盛希僑:你也不用作難,不化你的什麼。我有七八架屏,舍二弟分了四架,我還有四架。
除玳瑁雕漆屏我不送你,別的你揀上一架,留下畫,撕了舊文,張上新文。那日
送去,體面不體面?
向紹聞:即令做滿月唱戲,這屏我萬不敢領。你且說屏文上寫上啥哩?豈不叫人傳笑。
滿相公:(滿相公道)這有何難,就做成老太太壽屏。
向紹聞:家母生辰,去小孩滿月,還差小半年,如何此日講慶壽的話?
滿相公:(滿相公道)老太太年近七旬,不拘那一天,都是老人家的好日子,何必定然是
生日才慶壽呢。如今慶在壽誕之前,央人作文,把生孫的事帶上一筆,雙喜同賀
,豈不是你光前裕後的事業?
笑 道:(盛希僑哈哈大笑道)老滿,我服了你真正說話到家。你遭遭都像這個有才料,
就是好白鯗,我還肯吆喝你麼?
滿相公:(滿相公笑道)罷麼,你乎日吆喝過我不曾?休在譚相公面前壯虛光。
盛希僑:閒話少說。你去東院叫那兩個旦腳來,管保譚賢弟一看,就把事定了。他也再不
想玉花兒、九娃兒。
滿相公:(滿相公道)閒著寶劍做啥哩?
盛希僑:他兩個下車時,你那兩隻眼還顧的什麼。如今差你去叫,休要撇清。
(少焉,滿相公領兩個旦腳上廳來。)
盛希僑:與譚爺叩頭。
(這兩個新旦腳,看譚紹聞不像現在富商貴官氣象,把腰略彎一彎)
譚紹聞:磕頭罷。
(紹聞看兩個時,果然白雪團兒臉,泛出桃花瓣兒顏色,真乃吹彈得破。)
(這滿月演戲之事,早已首肯了八九分)
紹 聞:好標緻樣兒。
盛希僑:你還沒聽他唱哩,這嗓眼兒真真天生的一笴簫。賢弟唱了罷。
紹 聞:(紹聞略為沉吟)唱就唱。
滿相公:(公子向滿相公道)何如?
AAA:(旦腳道)且再遲幾天。俺身上害乏困,略歇幾日再去伺候。
盛希僑:傻孩子,誰叫你就唱哩。你看前日在舅老爺席上,陳老爺一連點了三出,那席上
老爺們,都惱那個陳老爺不知心疼你。你兩個唱了一出,爽利就硬不出來,陳老
爺也自覺的沒才料哩。我再對你說:如今你新來了,我還沒吩咐廚下,你兩個愛
吃什麼,只管對寶劍說,休因為臉兒生受了屈。你兩個歇去罷。
(二旦款款去訖。)
向紹聞:你既極力慫慂,我齊認下。但我今手中無錢,巧媳婦難做沒米粥,該怎的擺佈?
今日一總商量明白,將來好照著章程辦理。
盛希僑:啥是章程,銀子就是章程。『火大蒸的豬頭爛,錢多買的公事辦』。老滿,咱賬
房有多少銀子?
滿相公:(滿相公道)前日二少爺補過糧銀三十兩,再沒別項。
盛希僑:賢弟你且拿去鋪排,這餘下九十兩,我再一次送去。
滿相公:(滿相公道)銀子不用說了。屏用那一架哩?
盛希僑:把西廂房放的那一架送了罷,說是成化年間沈石田的山水,我並看不出他的好處
。把字兒撕下來捲起,另買緞子寫文張在上面。這裝滿裱褙,貼錦邊,買泥金,
老滿你統去早辦。辦完了,臨時你好再辦棚。
滿相公:(滿相公道)這宗除了做文、寫金兩項,我全攬下。至於約客照席,我是隔省人
,也不能辦。
盛希僑:那是夏逢若的事。他是鑽頭覓縫要照客的人,爽快就交與他。
(紹聞心中有王象藎打過夏逢若的事,怕惹出話來,因推故說)
紹 聞:夏哥有母喪在身,孝服之中,如何辦喜事哩?
盛希僑:他論什麼事,叫他換衣服,不愁他不換。
向紹聞:他要辦理葬事,還托我求大哥幫助些須。
盛希僑:哎呀,可笑之極,我還未與他弔過孝哩。寶劍,你去對門上說,叫人請夏爺去。
(恰好夏鼎因王象藎打過,不敢再托紹聞,每日只打聽盛希僑回來否。)
(忽一日得了山東回來信息,徑來娘娘廟街,口說看望,實希幫助。)
(所以門上方請,恰到門首。)
(一同進來,夏鼎見盛希僑磕下頭去,希僑拉住道)
夏 鼎:來的妙,來的妙。前日失弔的話,我也爽利不說他。老滿,你把方才商量的事,
對夏賢弟說說。
(滿相公遂把送屏慶壽誕、演戲賀彌月的話,述了一遍。)
夏 鼎:(夏鼎道)我再也不敢管他的事,他家盛價厲害。
(紹聞怕說出打字,急接口道)
紹 聞:王中不過與你搶白了幾句。我彼時就陪過禮。你去後,我又叫至客廳,罰跪打了
十竹板子。
盛希僑:陪了禮就丟過了,不許找零賬。夏賢弟,這約客照席,都是你的。
夏 鼎:(夏鼎道)我要殯先母,顧不的。
盛希僑:你的殯事且靠後些,辦了一宗再辦一宗。聽說你還叫我幫幫,過了這事,我自有
酌度。這老人家歸天,真正是喜喪,喪戲一台,是不能少的。
夏 鼎:(夏鼎道)可殺了我了,我如何唱的起喪戲。
盛希僑:放心,放心,有我哩。咱且商量這一台戲,你那事,改日再定日期。
夏 鼎:(夏鼎見公子有了擔承意思)任憑大哥酌裁。總是我沒錢,未免發愁起來。
盛希僑:不胡說罷。您三個商量現在的事,我去東院看看這兩個孩子吃了飯不曾。老滿,
你把銀子交明,那東西是辦事的『所以然』,離了它,不拘怎的說,俱是乾拍嘴
。
(說罷離座上東院去了。)
(這三個商量,張類村做屏文,蘇霖臣寫金。)
(滿相公寫報單,夏鼎貼報單。)
(報單寫的是:
( 次月十五日,恭祝譚府王老太太七旬萱齡,並獲麟孫鴻禧。)
447**時間: 地點:
(至期親友與祝者,預懇奉爵以申多壽多男之慶。)
(首事盛希僑、夏鼎等同具)
(當下商量,梗概崖略已具。)
(滿相公即將三十兩付與紹聞,又將紅報單十張付與夏鼎。)
(滿相公留飯已畢,二人欲向盛希僑告辭起身,滿相公道)
滿相公:公子性兒,鬧戲旦子如冉蛇吞象一般,恨不的吃到肚裡。何苦攪亂春風,叫他各
人自去鬧去,我送二位走罷。
(二人果然不辭而去。)
448**時間: 地點:
(卻說紹聞叫德喜帶了三十兩回來。)
(俗話說,酒助懦夫怒氣,錢添笨漢精神。)
(紹聞生長富厚,平日何嘗把三十兩在心,只為一向窘迫,捉襟肘見,便東涂西
(抹不來,所以諸事膽怯。)
(今有銀三十兩,便覺當下少可揮霍。)
(到家上的樓來,見了母親說道)
母 親:娘,我要與你老人家做屏慶壽,還賀生孫之喜。
王 氏:(王氏道)離我生日還有小半年,怎樣這樣趕起早來?
向紹聞:他們齊說娘得了孫孫,就趁著做滿月,送屏送戲慶慶壽罷。
王 氏:(王氏道)備辦不出來,比不的前幾年,手頭寬綽。如今米麵豬羊酒菜都費周章
。不如辭了他們好意,你只辦兩三桌酒,明日請請送禮的女客,還想多請幾位久
不廝會的,吃個喜面。到滿月再請一遍,就算完了局。
向紹聞:這個易的很。我即寫帖子,明日叫人送去,後日通請何如?
(紹聞當晚即寫了湯餅喜柬,次日差人分送。)
(辦了席面物件,喚來庖人廚役。)
(及第三日,果然女眷紛紛而來。)
(第一起是巴庚女人宋氏,錢可仰女人齊氏,焦丹女人陳氏,巫守敬新婦卜氏,
(坐了一輛車而來。)
(進了門,與王氏為了禮,便坐巫氏樓下去了。)
(第二起,王舅奶曹氏,王隆吉女人韓氏,儲對樓女人云氏到了。)
(第三起,周舅爺新婦吳氏到了。)
(這原是譚孝移元配周宅,周孝廉去世太早,周氏於歸孝移,半載即賦悼亡。)
(庶弟尚幼,所以素少來往。)
(今周無咎已長,娶了新婦,算與紹聞有渭陽之誼,所以前日來送喜盒,今日不
(得不至。)
(少焉孔纘經夫人祝氏亦至。)
(張類村夫人梁氏說在小南院看相公,午時方才過來。)
(又一會,夏鼎女人換了素服,攜同姜氏來了。)
(姜氏到了巫氏樓下,只是偷瞧牀上帳幔被枕,細看巫氏面目腳手,此中便有無
(限難言之隱。)
449**時間: 地點:
(少時地藏庵慧照也到了,拿了佛前繡線穿了制錢十二枚,說是長命富貴鎖兒,
(王氏喜之不盡。)
(此三位是紹聞未逢母命私請來的。)
(惠師娘滑氏,坐了一輛牛車,傍午方到。)
(將近坐席時候,梁氏自小南院過來。)
450**時間: 地點:
(此時只候著盛宅的堂眷,白不見來。)
寶 劍:(少刻寶劍來說)太太身上不好,改日討擾罷。
(方才肆筵設席,擺陳水陸。)
(那女眷們看座奉盅,俱可意會。)
(堂樓兩桌,左邊首座是梁氏滑氏,右邊首座是巴氏祝氏,其餘挨敘下來,是老
(樊伺候的。)
(東樓兩桌皆幼婦,南邊首座吳氏姜氏,北邊首座齊氏陳氏,其餘挨敘下來,是
(趙大兒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