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 至 第三三〇

321**時間: 地點:
    (須臾,將熟食撕了五六大盤,烏龜把酒燙熱,連男帶女,六個人共桌。)
    (珍珠串略動箸兒,這幾個一場好嚼也。)
    (珍珠串看見一起窮幫閒,明知沒油水,說道)
說 道:我睏了,我去小奶奶牀上躺躺去。
貂鼠皮:『二仙傳道』去罷!
    (珍珠串瞅了一眼,笑的去訖。)
夏逢若:倒了灶!遭了瘟!像是搬家時候,沒看個移徙的好日子。自從搬到這裡,眼見得
    是個好營運,幾家子小憨瓜,卻也還上手。偏偏楊三瞎子把管九打了,那管小九
    雖說當下和處,其實他何嘗受過這沒趣?如今也不來。鮑旭回他本縣裡,一塊好
    羊肉,也不知便宜那一伙子狗。賁浩波或者這兩日就上來,只是他賭的不釅。譚
    紹聞如今又重新上了學,改邪歸正,竟不來丟個腳蹤。我又運氣低,放頭錢都會
    飛,自己賭又會輸。這小串兒,不是他避事,還請不來哩。如今家中過活也窄狹
    ,又不肯放的珍珠串走。怎的生法弄幾把手來,再生法弄幾串錢,抽些頭錢,大
    家好花消費用。您認的人多,難說偌大一個省城,再沒了新上任的小憨瓜麼?
貂鼠皮:有,有,有。南馬道有個新發財主,叫鄒有成,新買了幾頃地,山貨街有幾分生
    意。聽說他兒子偷賭偷嫖。這一差叫白鴿嘴去,他住的近,叫他勾引去。
白鴿嘴:那不中,早已張大宅罩住了。
夏逢若:誰呀?
白鴿嘴:老沒麼。
夏逢若:老沒?
白鴿嘴:沒星秤--張繩祖。
夏逢若:這老腳貨是皮罩籬,連半寸長的蝦米,也是不放過的。
白鴿嘴:聽說周橋頭孫宅二相公,是個好賭家。
夏逢若:騎著駱駝耍門扇,那是大馬金刀哩,每日上外州外縣,一場輸贏講一二千兩。咱
    這小砂鍋,也煮不下那九斤重的鱉。
細皮鰱:觀音堂門前田家過繼的兒田承宗。他伯沒兒,得了這份肥產業,每日腰中裝幾十
    兩,背著鼓尋捶,何不把他勾引來?
貂鼠皮:呸!你還不知道哩,昨日他族間請了訟師,又在新上任的邊老爺手裡遞下狀了,
    又爭繼哩。他如今也請人作呈狀,他如何顧著賭博?
細皮鰱:若是十分急了,隔牆這一宗何如?
夏逢若:一個賣豆腐家孩子,先不成一個招牌,如何招上人來?
    (即如當下珍珠串,他先眼裡沒有他,總弄的不像團場兒。)
    (惟有譚紹聞主戶先好,賭的又平常,還賭債又爽快,性情也軟弱,吃虧他一心
    (歸正,沒法兒奈何他。)
AAA:(貂鼠皮哈哈大道)尋個窟窿兒下蛆,就不算好蒼蠅。只要他色盆、寶盒上經過
    手,他一經過手,我就有本事用『捆仙繩』捆下他來。
夏逢若:呸!不是這作難。若說叫譚紹聞下路,我的本事就不用借。只是他如今從的一個
    先生,不惟能管他的身子,竟是能改變他的心。我前日見了他,才說到賭上,他
    不容分說,就是幾個咒。他還念了一首詩,我也不愛聽,是先生與他做的。他是
    誓不再賭博的。
貂鼠皮:他不賭博,他還賭咒,這就是還有點賭意。何不先生法叫他師徒開交?我且問你
    ,他這先生你見過不曾?
夏逢若:我在街上遠遠望見過,走路時也戴著眼鏡。
貂鼠皮:這是近視眼,這就有法了。他是正經人,我便生個法兒叫他離廟。
夏逢若:井水不犯河水,怎的開發他的先生?況且素無仇冤,你該怎的?
笑 道:(貂鼠皮笑道)俗話說,破人生意,如殺人父母一般。他把譚福兒能以教的不再
    賭博,就是破了咱的生意,這就是殺了咱的父母,還說沒冤沒仇麼?
夏逢若:你該怎的生法?
貂鼠皮:從來正經人最護體面,我弄幾句話熏他,叫他嚥不下去,吐不出來,對人說不出
    ,心裡暗生氣,他自己就會走。
夏逢若:他若是不走呢?
笑 道:(貂鼠皮大笑道)罷!我明日胡亂去試一試。
夏逢若:你到底怎著,你先對我說說。
貂鼠皮:我說他看了我的老婆。
白鴿嘴:發昏!發昏!你是光棍漢子,你的老婆在那裡呢?
笑 道:(貂鼠皮笑道)我前年在吹台會上,看中了一個女人,我已定下來生的夫妻。
夏逢若:呸!你胡賴說話,看人家耳刮子打臉!
貂鼠皮:他打不著我,我先沒臉。
夏逢若:你今生不如人,積下來生。這真真叫個沒良心的人。
貂鼠皮:我且問你:你如今把枝梢兒也乾了,把汁水兒也淨了,賴的你不吃,破的你不穿
    ;叫你當烏龜,你眼前還不肯;叫你種地做土工,你沒四兩氣力;叫你賣孩子,
    你捨不的,況且你還沒生下孩子哩。你說我沒良心,你看這省城中許多住衙門的
    ,專一昧了良心要人家的錢哩。你說我沒良心,你這前半年當房子,放頭錢,肥
    吃肥喝,是你那一塊良心地上收的籽粒呢?
夏逢若:由你去做,我不管你。
細皮鰱:這一遭做錯了,人家要撕他那貂鼠皮!
笑 道:(貂鼠皮笑道)我的法子已生停當了,只要你們耳聽捷音。
    (大家一笑,各自散去。)
    (到了次日,貂鼠皮兒向土地廟細細打探。)
    (認清了智周萬的家人耿葵,看真是個老實正經人,一把手扯到土地廟中,說道
    ()
說 道:罷了!俺這小家人好難為人,我說也說不出來!
AAA:(耿葵道)你這個人是做啥哩?
貂鼠皮:智師爺五六十年紀,況且在外教書,總不該老有少心。俺家小媳婦子,上中廁,
    為啥該伸著頭兒向裡邊望?俺家媳婦子才想惡口,認的是智師爺,不好意思。
    (耿葵若是個能乾家人,輕者吆喝兩句,重者耳刮子就打,一天雲彩散了。)
    (只因這耿葵是自幼書房中人,一個硯水小廝,今日跟出門來,智周萬也只圖筆
    (牀書篋便宜,全不曉得外事。)
    (聽見貂鼠皮這段話,吃了一驚,說道)
說 道:俺家老爺是近視眼,五步外看不見人,您家女人休錯認了人。
貂鼠皮:萬萬不錯。俺家媳婦子,如今在家氣的有乾血癆了。我請了許多醫生,再治不好
    。我說我對師爺說,又怕羞著師爺。我對你說罷,若是師爺十分看中俺家女人,
    我情願偷偷送過來。
    (耿葵被這話弄的入雲鑽霧,摸頭不著。)
問 道:(但問道)你在那裡住?你姓什麼?
貂鼠皮:醜事,醜事,怎好說出我的姓名。若問我在那裡住,我的後門,師爺是知道的。
    你只回去對師爺說,看那女人的漢子,感恩承情。
    (耿葵悶悶去訖。)
    (貂鼠皮刁卓回到夏鼎家,眾人俱在。)
哈哈笑:(刁卓哈哈笑道)我今日做了沒老婆的烏龜。
    (遂把土地廟的話述了一遍。)
夏逢若:肉麻死人!
AAA:(刁卓道)不用你肉麻,一宗好生意,就要上手哩。你說,譚福兒贏了咱,他分
    文不能要;咱贏了他,他分文不能欠;就如他家放著銀錢,咱白取了,又不怕拿
    強盜,又不怕拿竊賊,美乎不美?只要這智老頭走了路,咱就開市大吉。
細皮鰱:譚宅的先生未必走的成,防備譚宅知道了底裡,送到官上,要剝你的貂鼠皮!
AAA:(刁卓道)我的皮,他再剝不成。我每日在賭博場兒上走,賭博場有名兒是剝皮
    廳,沒見我少了咱的一根毛兒。只是至今以後,我再不敢往那街走了,只要你細
    細打探,那看俺老婆的智老頭走也不走;他走了,咱就好過,他不走,我也沒福
    。
    (且不說這一起攢謀定計。)
    (單講耿葵把貂鼠皮的話,述於智周萬,智周萬歎道)
歎 道:這是那的緣故?耿葵,你不必提起。
AAA:(黃昏燭下,自己獨自思忖道)這等污蔑之談,從何而來?想是我在此處,必定
    深中小人之所忌,故造此飛語,是暗催我起身意思?我與歐陽文忠公一樣,同是
    近視眼,或者誤遇女人,看不見,有錯處也未可知。但只是我之教書,非為館穀
    ,不過為眾人所窘,喬寓在此。若有此等話說,何必以清白受此污辱?不如我以
    思家為各,奉身而退,改日寫一封書來,以戀家不能赴省為辭。風平波靜,豈不
    甚好?且是這詩稿已將次告成,回家差人送剞劂之資,齎回原板,何必羈留他鄉
    ?
    (主意已定,次日譚紹聞上碧草軒用功,智周萬說了懷鄉之情,回家一望,改日
    (仍來。)
    (本日又到孔耘軒家,亦說久客思歸的話頭,程、蘇諸公不能遍辭。)
    (即命耿葵到轉腳行中,僱了一乘馱轎,收拾了書籍行囊,自回靈寶而去。)
    (遲了半月有餘,另差了一個能乾家人,搬回詩稿全板一付,寫了幾封書,備述
    (回家染病,不能客外書札,分寄於孔耘軒、程嵩淑諸友人。)
    (譚紹聞書內,又寫了勉勵功課等語,並不一字旁及。)
    (嗚呼,智周萬可謂高士矣!)
    (稅駕西歸去不旋,避嫌遠害道應然。)
    (士夫若遇橫逆事,三復「色斯舉矣」篇。)
    (看官要知,小人之誣君子,必加以淫欲之事。)
    (蓋人道盡人而具,欲心盡人而有,一加於君子之身,辨白不得;人口如風,俱
    (是以己度人,一傳十,十傳百,真如果然一般,而本人尚不知也。)
    (智周萬則有我偌大年紀,焉有這事,此等語豈非下乘哉!)
    (第五十七回 刁棍屢設囮鳥網 書愚自投醉猩盆)
    (語云:養正邪自除。)
    (正氣充實,則邪氣無縫可入;正氣衰弱,則邪氣自來相攻。)
    (人世間風寒暑熱,遇見秉氣壯盛之人,飲食調和之侶,便毫不為害;若正氣衰
    (弱,自有各邪來侵。)
    (譚紹聞自從智周萬去後,這一群宵小打探明白,是到靈寶不再回來,便商量勾
    (引的話來。)
    
    
322**時間: 地點:
    (一日,俱集在夏逢若家,正是珍珠串要起身他往。)
    (但衣服首飾,被他們都送到當鋪粉字第一號內,大家吃用了。)
    (遂打算譚紹聞光降,便周通流動。)
    (因商量叫細皮鰱乾這一功。)
細皮鰱:我差個人替我。
    (眾人問用那個,細皮鰱道)
細皮鰱:叫串兒漢子去。
貂鼠皮:算來你將來當烏龜,不料今日已叫烏龜當你。
細皮鰱:我經的多了。我當初就是這幫客蔑片麼?我也是一家主戶兒,城東連家村,有樓
    有廳,有兩三頃地,一半兒是光棍吃了,一半兒是烏龜䝼了,今日才到這步田地
    。
    (恰好烏龜見連日沒生意,來催贖衣服起身,細皮鰱道)
細皮鰱:差你一差,去衚衕內請譚爺。你去也不去?
烏龜道:不去。
夏逢若:你也使了他多少錢。
烏龜道:譚爺錢,不發家。我原使他百把銀子,場場兒輸,沒贏一場兒。
貂鼠皮:你這回去,是俺們看的喜神笑的日子,大家都要發財哩。你若不去,你家裡衣服
    首飾,誰有錢與你回贖?
烏龜道:我怕人家撞見了。
夏逢若:他家惟有個家人王中,好攬寬,管主子,別的小廝沒有管閒事的,你只顧去。
    (烏龜請嫖客,如何不情願?這個東西領了命,竟大膽進了衚衕口,直上碧草軒
    (來。)
    (恰好沒人遇見。)
    (進了軒內,譚紹聞正在窗下用功,烏龜爬下磕個頭,說道)
說 道:譚爺一向好。
    (譚紹聞只當是城內某宅人。)
    (抬起頭來,認的是珍珠串的漢子,說道)
說 道:好,好,你起來。你如今在那裡住,到此做什麼?
烏龜道:俺如今又到夏爺家住,俺家女人叫小的請譚爺,到那邊說說話兒。
譚紹聞:(譚紹聞道)你到家替我說罷,本該去望望,但學院考試就到,趁空還要溫習些
    書兒,不得工夫。候改日去望罷。
烏龜道:改日俺走了。
譚紹聞:(譚紹聞道)委實不得工夫,休要胡纏。
    (烏龜見譚紹聞掀起書頁,不敢多說,只得退去。)
    (到了夏逢若家,說道)
說 道:譚爺不來,要唸書哩。你把俺的衣裳回贖回來,俺要去西鄉管九爺那邊去。
白鴿嘴:再一回叫的就來了。不拘何等樣用心學生,座上沒個師傅,再讀不成書。你這回
    去一撩撥,他心裡已是添上一串珍珠,再一回就來了。你不信你只管再去。
細皮鰱:(烏龜向細皮鰱道)你可該替我去哩。
細皮鰱:你當我不想膺你麼?只吃虧沒修下你這個福,一般賭錢、吃嘴,不勝你手頭寬綽
    。你還去,你就說你家裡哭哩。
烏龜道:你聽俺家在後院笑哩,怎的說哭?
貂鼠皮:憨磚!你到那裡也裝個不喜歡腔兒,只說你家哭的了不成。再對你說句要緊話,
    他不來,你休走。
笑 道:(烏龜笑道)我裝不上來不喜歡的樣子。
夏逢若:你把鼻子擦上點蒜,用蓮葉遮住,管情你還尿的出來,何但淚呢。
烏龜道:夏爺昨日晚上吃蒜汁,想是使了人家熬秋石鍋上錢。
夏逢若:好忘八,一發罵起人來了。你快去罷。
    (烏龜二次又到碧草軒。)
    (早見紹聞在軒內,背叉著手,走來走去。)
笑 道:(見了烏龜笑道)你怎的又來了?
烏龜道:俺家一聽說譚爺不來,如今哭哩。叫我對譚爺說,只去說一句話,俺就上西鄉去
    哩,譚爺只管回來用功。
譚紹聞:(譚紹聞道)你頭裡先走。
烏龜道:到底你老人家來也不來?
譚紹聞:(譚紹聞道)還不定哩。
烏龜道:你老人家一天不去,小的一天也不走。
譚紹聞:(譚紹聞道)有人看見不雅相。
烏龜道:你老人家怕人見,難說小的還怕人見?
譚紹聞:(譚紹聞道)你先行一步,一路走著不好看。
AAA:(烏龜回頭道)你老人家就來。若是哄我,俺家裡就親來了。
譚紹聞:(譚紹聞道)你且先走。
想 道:(心下想道)我拿定鐵鑄的主意,到那邊就回來,怕他鎖住我的腿不成?
    
    
323**時間: 地點:
    (少時遂向夏逢若家來。)
    (正是:
    (  明知他是猩猩酒,我不沾唇也枉然。)
    (詩云:
    (  放賭窩娼只為錢,軟引硬勾苦相纏)
    (若非素日多沾滯,總遇石崇也淡然。)
    (大凡賭娼場中,一切閒雜人走動,人見了就如不曾見一般。)
    (惟有門戶子弟一廁足,不知那門縫裡,牆孔裡,就有人看見了。)
    (譚紹聞進了夏逢若家,那珍珠呂撒嬌展媚之態,刁卓等捧足呵泡這狀,恐褻筆
    (墨,一概省卻。)
    
    
324**時間: 地點:
    (單說貂鼠皮、白鴿嘴手拿著錢,上街頭沽酒市肉,一個標營兵丁叫虎鎮邦,在
    (斜對門等著,笑道)
一 個:譚家孩子進去了,天鵝肉要大家吃塊兒,算上我一分子賬。我目下不得閒,俺標
    營衙門,今日催我領令箭,也不知啥事。您若要吃獨食,我就要攪哩。
白鴿嘴:算上一搭五的賬何如?
虎鎮邦:使的。
    (各人分頭而去。)
    (貂鼠皮、白鴿嘴到街上辦買酒肉回來,譚紹聞首座,珍珠串挨肩相陪,夏鼎等
    (三面圍坐。)
    (串兒斟酒持敬,好不親熱。)
    (細皮鰱四人箸匙亂下,好不熱鬧。)
    
    
325**時間: 地點:
    (須臾飯完,收拾乾淨。)
貂鼠皮:咱閒賭賭何如?
譚紹聞:(譚紹聞道)久已不賭,也就不甚想賭。
白鴿嘴:老刁,你敢與譚相公賭麼?我是不敢了。譚相公賭的高,只怕咱賭不過。況且譚
    相公福分也大,咱這窮命鬼,先就吃三分虧哩。
細皮鰱:你就休說我窮。我現今賣了半處宅子,賣與本村財主顧養性,有四十兩足紋,在
    後邊放著哩。
貂鼠皮:我看那銀子沒紋,財主家使的銀子,九八成色,就要算細絲哩。
夏逢若:譚賢弟今晚是一定住下了。天色尚早,你就略耍耍兒,注馬不許大了。
    (譚紹聞在賭場已久,也聽出眾人俱是圈套話頭,只說不賭。)
    (眾人見譚紹聞賭情不釅,心想酒上加力,因說道)
因說道:譚相公既不願賭,咱爽快與珍大姐吃三杯兒。咱托譚相公體面,叫珍大姐唱個曲
    兒,咱幫著聽聽。若沒有譚相公,珍大姐的曲子,咱就沒有聽的耳朵。
笑 道:(珍珠串笑道)你沒耳朵,你臉上兩邊長的是什麼?
貂鼠皮:論長的原全,只是身分沒譚相公的大。
笑 道:(珍珠串笑道)不胡說罷。
夏逢若:閒話少說,你兩個取酒去。黃昏裡也還要吃酒,省的再喊酒館門,他們愛開哩不
    愛開哩。
貂鼠皮:酒館門喊不開,只要錢串摔。門外錢響,門裡搭子也會響。
    (譚紹聞經過酒後輸錢,看透眾人圈套緊了。)
    (推言解手,出的門來,偷偷回家而去。)
    (到了樓上,問母親要銀一兩,大錢五百,說是筆墨書籍的賬目,人家來討,須
    (是要清白他。)
    (王氏如數給發。)
    (譚紹聞拿到軒上,用一個大紅匣盛住。)
德 喜:(吩咐德喜道)你把這匣兒,送到夏叔新移的宅裡。銀一兩,是珍大姐贐儀;錢
    五百,是今日酒席攤的分貲。交明即回。問我時,就說去文昌巷孔爺家去了。
    (德喜奉命捧匣到夏逢若家,-一述明。)
德 喜:(夏逢若果問)你家大相公是在家,是在軒上?
德 喜:(德喜道)文昌巷有請而去。
    (眾人將銀子收明,德喜自持空匣而回。)
細皮鰱:把串兒叫出來,將銀子付與他。咱把這五百錢,開發酒務的賒欠。
白鴿嘴:呸!這銀子是譚相公開交的意思,遞與串兒,串兒近來是有錢的樣子,必然不要
    。串兒看見譚相公有遠他的意思,必然起身向別處去,譚相公一發沒牽扯了。況
    且咱沒錢與他回贖衣裳。
貂鼠皮:你這話傍點墨兒。依我說,也不必對串兒說。你看天陰的很,雨點兒稠稠的,不
    如咱替串兒做了天陰的花費。慢慢的等個巧兒,這譚相公自然還要生法子弄的來
    。況且再有別的生客熟客,也是不定的。總是不放串兒走,是正主意。
夏逢若:到底老刁的識見不錯,就依著他說的行。
    (一面說著,早已雷聲殷殷,陰風颯颯,雨兒漸漸大了,不住點下起來。)
    (一連下了四五天,不見晴霽光景。)
    (數日之內,這一起兒把銀子、錢,都花費盡了。)
    (天色不晴,街上泥泞也深,白沒個人兒來耍耍。)
    (眾人著急,細細商量一個法兒,把烏龜教導明白,又上碧草軒來。)
    
    
326**時間: 地點:
    (且說碧草軒雨中光景,好不瀟灑人也。)
    (怎見得:
    (  細雨灑砌,清風納窗,粉節綠柯,修竹千竿添靜氣。)
    (虯枝鐵乾,蒼松一株增幽情。)
    (棕櫚倒垂,潤生諸葛清暑扇。)
    (芭蕉斜展,濕盡羊欣待書裙。)
    (錢暈階下苔痕,珠盛池中荷蓋。)
    (說不盡精舍清趣,繪不來記室閒情。)
    (若是譚紹聞果然深心讀書,趁此門鮮剝啄,徑乏履齒之時,正好用精進工夫。
    ()
    (爭乃平日曾走過油膩混鬧場兒,這七八日霖霏霏,也就會生起悶來。)
    (正在書齋中徘徊,打算適情遣懷之資,只見烏龜拿傘穿皮靴進來,說道)
說 道:譚爺不害心焦麼?還獨自一個在此納悶。
譚紹聞:(譚紹聞道)好雨,好雨,一連七八天不見晴的光景。
烏龜道:我無事不來,今日特來問譚爺借雨帽雨衣雨裙,俺家裡要走哩。天晴就送的來。
譚紹聞:(譚紹聞道)這樣雨,又有泥,您往那裡去?
烏龜道:往西鄉管九爺家去。
譚紹聞:(譚紹聞道)天晴去也不遲。
烏龜道:在這裡住,並沒個人理會,少滋沒味的做什麼?你看,譚爺還不肯賞俺個臉兒,
    俺還撲誰哩。
譚紹聞:(譚紹聞道)只是雨太大,我也難出街。
烏龜道:一箭之地,或穿泥屐,或披雨衣,有甚難出?只是你老人家,狠心腸就罷了,還
    說啥呢。
譚紹聞:(譚紹聞笑道)憑你怎的說,我不去。我怕那一起兒光棍圈套。非是我待您薄情
    ,你看幾個人的樣子,如虎似狼,見了我,就想活吞了。我是不敢去,非是不想
    去。
烏龜道:牛不喝水難按角,你老人家只拿定主意不賭,他會怎的?
    (譚紹聞只是不去。)
    (烏龜纏了一會,無縫可鑽,只得說借了雨衣就去。)
譚紹聞:(譚紹聞道)天只管下雨,我若借給你雨衣,一發是薄情,要送你家走的。雨具
    我也不借,你也走不成。你各人去罷,我還要做文字唸書哩。
    (烏龜只得悵悵而去。)
    
    
327**時間: 地點:
    (卻說譚紹聞在書房中,依舊展卷吟哦。)
    (爭乃天雨不止,漸漸心焦起來。)
    (總之,同一雨景,一等人以為清幽,一等人以為寂寞。)
    (若說書房中,有花木之潤澤可玩,有琴書之趣味可挹,這還心上添悶,那些滴
    (漏茅舍,濕煙貧室,更當何如?只因譚紹聞該壞祖宗體面,該耗富厚家業,忽
    (然心內焦躁,轉一念頭)
譚紹聞:這天竟是如此下起來,七八日不肯晴,獨自一個好不悶悶,不如回家與內人鬥個
    牌兒,說個話兒,好排悶遣愁。
AAA:(又轉念頭)珍珠串幾番多情,我太恝絕了,也算我薄情,不如徑上夏家游散一
    回,我咬住牙,只一個不賭,他們該怎的呢?
    (於是著屐到家,問母親討雨衣。)
王 氏:(王氏道)你往那裡去?
譚紹聞:(譚紹聞道)連陰久了,心內悶極,我去街上不拘誰家坐坐,消散消散。
王 氏:(王氏道)我也愁你獨自一個悶的慌,你就去走走。雨衣在樓頂棚上掛著哩,冰
    梅你去取下來。
巫翠姐:悶的慌,咱還抹牌何如?
譚紹聞:(譚紹聞笑道)我是輸怕了,不敢見你這女光棍。
笑 道:(翠姐笑道)你須還我賭賬,我好打發孟玉樓珍珠錢。
說 道:(冰梅取下雨衣說道)奶奶叫自己擺酒過天陰哩,天已將午,還等著大叔好擺席
    。
王 氏:(王氏道)你看見日頭了,你敢說天將晌午麼?
巫翠姐:日頭也不知幾時就漚爛了,再休想見它了。
    (且不說母子妻妾,嬉笑依依。)
    (只說譚紹聞披上雨衣,依舊著上泥屐,徑上夏逢若家來。)
    (這刁卓等見了譚紹聞到了,如同天上降下一般,摘雨帽的,輕輕取下,脫雨衣
    (的,款款解來,即刻就叫珍珠串出來。)
    (珍珠串相見,訴離索疏闊的苦處,譚紹聞展溫存慰藉的話頭。)
    (看官自能會意,何用作者筆摹。)
    (坐不移時,只見一人從外來,身披著氄毛大褐敞衣,手提著一個皮褡褳兒,聲
    (聲道)
一 個:好雨!好雨!為這幾兩銀子,幾乎被雨淋死了。
    (正是:
    (  居心力躲剝牀災,何故呈身自送來?)
    (只為講堂師長去,空勞拒絕幾徘徊。)
    (第五十八回 虎兵丁贏錢肆假怒 姚門役高座惹真羞)
    
    
328**時間: 地點:
    (卻說譚紹聞正與珍珠串敘闊,新聯一起兒光棍貂鼠皮、細皮鰱等,恭意加敬的
    (奉承。)
    (白鴿嘴早已透信於所約之人,那人披著褐衫,戴著大帽,拿著皮褡褳兒,冒雨
    (進來。)
    (你說是誰?)
    (正是那標營下兵丁虎鎮邦。)
    
    
329**時間: 地點:
    (且說虎鎮邦是何來歷。)
    (他原是個村農子弟,祖上遺有兩頃田地,一處小宅院,菜園五畝,車廠一個。
    ()
    (他學的有一身半好的拳棒,每日在車廠中開場賭博。)
    (人人誇他賭的精通,自己也仗著索討的硬,不知怎的,日消月磨,把一份祖業
    (,漸漸的弄到金盡裘敝地位。)
    (爹娘無以為送終之具,妻子無以為資生之策,不得已吃了標營下左哨一分馬糧
    (。)
    (因膂力強盛,漸成本營頭腦。)
    (每日少有閒暇,還弄賭兒。)
    (只因賭棍們花費產業,到那寸絲不掛之時,那武藝兒一發到精妙極處,這虎鎮
    (邦就是那色子的元帥,那色子就成了虎鎮邦的小卒了。)
    (放下色盆,要擲四,那緋的便仰面朝天;要擲六,那盧的便即回臉向上;要五
    (個一色的,滾定時果然五位;要六個一般的,滾定時就是三雙。)
    (所以前日見譚紹聞進夏逢若家,便要吃這塊天鵝肉。)
    (因教場操演,每日天雨,不得閒空。)
    (今早公領一哨馬兵糧餉,才要叫同伙兵丁支消分散,因大雨泥深,尚未集齊。
    ()
    (忽的白鴿嘴送的信來,說譚紹聞自投羅網而來。)
    (這虎鎮邦帶了所領糧餉銀子,做個照眼花的本錢。)
    (進的門來,把銀子傾在桌面上,乃是六個大元寶。)
夏 鼎:(因向夏鼎道)前日輸你五十串錢,今日就與五十兩足紋。也不用稱。
夏 鼎:(夏鼎道)你領的兵餉,如何打發賬?
虎鎮邦:男子漢,大丈夫,贏了拿的走,輸了送的來,才算得一個賭家。若拖漿帶水,就
    不是漢子了。
    (一面說著,一面裝起五個元寶就走。)
一 面:(夏逢若扯住道)你休走麼,再賭一賭撈撈何如?
虎鎮邦:昨年一遭輸了二百兩兵餉,賣了一個菜園、一處市房。我是不敢再賭了。
    (虎鎮邦口中只管說,早已掙開夏鼎的手去訖。)
譚紹聞:(夏逢若向譚紹聞道)這可是街上所說的虎不久兒,賭的很低,所以把一分產業
    ,弄的精光。又吃了糧,遭遭領下餉銀,盡少要輸一半兒。他適才見了你,是膽
    怯了,所以再扯不住。
    (自古道,不見可欲,其心不亂。)
    (譚紹聞一見六個元寶,眼中有些動火。)
    (心內想著若贏到手裡,還債何用棄產?利令智昏,把夏逢若的話,便看做真的
    (。)
    (又加霖不休,心上嫌悶。)
    (又加上白鴿嘴三人同說伙證,譚紹聞發起昏來。)
    (便見那五個元寶,頃刻即有探囊取物的光景。)
只說道:先就不該叫他走了。
白鴿嘴:我去叫他何如?只怕他見了譚相公這主戶人家,自己嫌搭配不上,八九分是不敢
    來的。
譚紹聞:(譚紹聞道)你就對他說,我也是個死眼兒,他多管是必來的。
    (譚紹聞這句話,幾乎把白鴿嘴咥的笑出口來。)
    (貂鼠皮瞅了一眼,說道)
說 道:你去叫去罷,趁這會雨小。
    (白鴿嘴走著,搖著頭。)
AAA:(唧噥道)不敢來,不敢來。
    (白鴿嘴尚未出門,只見虎鎮邦回來,慌慌張張說道)
回 來:忘了大帽子。
夏逢若:你忘了怕怎的,天晴來取。
虎鎮邦:我忙著哩。
夏逢若:不如賭一場,這五十兩我也不要,改日另兑付還我。只要你賭一場子,我抽幾串
    頭錢,好過這連陰天。
    (虎鎮邦沉吟一會,猛的拍著桌子說道)
說 道:我就輸死在你這裡罷!
夏逢若:輸不死,輸不死。
貂鼠皮:小弄。
虎鎮邦:大弄,我就不敢。只是大雨下的,當下沒手,該怎的?
譚紹聞:(夏逢若臉向譚紹聞道)這不是一家兒。
虎鎮邦:我怯生。
譚紹聞:(譚紹聞笑道)我也不賭,我看您耍罷。
夏逢若:八十媽媽休誤了上門交易,你算上一家兒罷。
貂鼠皮:賭博場的監賭神,天生的是一尊邪神,管情纏譚大叔,譚大叔定是肯贏的。
夏逢若:別的沒手,你叫小豆腐去。
貂鼠皮:街上大雨中,沒一個兒往來,你隔牆喊罷。
白鴿嘴:是個好家兒。就怕他大知道了。
細皮鰱:他大沒在家。雨頭裡,我聽說他大在朱仙鎮裝四船黃豆,下正陽關去。
笑 道:(白鴿嘴笑道)你真是說瞎話哩。他有黃豆,他還磨豆腐賣,他肯裝船出門麼?
細皮鰱:賣豆腐發跡有十年,已久不推磨子了。
貂鼠皮:十年不拐磨子,他兒子還有什麼漿水呢。
細皮鰱:還是他大舊年一點汁水兒。可憐這個老頭子,每日不肯吃,不肯穿,風裡,雨裡
    ,往家裡扒撈。還不知一日合了眼,是給誰預備的。
細皮鰱:(貂鼠皮扯住細皮鰱道)你跟我出來。
    (到了小南屋裡,貂鼠皮道)
貂鼠皮:咱今日要弄賭,你怎的說那一號正經話?你竟是一個活憨子!
細皮鰱:我忘了!我忘了!該打我這嘴,再不胡說了。
AAA:(虎鎮邦喊二人道)是怎的了,我要走哩。
回 來:(貂鼠皮回來道)我今日把細皮鰱毀造了,改成噘嘴鰱兒。
夏逢若:不胡說罷,您收拾場兒,我去隔牆喊去。
    (頃刻間,小豆腐兒拿著一個小布褡褳兒,一頭裝錢,一頭裝銀子,撐傘著屐而
    (來。)
夏逢若:這連我才夠四家兒,還賭不熱鬧。況我與譚賢弟,燒香撥火的,也難過注馬。怎
    的再生法一把手才好。只是雨太大,料這些小蟲兒,都各上的宿籠。卻該怎的?
白鴿嘴:委實近處沒人了。
AAA:(只見烏龜口中唧噥道)我配上一家罷?
夏逢若:你要配場也不妨,只是爺們在這裡耍,你站著不是常法,你坐下卻又不中看。
烏龜道:咳!不吃這賭博場中坐的多了,怎的如今升到站的地位。
笑 道:(貂鼠皮笑道)只要你有錢,坐下也不妨。
烏龜道:我若輸了,你把俺家的衣裳票兒,輸一張遞與我一張,我自己出錢回贖。
    (排場已定,還無錢可賭,夏逢若道)
夏逢若:老刁呢?你把方才虎大哥給我的元寶,我既當下不要,你且拿去,到老郭錢局子
    裡,交與他,只搬他十串來。贖銀子時,過十天加錢五百文。
貂鼠皮:夏哥,你去街上不拘誰的借,借他十串,過此時就還他。
夏逢若:我不去借。我有一個脾胃兒,若是打算著還人家,我就先不借了。這是我一生獨
    得的秘訣。
笑 道:(貂鼠皮笑道)好借好還,再一遭兒不難。
夏逢若:我斷斷乎不肯破戒。
    (大家俱笑。)
    (貂鼠皮只得拿著元寶,到郭家錢櫃上,押了十串錢。)
    (用布袋包了,背的來。)
    (因此排開場兒,譚紹聞坐下,眾人坐下,烏龜也坐下,擺開注馬,大家賭將起
    (來。)
    (珍珠串兒聽說漢子又賭,從後出來。)
    (見了他家男人,讓將起來。)
烏龜道:我輸了,我丟不了房屋田產,我贏了,我得錢。
譚紹聞:(譚紹聞道)我且回去,沒有什麼大輸贏,不妨事。
    (珍珠串聽是譚紹聞勸解,回後邊去訖。)
    (這虎鎮邦初擲之時,裝癡做憨,佯輸詐敗,不多一時,譚紹聞贏了一百多兩。
    ()
    (出外解手撒尿,貂鼠皮跟著出來,說道)
說 道:大叔,何如?這虎不久是個整輸家子,你放心只管贏罷。
    (譚紹聞笑了一笑。)
    (虎鎮邦看譚紹聞成了驕兵,大有欺敵之心,貪殺之意,趁譚紹聞出外,向夏逢
    (若道)
譚紹聞:使的麼?
夏 鼎:(夏鼎道)使的了!
    (譚紹聞解手回來,虎不久加上手段,弄出武藝,手熟眼快,不但滿場的人看不
    (出破綻,但凡各色武藝到熟的時候,連自己也莫知其然而然。)
    (半個時辰,譚紹聞把贏的輸盡,又輸了三百多兩。)
    
    
330**時間: 地點:
    (此時譚紹聞心頭添上一個急字,眾人口頭添上一個撈字。)
    (又一個時辰,譚紹聞輸了八百兩,小豆腐輸了一百二十兩。)
    (正擲的熱鬧,忽然來了一個府堂革退老門役名叫姚榮。)
進 來:(進來說道)虎將爺發了財,吃一瓶兒!
AAA:(虎鎮邦掏了一百錢道)你休要攪,拿去吃一壺。
AAA:(姚榮道)虎將爺好輕薄人,我不過說句笑兒,誰問你要錢麼?你就當真的賞人
    一般,難說我住衙門人,從不曾見過錢麼?
    (虎鎮邦贏的幾乎夠一千之數,正想散場,恰好遇見這個叉兒,便掏出兵丁氣象
    (,發話道)
這 個:你那個樣子,休來我面前抖威!
夏逢若:都是自己幾個人,休歇了場兒,譚賢弟輸的多了,撈一撈輕欠些兒。
    (虎鎮邦把色盆一推,說道)
說 道:他跟你是一家人,這些古董話,叫我聽哩!
AAA:(姚榮道)我是天陰了,悶的慌,閒來這裡走一走,就落了這個沒陽氣!
虎鎮邦:你這個忘八蛋子,嘴裡七長八短,好厭惡人!
    (這一句罵得姚榮變羞為怒,伸手將六個毒藥丸撈在手中,說道)
說 道:你也不是官賭!
    (起身就走。)
    (貂鼠皮等幾個人,怎肯叫他拿的賭具去,向前抱住亂奪。)
虎鎮邦:你這狗肏的,要不把我的賭首到撫按大老爺衙門,你就是個萬代雜種羔子!
AAA:(姚榮道)這卻賭不敢定。
    (虎鎮邦趕上去一推,將姚榮推倒在泥裡。)
    (眾人奪了賭具,姚榮亂喊而去。)
    (這原是虎鎮邦見贏的數目多了,怕譚紹聞、小豆腐撒賴,故借這個造化低的,
    (抖個威風。)
回 來:(回來向夏逢若道)我共贏了他二位九百二十兩。漢子家幹事,一是一,二是二
    ,明日我就在此處等這宗銀子。若是流膿搭水的,我這驢性子,有些粗莽,千萬
    休怪。
夏逢若:你二位聽著,休叫我開場的作難。
    (譚紹聞與小豆腐無言可答。)
AAA:(只見貂鼠皮回來慌道)不好了!姚門子帶著一身泥,望府太爺衙門飛也似跑了
    。
    (譚紹聞聽說此言,又把輸銀子晦氣丟卻,先怕弄起官司來。)
夏逢若:他若喊了汪太爺來,這就了不成。汪太爺性如烈火,就要滾湯潑老鼠哩。
虎鎮邦:淡事。四十板子,枷號四個月,把我這份馬糧開撥了,我正要脫身不當這戶長哩
    。
AAA:(裝起五個元寶)我有罪,失陪了。那一個元寶,你酌奪去老郭銀錢桌子上回贖
    罷。
    (氣昂昂的走了。)
譚紹聞:(譚紹聞道)刁大哥,你快去趕姚門子,休叫他喊下太爺。
貂鼠皮:你看虎不久這個狗肏的,恁樣的強梁。姚門子一面笑,他就動恁樣的大火,叫人
    家受也受不的,還推了一跌。咱乾的是犯法的事,他還恁樣撒野。依我說,咱去
    央姚門子,叫他給咱留點地步兒。
譚紹聞:(譚紹聞道)刁大哥,咱弟兄們一向好相處,我不好意思出街,借重你替我留下
    姚門子,我改日致謝。
夏逢若:譚賢弟主戶人家,怎好去央一個門役。咱去央他去,他是太爺改過的門役,他就
    未必敢胡喊。
貂鼠皮:我來時,白鴿嘴已扯住他,往白小泉酒館裡去了。
    (小豆腐見先前那光景,也不知什麼時候,早抱頭鼠竄而去。)
    (只見珍珠串出來,讓烏龜道)
烏龜道:咱還不走麼?時刻鬧出官司來,咱走著就不爽快了。
烏龜道:二尺深的泥,往那裡去?
    (兩口子爭執未完,白鴿嘴扯著姚門子進來,夏逢若、細皮鰱、貂鼠皮跟著。)
    (譚紹聞看見,心中有了三分放下些兒。)
    (緊著起身讓座,姚榮氣忿忿的坐下。)
說 道:您適才可見了,我奉承他,倒奉承的不是了,滿口將爺,就惹下他。他休要把人
    太小量了。三尖瓦絆倒人,我若不把他告下,把我姚榮名子顛倒過來!
貂鼠皮:你當初在衙門裡,給人家乾了多少好事。誰不知道虎不久一個兵丁頭子,與他較
    正的是什麼。你消消氣兒,咱弄個東西兒吃吃。
    (夏逢若正在那裡整理散錢,不知十串錢怎的就少了一串。)
    (提出五百,叫白鴿嘴往街裡辦理飲食去了。)
    (這姚榮只是發話,眾人只是勸解。)
    (不多一時,白鴿嘴辦理酒肉上來。)
    (這一起兒朋友,「切切偲偲」,擺滿桌面。)
    (叫烏龜在南小屋燙酒。)
    (眾人讓姚榮首座,譚紹聞次座相陪,也把珍珠串叫出來陪酒。)
    (眾人一頓好吃。)
    (惟有譚紹聞只吃兩三箸兒,便不吃了,心中千頭萬緒,好生難過,只強呷了幾
    (杯酒。)
    (眾人盆傾甕倒向口中亂灌,都有了半酣光景,定要珍珠串唱曲子。)
    (珍珠串被強不過,向姚榮道)
譚紹聞:你要把這場氣兒丟開手,我就唱曲子兒奉敬。
AAA:(姚榮道)既然眾人奉勸,難說都是向他的?況且有譚大宅的再三說合,我就把
    這口氣咽了罷。
白鴿嘴:俺眾人承情,大家奉一杯,珍大姐唱罷。
    (珍珠串只得潤了嬌喉,掉動香舌,用箸兒敲著桌兒,唱道:
    (  看中庭閃淡月半明)
AAA:(哼腔兒尚未完,只見烏龜在燙酒時,鼻兒聞香,唇兒咂美,早已吃的醉醺醺的
    (,跳在院裡發話道)俺雖說走了下流,俺伺候的俱是王孫公子,儒流相公,難
    說不拘什麼人,叫唱就唱?我一會跑到他家裡,坐到他堂屋當門,叫他家裡唱著
    我聽哩!
    (姚榮見不是話頭,說道)
說 道:他這光景是醉了,我一生怕見醉漢,我要失陪,我去罷。是話兒再不提就是了,
    我是識好歹的人。
    (拱一拱手,說道)
說 道:討擾!
    (一溜煙出門去訖。)
    (這烏龜睜著眼,口中還囉唣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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