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 至 第一七〇

161**時間: 地點:
    (卻說譚紹聞見妗子與母親會面,必然說起黑夜要橘紅的話,不敢近前。)
    (王春宇坐了一會,心上惱了,說道)
說 道:叫端福去!
    (雙慶兒叫的回來,進了樓去。)
說 道:(王春宇說道)你坐下,我問你。不說別的,我是你一個娘舅,一年多沒見,你
    通不來傍個影兒,是何話說?
    (紹聞閉口無言。)
王 氏:(王氏道)那日黃昏裡,有人叫門,你說你隆哥心疼,問咱家要藥,你去了一夜
    。如今你妗子怎的說全不知道呢?
    (紹聞只是不言。)
    (王春宇肚內有冰梅這宗事,又聽說編瞎話在外邊過宿,心裡早猜著了一宗。)
    (那賭博還在所不料。)
因說道:姐姐,孔親家那宗事該行了。
王 氏:(王氏道)孔親家不在家,往他舅衙門裡住了一年多。遲早回來,我就與他行這
    宗事。
    (王春宇點點頭兒,道)
說 道:行了好。只是他們俱年輕,俱不知道什麼。休要叫孩子們各起氣來,惹人家笑話
    。這卻要姐姐處處留心。
王 氏:(王氏道)是哩。
    (春宇夫婦見天晚要走,王氏挽留不住,任其歸去。)
    (這王春宇正是那:
    (  商家見客多奉承,爭說為錢將我敬)
    (豈料爾家興與敗,旁觀不忍眼懸鏡。)
    (第二十八回 譚紹聞錦繡娶婦 孔慧娘栗棗哺兒)
    
    
162**時間: 地點:
    (卻說王氏見兄弟久客而歸,兼且冰梅的事安頓的極好,心下喜歡。)
    (過了幾日,把王中叫到樓門,說道)
王 中:東街舅爺回來,還送了些人事東西兒,咱也該備一盅酒請舅爺,接接風。
王 中:(王中道)奶奶說的是,就是後日罷。只用大相公寫個帖兒,著人送去。奶奶還
    得發出兩千錢來。
    (王氏即向樓上取了錢,交於王中。)
    (原來賬房自從閻楷去後,銀錢出入,俱在樓上支使、開銷。)
    (這紹聞即寫了一個愚甥帖兒,著德喜兒送往曲米街去。)
    (到了請日,王春宇極早來到。)
    (因是內客,席面就設在東樓下。)
春宇道:姐姐費事。
王 氏:(王氏笑道)請來閒坐坐,姊妹們說句話兒。
    
    
163**時間: 地點:
    (說話中間,就提起孔宅過聘一事。)
王 氏:(王氏道)我久已有心與福兒搬過親來。一來孔親家沒在家,二來這宗聘禮我備
    辦不來。
王春宇:不過拿出幾兩銀子來,叫王中在本城置買。本城是一個省城,什麼東西還沒有的
    ?孔親家雖不在家,就在山東冠縣,咱說行事,他令弟與他個信兒,他自然回來
    。
王 氏:(王氏道)這些事孔家沒啥難。他的閨女,他自然是好陪送。咱這一邊好不作難
    哩。
指 著:(因指著紹聞說)他舅,你看你姐夫只這一個指頭兒,若是行禮娶親,弄的不像
    碟子不像碗,也惹人家笑話你姐夫,還笑話我哩。我心裡想著,得一個人向南京
    置買幾套衣服,咱本城裡這些綢緞,人家都見俗了。還得人把北京正經金銀首飾
    頭面,捎幾付來,正經滾圓珠翠,惟京裡舖子有。不想要咱本地的銀片子。打造
    的死相,也沒好珠翠,戴出來我先看不中。
王春宇:姐姐打算錯了。外甥兒娶親,原是婚姻大事,要之行了就罷,不必一定要怎麼出
    格的好看。像當初我姐夫初不在時,我說一定該擺好席,休叫外甥兒失了我姐夫
    門面、體統,婁先生就說:『要整理令姐夫門面體統,也還不在這席面上。』彼
    一時我還不甚省的。我如今在外邊走了這幾年,河路碼頭,州城府縣,那一個地
    方不住一兩個月。閒時與那山陝江浙客商說閒話兒,見的也多,聽的也多,才曉
    得婁先生那話是老成練達之言。即如俺們做生意的,在各處地頭販賣那奇巧華美
    的東西,不過是要賺那好奢侈的幾個錢。究之那些東西,中什麼用?休說綾羅綢
    緞,即如一付好頭面,到窮了時,只換一斗麥子;一股好鳳釵,到窮了,只換一
    升米。這就是奇巧東西下場頭。況且外甥兒近日事體也不大好,書兒也高擱起,
    不妥的事兒也做出來。姐姐,依我說,這行聘過禮的事,只可將就,不必華美。
    我如今也說,要撐我姐夫的門面、體統,也不在幾架盒子、幾頂轎兒上。
王 氏:(王氏道)他舅呀,你這話我也就全然不服。你是怕與你外甥兒辦這宗事。我是
    現成的銀子,又不賒,又不欠,我各人家事,不肯叫親戚家做難。
王春宇:看姐姐把話說到那裡。我目下就要上鄭州去,原不能久在家。就是在家,我也自
    有個辦法。姐姐說的是行不的事。
    (姐妹們話不投機,雖說擺席洗塵,未免不樂而散。)
    (王春宇臨行時,說道)
說 道:我畢竟去與孔二親家傳個信去,叫他好往冠縣捎書。
王 氏:(王氏道)不定行不行,傳信兒也還不要緊。
春宇道:信兒是要傳的,叫他先做準備。這裡再央冰台訂期。
    (王春宇說罷,出後門走了。)
    (王氏送兄弟回來,坐到樓下,對紹聞道)
王 氏:你看你舅,也會熱你爹的剩飯吃。我就不待聽他那些話。外邊跑了這幾年,一發
    把錢看的命一般。難說正經事也苟且的嗎?
向紹聞:我舅說的也是理。
王 氏:(王氏道)哎喲!別人是為你的事,你也會說這號話。到明日娶過你媳婦子來,
    掀開箱櫃,都是幾件菜葉子衣裳,我做婆子的臉上也受不住。
紹 聞:(紹聞心內想道)有我輸的錢,就沒有正經使的錢?為甚的又惹母親嗔惱。
說 道:(因笑嘻嘻說道)娘看該怎的就怎的。我舅不過是一個親戚,他也管不了咱家裡
    事。
王 氏:(王氏道)依我說,你再寫幾個帖子,把咱家舖子裡客都請的來,叫他們替咱辦
    辦。他們那一個不是南北二京透熟的。他們有做咱的生意哩,有住咱的房子哩,
    他不敢扭咱。今日多虧是王中不在跟前,若是他在跟前時,偏是這一號話兒,是
    他入耳中聽的。到明日請些客時,與王中尋個事兒,開發他不在家。就把客請到
    客廳裡,就是有你爹的靈柩也不妨,左右是咱的幾家子鋪戶。我還要在閃屏後與
    他們說話哩。
    (話要截說,不必羅索。)
    (紹聞件件遵著母命擺佈。)
    (到了那日,這隆泰號孟嵩齡,吉昌號鄧吉士、景卿雲,當鋪的宋紹祈,綢緞鋪
    (的丁丹叢,海味鋪的陸肅瞻,煤炭廠的郭懷玉,都到了。)
    (茶罷了酒,酒罷了席,須臾席完。)
    (這孟嵩齡、鄧吉士是客中大本錢,老江湖,開口說道)
說 道:大相公你我一主一客,有話吩咐就是,何用費這些事。
向紹聞:虛誑見笑。
喬齡道:(孟嵩齡道)好說。今日既擾高酒,有甚見教的事請吩咐,再沒個不遵命的。
    (只見閃屏東邊刷剌的一聲,落下簾子來。)
王 氏:(內邊王氏說道)沒什麼吃,虛邀的坐坐。還有一句話請教。
道士道:(鄧吉士道)擾太太高酒,有話只管吩咐。
王 氏:(王氏道)就是說孔宅行聘的事。我是個婦道人家,大相公年輕,萬望替俺幫辦
    幫辦。
AAA:(丁丹叢道)太太說的那裡話。俺們承府上幾世的恩情,別的會做什麼呢。太太
    吩咐,只揀俺們能辦的吩咐,情願效勞。
王 氏:(王氏道)我只有當日老太爺撇下這一個相公,目下行孔宅這一宗大事,衣服要
    十二套,頭面要四付,顏色、花樣,我也說不清,說不全。只是不要本城的東西
    。衣服要蘇杭的,頭面要北京的。用的銀子,或是開銷房錢,或算支使賬目,臨
    時清算罷。
喬齡道:(孟嵩齡道)太太說話明白。但大相公恭喜大事,俺們也就該添箱恭賀,何必說
    到房錢支賬。如今宋二爺現往天津去,這頭面就著落宋二爺。景相公後日起身下
    杭州,這各色衣飾就托給景相公。只怕辦哩不如太太的意。俺回到鋪裡,替太太
    開個單兒,領太太的教。心愛的再添上些,不愛的去了。
王 氏:(王氏道)就是這個意思。
    (話已說完,大家與紹聞作揖謝擾而去。)
    (到舖子內開了單子,王氏添了幾件,轉與一班客人。)
    (遲了兩三個月,蘇州箱子到了。)
    (恰好宋紹祈自京中回來,首飾俱全。)
    (眾客商同到綢緞鋪,按前日王氏添改的單子,逐一點明,同來宅下交納。)
    (果然璀燦奪目,爛漫烘雲,王氏喜之不勝。)
    (又連各色小事件,扣算只費二千金。)
    (這也是他們大商真心誠意置買,本來不被人瞞,今日又不瞞人,所以省的很。
    ()
    (紹聞致謝,異日又擺酒酬勞,不在話下。)
    (這王氏既有彩幣,便打算啟媒,請婁潛齋、程嵩淑。)
    (投了請啟,打掃碧草軒,懸掛彩紅。)
    (恰好王春宇也從鄭州回來,做了陪客。)
    (至日早下速帖,巳牌時,大賓俱到。)
    
    
164**時間: 地點:
    (此時婁潛齋已成進士。)
    (到了碧草軒上,王春宇行了常禮,譚紹聞也行了常禮。)
    (到午刻上座時節,婁潛齋,程嵩淑俱是專席正座。)
    (紹聞行啟媒大禮,起叩四拜。)
    (婁、程受了兩拜,辭了。)
    (王春宇在東席斜陪,紹聞在西席斜陪。)
    (二人胸中有話,但大賓筵上,斷無說旁話之理。)
    (不過問了王春宇江湖異聞幾句話兒,席終而去。)
    (遂訂了孔宅納幣之期。)
    (孔耘軒久已自冠縣回來,料理閨愛出閣的事體。)
    (至納幣之日,兩位媒賓,王春宇以舅代父,共是三位。)
    (這些告先、呈幣的儀節,不必瑣述。)
    (及至親迎之日,王氏盡力鋪排,譚紹聞也極力料理。)
    (王中為是少主人大事,更無不盡心之理。)
    (若要逐一細陳,也未免有贅,不過是極其華麗、極其熱鬧而已。)
    (這東樓此時就是阿嬌新屋。)
    (新人進了東樓,送客赴了喜宴,日夕各自轎馬而歸。)
    
    
165**時間: 地點:
    (單說東樓之下,紅燭高燒,流蘇垂帳,玉人含羞背坐,新郎合巹禮成。)
    (真正把王氏喜的心曲中無可形容。)
    (正是:
    (  欲知父母歡欣處,佳偶雙雙好合時。)
    (到了次日,街坊鄰舍,以及鋪戶房客送禮晉賀,紹聞應接不暇,王隆吉代為周
    (旋。)
    (又過了一日,夏逢若、侯冠玉到,盛希僑差人送的禮來。)
    (紹聞略打了一個照面,也是王隆吉周旋。)
    (又一日,婁潛齋差兒子婁樸,程嵩淑差姪兒程積來,張類村與蘇霖臣是親來。
    ()
    
    
166**時間: 地點:
    (此時隆吉已歸。)
    (這兩位前輩、兩個後進,紹聞親自迎接,加意款待。)
    (後邊的客,地藏庵范姑子及宋穩婆、薛媒婆,整鬧了一天。)
    (春宇婦人曹氏,幫姐姐照客,住夠三天才去。)
    (閒話撇過。)
    (內中單講冰梅抱著所生小廝,起名興官兒,趙大兒也抱著所生小女兒,起名全
    (姑,每日只在新人房中係戀著。)
    (任憑廚下盡忙,只是靠著兩個爨婦擺佈。)
    (王氏看在眼裡,心中恐怕新人知曉興官兒來歷,或是害羞,或是生妒,惹出不
    (快。)
    (就故意尋些事兒叫冰梅、趙大兒做。)
    (及至做完,又一頭鑽進東樓去。)
    (這王氏急的沒法兒,背地裡讓道)
王 氏:你兩個單管在東樓下戀著,萬一多嘴多舌,露出話來,人家一個年輕娃子,知他
    性情怎樣的?久而久之,慢慢知曉便罷。冰梅你要少去。
    (這冰梅原是一團孩氣,愛戀新人,聽的主母讓,也就忍住些不敢多去。)
    (趙大兒依然如故,王氏也就不去管他。)
    
    
167**時間: 地點:
    (卻說新人孔氏,名叫慧娘。)
    (於歸之後,般般如意,也就極其欣喜。)
    (這冰梅、趙大兒兩個,慧娘只當家人媳婦看待。)
    (到晚來夫妻閒話,紹聞把冰梅興官兒話露了口角,這慧娘便把冰梅另樣看起來
    (了。)
    (冰梅到樓下,慧娘就叫坐了。)
    (見無人時,便與興官兒棗栗玩耍。)
    (只是害羞,不好意思抱過來。)
    (後來漸漸廝熟,這興官兒偏要撲孔慧娘,慧娘忍不住抱在懷裡,由不的見親。
    ()
    (冰梅再要抱時,這興官兒偏不去。)
    (恰好王氏進樓見了,慧娘抱著興官兒急忙立起來。)
王 氏:(王氏說道)看污了衣裳。
慧娘道:不妨事。
王 氏:(王氏向冰梅說道)還不抱過去?
    (冰梅來抱,這興官兒一發嘻嘻哈哈摟住慧娘脖子再不肯去。)
    (大家齊笑起來。)
    (王氏這一場喜,較之新娶時真正又加了十分。)
    (孔宅送餪之後,滿月之時,紹聞夫婦並詣孔宅拜見岳翁岳母。)
    (後來孔纘經來接姪女,並投帖請新郎申敬。)
    (這一切也不必饒舌。)
    
    
168**時間: 地點:
    (單說孔慧娘半年後自娘家回來,帶的偷縫的小帽兒、小鞋兒,與興官兒穿戴。
    ()
    (抱興官兒在奶奶跟前作半截小揖兒玩耍。)
    (把王氏笑的眼兒都沒縫兒,忍不住拉到懷裡叫乖乖,叫親親。)
    (冰梅更覺歡喜,口中難以形容。)
趙大兒:(趙大兒說道)大嬸子,俺這小妮子就沒人理論?明日也給俺縫一頂粗帽子戴戴
    。
慧娘道:(孔慧娘道)明日就縫罷。
    (趙大兒也喜歡的沒法兒。)
    (看官試想,譚紹聞弱冠之歲,雖說椿萱不全,現有北堂可事;興官雖非嫡出,
    (聰俊豐澤,將來亦可成令器;妻賢妾嬌,皆出人生望外。)
    (若肯念自己門第,繼先世書香,收心從師長讀起書來,著得力的家人王中料理
    (起家計,亦可謂享人間極樂之福。)
    (若是再胡弄起來,這便是福薄災生了。)
    (正是:
    (  世間真樂只尋常,真樂原來在一堂)
    (捨此偏尋分外樂,定然剜肉做成瘡。)
    (第二十九回 皮匠炫色攫利 王氏舍金護兒)
    
    
169**時間: 地點:
    (卻說孔慧娘到了譚家半年之間,婆媳歡娛,夫妻和諧,冰梅興官兒日遊太和之
    (宇,廚婦僕廝亦喜少主母之賢。)
    (王氏方想起夫君在世,看見這女娃兒便一眼看真,拿定主意要與孔耘軒結姻,
    (真正眼色高強,心中好不悅服。)
    (爭乃今日停柩客廳,不能見了。)
    (喜極而悲,背地也掉下幾點傷心淚。)
    (這也算王氏一生的明白想頭。)
    (忽一日孔耘軒備禮盒來望女兒,翁婿在碧草軒閒話。)
    (孔耘軒口角未免微勸讀書,以紹先澤之意。)
    (紹聞靈人,不用細說,便躬身道)
紹 聞:岳父見教極是,愚婿自當謹遵。
    
    
170**時間: 地點:
    (又說些冠縣衙門事體。)
    (紹聞引耘軒到家看了女兒,囑了些勤儉恭敬的話兒。)
    (午後,耘軒起身,坐車而回。)
    (紹聞送至衚衕口回來,只見一個年少婦人,嬌容喬樣,叫道)
紹 聞:大叔,我央你看看當票兒。
    (紹聞猛然想起,定是高皮匠的老婆。)
因說道:什麼當票兒?
AAA:(那女人道)到院裡坐。我取出來大叔瞧。
    (紹聞未免有嫌疑之心,不肯進去。)
笑 道:(那女人笑道)左右是大叔的房子,大叔就不看看那屋裡戲箱,不怕俺偷了?
    (紹聞進院子,坐在一隻小凳上。)
紹 聞:(說)拿票兒我看。
    (婦人便在身旁取了兩張小票兒。)
    (紹聞看了,乃是嘉靖二十年正月的。)
婦 人:算算利錢。
向紹聞:一年零五個月了。
    (起身就走。)
婦 人:(婦人道)大叔不看看戲箱?每日大天白日裡老鼠亂跑,門又鎖著,沒奈何他。
    大叔也該看看,怕咬壞了什麼。俺家男人今日上朱仙鎮焵裁刀去了,說明日才回
    來。要捎老鼠藥治哩。
向紹聞:我不曾帶鑰匙來,我取去。
    (一面出來,到家尋了鑰匙,又上衚衕口來。)
    (婦人早在門首,引進去,開南屋門。)
    (看那戲箱上塵土之中,端的鼠跡縱橫。)
向紹聞:箱子他咬不破,不妨事。
    (鎖了門要走。)
婦 人:(婦人道)俺住的屋子漏的要緊,大叔看看,好叫匠人收拾。
    (紹聞跟的看屋漏,偏偏走扇門兒,自會掩關。)
    (竟是「『箱』在爾室」,不能「不愧於屋漏」矣。)
婦 人:(婦人因向紹聞道)我實對你說,俺家男人不是好人,專門拿我騙人。幾番問你
    走動不曾,我以實說,與大叔不曾見面。前日看大叔娶親,才見了大叔,因萌自
    薦之心。大叔往後保重,千萬休犯了他的圈套。他已是騙過了兩番人,得過了二
    百兩,都輸乾淨。我一定把勢法看穩當,才敢叫大叔。大家看顏色行事。你走罷
    。
    (紹聞一溜煙走開。)
    (原來這婦人說的是實話。)
    (趁丈夫不知,便自隨了子都之心。)
    (誰料這紹聞正當血氣未定之日,際利害罔恤之年,每日衚衕口有幾回來往,已
    (被皮匠看在眼裡。)
    (回家盤問老婆,女人抵死不認,卻也無奈。)
    (這一日午錯,皮匠正在院裡牆陰乘涼,門縫影影綽綽有人過去。)
    (聽嗽音是譚紹聞,出衚衕口去了。)
    (約莫回來時,皮匠高聲對婦人道)
皮 匠:我明日四更天便要出城,上朱仙鎮取裁刀,還捎幾張皮子。
    (紹聞便立住了腳。)
只聽得:(只聽得婦人笑著說道)大老爺知道你使裁刀要緊,四更天就與你閃城門哩。
皮 匠:(皮匠道)你不知道。如今京都有大人上湖廣承天府锺祥縣公幹,也怕伏天難走
    ,四更便要起程,巳牌便住了。你不信,明日四更天大炮響時我就起身,隨著出
    南門。天明就要到鎮上,還誤不了趕集哩。
    (紹聞-一聽在肚裡,喜之不勝。)
    (是夜晚間,紹聞不住的起來走動。)
    (孔慧娘問其緣故,紹聞道)
向紹聞:天熱,多喝了冷茶水,一發作瀉起來。好不悶人。我去院裡坐著,省的關門合戶
    驚動你。
    (慧娘雖聰敏,也就不疑,一任丈夫便宜。)
    (未到四更,紹聞只聽得震天大炮響了三聲,依稀還聽得鼓樂之意,便上後門。
    ()
    (門縫裡往東一張,只聽皮匠家門兒響了一聲,皮匠出來說)
皮 匠:我把門朝外搭了罷。
    (月色如晝,只看見皮匠慌慌張張走了,像是怕大人出城,依舊鎖城門意思。)
    (紹聞遂將自己後門開了,徑向皮匠家來。)
    (開了外邊搭兒,進門搭上裡搭兒。)
    (直入其室,悄悄說道)
說 道:你休怕,我是裡頭院裡大叔。
    (媟褻之語,何必細陳。)
    (少頃,只聽得皮匠叫門道)
只聽得:你怎的又朝裡搭了?我走的慌,忘了錢褡褳,到鎮上盤纏什麼哩?
    (只這一聲,直把譚紹聞的魂嚇跑到爪窪國裡,千里不返;驚掉在東洋海裡,萬
    (丈難尋。)
    (身上亂顫,口中無言。)
婦 人:(婦人道)你家裡有現成銀子沒有?
向紹聞:有!有!有!
AAA:(女人道)你放心。我與他開門去。
    (那婦人開了門,道)
說 道:怎的把褡褳忘了?
皮 匠:(皮匠道)走的慌。敲著火尋一尋。
婦 人:(婦人道)不過在那簍子上,你摸的去罷。
    (豈知皮匠胸有成竹,早把火刀、火石,摸在手中,一敲就著。)
    (把燈點上,只見譚紹聞蹲在牆角裡,搐成一團兒。)
皮 匠:(皮匠道)那是誰?
婦 人:(婦人直答道)譚大叔。
皮 匠:(皮匠道)你說不曾見面麼?
    (一面說,一面早把紹聞衣服搶在懷中。)
說 道:譚大叔呀!我們離鄉人,在家靠父母,出門靠主人。你既讀孔孟之書,必達周公
    之禮,為什麼欺負作踐俺?我去喊鄉保打更的去!
婦 人:(婦人道)你快休恁樣沒良心!你在南陽府騙了一家子,你得的一百兩銀子哩?
    李老爺打你二十板,瘡痂還不曾好,你今日又幹這事。若是到官,我就把你前案
    供出。管保譚大叔沒事,把你解回原籍。
皮 匠:(皮匠道)你倒會厲害。依你說這事該怎麼清白?
AAA:(掃人道)左右叫譚大叔給你幾兩銀子,有啥不清白?
皮 匠:(皮匠道)我還要殺人哩!
婦 人:(婦人道)你罷麼!
紹 聞:(紹聞戰戰兢說道)高大哥!你若把我超生了,我送一百兩銀子來。
皮 匠:(皮匠道)一百兩賞我哩,且不說多少。放走了你,你不送來,我向你討賬嗎?
    我一定是要喊哩!
紹 聞:(紹聞急口道)我若不送來,天誅地滅,不算個人養的!
皮 匠:(皮匠搖頭道)不行,不行。
婦 人:(婦人道)你不叫他走,誰給你銀子?
皮 匠:(皮匠道)我生法兒叫他家來人。
婦 人:(婦人道)黑天半夜轟一屋子人,我囂的慌。
    (皮匠不由分說把房門向外搭了,徑至譚宅後門進去。)
    (一片狗咬,皮匠倒害怕,又退回來。)
    (壯了一壯膽,猛的喊了一聲道)
叫了一:譚大叔出恭,倒栽茅坑裡啦!
    (抽身跑回,到自己院裡坐下,渾身也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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