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一 至 第四一〇

401**時間: 地點:
    (話說王夫人用過參湯,剛要問話,聽見鑼炮之聲,驚問道)
驚問道:天亮了不成?
寶 釵:(寶釵道)已交寅刻,剛才是孫大人祭後土放炮鼓樂,那位欽差大人早已宣過聖
    旨,念畢祭文,等安葬後,陳設御祭。各位太太們都已起來梳洗。城裡的也有幾
    位剛到,等著各官到齊,就要安葬了。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聽說起來,我倒睡了一夜,也該起來收拾才是。
惜春道:媽媽也才梳洗完結,說等太太去同吃素面。
    (王夫人點頭,趕著起來,對他姐妹們道)
王夫人:昨日給周姑娘奠酒,誰知很有應驗,今日下午無事,咱們都到他墳上去奠杯酒兒
    。
    (寶釵們答應,伺候太太梳洗、穿衣、吃丸藥。)
    (夢玉、修雲各姐妹們進來請安,還有各家親戚奶奶、小姐們也來請安。)
    (王夫人收拾完畢,領著他們出來,同柏夫人、桂夫人、梅秋琴彼此問安。)
    (姐妹們坐下吃了點子素面,就去分陪送葬的親眷。)
    (聽見外面鑼聲喝道,各官府們先後到齊,城裡親友也都趕到,隨即內外擺設酒
    (面。)
    
    
402**時間: 地點:
    (此時正交寅正,堪輿先生安金掛線,諸事停當,連聲大炮,繼之以金鑼鞭炮,
    (鼓樂聲應山谷,尚書業已安葬。)
    (堪輿先生定准山向安妥,才轉到祝露那邊一樣熱鬧安葬。)
    (未曾設祭,先是柏夫人領著兒女、媳婦跪在墳前,嚎啕大哭,幾番昏暈,聲音
    (皆啞。)
    (桂夫人、王夫人、梅秋琴同各家太太們都拭淚苦勸。)
    (柏夫人哀慟迫切之至,恨不能以身相殉,悲不可解。)
    (寶釵見這光景,忙向夢玉們私相照會。)
    (寶釵領著夢玉、惜春、秋瑞、珍珠、芙蓉抱住柏夫人一齊大哭,求看兒女之面
    (暫且釋哀。)
    (後面又是修雲、汝湘、九如、芳芸、紫簫跪了一地,祝筠同桂夫人也跪下哭勸
    (。)
    (柏夫人看見如此,含淚點頭,請祝筠夫婦起來,又將兒女、諸姐妹們吩咐丫頭
    (、媳婦們都攙扶起來。)
    (這才自用麻衣兜土,給尚書添上。)
    (然後兒女、媳婦都照著添過,才是祝筠夫婦領著姪女、姪媳合家眷屬挨次添土
    (。)
    (完畢之後,土工一齊動手,立刻將土堆上。)
    (夢玉同著芳芸、紫簫到祝露墳前哭拜添土。)
    (芳芸、紫簫十分哀感迫切,慟哭失聲。)
    (柏夫人、桂夫人領著兒女們也來哭拜添土之後,勸住芳芸、紫簫,叫他們跟著
    (過來歇息。)
    (不多一會,尚書墳上擺設御祭,那邊也擺上祭席,各官上香拜奠。)
    (這些大小親友挨次行禮,鬧了好大一會。)
    (外面完納,又是內裡太太們兩邊拜祭,將這幾個本家孝眷勞頓不堪。)
    (祝筠外面要四下裡接待,幸虧梅白父子同鞠、鄭兩親家,賈環、賈蘭叔姪,還
    (有本家的幾位幫著出力照應,所以還不十分吃力,也就當不起的勞困,偷個空
    (兒歇歇。)
    (這幾天因梅春同賈蘭叔姪們很相投契,諸事相得,祝筠心中歡喜,以此重托。
    ()
    (王夫人也吩咐過他叔姪不用客氣。)
    (只管諸事照應,就是賈府上跟來的家人、小子,祝筠一樣派差伺候。)
    (真作了賈、祝二家,不分彼此。)
    
    
403**時間: 地點:
    (且說內外帳房挨擠不開,各項人等收發領取。)
    (寶釵領著如意、婉春、秋雲、金鳳這幾個人,手口不定,應答不及。)
    (外面帳房更多轎馬夫役、各官跟役、執事營兵及一切雜項開發,都全虧辦事家
    (人們得力,各分行款,各人領辦,看去擠著一堆,並不一毫雜亂。)
    (甄寶玉聽見人贊寶釵們辦的妥當,他也更外各處周到,諸事盡心竭力。)
    (這會內外祭奠完畢,就趕忙擺設酒席,水陸並陳,極其豐盛。)
    (下午以後,各處散席,先是男客告辭上轎馬,祝筠領著夢玉跪送不了,接著太
    (太們也相約上轎,留下汪、周、江、鄭幾家至親太太、姑娘同本家奶奶等著柏
    (夫人們初八進城。)
    (當日客散,柏夫人勞乏過分,甚覺支持不住,只得暫時歇息。)
    (珍珠們伺候一會,見太太熟睡,都抽身出來,另派幾個姑娘在牀前陪伴。)
    (眾姐妹亦脫身來到客坐棚裡,聽著王夫人同鄭、汪各位親家太太們說些閒話。
    ()
    (王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對珍珠道)
對珍珠:橫豎這會兒閒著無事,知會寶釵姐姐,咱們到周姑娘墳上去燒個紙兒,帶著看看
    野景。
    (珍珠答應出去。)
夢 玉:(夢玉道)我也同去逛逛。
    (王夫人應允,吩咐伺候轎馬。)
    (周惠夫妻知道,趕忙進來叩謝,再三跪阻,不敢勞太太們大駕親奠。)
王夫人:(王夫人道)我們要到接引庵去閒逛,帶著給孩子燒張紙,也不枉我疼他的一番
    情義。
    (周惠夫妻感激不盡,只得出去伺候轎馬。)
    (桂夫人派幾個姑娘、嫂子們小心照應大太太,不許擅離左右。)
    (餘外有職事的各人,辦事休要混走。)
    (吩咐已畢,同著王夫人、各位太太、奶奶都往接引庵去逛。)
    (先到婉貞墳上,眾位太太見墳堆上已長滿青草,想起傷心,親為奠酒。)
王夫人:(王夫人對著墳堆說道)姑娘日前親愛,朝夕相依,正擬貯嬌金屋,娛我暮年,
    不意魔障橫臨,紅顏夭折。青山黃土,瘞玉埋香,昨宵夢裡相逢,所言俱悉。今
    日會中人都在此間,一杯致奠,望其欣饗。
    (王夫人拭淚祝贊。)
    (夢玉、寶釵、秋瑞諸姐妹又皆哭奠一番。)
    (周惠夫妻磕頭哭謝。)
    (王夫人們傷感之至,四面看了一會,同著各位太太到接引庵來。)
    (那些姑子們早已有信,裡外收拾打掃,焚上好香,都在山門外伺候迎接。)
    (太太們下轎,先至佛殿拈香,各處禮拜已畢,姑子們請到客堂去坐,致謝日前
    (厚賜,並道簡褻。)
    (太太們也各致謝攪擾。)
    (小姑子送茶,寶釵見茶杯精雅,款式亦很古僕,對著太太道)
寶 釵:這兒有這好茶杯,很像那年櫳翠庵的風景。
王夫人:(王夫人歎道)也正是梅花時候,只可憐妙玉遭了魔劫,杳無音信。
AAA:(老姑子法喜道)太太們若要問妙玉的下落,我很知道。
寶 釵:(寶釵忙問)怎麼你知道?他如今現在那兒?
AAA:(法喜道)說來話長。妙玉原是我的師姪,從小兒性情就怪,每日看經念佛之後
    ,閉門靜坐,憑你是誰總對不上來,惹著他就要使氣。為著他,我師兄得罪了好
    些主顧人家,真真慪死。又不知他俗家是誰,他原是平空走來求著出家的,問他
    也不肯說。正在沒法安置,遇著賈府裡辦小姑子進京伺候元妃娘娘拜經,才將他
    送出山門。後來聽說甚好,得了櫳翠庵的方丈。咱們同他也從不往來,連個字角
    兒也沒有接他一個。後來聽說被強盜搶去了。誰知五年前,我在觀音山進香道兒
    上,見他坐在一棵老梅樹下,我問道:『聽你被人搶去,怎麼又在這兒?』他說
    :『我遭魔劫,壞了真元,還得再歷塵寰,了除情障才歸幻境。我今日要復還本
    原,求師叔慈悲,收我皮骨,埋以淨土。數年之後依然見面,再報你掩埋的大恩
    。』指著梅樹說道:『這是我來生名字。』說畢倒身在地,就咽了氣。真說也可
    憐,誰知他是個白色狐狸!我心中不忍,趕著叫跟去的老道就在梅樹根下深深開
    了個大坑,將他埋上。幸而無人瞧見,免被人偷去剝皮。不拘是誰,也不知他這
    樣的下落。
王夫人:(王夫人驚歎道)原來妙玉是個狐仙!當年相處如何知道。
珍 珠:(珍珠對寶釵道)這樣說起來,那天後樓上仙姐的話自然有因。真是輪迴之道,
    其理難明。
寶 釵:(寶釵笑道)橫豎將來總有應驗,可見就是神仙,亦難逃劫數,何況咱們這些凡
    人。
AAA:(法喜道)天已快黑,又難得諸位太太們約齊了到荒庵來逛,隨便用點素齋罷。
桂太太:(汪太太道)且等正月間來燒香再擾你的素齋,今日咱們都還有事,不能多坐。
太 太:(鄭太太笑道)走罷,再坐會子緣簿就要出現。
    (眾人一齊好笑。)
AAA:(法喜道)阿彌陀佛,庵裡那一件兒不是太太們施捨的,還敢再寫緣簿。師徒們
    吃的白白胖胖,外人總氣不過,咱們也全仗著各位太太的護法。
秋琴笑:怨不得聽說有人要拿你們去煉油,還不快些躲著。
    (眾人哄然大笑。)
桂夫人:咱們別盡著開心,回去瞧大姐姐不知可好些。
AAA:(諸人都說)甚是。
    (辭了那些姑子,仍俱回到新塋。)
    (柏夫人已睡起一會,總覺勞乏,見他們回來,問些閒話,晚飯之後俱各早為安
    (歇。)
    (次日,諸人歇息一天。)
    (內外帳房各項領取歸帳,執事人等收拾陳設、鋪墊、燈彩、一切應用器皿,交
    (代被褥,銷算總帳,整整忙了一日。)
    (初八一早,復山圓墳,上祭供飯。)
    (諸事完畢,寶釵、探春吩咐先發箱子及各樣板箱、桶簍,派家人們押著先進城
    (去,其餘交外帳房一並收拾。)
    (剩下花果茶點,各處按人分散。)
    (早飯之後,太太們都進城來,先到介壽堂請安。)
    (老太太將各人勞慰一番。)
    (拉著寶釵、探春十分獎贊。)
    (荊、朱兩姨娘也很為感謝。)
    (趙奶子、錢、宋兩奶子抱著慧哥同探春的定哥兒、閏姑娘,楊家的抱著夢金,
    (俱來請安道乏。)
    (王夫人同各位太太彼此接抱一會。)
    (夢玉們到承瑛堂請安。)
    (石夫人給寶釵、探春道謝慰勞。)
    (海珠們亦再三稱謝。)
    (擺過晚飯,各位至親太太同本家的奶奶、姑娘俱各告辭家去。)
    (王夫人們亦將息過數日,不覺已是十二月半,去封印不遠,來辭老太太,要回
    (金陵料理年事。)
    (祝母同柏夫人們初意不肯放去,因想著多年回家,頭一個年下,不能不去料理
    (,定了十八起身回金陵。)
    (梅秋琴亦揀十八日娘兒夫妻回蘇州過年。)
    (連日兩宅裡設席謝勞餞行。)
    (探春、寶釵交代算帳,十分熱鬧。)
    (今且將王夫人領著寶釵、探春、珍珠、巧姑娘們回金陵,梅秋琴回姑蘇度歲,
    (祝府守制閉靈之事暫且不敘。)
    
    
404**時間: 地點:
    (再說柳緒自從揚州與夢玉分手之後,又遇薛姨太太繼女結親一段事務。)
    (母子夫妻一路上受盡風波艱險。)
    (船中遇盜,真是九死一生,幸得包勇死力保全,得還鄉里。)
    (先趕著辦完葬事,這才修理房屋,買了百畝腴田,外有包勇經營,內有薛寶書
    (主持家務。)
    (柳主事是個清貧寒士,身後多變了個溫飽人家。)
    (真個是:
    (  溪水漸生朱舫活,野梅半落綠苔香。)
    (柳太太有此佳兒、佳婦,絲毫不用操心,十分安樂。)
    (常對著兒子、媳婦道)
太 太:賈府恩情刻銘心骨,我家世世子孫不可忘本,逢祭祀必禱之先靈家廟。
    (這柳緒承歡膝下,頗稱孝順,與薛寶書伉債情深,相依形影,終朝無事,閉戶
    (讀書,潛心經史。)
    (正值秋光清爽之時,稟過母親,帶著包勇亦常到名山古劑,漁舍樵林,隨心遊
    (玩。)
    
    
405**時間: 地點:
    (這日,帶著包勇逛到一個村莊,見有好些人圍著說話,柳緒同包勇站在後面聽
    (人說道)
柳 緒:這位新太守,不比前任的那位太守,你只看他到任不久,地方諸事肅清、各樣整
    頓,百姓們誰不敬服?況且咱們村莊都臨著海口,就是新太爺不吩咐,咱們也得
    出力,何況親加面諭,必得要商量出一個善法才是。
包 勇:(包勇忍不住上前問道)列位在此說些什麼?
說 道:(內中有個年老的說道)新任太守桂太爺到任後,因聞海盜屢劫商船,甚不安靜
    ,昨日親到臨海各莊,當面吩咐莊中挑選精勇會水的後生,十人一船,幫著兵役
    巡河捕盜。看莊之大小,定船之多寡,來往換班,巡環不絕,海面上自能安靜。
    因桂太守吩咐,咱們在這裡商議怎樣一個辦法。
包 勇:(包勇笑道)這件事不是站著三言兩語就說得完的。尋個地方坐著再從長計議。
AAA:(眾人都說)甚是。
    (柳緒也要同去聽他們議論。)
    (眾人來到村外社公廟裡,問和尚借些板凳,讓有年紀的幾位鄉長坐下。)
    (那些壯年後生站的站,蹲的蹲,各隨其便。)
    (柳緒在棵大槐樹下藉花而坐。)
說 道:(聽那為首的是個候選縣左老楊說道)這件事必得知會合村,有情願不避艱險要
    去捕盜的後生,約個日子齊集至社公廟,商量妥當,擇日上船,分頭去捕。不知
    諸位意見何如?
說 道:(有個錢老者說道)也不用上船去找,只要聽說那裡有盜賊,趕著駕船追去,還
    怕他跑到那裡去不成?
老孫笑:(台階上坐的老孫笑道)等著咱們追去,那強盜早沒有了影兒。
說 道:(有個姓李的說道)自然到海裡去等著的為是。
    (眾人議論半日,毫無主意,那聽的人也都慢慢散去。)
    (包勇甚覺好笑,忍不住對他們說道)
包 勇:我倒有個主意,必得如此辦法。
桂夫人:(眾人道)你說了,我們聽聽是個什麼主意。
包 勇:(包勇道)咱們這村裡有一千多煙戶,其間有一大半都是財主人家,誰肯去衝風
    冒險?那肯去的人自然都是些無產無業窮苦之人。況且那強盜幾次上岸打劫的,
    都是富戶,與窮人毫不相干,他們吃了自家的飯,給那些富戶人家去拿強盜,情
    理上也說不過去。如今既是新太爺吩咐臨海各村派人隨同兵役捕盜,必得先同富
    戶們商量,捐出銀兩,議出一位至公無私、村中素來敬信之人,總司其事。然後
    選擇願去的後生,共是多少分作兩起,僱定漁船,衙門裡去具呈請領船上應用軍
    器。自上船起,每人每日是多少柴米小菜,俱要寬為預備。定以五日為期,回來
    換下一班去。還有一切風雨寒暑衣履俱得備辦,每月至期給他們工價,以便養各
    人父母妻子。必得如此辦理,不但諸人踴躍,亦且可以久遠,咱們村莊裡免海盜
    之患。我的主意如此,不知諸位以為何如?
海珠們:(那些老丈們都點頭贊道)包大爺議論的很是。我們都想不到有這些為難之處。
    既是這樣說,明日就得請合村富戶們公議,趕著湊齊銀兩,以便請人料理。自然
    你們柳府上也是少不了的。
包 勇:(包勇道)咱們大爺年輕,諸樣都是太太作主,況且柳府上並非富戶,明日不便
    去議事。
AAA:(老錢道)不是這麼說,你主人雖非富戶,到底是個紳衿。咱們村裡除掉村南的
    張舉人,小紅廟的蕭舉人、陳翰林,東頭兒徐通政同你們柳家這幾家書香世族外
    ,其餘都是有錢並不做官。這樣公議,豈可沒有一個鄉紳子弟們在坐?就不出錢
    ,也得同來商議。
包 勇:(包勇問道)大爺意下如何?
柳 緒:(柳緒應道)是咱們村中有益之事,理應去聽諸位鄉長公議。
    (眾人大樂,各去分頭邀請富戶。)
    (柳緒帶著包勇離了社公廟,繞著樹林由溪邊沿堤慢走,看那農夫們收割晚稻。
    ()
包 勇:(包勇指道)那橋邊一帶光景很像璉二爺造的萬緣橋一樣,就是少個碑亭。
柳 緒:(柳緒點頭歎道)不知賈太太們安否?相隔萬里,信息難通。還有鎮江祝大爺,
    那天分手之後,不知作何光景。我提起他們只是要哭。不知是幾年上才能見面。
    (說著,止不住紛紛流淚。)
    (信腳剛到橋邊,見有四五個人騎著馬過了橋來。)
    (柳緒拭著淚將身閃開讓過牲口,慢慢踱上橋去。)
    (聽見背後有人招呼,柳緒們站住。)
    (回望見那些人勒馬站住,有一個像跟班的拉著馬走上橋來,口裡問道)
一 個:這位可是柳大爺?
包 勇:(包勇答道)是柳大爺。你們是那兒來的?
那人道:新任太守的大爺。
    (說著,趕忙下橋,走到馬前回話。)
    (原來馬上是桂堂領著家人、小子,聽說甚喜,忙下牲口走上橋來。)
    (柳緒也搶著迎下橋去。)
叫 道:(桂堂雙手拉住叫道)柳哥,咱們雖未見面,久欽風采,剛才到府拜見伯母暨尊
    嫂夫人,送上賈、祝兩家書信,坐談良久。知柳哥郊外閒遊,弟不能久待,正擬
    另日專誠奉訪,剛才馬上瞧見尊范同從人光景很像包勇,是以問詢,幾乎當面錯
    過。
柳 緒:(柳緒道)原來是桂公祖的少君,有失迎候,負罪之至。但不知怎麼認得賈、祝
    兩家,有煩寄信?
桂堂道:此間難以立談,那邊是個廟宇,咱們且去坐談一會。
    (柳緒應允,領著眾人一同走到廟前,見匾上寫著「鐵佛寺」。)
    (柳緒們走進山門,老和尚領了徒弟們趕著出來迎接桂少爺,進方丈獻茶。)
    (桂堂將賈、祝兩家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柳緒聽說璉二哥出家去了,不勝悲感,掩面飲泣。)
    (幸而賈太太們業已回南,又與夢玉朝夕相聚。)
    (聽說珍珠姐姐失足落江,不覺放聲大哭,真是悲恨交集,又感又歎,說道)
珍 珠:若非公子光臨,何以知其詳細。
桂堂道:柳哥再休要這樣稱呼。寶釵、珍珠兩姐同夢玉哥再三諄囑,叫我與柳哥訂為昆季
    ,以領教益。咱們就在此神前一拜,省了多少客氣。
    (柳緒見桂堂和藹可親,情詞真切,只得應允。)
    (吩咐包勇點了香燭,與桂堂拈香拜為昆季。)
    (柳緒年長為兄,兩人親愛異常。)
    (柳緒問些夢玉的近況。)
    (桂堂因天色已暮,趕忙辭別進城。)
    (柳緒再三相訂,彼此分手。)
    (不言桂堂進城一事。)
    (柳緒同著包勇急忙回到家中,柳太太婆媳正在盼望,見他回來報怨幾句,隨將
    (賈、祝、薛三家書信叫他細看。)
    (柳緒先將與桂堂相遇,到廟裡拜盟之事稟過母親。)
    (婆媳們聽說十分歡喜,也將剛才桂公子來家相會敘談之事說了一遍。)
    (柳緒忙將寶釵、珍珠之信念了一遍,又將薛家岳母同夢玉之信開看,真是情現
    (於紙。)
    (夢玉信尾上還有一詩,因高聲念道:
    (  送君何限意,一別竟無詞。)
    (但去不復問,我心君自知。)
    (柳緒念完,不勝悲感。)
柳太太:剛才桂公子來定要請見,一會兒又找你不著,只得同媳婦見他。誰知也同夢玉一
    樣親熱,並無一點貴公子的習氣。我聽說璉二哥出家,珍姐姐掉下江去,由不得
    同媳婦哭起來。他也出了好些眼淚。賈太太們回南之後,他們在金陵同你丈母們
    住了幾天才起身來的。這書子、物件都是這三處寄來的,令人見物思人,更深寄
    念。他說一半天桂太守的夫人、小姐都要到咱們家裡拜會。既是璉二哥的親家,
    同咱們也是親眷一樣。
雁書道:(薛寶書道)又是夢玉的丈人,自然玉兄弟一定再三囑托照應。咱們明日就去回
    拜,給桂太守請安才是個道理。
柳 緒:(柳緒道)論理明日進城才是道理,偏生村裡又有公議必須要到。
太 太:(柳太太問)是什麼公議?
    (柳緒將剛才眾人所議之事說了一遍。)
雁書道:(寶書道)既是鄉長們相訂,不去倒使不得,只好後日一早進城。
柳太太:我們既知道珍姑娘落江身故,想他待咱們那番情義,令人可憐,要報也是不能,
    我打諒在鐵佛寺給他做三天道場,盡點窮心。
柳 緒:(柳緒夫妻忙應道)太太說的甚是。
    (母子們商量已定。)
    (次日早飯後,柳緒仍帶著包勇到社公廟來。)
    (村裡的父老、富戶、鄉長們俱早已到齊,商量已定,各量田地多寡,家富厚薄
    (捐銀多少。)
    (諸人就在公議簿上寫明數目。)
    (共湊了三千七百幾十兩。)
    (就少那總辦之人尚未議定,你提我讓,都不肯經手,有那願意的,眾人又不托
    (心,議論雖多,總難其選。)
    (內中有位年高有德,合村最為敬服的孔老人家名叫孔紹洙,是個講禮君子。)
AAA:(他見彼此推讓不了)諸位既不肯擔此重任,我倒有個主意,不知可還使得?
答 道:(眾人齊聲答道)孔老丈吩咐自然不錯,再無不妥之理。
AAA:(孔紹洙道)這個重任不但光收銀兩,叫眾人托信得過,還要是個在行人生發經
    營,用銀得當,一切僱募人工,制辦物件,應用應省,咱們全然摸不著頭腦。村
    中既捐出這項銀兩,也必須一勞而逸,從此安寧,這才是個道理。若是托人不妥
    當,將銀花費,村中毫無益處,白費了新太守為民的苦心,眾親友捐資的高誼。
    所以這總辦之人,也不是可以推遜出來的。咱們這柳相公的祖老太爺就是我的好
    友,後來有他父親,從小兒就不多言多語,只知道攻苦唸書,閒暇無事就到我家
    談談世務。我瞧著他做秀才、舉孝廉、成進士做官。如今又見了他的兒子,又是
    這樣翩翩英俊,令人可愛。他家是個世代讀書君子,自從他們回家這幾個月,我
    瞧著舉止動作全是祖父家風,我心中也很歡喜。他家的這個包管家也是個忠心義
    膽的人,我見他給主人料理葬事、修造房屋、經營產業,出力出心,絲毫不苟;
    還兼著一身本領,勇力過人,真是個草野丈夫。我聽說昨日是他的議論頗有規則
    ,可見他胸中自有經濟。我的意見竟將這總理重任托包管家去辦最為妥當。因他
    是柳宅管家,不便出名,議單上寫明交與柳家主僕,似乎很可使得,不知諸位以
    為何如?
    (柳緒不等眾人開口,趕忙說道)
趕忙說:柳緒年輕,包勇又是下人,如何能夠料理這些事務?斷不敢當此重任,求老丈另
    托人辦。
包 勇:(包勇說道)我是下人,何敢經理?求諸位大爺們再從長商議。
AAA:(眾人一齊道)不用多說,孔老丈議論很是。咱們竟立了議單,各畫花押,所有
    捐項,各人送到柳宅。
    (諸人應允,也不管柳家主僕依與不依,竟是孔紹洙出名立議,拉著柳緒主僕各
    (畫了花押。)
柳 緒:(柳緒道)既蒙見委,自當令小僕竭心盡力,但諸事紛繁,倘有不週之處,還求
    諸長翁指教。
    (眾人又謙了一會,時已下午,就在那桂花樹下擺設立議公席,彼此暢飲,直到
    (月上花梢而散。)
    (柳緒到家,帶著包勇將孔老丈同各鄉長立議托辦之事稟了母親。)
柳太太:既是鄉鄰公議,自難推托,但你年幼無才,不過居其名色,其重任全在包勇,很
    可放心,自能料理妥當。一切應辦之事,你不可混出主意。
    (柳緒唯唯答應。)
包 勇:(包勇道)太太雖是這樣吩咐,但小的總要同大爺商量才能辦事。若光是包勇一
    人,倒要掣肘。太太只管放心,不叫大爺落人褒貶。
太 太:(柳太太點頭道)諸事仗你斷,不可靠住大爺。
    (包勇答應出去,歇息一宵,晚景不提。)
    (次日早飯之後,柳緒辭過母親,帶小子得祿進城去謁見太守,主僕兩個騎著牲
    (口款款慢行。)
    (正是晚稻登場,雁聲天際,那些莊家男女都帶著豐收景象。)
    (不多會進了城門,只見巷舞衢歌,士民樂業。)
    (來到太守轅門,下了牲口,就命得祿看著鞍馬,自家走到號房裡,通了名姓,
    (敘其來歷,遞上名帖、號禮。)
    (那位號房先生一面接著包兒,說道)
說 道:原來是柳老先生的相公,失敬了。前日府裡的少爺要到尊府去拜望,要看鄉紳名
    單,因敝同事們不知府上住處,就不寫住居何處。一會裡面查問出來,他們對答
    不出。太爺動氣,說道:『有錢貢監職員開滿一單,將一位有名的鄉紳,連住處
    都不知道,算個什麼號房!』將值日的兩個敝同事每人打了三十板,聽說還要革
    役。今日尊駕來的正好,若是見著太爺,可以說個情兒,免他們革役,真是莫大
    的德行。咱們上這號缺,實在不是容易的。
柳 緒:(柳緒道)若是別事斷不敢預聞,既為舍間住處受屈,弟倒可以力求這個情分。
AAA:(那人大喜,連忙招呼道)奚老大,你們快來!
    (裡間屋內走出兩人,問道)
問 道:什麼?
    (這值日號房指著柳緒,將剛才彼此的話說了一遍。)
    (那奚、魏兩先生歡喜之至,忙邀柳緒到屋裡坐下,倒茶致謝,說道)
說 道:若能保全,還要格外酬謝。
    (柳緒問那值日先生尊姓,那人答道)
柳 緒:姓佟。
柳 緒:(柳緒道)煩佟先生將名帖投進去罷。
應 道:(老佟應道)就去。怎麼相公不跟個尊管?
柳 緒:(柳緒道)有個小子得祿,在轅門看著牲口。
笑 道:(那先生笑道)原來相公尚不知道,桂太爺下車以來政治肅清,十分風厲,真是
    宵小潛蹤,可以夜不閉戶。路上掉了東西無人肯拾,何況兩個大牲口拴在那裡,
    就餓死了也沒人去動的,盡可放心。我著人去叫尊管來,也好跟著進去。
    (柳緒拱手稱謝。)
    (老佟叫人去不多會,領著得祿進來伺候相公;拿著名帖一直來到宅門,見堂官
    (杜大爺回明來歷。)
AAA:(杜麻子道)這是要見的,快請進來!
    (接了帖兒往裡去回。)
    (剛到二堂上,裡邊轉出一人,老杜瞧見大喜。)
    (不知那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桂太守款賓念舊 柳公子遇虎招親)
    
    
406**時間: 地點:
    (話說杜麻子來到二堂,剛往裡走,迎面見桂堂出來。)
AAA:(老杜道)前日去拜的那位柳相公特來回拜。
AAA:(桂堂聽說問)在那裡?快請進來。
AAA:(老杜道)他要拜見老爺,這是他的名帖。
    (桂堂看帖上寫著「治年姪柳緒」。)
桂堂道:你上去回老爺,我見過柳大爺,一會兒同他去見。
    (老杜點頭進去。)
    (桂堂來到宅門,見號房領著柳緒主僕剛走進來,桂堂上前接住,說道)
說 道:正在這裡渴想,知柳哥今日必來。
柳 緒:(柳緒道)潔誠來謁令尊年伯公祖大人。
    (桂堂同至花廳坐談一會,知道父親公事辦完,領柳緒來至上房。)
    (桂恕同金夫人因賈家再三面托,又是夢玉繼母之子,前日與桂堂拜為昆季,因
    (此並不客氣,竟以子姪禮相待。)
    (柳緒走進上屋,見桂恕夫妻趕忙跪拜。)
    (金夫人見他溫文風雅,氣概衝融,與桂堂不差上下,真是一對翩翩公子,心中
    (大喜,親手扶他起來,對老爺說道)
王夫人:怨不得賈大姐姐們同夢玉念念不忘,再三諄托。今日見這品兒,真令人可想,與
    咱們堂兒很像弟兄。
桂恕道:我與他父親是大考同年,長安舊友。今日見此佳兒,聽說芸窗苦志,能讀父書,
    筆下也很去得,又頗孝順,將來定是玉堂貴客,令人歡喜。
金夫人:咱們坐下慢慢再談。
    (姑娘們送茶之後,桂恕吩咐)
姑娘們:就在上房擺設晚飯。
    (老夫妻兩位領柳緒、桂堂坐下慢慢飲酒。)
    (桂恕將這裡風俗人情、農桑工賈、士民利弊以及婚喪禮節之事、賢良方正之人
    (,一件一宗,無不悉心細問。)
    (柳緒條條應對,諸務周詳。)
    (桂恕十分歡喜,因而歎道)
歎 道:膏梁子弟都不過是朝餐夕寢,衣架酒囊,一切世務全然不知。柳郎可為讀書特達
    之士。堂兒雖知上進,而於世事人情未能通曉。
金夫人:將來同柳哥常在一堆,講詩論文,自然通達世務。
點頭道:(桂如點頭道)我正有此意,且消停幾天,你帶著蟾珠到柳太太家裡拜望,當面
    對柳太太說明,將堂兒附在他家,同柳郎作伴讀書,叫他兩個都拜在書院掌教高
    老師門下看文章。柳郎的修金不用柳太太費心。我因孩子們在衙門裡唸書,胸禁
    不能開展,徒學了些做公子的習氣,最為可恨。今難得柳郎這樣好友,又住在村
    莊,離城甚遠,避掉城中市井之氣,最為妥當。
王夫人:(金夫人甚喜)老爺見的甚是。一半天我去見柳太太,將堂兒交給與他,再無不
    肯之理。
    (老夫妻們飲酒說話,不覺天色將晚,柳緒起身告辭。)
桂恕道:也罷,出城尚遠,不便再留,無事可以常來走走。
柳 緒:(柳緒答應說道)前日號房裡因緒家被責,面求伯父公祖免他革役。
    (桂恕含笑點頭,命桂堂送緒哥出去。)
    (金夫人再三囑其常來,回家先為致意。)
    (柳緒答應,同桂堂走出外廳。)
    (跟班的去叫得祿,將牲口拉到大堂簷下。)
    (那些值堂的頭役站立兩旁,伺候大爺送客。)
    (柳緒辭別桂堂,就在簷前上馬,走出頭門,見佟先生們都站在號房門口,柳緒
    (下馬笑道)
柳 緒:諸位放心,剛才求過太爺,已准了這個情面,只是以後總要諸事留心。
    (奚先生們大喜,說道)
說 道:真是感謝不盡,等下班的日子專誠到府拜謝,還要盡點微意。
蘭生道:(佟先生道)天已不早,現今深秋天氣,說黑就黑,出城到尊府尚有十五里,這
    幾天各處老虎甚不安靜,尊駕出了城門,加鞭快走要緊。
    (柳緒聽說,即忙辭了他們,上馬走出轅門。)
    (外面得祿騎上牲口,主僕兩個催著要快,無如街市上正是晚集,買賣交易,挨
    (擠不開,只得忍著性兒慢慢出了城門。)
    (關廂裡有那些左近村莊的男女們,紛紛擾擾,都奔著家去。)
    (柳緒見紅日業已銜山,照著楓樹林中霞光遍野,心中十分開暢,隨著牲口沿堤
    (慢走。)
    (得祿很為著急,說道)
說 道:大爺別看景致,咱們沿著山腳還有十四五里道兒,這一向近山,各村都防虎患,
    真個不是玩的,快些走罷。
    (柳緒見煙雲四起,看看將黑,緊催牲口,漸次來到山腳。)
    (見有十來個獵戶,拿著槍弩火器,望樹林中繞了進去。)
    (主僕兩個正在依林繞山而走,迎面一陣西風吹開落葉,竟似一陣亂蝶撲人逐馬
    (。)
    (得祿有些膽怯,用鞭梢指道)
指 道:大爺瞧那樹根下蹲著個黃的,是個什麼?
    (柳緒嚇了一跳,回頭問)
柳 緒:在那裡?
說 道:(定睛細看說道)像是落的黃葉。
    (心中也覺害怕,使勁加上兩鞭,放開牲口一直跑過山腳,出了溪口,沿堤慢走
    (。)
笑 道:(得祿後面笑道)剛才繞著山走,將個心跳上了腦袋,渾身只是出汗。這會兒跑
    過山腳,有三里多路,任什麼也不怕。牲口跑的發喘,咱們到溪河去飲點水再走
    ,橫豎到家不上四里來路。
柳 緒:(柳緒道)剛才我也有些害怕,跑離了山腳才放心,多時不騎牲口,很覺顛的慌
    ,我也要下來歇歇。
    (一面說著,主僕都下了牲口。)
    (拉著走了有一箭來路,聽著溪水淙淙,柳緒將馬交)
    (給得祿拉去飲水。)
    (得祿拉著兩個馬走到溪邊,那牲口再也不肯下去,在堤上只是撒溺。)
趙祿道:(得祿道)不好,這兩個馬跑破了尿泡,盡著溺個不止。
柳 緒:(柳緒道)我去拔幾根茭草給他吃,歇會子只怕就好。
    (說著,走下堤去。)
叫 道:(得祿聽著主人大叫道)哎呀!
    (剛要接問,只見一隻大黑虎橫咬著柳緒,縱身跳過溪去。)
    (隨著一陣大風,飛砂拔木,那兩個牲口一齊大驚,往前直奔。)
    (得祿拉他不住,一跤栽倒,口裡發口禁,身如綿軟,含著眼淚往前帶爬帶走,
    (奔回家去。)
    (這且慢表。)
    
    
407**時間: 地點:
    (且說柳緒被虎咬住,自問必死,半邊身在虎口痛不可忍。)
    (那只虎銜人跳過一座山頭,來到懸崖邊一棵大樹根下將人放下。)
    (那虎撲地跳去有一丈來遠,在草地上打滾。)
柳 緒:(柳緒想道)他此番跳過來定然來吃,斷無生理。我何不爬上樹來,倘能逃得性
    命亦未可定。
    (急忙站起,不顧疼痛往上使勁就爬。)
    (那樹身上繞著老藤,倒像是登梯一樣,上去有一丈多高,正在氣喘心跳,誰知
    (那密葉裡面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拉住柳緒說道)
柳 緒:我在此間等著救你,只管放心。
    (柳緒出其不意,又嚇了一個半死。)
    (那人使勁一提將柳緒拉了上去,給他騎在一個大小杈裡,叫他把樹坐穩。)
    (那人隨即盤樹下來,剛到樹根尚未站穩,那只大虎業已轉身跳來,迎面一撲,
    (那人扭身一躲,順手在腰間拔出一個大銅錘,搶離樹根。)
    (那虎將前爪在地一伏,急縱過來,將那條剛尾就人一剪,谷振山鳴,葉落如雨
    (。)
    (那人閃開一步,趕著搶進身去,照著鼻樑一錘打去。)
    (那虎負痛大吼,往上一攛,那人將身一折,望著虎腰上使勁又一錘,跟著在腰
    (跨上用盡氣力踢了一腳,不等那虎再跳,趕著又是一錘,那虎過於受傷,動彈
    (不得。)
    (那人反身站住,按著虎頸接連幾下,只見那條虎尾勉強一豎,接著吼了一聲,
    (嗚呼西去了。)
    (那人還怕他死的不很舒服,又在週身上下給他大錘一頓。)
    (此是九月半後,涼月滿山,石縫裡的寒蛩順著西風悲鳴不已。)
    (那人坐在虎背上喘息了一會,依舊將銅錘插在腰裡,走到樹邊叫道)
叫 道:你下來罷。
    
    
408**時間: 地點:
    (卻說柳緒自從坐在樹上看那人同老虎格鬥,只覺汗流浹背,膽戰心驚,恨不得
    (幫著那人一下子將虎打死。)
    (昏昏沉沉看了半日,直到此刻心才放下。)
    (聽見那人叫他,急於要下樹來,誰知身子被虎咬傷,一路拖來,週身擦壞,兼
    (著剛才爬樹使勁過猛,十指皆破,無處不疼,這會兒倒動彈不得,扎掙著勉強
    (下來,十分吃力。)
    (那人扶住,站在樹根旁。)
柳 緒:(柳緒道)不知尊兄名姓,何以在此救我性命?尊府住在那裡,明日舉家到府拜
    謝。
那人道:我姓馮名富,就在這山後陶家莊住,世代都靠打獵為生。我父親是個拳棒教師,
    將生平最得意的幾門手腳不傳徒弟,只教會了我們兄妹兩人。如今父母都不在了
    ,只剩我同妹子兩個。昨晚上我父親托夢說:『明日有個孝子要被虎傷,應該你
    救他性命,他就是你的妹夫,不可錯過。』叫我吃過晚飯在這樹上老等。我想父
    親生平從不說謊,想是真的,叫妹子收拾晚飯,吃過到這裡坐了好一會,誰知真
    個老虎拖了你來!但不知你姓什麼?住在那裡?如今是我的妹夫,同我回去成親
    。
柳 緒:(柳緒道)小弟姓柳,住在孝義村,家有老母,室中已經娶婦,蒙兄救命之恩,
    定當重報,令妹之事,斷不敢從命。
    (馮富聽說勃然大怒,說道)
說 道:你這人好沒良心,又不講理,剛才老虎咬了你來,你為什麼不對他說不敢從命?
    這會兒有了命,你又會不敢從命,真是野事!
柳 緒:(柳緒道)馮兄息怒,並非小弟不敢遵命,因老母在堂,還有糟糠之妻,小弟不
    敢作主,此事只好慢慢相商。
馮富道:老太太那裡自然要去通知,若說你有姓康的做妻,難道就不可以再娶我們姓馮的
    做老婆嗎?
    (柳緒甚覺好笑,說道)
柳 緒:明日同家母到尊府商議。
馮富道:這會兒已將半夜,目今各處都有虎患,咱們回家去罷。
    (柳緒應允。)
    (馮富過去將老虎背上,叫柳緒跟著走過後山,下去不遠,就是陶家莊。)
    (馮富走到自家門首,叫妹子開門,裡邊答應,黑影裡將門開掉。)
馮富道:快些點燈,還有人同了回來。
答 道:(那姑娘答道)屋裡有燈。
    (馮富領著柳緒走進屋裡,將老虎放在地下,讓柳緒坐在炕上。)
    (柳緒見牆上掛著幾張虎皮,這邊板壁上都是一溜兒弓弩軍器。)
    (猛抬頭見那燈背後牆角上掛著一個人頭,披散著頭髮。)
    (燈下見馮富生得劍眉環眼,高顴大鼻,坐在一條凳上,威風凜凜。)
    (柳緒心中驚恐,想道)
柳 緒:看他相貌,聽他剛才說話,是個爽烈漢子,如其不從,竟有性命之憂。脫離一虎
    ,又遇一虎,白死在這裡也無人知覺。
    (柳緒正在思想為難,馮富叫道)
柳 緒:二姑娘,你關上門不到屋裡來,站在院子裡幹什麼?
    (那姑娘答應,走進房門。)
    (柳緒趕忙施禮,見這姑娘生得杏眼桃腮,十分美麗,與他令兄大人迥乎各別。
    ()
    (同柳緒見過禮,就坐在馮富凳上。)
指 道:(馮富指道)這就是父親夢中所說的妹夫,我對你說明,才去救他回來。這老虎
    就是媒人,你們也不用客氣,兩個人磕個頭就算了。
    (說著,站起身來,左手拉著妹子,右手過來拉住柳緒)
柳 緒:你兩人磕頭罷。
    (柳緒被他抓住,臂痛如折,疼不可忍,趕忙雙膝跪下,馮姑娘亦跪下,雙雙對
    (拜。)
    (馮富心中大樂,不覺呵呵大笑,說道)
說 道:好快活,完了我一件心事。
    (看他夫妻拜完起來。)
AAA:(對妹子道)我打完老虎,肚子餓了半日,家裡有的野味,溫上酒,咱們吃杯喜
    酒兒。
    (馮姑娘收拾酒菜,擺在炕桌上,移過燈來,兄妹夫妻三人飲酒。)
    (只有柳緒週身疼痛,呻吟不已。)
    (馮姑娘知道身被虎傷,說道)
說 道:咱們家有虎傷藥,為什麼不敷上些?
馮富道:這是你的事,我全不知道。
    (馮姑娘連忙取藥,用水調好,叫柳緒解開衣服,將被傷處所都替他敷上,又用
    (金瘡藥上了擦傷之處。)
    (柳緒見他如此光景,由不得動了一段情腸,與他十分親愛。)
    (兩個人相偎相倚,倒像是久別初歸的那番親熱。)
    (馮富只管大飲大嚼,隨他夫妻們說笑言語,全然不知,柳緒已止痛,三人暢飲
    (,比剛才大不相同,彼此毫無拘忌。)
    (馮富飲酒得意,將生平本領高談闊論。)
    
    
409**時間: 地點:
    (正說的高興,忽然想起一事,說道)
說 道:你們吃會子酒,叫妹夫安歇。我到他家去通個信兒,別叫老太太哭的傷心,明天
    同著他家的人來接你們家去。
柳 緒:(柳緒連聲應道)大哥說的很是,就請去罷。
    (馮富又喝了三大碗酒,站起身來,將腰間銅錘拽了一拽。)
    (柳緒對他說明門前方向牌匾,外面管事的相貌、名姓。)
    (馮富點頭,揚長而去。)
    (馮姑娘跟著出去,關上街門走進房來,見柳緒坐在炕上,將臉握住,問道)
問 道:你為什麼?
柳 緒:(柳緒放下手來指道)那是誰的腦袋?怎麼掛在屋裡?我很害怕。
笑 道:(馮姑娘笑道)那是個乾的人熊腦袋,看著很像個人頭。
柳 緒:(柳緒笑道)剛才叫我很嚇了一跳。這個老虎就該丟在院子裡,還怕誰來偷去不
    成?我瞅著他總有些膽怯。
李姨娘:(馮姑娘道)這容易,等我拿他出去。
    (說著,走到那邊,左手抓著虎尾,右手拿著一個前爪,將虎提了出去。)
    (柳緒大驚,問道)
問 道:這虎有多重?你怎麼拿得動他?
笑 道:(馮姑娘笑道)這虎不過二百來斤,還不算很大的老虎。
柳 緒:(柳緒搖頭說道)我從此怕聽『老虎』二字,就見個畫的也要心驚。
笑 道:(馮姑娘笑道)有我在,怕什麼老虎!
    (說著話,將殘酒撤過,收拾完結。)
    (夫妻兩個鋪炕安寢,說不盡這一宵海誓山盟,萬千恩愛。)
    (這且慢表。)
    
    
410**時間: 地點:
    (且說得祿帶爬帶走有一箭多路,動彈不得,臥在草堆睡了一會,只覺著寒露滿
    (身,清光遍野,站起身來一步一顛,望著村裡回去報信。)
    (走下有二里多路,望見村口,那兩匹馬在路旁吃草。)
    (得祿過去拉他,那馬一驚,又忽然渾跑。)
    (得祿一面吆喝,趕著追趕,又鬧了好一會,才將兩個牲口拉著走進村來。)
    (到了門口,使勁打了半日,裡麵包勇開出門來,見是得祿,忙問道)
忙問道:怎麼這會回來?大爺呢?
哭 道:(得祿哭道)大爺被老虎拖去了。
包 勇:(包勇叫聲)哎呀!
    (一個頭暈倒在地下。)
    (得祿叫喊一會,包勇哭道)
包 勇:疼死我了!
    (隨將牲口拴在院裡,將門關上,領著得祿進去,急打上房院門。)
    (薛寶書聽見,叫老媽兒開門,想是大爺回來。)
    (老媽兒摸梭一會,出來開了院門。)
    (包勇們往裡飛跑,口裡叫道)
包 勇:大奶奶快去回太太,說大爺被老虎拖去了!
    (寶書聽見身子一軟,不覺死了過去。)
    (柳太太在牀上聽見,忙問道)
太 太:大爺怎麼?
包 勇:(包勇大聲答道)被虎拖去了。
太 太:(柳太太叫聲)哎呀!
    (也就暈了過去。)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