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 至 第一九〇
１８１＊＊時間： 地點：
（此時太太們在正廳上說些謙虛客話。）
（桂太太稱王夫人是太親媽老太太，王夫人再三說道）
王夫人：親家太太，你這樣稱呼，我實在不安。咱們是四門親家，你要這樣拘禮，我就不
敢親近你了。
太 太：（桂太太笑道）本來是長親，名分在此，不能不這樣稱呼。
桂太太：（祝太太道）我倒有一個調停的法兒，不知可還使得，省得兩位親家太太彼此謙
讓。
王夫人：（王夫人忙問道）怎麼個調停法兒？倒要請教。
柏夫人：（柏夫人道）今兒是上好吉日，咱們又是至親聚在一處，何不咱們三個人拜了姐
妹，彼此既好稱呼，又好關切商量辦事，省了多少客氣！這件事不知可還使得？
（王夫人不等說完，歡喜的連忙說道）
王夫人：好極！咱們竟是這樣。
金夫人：我如何敢同太親媽拜姐妹呢？
柏夫人：（柏夫人笑道）桂三妹妹過有些酸味兒。
（王夫人吩咐珠大奶奶，命他們點起香燭，就在正廳中間對著那一幅大三星面前
（鋪下紅氈。）
（一會兒擺設妥當，王夫人命寶釵取筆硯、大紅全帖。）
（三位太太敘了年齒：王夫人居長，祝太太次之，桂太太第三。）
（王夫人先念著，叫寶釵寫道：賈門王氏容莊，年五十六歲，九月十八日辰時生
（。）
（祝太太念道：祝門柏氏抱貞，年五十三歲，十二月初十日寅時生。）
（▉桂太太念道：桂門金氏香樹，年三十七歲，八月初八日子時生。）
（▉寶釵寫完，王夫人就叫用雙紅全柬照著寫三個。）
（三位太太一齊焚香，向上拜了八拜，對拜一番。）
王夫人：（金夫人笑道）咱們各盡各道，我同親家太太、兩位大親家太太、二親家太太、
四姑太太也拜個姐妹兒，彼此都省得謙虛。
王夫人：（王夫人道）我給三妹妹調停，這個意思，除了我這邊的，到底不便。你竟同你
親家、大親家拜了罷。
珠大奶：（珍大奶奶趕忙說道）我也不便同三姨兒拜姐妹，竟是璉二妹妹兩親家拜了，倒
是正理。
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到底不比得你大姐姐，這又何妨呢？
（珍大奶奶定不肯，說道）
說 道：我同三姨兒叫親家姐姐都使得，拜是斷不敢拜的。
桂太太：（祝太太道）既是咱們大親家太太這樣過謙，三妹妹同親家太太拜了罷。
（於是，桂太太同璉二奶奶兩親家也拜了姐妹。）
（珍大奶奶們這一班拉著璉二奶奶都過來拜過兩位姨兒。）
（桂蟾珠過來剛要下拜，王夫人趕忙拉住道）
王夫人：三妹妹，你將這女兒過繼與我罷，他又好稱呼。
（祝太太、桂太太都說）
太 太：甚是。
（吩咐擺好椅子，請王夫人坐下，命蟾珠拜了媽媽，又同諸位嫂子、姐姐們磕過
（頭。）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這會兒都是姐妹親家，可以不用謙讓。咱們熱鬧了這半天，也忘
了姑爺過來沒有。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我剛才問過，說還沒有過來呢。
珠大奶：（珍大奶奶笑道）爺爺同奶奶瞧見這個孫女婿，那裡就肯放他過來？
柏夫人：（柏夫人道）偏生大太太身子不好，今兒又不過來大家熱鬧。
大奶奶：（珍大奶奶道）大太太說過，等身子好些兒要請二姨兒同親家姨兒過去坐坐。
金夫人：我一半天去見太太，辭行暢敘一天。
回 道：（嫂子們回道）姑爺過來了。
桂太太：叫他進來磕頭吧。
（嫂子們答應出來。）
（一會兒蓉大爺陪著進來。）
（先讓賈蓉見過兩位太太同蟾珠姑娘，請姑爺給二奶奶磕頭。）
（另又添上一個坐兒，請丈母坐下受禮。）
（平兒謙讓一會，難以推卻，只得先給王夫人磕過頭，同祝太太、桂太太們道個
（罪，又向三位奶奶、四姑娘致意過，這才轉身受姑爺磕頭。）
（接著眾人同姑爺見禮，鬧了半日才完。）
王夫人：（王夫人拉著桂堂笑道）你是我的外甥，又是姪孫女婿，到底算那一條兒呢？這
會兒且叫我大姨娘，等著姑娘過了門再叫我二奶奶罷。
說 道：（賈蓉過來說道）父親叫回二奶奶，要往別處去道喜，不能來陪妹夫。一會兒坐
席也不用等，就叫蓉兒在這裡陪坐。
王夫人：（王夫人道）也罷。你親在這裡，你哥兒兩個倒拘的慌，這倒很好。咱們也要到
上屋去坐。
柏夫人：（柏夫人們都說）甚是。咱們這會兒不算新親了，倒很爽快。
（三位太太同珠大奶奶、珍大奶奶、璉二奶奶六位來到上房，寶釵、珍珠、蓉大
（奶奶拉著蟾珠、芙蓉到秋爽齋來。）
（賈蓉陪著桂堂往大觀園去逛。）
（那些嫂子、姑娘們分做三處照應，又將跟來的姑娘、嫂子們邀在花廳裡坐著吃
（茶。）
（寶釵們到了秋爽齋，芙蓉不敢同坐，再三謙讓。）
寶 釵：（寶釵道）好討嫌，你怎麼也鬧的這麼酸手兒？
對珍珠：老太太，你坐下罷，別鬧的紐兒邱兒的，叫人發煩！
（芙蓉笑著坐下。）
（暢談一會，十分相契。）
寶 釵：（寶釵道）今日三位太太這樣一辦，真是省了多少客氣。咱們也很舒服，還管著
又親熱，將來還省了好些繁事。真是咱們太太想得到，這件事辦的我很樂。
珍 珠：（珍珠笑道）那天媽媽也提起過這件事，說等著幾時我邀了桂三舅母去同你們太
太拜姐妹，我回來就忘了對太太說。可巧的今兒拜了姐妹。真是前世的姐妹，到
底還是要做姐妹。
寶 釵：（寶釵笑道）太太們拜了前世的姐妹，咱們為什麼不拜個今世的姐妹呢？
對珍珠：咱們同那幾個拜？
寶 釵：（寶釵道）不用拉人，在坐兒的就很夠了。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我怎麼同嬸子、姑姑們拜姐妹呢？別叫人聽了當笑話。除掉了我
，嬸子們去拜罷。
芙 蓉：（芙蓉道）我是更不敢的了，連這坐坐都是不該的，不過是姑娘、奶奶們的抬舉
。若是越分之事，那是斷不敢從命的。
寶 釵：（寶釵道）我最嫌你們這些酸氣，你兩個那輩子一定是老西兒變來的，一開口就
是酸味兒。
（蓉大奶奶們都一齊大笑。）
對珍珠：不用說了。我來開單，敘出年歲，咱們再議。
對寶釵：（走到裡間對寶釵道）你們各人寫出年歲，我來總寫。
（蓉大奶奶們也不好再推，只得各人寫出八字，交與珍珠。）
寶 釵：（寶釵道）這間屋裡可是找不出一張紅紙兒來。
珍 珠：（珍珠笑道）寶太太近來鬧的俗不可耐，開口就是紅紙兒。你等著我去找張硃砂
箋，再泥他一碟真金，給你硃砂箋上寫金字兒，比紅紙兒還不熱鬧嗎？
（說的寶釵們都吃吃大笑，說道）
說 道：咱們出去，讓他去寫。
（不一會，珍珠寫完出來，眾人圍著看，那上面寫的是：賈張氏淑姜，年二十四
（歲，正月二十七日未時生；賈薛氏寶釵，年二十一歲，三月初四日巳時生；賈
（珍珠，年二十歲，二月十三日午時生；江芙蓉，年十九歲，十月十二日酉時生
（；桂蟾珠，年十五歲，八月十六日子時生。）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怎麼將我寫在頭裡？
寶 釵：（寶釵笑道）誰叫你年紀比咱們大呢。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我不管年紀大不大，我輩分兒小，這會兒要拉上我拜姐妹，我情
願在盡後做個妹妹。
寶 釵：（寶釵笑道）你真是搜攪，那裡有個妹妹的年紀比姐姐的大呢？
珍 珠：（珍珠笑道）我倒教你一個稱呼，以後你竟叫嬸子妹妹、姑姑妹妹就完了。
寶 釵：（寶釵道）再說說要黑了，磕個頭兒，好吃點心。
珍 珠：（珍珠笑道）咱們也不用供個關帝財神爺、備個三牲香燭，就是這樣磕個素頭兒
嗎？
寶 釵：（寶釵道）咱們竟對著這一林的綠竹子兒磕個頭兒罷。
ＡＡＡ：（眾人俱說）甚是。
（挨次兒站定，一齊下拜。）
對珍珠：自此以後，情同手足，富貴貧賤毋許相忘。
（眾人都一一答應，姐妹們十分親熱，敘齒坐下，吃午茶點心，彼此並無客氣。
（）
（祝太太們來到上房，有趙奶子、唐奶子抱著兩個哥兒上來，給太太們請安道喜
（。）
（兩位太太輪著抱了一會，王夫人因天氣暑熱，恐太太們累著，吩咐奶子們抱去
（。）
（各位太太換了常服，就在上房散坐談心。）
（王夫人問起祝親家的病勢到底怎樣，柏夫人歎息道）
王夫人：你親家的病，總是忽輕忽重，叫人難以測度。我瞧著竟有些兒費事，這幾天過了
老太太的生日，總也沒有接著一封家信。昨日個說什麼夢見三兄弟來辭行。同他
到了一所大房子裡去，又是二兄弟屋裡的素蘭拉住他大笑。他醒過來，正交三鼓
。你親家說，這夢甚是不祥。我說這是心記夢，不用去想他。說呢雖是這樣說，
到底這夢做的不好。
金夫人：你三兄弟也做個夢，說是什麼姻緣前定，又是什麼賈太太的話。我因為是個大早
上，很嫌人家說夢，就趕著攔住，不叫他再說。
柏夫人：（柏夫人道）他昨日在那裡也提起，說是夢玉將他一抱就醒了，我也記不真他說
的那個夢。
王夫人：（王夫人道）那賈太太也不知是誰？說的句是什麼話？
平兒問：（平兒問道）三老爺今年有多少年紀？
柏夫人：（柏夫人道）我一會兒記不真他是三十幾歲，可憐也是無兒無女。聽見說三太太
帶著身子，將來不知是男是女。我們老哥兒三個，就共的是夢玉一人。
珠大奶：（珍大奶奶問道）兄弟做親沒有？
桂太太：（祝太太道）因為今年是老太太的大慶，春間趕著完姻，娶的是我們小姑子梅大
妹妹的兩個女兒，叫海珠、掌珠，都算是二房裡的媳婦。
（太太們正在說話，伺候的媳婦們來請示下，回道）
回 道：寶二奶奶們的點心已擺在秋爽齋，姑爺的點心擺在瀟湘館。
王夫人：（王夫人道）咱們的就擺在這兒罷。
（媳婦們答應了，趕忙擺了三桌。）
桂太太：擺這些做什麼？咱們坐在一堆兒，又好說話。
柏夫人：（柏夫人們都說）甚是。
（姐妹共坐一桌。）
（柏夫人吃著點心，又接著對珍大奶奶說道）
柏夫人：夢玉於今過繼到咱們大房裡來了，我也替他定了兩門好親事。等著你親家病好些
兒，也就回去給他完姻。
大奶奶：（珍大奶奶道）聽說姨夫的病一會兒難得就好。何不將夢玉兄弟接了進來完姻呢
？不知這親家是遠是近？
柏夫人：（柏夫人笑道）也遠，也近。他原要進來的，因為要過老太太的生日，二層我們
秋間也一定回去，所以不叫他進來。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真叫做遠在千里，近在眼前。
（就拉著珍大奶奶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珍大奶奶點頭笑道）
珠大奶：原來如此！倒真是一件美事，這倒不錯，必得要回金陵才能行得。
桂太太：（對著祝太太道）既是這樣，我倒想出一件美事來，很該要辦才是。夢玉兄弟既
是二房裡給他娶了兩個媳婦，這會兒二姨媽大房裡也給他定了兩門親事。何不替
三房裡也娶一房媳婦？將來三房都有了孫子，豈不是個全美嗎？
王夫人：（王夫人點頭笑道）這也很是個道理。
柏夫人：（柏夫人道）雖然是個道理，但一時難得有合式的人家。若有合式的，我就作主
定了。
珠大奶：（珍大奶奶笑道）現有很好的合式人家，二姨媽既可作主，我同璉二妹妹作媒，
竟將蟾珠妹妹說給了兄弟，做個三房的媳婦。況且又是換門親，又是嫡親的外甥
，這有什麼不好嗎？
柏夫人：（柏夫人道）我雖早有此心，見三兄弟同三妹妹沒有點兒口氣，不敢啟齒。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只怕前日兩位親家的夢，應在這件事上也未可知。真是姻緣前定
，我雖不敢相強，但是也不可錯過。三妹妹，你意下如何？
桂太太：夢玉是我嫡親外甥，我有什麼不肯呢？從小兒我最疼他。只是蟾珠年紀尚小，我
這會兒還不能夠離他。就是定下，也要帶到廣東，且過幾年再送他做親。咱們也
要當面說下，別我應了這句話，明兒過鎮江的時候，叫老太太硬將蟾珠留下。那
個我是斷不能的。
柏夫人：（柏夫人笑道）只要你應了這句話，就隔三五年來做親，並沒有什麼使不得。你
只管放心，我明日就發信回去，都替你說個明白就是了。
金夫人：既是這樣，也不用去同三兄弟商量，我竟作主應了這親事罷。
（柏夫人大樂，趕忙站起，先謝了兩位大媒，這才兩親家對拜。）
（王夫人們又俱道喜。）
（柏夫人取下一枝赤金雙如意，平兒道）
平兒道：我這對珍珠和合送二姨媽做了插戴罷。
（柏夫人大喜拜謝。）
（桂太太吩咐去請姑娘來。）
（伺候的姑娘們答應，趕忙去請。）
（不一會，同著蟾珠進來。）
柏夫人：（柏夫人笑道）好兒子，我有兩件東西送你戴上。
（說著，親自替他插戴，太太們又皆道喜。）
（蟾珠心中領會，登時面脹飛紅，折轉身出去。）
宮裁笑：（李宮裁笑道）大妹妹也不等咱們道個喜兒就跑。
（太太們都一齊大笑。）
王夫人：（王夫人吩咐宮裁）晚飯擺在秋爽齋。我同你二姨兒帶著你同珍大妹妹四個一桌
，三姨兒同璉二妹妹他兩親家一桌，那一桌叫蓉哥兒陪著姑爺兩個人坐。大妹妹
們擺一桌在綠竹齋。讓他們去熱鬧，咱們也不管他，愛怎麼樂就怎麼去樂。差不
多些兒也就擺罷，你二姨兒心裡有事，要回去的早，別鬧到半夜三更的。他們跟
來的嫂子、姐兒們不用等咱們，只管先吃罷。
（宮裁答應，出去吩咐料理。）
１８２＊＊時間： 地點：
（此時日已平西，賈府的嫂子們兩下裡分頭擺席，十分熱鬧。）
（蟾珠來到秋爽齋，眾人見他面紅面脹的，趕忙問道）
忙問道：太太們叫你說什麼，你仔嗎鬧的這個樣兒？
（蟾珠一聲也不言語，寶釵們猜不出其中就裡，盡著的追問，跟蟾珠的小姑娘紅
（妝忍不住說道）
寶 釵：祝太太給姑娘頭上戴了簪子，太太們道喜，姑娘就趕著下來了。
寶 釵：（寶釵們笑道）原來是大喜，咱們也該給妹妹道個喜。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罷呀，五妹妹正臊的沒有處躲，咱們別鬧他了。
芙 蓉：（芙蓉道）到底不知是誰家？
對珍珠：這擺著是你家的事，不然怎麼要太太插戴呢？
１８３＊＊時間： 地點：
（正說著，只見嫂子們進來說道）
說 道：太太們在這裡擺席，姑爺同蓉大爺也在這裡。
趕忙說：（蟾珠趕忙說道）我不在這裡。
笑 道：（嫂子們笑道）太太吩咐過了，姑娘們在綠竹齋擺一桌。
蟾珠道：很好，咱們去罷。
寶 釵：（寶釵道）叫蓉大姐姐同你先去，我同芙蓉妹妹、四姑娘三個人上去打個照面兒
就來。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我不用上去瞧瞧嗎？
寶 釵：（寶釵道）你不用上去了，我替你對大嫂子說一聲兒就是了。橫豎今兒不行大禮
，上席的時候未必要咱們磕頭罷。
蟾珠道：不用多說了，我同大姐姐先去，你們也要就來。
（寶釵們點著頭，一齊出了秋爽齋的院門，彼此分路。）
（寶釵、芙蓉、珍珠三個來到上房。）
（不知太太們說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追往事風雨離情 論慈恩芙蓉拜母）
１８４＊＊時間： 地點：
（話說王夫人邀兩位太太，帶著奶奶、姑爺到秋爽齋來，見上面設著兩席，旁邊
（一席。）
王夫人：（王夫人道）論禮今日是待親家同姑爺，必得要行大禮才是。因這會兒都是自家
姐妹，就不拘新親家的客氣，省了眾人又換上衣服。三妹妹同你親家兩個坐了第
一席，我們姐妹兩個帶著他們兩姐妹坐在這裡，那一席讓他哥兒兩個去坐。
柏夫人：（柏夫人道）這倒很好。三妹妹同親家妹妹，竟請坐罷。
平兒笑：也沒有我坐在那兒，倒叫兩位姐姐坐在這兒的道理。
（珠大奶奶、珍大奶奶說道）
珠大奶：太太調停的很是。你們兩親家今日是必要坐在一堆兒的。往後去坐席，咱們再僭
你的位兒罷。
（平兒再三謙讓，寶釵笑道）
寶 釵：看仔細，別讓的小舅子不依。
（平兒含笑瞅了一眼，宮裁道）
宮裁道：依著太太吩咐，坐了罷。
（平兒只得給王夫人磕頭，向祝太太告了坐，兩位大奶奶前也告個罪。）
（太太們彼此坐下，賈蓉、桂堂過來告坐。）
（寶釵、珍珠在兩席上送了酒，三位太太都說）
珍 珠：不要拘禮，你姐妹們也去請坐罷。
寶 釵：（寶釵對珍大奶奶道）蓉大奶奶是我叫他在那兒陪著大妹妹，你可要恕他個不來
，一會兒別報怨他。
王夫人：（王夫人道）他陪著大妹妹才是，這會兒你大妹妹定給了夢玉兄弟做三老爺的媳
婦，剛才你媽媽替他插戴過了，你姐妹們更要親熱。
寶 釵：（寶釵笑道）我們也學著太太拜了個姐妹。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你們是那幾個？
（寶釵將拜的名字說與太太知道，珍大奶奶笑道）
寶 釵：好個嬸子、姑姑、怎麼同姪兒媳婦拜起姐妹來了？這都是胡鬧，你叫他怎麼個兒
稱呼？
寶 釵：（寶釵笑道）偏又是他年紀最大，我叫他竟叫嬸子妹妹、姑姑妹妹就完了。
（引的太太、奶奶們大笑。）
柏夫人：（柏夫人道）怎麼連芙蓉也拉上，他如何敢呢？
桂太太：姐姐待芙蓉原同女兒一樣，倒也沒有什麼使不得。
王夫人：（王夫人道）既是這樣，你們新姐妹兒也去快樂罷。
（寶釵們答應轉身，珍大奶奶笑道）
寶 釵：寶妹妹，明兒蓉哥兒叫你們個什麼？
對珍珠：嬸子是嬸子，姑姑是姑姑。
寶 釵：（寶釵笑道）你瞧著他該叫咱們個什麼，就是什麼。
（說畢，拉著芙蓉三人往綠竹齋去了。）
（王夫人們開懷暢飲，彼此敘談家務，並將他姐妹夢到地獄之事，細細敘談。）
（天色已晚，外面起了風暴。）
（雷電交作，大雨如注。）
（對面櫳翠庵的松濤鈴鐸，竟像錢塘江上秋潮迅至，駭心振耳。）
（登時間，滿座涼風，紅稀綠暗。）
（伺候的嫂子們趕忙放下簾鉤，一齊點上紅燭。）
柏夫人：（柏夫人道）剛才姐姐說的夢境，兼著這會兒的風雨，真令人心神俱寂。
平兒道：我雖未曾過橋，但是那個光景，也就叫人難受。別說他們到了那邊瞧見的，更是
可憐。
柏夫人：（柏夫人道）怨不的二親家看破紅塵，出家修道去了！
（十分歎息。）
王夫人：（王夫人道）這會兒天氣甚涼，正好飲酒。
金夫人：從此一番風雨一番寒。咱們能夠趕這幾天起身，倒也罷了，就是盤費恐難湊手。
王夫人：（王夫人道）你放心，橫豎在我身上。明兒飯後，我同你親家到二姐姐家去過就
到你那兒來，叫妹夫在家等著，我給你送盤費來。
王夫人：（金夫人連聲答應說道）這真是姐姐的培植，只好將來圖報。
王夫人：（王夫人道）姐妹們說什麼報不報呢！
柏夫人：（柏夫人道）早半晌，劉大人親自送了契來畫押，你妹夫瞧見上面寫著『姻伯』
二字，心中很喜歡，贊道：『話也說的簡絕。』親自畫了押，交劉大人帶去。我
那天聽見姐姐對我說過，桂妹夫起不成身，要幫他盤纏。今兒劉大人去後，你妹
夫說道：『桂老三這可有了起身的信兒。』
金夫人：原說是今兒領憑，不然前幾天也就領了憑。因為憑科的經承要八十兩銀才給咱們
辦憑，你妹夫只給他三十兩銀，他那裡肯依呢？家裡是當不出這些，所以就耽擱
下來。沒有法兒，又托人去同經承商量，許下他五十兩銀，請人擔著，這才許了
今日給憑呢。咱們這會兒只要有了盤費，三幾天就可動身。那幾只破箱子，很容
易收拾，倒是你妹夫那幾本破書，他是不肯丟掉的。倒有十幾板箱。
王夫人：（王夫人道）咱們這些人家就靠著這幾本破書，如何肯丟掉呢？我前日給劉大人
的交單，樣樣都給了他，就留下一樓書不肯丟掉。過了明日，叫家人們收拾，先
發下船去。餘外的也就容易收拾了。
平兒道：親家姐姐為什麼不同咱們一堆兒坐船，熱鬧些兒不好嗎？
金夫人：我很願一路同走，就是你親家嫌水路過慢，他拿定主意要起旱走。這幾天的車價
也倒不很貴，攏共攏兒五六輛大車也就夠了。兩乘駝轎，一輛二馬車。說起來咱
們的行李有限，倒是長隨們的多。自從得了這地方，各處薦的有三十來個，再加
著原舊老家人有幾個，攏共有四十多個。還有上房的丫頭，媳婦們也還有十幾個
。這會兒老爺的盤纏少，也顧不得他們，只好將將就就的起身。要依著他們的性
兒，再僱些車子給他們，也是不夠的。
柏夫人：（柏夫人道）這原是要顧自家的力量，不能夠隨他們的意思。
王夫人：（王夫人道）咱們大大兒飲兩杯再說。
珠大奶：（珍大奶奶吩咐蓉兒）你讓讓妹夫的酒，別你一個人兒先喝醉了。
王夫人：（金夫人笑道）堂兒的酒量那裡對得過大哥呢！
（不言太太們歡飲之事。）
１８５＊＊時間： 地點：
（且說寶釵等在綠竹齋，五個人情投意合，飲酒談心。）
對珍珠：咱們姐妹五個今兒要吃個大醉。眼見得五妹妹就要起身，我同寶姐姐也就在二十
前跟著太太回金陵，四妹妹是秋間同媽媽回南。咱們在地兒的姐妹，只有大姐姐
一人在京，他是不到那兒去的。這才叫做勝會不常，盛筵難再！
（芙蓉、蟾珠道）
蟾珠道：三姐姐的話不錯，咱們今日這一樂之後，不知這輩子可還有一日相聚在一處，照
樣的樂這麼一樂。
（蓉大奶奶們一齊掉下淚來。）
（寶釵瞧見，不覺吃吃大笑道）
寶 釵：你們這四個人，都是一刻離不得娘的奶孩子。且都別哭，每人大大的喝三杯，我
講這個理給你們聽。
（丫頭們正在斟酒，只見電光直射，霹靂交加，風雨大作。）
寶 釵：（寶釵道）這風雨雷電，都是你們四個人哭出來的。還不快些飲酒歡笑，以感天
和！
（於是，五個人都換上大杯，彼此對飲。）
（眾人飲過三杯，寶釵道）
寶 釵：你們聽我說，人生在世總逃不了離合悲歡這四個字，自從一個人生下地來，他就
黏緊在身上，任憑你想什麼法兒再也去不掉這四個字。須得到西方蓮花池內用八
功德水浸透了他，再刮以慧劍，擦以寶砂，然後才將這四字去掉。再不然，到太
上老君八卦爐內，照著孫悟空蹲在裡面煉他五百年，也可以煉掉。捨此二處之外
，則人人身上總帶著這四個字。人身上既有這四個字，然後生出無數的七情六欲
，生老病死，一切種種皆由此而起。這四個字，亦因人而施，若遇著聰明智慧的
，他就聰明智慧的離合悲歡；若遇著癡愚蠢拙的，他就癡愚蠢拙的離合悲歡。他
之所遇不同，而人之用他不一。雖是他黏在我身上，用與不用，其權在我。我要
用他，他不敢不依著我悲歡離合；我若不用他，他也斷不敢叫我離合悲歡。其中
道理，一時難以說盡。就指日前柳大兄弟同張大妹妹他們兩個，與咱們風馬牛不
相及，如何有離合悲歡之事？是璉二哥忽然遇見，豈不是同他合了嗎？你不知璉
二哥同他河乾相合的時候，已就有了長亭離別之事。咱們替張大妹妹料理完姻的
這一次，也就定下了臨歧分手的這一悲。可見這四個字是一定而不可移的。是人
去用他，不是他來用人。況且那天咱們見寶兄弟，你不聽見他說『緣深者相聚日
多，緣淺者分離日早』。他雖指我同他夫妻緣分而言，但我瞧著天下事大都皆然
。所以我自此以後，頗有所悟。我將這四個字為我所用，不為他所用。至於兒女
情腸，同那英雄心事，另又是一番道理，又不是這四個字所能窺測者。
珍 珠：（珍珠笑道）你總說有理。我瞧著明兒五妹妹們起身，你要出一點兒眼淚，也見
不得咱們。
寶 釵：（寶釵笑道）我不但出眼淚，還要放聲大哭。
對珍珠：你說你悟了道，不管什麼離合悲歡。為什麼你要大哭呢？
寶 釵：（寶釵道）我哭的不是離別。
對珍珠：不哭離別，還有什麼可哭的事？你倒說給我聽聽。
寶 釵：（寶釵笑道）我哭的是我這樣一個人，為什麼不叫我早死？既不早死，就不該叫
我認得寶玉。既叫我認得寶玉，就不該有林黛玉、史湘雲、香菱、妙玉、迎春姐
妹這一班人。而今轉眼皆空，所有者，惟我二人而已。數載以來，心如槁木。不
意今年又遇柳幼張夫婦；今又與蟾珠、芙蓉訂為姐妹，又不過是數夕盤桓，一朝
分手。細想起來，不是我這個人活的無味！不得不對著知己面前縱聲一哭，以盡
此一番相聚之誼。
（珍珠、芙蓉、蟾珠一齊歎息道）
珍 珠：寶姐姐真是千古多情，令人留戀！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外面的雨，也下得高興；寶妹妹的話，也說的高興；你們聽的
，也聽的高興。
珍 珠：（珍珠笑道）你那裡這一堆子的高興，何不留兩個帶回家去使呢？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好的，你該罰個什麼？這是你姑娘說的話嗎？咱們今兒倒要評
評這個理，看你應說不應？
（芙蓉、蟾珠兩個不懂，說道）
說 道：三姐姐並沒有說什麼，怎麼大姐姐要罰他呢？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你們不懂。這件事，要請寶二奶奶公斷該罰不該罰。
寶 釵：（寶釵笑道）我是閉門不管窗前月。
珍 珠：（珍珠笑道）等我梅花自主張。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很好，你自己說罷。
珍 珠：（珍珠笑道）罰我一大杯，對著雨中修竹，一飲而盡。
（蓉大奶奶忙叫丫頭們斟一大杯，珍珠端著慢慢飲乾，說道）
珠大奶：這陣風雨甚覺涼快，這一大杯酒倒很合式。
寶 釵：（寶釵道）真個咱們身上也有些涼意，放下簾子，上了燈罷。
（伺候的姑娘、嫂子們趕著上燈。）
對珍珠：柳太太娘兒三個，此刻對坐船中，值此風雨，不知何以為情？
寶 釵：（寶釵道）斷不能不念咱們。就是璉二哥去了，他們那裡知道，也還是不住口的
念他！可憐咱們再要見他娘兒們，我瞧著也就很費事。別說見面，連寄個信兒也
是難的。
珍 珠：（珍珠忽然笑道）咱們竟糊塗了。
寶 釵：（寶釵道）怎麼糊塗？
對珍珠：現放著帶書子的人在這裡，再沒有這樣妥當。還可以面致，將咱們今日對此風雨
念他們母子離別之情，大可面說。
寶 釵：（寶釵道）真個我倒忘了。
蟾珠道：（對蟾珠道）我有一事奉托，咱們有個至好妹妹嫁與禮部主事柳公為媳。主事公
去世，柳太夫人娘兒兩個托身蕭寺，貧苦萬狀。是璉二哥作媒，將咱們張大妹妹
名玉友說給了柳家兄弟。做親之後，娘兒三個就扶櫬回家。他正是三姨夫治下廉
州府人，我同三姐姐有書子托你，還有點東西寄去。你到那裡回明三姨兒，同著
大兄弟到他家去見柳太太同玉友妹妹，就將咱們想他的光景細對他說。這是你親
眼瞧見的，咱們書子上寫不了這些，你想著對他說罷。你對媽媽說，常請他婆媳
兩個到衙門裡來相聚相聚。那張大妹妹最是多情的人，你同他認了姐妹都是好的
。等著過一半天，我當面見姨夫同三姨兒面托，還要求姨夫格外的提拔。那柳大
兄弟他的筆下甚好，求姨夫培植。他是個讀書的世家人弟，若能栽培他讀書成名
，真是大大的一件好事。
蟾珠道：姐姐們放心，我到那裡住下了，一准到他家去，將姐姐們念他的光景，再沒有不
對他說的。
芙 蓉：（芙蓉道）那天我送禮來，正遇著柳太太同大奶奶要起身，都在這裡，見了咱們
好親熱，真傻好的一個人兒！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人也長的很俊。可惜打伙兒沒有三兩天，就起身去了。怨不得招
人想他。
（席面上五位奶奶、姑娘談的十分有趣。）
（伺候的嫂子們輪流上菜。）
１８６＊＊時間： 地點：
（此時風雨漸止，惟簷前淋雨與那竹梢上漸瀝斷續之聲尚還不止。）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我該上去斟斟酒再來。
寶 釵：（寶釵道）很使得。
芙 蓉：我也陪去走走。
對珍珠：也罷，你同大姐姐去逛一會，等你們來了吃飯。
（吩咐丫頭們用玻璃手燈照著走迴廊繞出院去，竟往秋爽齋來。）
（太太們正飲的熱鬧，蓉大奶奶進去，各位面前敬酒。）
（祝太太、桂太太說道）
太 太：剛下大雨，地上很滑，大奶奶何必又要拘禮？
大奶奶：（蓉大奶奶道）方才很該在這兒伺候上酒，因陪妹妹坐著，後又接著下雨，這會
兒才得過來。求兩位姨奶奶多用一杯兒。
太 太：（太太們道）咱們不住口的喝呢。領了大奶奶的這杯，慢慢吃罷。
（蓉大奶奶再三敬讓，各敬三杯。）
（王夫人也飲三杯。）
（又敬兩位嬸子、大媽、自家婆婆。）
珠大奶：（珍大奶奶笑道）雖是寶二嬸子同四姑姑的一番美意，你到底是姪兒媳婦，還要
謙讓些兒。別公然做了老姐姐，那可是使不得。
（太太們都笑起來。）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寶二嬸子同四姑姑兩個都是一樣的脾氣。若是不拘形跡，就很不
拘形跡。若是講起理來，他們又很講理，連我也鬧他們不過。
柏夫人：（柏夫人道）我這兩個女兒真是有趣，怨不得我很疼他。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這是媽媽偏愛些兒。
金夫人：不是二姐姐偏心，本情人好。
柏夫人：（柏夫人對芙蓉道）三位姑姑同大奶奶拉你拜了姐妹，真是你的造化。這會兒，
你也拉扯著算是我的女兒。
太 太：（桂太太同王夫人道）他在你跟前原同女兒一樣。蓉姑娘給太太磕個頭兒，也算
個乾女兒罷。
（芙蓉領命，跪向太太拜了兩拜。）
太 太：（兩位太太笑道）可真是咱們的乾外甥女兒了。
（太太們十分歡樂。）
（芙蓉同著蓉大奶奶仍往綠竹齋來。）
寶 釵：（寶釵問道）你們怎麼去這半天？叫咱們好等。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你們還不給芙蓉妹妹道喜呢！
珍 珠：（珍珠問道）又聘給誰？咱們這兒鬧成了媒行，遇著姑娘就聘人家。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不是聘人家，是過繼與二奶奶做女兒。
（寶釵們點頭，笑著道喜。）
芙 蓉：（芙蓉道）雖是太太的恩典，也還是眾位姐姐的幫襯，不然那裡能夠巴結到這個
分兒！
珠大奶：（蓉大奶奶笑道）咱們不用說閒話，再吃幾杯也好吃飯。
（吩咐換上熱酒。）
（這會兒芙蓉心中很覺歡喜，同眾姐妹暢飲幾杯。）
（嫂子們正上燒煮，只見祝府的一個小丫頭飛跑來叫芙蓉道）
一 個：快些去罷，太太要走了。聽說老爺不好呢。
（芙蓉一驚非小，推開椅子，頭也不回同那小丫頭飛跑出去。）
（寶釵、珍珠也嚇了一跳，趕著都往外走。）
（暴雨之後，院中積水尚未消盡，只得繞著迴廊走出院門。）
（看見垂花門燈燭輝煌，趕忙過去。）
（祝太太已經出去上轎，太太、奶奶們都已轉來，聽見王夫人口裡念道）
太 太：這怎麼好呢？
寶 釵：（寶釵忙問道）是怎樣了？
王夫人：（王夫人道）祝府差人來請太太，說你乾爹不好呢。
寶 釵：（寶釵道）我同四姑娘去瞧瞧。
王夫人：（王夫人點頭道）很好。
寶 釵：（寶釵吩咐）趕著套車，我同四姑娘到祝府裡去。
（嫂子們立刻傳話出去，點燈籠伺候。）
（裡面桂太太也要回去，王夫人們再三留著吃飯，一齊又到秋爽齋來。）
（剛才坐下，嫂子們來回車已伺候。）
（寶釵、珍珠起身辭過兩位太太、奶奶們，往外就走，丫頭、嫂子拿著手燈照出
（垂花門至外廳上車，派兩個媳婦伺候同去，家人們也上了牲口，慢慢走出大門
（。）
（大雨之後，道兒甚是難走，趕車的帶住牲口，繞著大道走了好一會，才到祝府
（的大門。）
（寶釵們望見門口靜悄悄的，略略放心。）
（到了門口，祝府的門上爺們趕著出來迎接，將車搭進大門後面。）
（兩個嫂子早已下車，趕著過來伺候。）
（祝府的小子們接了燈籠照著進去，剛到垂花門裡面，丫頭、嫂子拿著手照迎接
（出來。）
寶 釵：（寶釵忙問道）老爺怎麼了？
答 道：（丫頭們答道）剛才暈了過去，太太來家叫了一會，這才醒了過來。這會兒都在
上房。兩位姑娘來，太太還不知道呢。
（寶釵們走到上房，聽見祝大人同太太在那裡說話。）
（寶釵、珍珠走進去，見多少人都站在炕前。）
（寶釵在個姨娘的衣服上扯了一下，那姨娘回過頭來，見是他們兩個，趕忙說道
（）
寶 釵：兩位姑娘來了。
（眾人都回過頭來，柏夫人道）
柏夫人：你們惦記乾爹，跟著就來，真是好兒子。
（芙蓉在炕上坐著給老爺塌著胸口。）
問 道：（祝鳳問道）誰來瞧我？
柏夫人：（柏夫人答道）你的兩個女兒。
（寶釵、珍珠走到炕前，說道）
說 道：女兒們都在這裡。
（老尚書抬起頭來將他們瞅了一眼，歎息道）
祝尚書：難為你們惦記，我剛才幾乎要別你們了！這會兒清爽些了，就是氣喘的利害。
（寶釵叫芙蓉靠著背後，他同珍珠兩個將手在胸口慢熨。）
（彼此輪著鬧了半夜，老尚書漸漸平服下去。）
柏夫人：（柏夫人道）夜深了，你們家去罷，恐你太太惦記著，明日再來瞧你乾爹。
彩鳳道：（祝鳳道）我也好些兒，你們回去，明日再來。
（寶釵們答應，又安慰幾句，姐妹兩個出來，趕著上車回到家裡。）
（王夫人都還等著，見他們回來，問了光景，這才放心。）
（又問三姨兒叫人來了沒有，珍珠道）
又 問：不見有人來。
王夫人：（王夫人道）三姨兒原說一到家就差人去瞧，想是夜深道遠，等著明兒自家去也
不論定。我明日同璉二姐姐到三姨兒那裡去，先到你乾媽家去瞧瞧。你們兩個等
我回來了再去。明日一早先叫人將禮物送去給姑爺。你們兩個在家沒有什麼事，
要收拾的，也就順手兒慢慢的收拾起來。咱們揀十八九兒起身。
對珍珠：我的東西同寶姐姐的收拾在一堆兒，攏共攏兒不過兩天全收拾乾淨。
王夫人：（王夫人道）竟是這樣，你們完結，到大姐姐屋裡收拾，大姐姐的收拾過了，你
們都來到我屋裡收拾，不過三四天就完結了。餘外的叫林之孝帶著周貴們七手八
腳的，一面收拾，一面就發下船去。橫豎不到十天，咱們就任什麼事兒也沒有，
盡剩著辭行。省得擠在一堆兒，丟了這樣忘了那樣的，倒不好。
珠大奶：（珠大奶奶道）明兒就依著太太吩咐，先幫著動手收拾。領著這些嫂子們，只怕
寶妹妹屋裡還要不了兩天呢。
對珍珠：這會兒天也不早，太太請安歇罷。
（三個奶奶同著珍珠伺候太太安寢後，各人回房，一宵晚景無話。）
（次早起來，奶奶、姑娘們梳洗完畢，都到上房，剛上台階，聽見背後有人叫道
（）
叫 道：奶奶、姑娘們就不理咱們了，連個人兒也不差來瞧瞧！
（寶釵、珍珠回過頭去，笑道）
笑 道：這一程子有事，就忘了叫人來謝謝。
（不知那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薛寶釵喜接家書 柳夫人寄言志感）
１８７＊＊時間： 地點：
（話說寶釵、珍珠梳洗完畢，都到上房來請早安，剛上了台階，聽見背後有人叫
（道）
叫 道：奶奶、姑娘們這一程子就不理咱們了。
（寶釵、珍珠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妙空、智靜。）
問 道：（笑問道）師兄們好啊！
答 道：（妙空答道）托奶奶、姑娘洪福，師弟們都叫請安。
珍 珠：（珍珠笑道）今日怎麼進城的這樣早？
ＡＡＡ：（智靜道）七月半的年例，來請太太們拈香。今年盂蘭會熱鬧。
寶 釵：（寶釵道）咱們來瞧燒法船，吃你們的好素面。
妙空道：這是現成。只要太太、奶奶、姑娘們賜光。
（寶釵將他兩人邀進屋去。）
（王夫人也剛收拾完結，正坐在中間大炕上吃丸藥，旁邊站著兩個姑娘伺候。）
（瞧見妙空們進來，王夫人笑道）
王夫人：一向少見。
（妙空、智靜趕著請安問好，又給眾師弟們替太太請了安。）
（寶釵、珍珠請過早安，王夫人吩咐坐下，問道）
珍 珠：你兩個為什麼一早的進城？
答 道：（妙空答道）特來請太太七月半到庵裡拈香。
王夫人：（王夫人道）這是年例。我若有空兒，親自來燒香看熱鬧。若是不得閒，橫豎叫
奶奶、姑娘們出來。
妙空道：今年的法船大，錢糧用的多。
寶 釵：（寶釵笑道）我替你說了罷。除年例之外，還要多化幾個錢。是這個意思兒不是
？
（太太們都一齊的好笑。）
（太太、奶奶正在說笑，珠大奶奶上來。）
（眾人站起，大奶奶先給太太請過安，同眾人見了禮。）
王夫人：（王夫人道）叫平丫頭上來，一同吃個點心，好出門去。
（丫頭答應，趕忙去請。）
桂太太：（周家的進來回太太道）林之孝要見太太。
王夫人：（王夫人吩咐）等著我有話說。
（寶釵會意，將妙空們邀到自家屋裡去坐。）
（王夫人命珍珠在炕桌上開出單子，說道）
王夫人：大老爺一萬兩，大太太三千兩，珍大爺三千兩、珍大奶奶二千兩，蓉哥兒二千兩
，蓉大奶奶一千兩。
（命林之孝進來，吩咐道）
祝母吩：你照著單子都開了銀票，交四姑娘代我送去。再開一張三千兩，一張二千兩，兩
張五百兩的，這是我自家帶去給桂親家老爺、太太、姑娘、相公的。這幾項，你
就去辦來，我等著就要。再將五十兩一封的包二十封，一百兩的包十封，三十兩
的包五十封，二十兩的包一百封，十兩的包一百五十封，四兩的包三百封。你都
給我照著單子包好，陸續送進來。上面都要貼紅簽子，將數目寫上。等著家裡收
拾完結，將咱們的當家子合族都請了來，量著貧富輕重我幫他們點子，也見得一
本親親之誼。還有那窮親窮眷，同老爺來往的朋友寒士，都要留點別金。
林之孝：（林之孝道）這是太太的仁厚，培植子孫，就是老公爺們在冥冥之中也是喜歡的
。
王夫人：（王夫人道）咱們本是忠厚傳家，我也不過是仰體祖宗敦宗睦族之心而已。我今
兒到桂親家宅裡去過，從明日起就要動手拾掇起來。
林之孝：（林之孝道）明日劉大人那裡差人來收點交代，咱們竟是後日內外動手收拾罷。
王夫人：（王夫人道）也罷，竟是後日起趕著收拾。
（林之孝答應，接了單子出去。）
（接著，是平兒上來，穿著大服請過安，同珠大奶奶們見過禮，說道）
珠大奶：聽說太太等著上車，誰知還沒有換衣服呢。
王夫人：（王夫人道）接你上來吃了點心同去，誰說等著上車？你且坐會子咱們再走。
（不言平兒在太太上房伺候出門。）
１８８＊＊時間： 地點：
（且說妙空們在寶釵屋裡坐下敘了些寒溫說話，寶釵命榮貴擺上點心，同妙空、
（智靜三人吃著說話。）
妙空道：還有一件喜事要來稟知太太。前日咱們家的燒火道人老王，他不是那年跟著淨師
叔同五姑娘回南去嗎？到了江南又到蘇州，後來帶他到安徽，還要上武當山去。
他因為年老實在行走不動，不肯同去，就辭了淨師叔在大江口的一個什麼廟裡耽
擱，做個香火。因當家和尚與他不睦，轉到金陵雞鳴寺耽擱兩年。他說五姑娘還
是那個模樣，倒比在家時候還強壯些兒。聽見說還要到揚州去呢。
寶 釵：（寶釵歎道）咱們當日的那班姐妹死了一多半，餘剩下都是半生不死的。只有惜
姑娘一人，做了閒雲野鶴，無掛無礙，我們如何及得他的受用呢！
ＡＡＡ：（智靜道）還有一個喜信，說起來真是各人的時運。寶二奶奶今日一准飯都要多
吃些兒。
寶 釵：（寶釵笑道）有什麼喜事叫我開心？
妙空道：頭一件是薛姨太太、蝌二爺回在金陵祭祖修墓，有封家書寄來。第二件是寶二奶
奶添了兩個親妹子，這不是重重的喜事？
（說著，將薛太太家書遞上。）
（寶釵喜從天降，樂不可解，趕忙將書拆開，從頭至尾細看一遍，才知道蝌二哥
（升了太原知縣，母親同回金陵祭祖修墓。）
（數年來精神強健，已得了兩個孫子。）
（途中遇著柳太太，承繼寶月、寶書兩個女兒，結了親家，現在回金陵掃墓，秋
（間隨著蝌兒引見之便，一同進京赴任。）
（所有數年來一切家務情形及想念姐姐、女兒之事，全在書中細寫。）
（寶釵看了半日，欣喜無限，說道）
寶 釵：今日接著這封書，就同見著我媽媽一樣，真是一件快心之事！快些去稟知太太，
叫他老人家大樂一回。你兩個千急坐著別動，我還有要緊話同你商量。
（說畢，急急轉身出去。）
（妙空兩人坐等了好大一會兒。）
寶 釵：（寶釵笑嘻嘻進來說道）多謝，多謝！太太今日大樂，說是下書人不可待慢，留
著逛兩天再出城去。
笑 道：（妙空笑道）多謝太太、奶奶的厚意，本該遵命才是。實在要趕辦七月半的道場
，還要給師父拜幾天經懺，那裡還有點空兒。等著再來給太太、奶奶們請安罷。
寶 釵：（寶釵道）太太說，寶月姑娘是咱們家的外甥女兒，叫他改妝，趕著留起頭髮。
庵中之事從此交代，不用他沾手。知道你那裡下去事繁熱鬧，他住在那裡倒很不
便，不如送到這兒等我媽媽來交代。不知你們意見如何？
妙空道：太太見的很是。但是柳太太起身之後，他已改妝蓄髮，不做五台山的和尚了。又
得一個長髮的妙方，配了藥早晚梳洗，不到兩個來月，烏雲黑鬢，打扮的美人兒
似的。咱們庵中是佛門廣大，燒香拜佛的那裡禁止得住！倒要格外給他照應，實
在費事。自從接著姨太太書子，他在佛前遙拜母親、兄嫂。就是那天改了名姓，
合庵都稱他是薛姑娘。他因為這兒太太同寶二奶奶未曾瞧見姨太太家書，不敢過
來拜認。既是太太這麼說，別說是他願意，就是咱們，亦省了好些心。這真是件
美事。
（珍珠笑著進來，問道）
珍 珠：有件什麼美事？說給我聽。
寶 釵：（寶釵道）他們有一個絕好的主兒，要給你說親。
珍 珠：（珍珠笑道）起開狗口出象牙。
笑 道：（妙空們笑道）咱們就說的是這美事，明日送他來拜姨媽、姐姐呢。
ＡＡＡ：（智靜道）咱們再將柳太太的話說幾句兒，也就走罷，別耽擱工夫。
點頭道：（妙空點頭道）咱們那老王得了姨太太的書子，又回到江口廟裡要他的工錢。誰
知這天柳太太的船就灣在廟前。是夜風雨甚大，那些強盜趁著風雨上船行劫，柳
太太們合船性命難保，包勇拿著一條水磨鋼鞭，獨自一個站在船頭拒敵強盜，張
姑娘一人在船死守。正在危險之時，幸虧汛上的捕盜船四面圍住，被包勇打死幾
個，那逃不掉跑不掉的，又被官兵拿住。柳家母子逃過一難，可憐包勇受了一身
的傷。次日，柳太太們到廟裡燒香敬神，備的三牲福禮，老王在殿上伺候。大妹
妹見他倒是認得的，他不知道張姑娘改了妝，那裡敢認出來呢？柳太太們拜完神
，獻牲奠酒放鞭炮，熱鬧了好一會。大妹妹叫他過來，問道：『你不是饅頭庵的
老王嗎？你跟了淨師父同惜姑娘到江南去，怎麼又在這兒？他們兩個現在那裡？
』老王見他問的對路，說道：『奶奶怎麼知道我的來路呢？』大妹妹笑道：『你
果然是老王，就該認得我是誰。』老王細細的認了認，說道：『奶奶很像咱們庵
裡的妙能姑娘。』大妹妹笑道：『你既認得妙能姑娘，我也就認得你是老王。』
柳大兄弟笑道：『他當日是妙能姑娘，於今是妙常姑娘了。』老王不懂這話，問
其緣故，大妹妹將璉二哥作媒出嫁，隨著柳太太回廣東的話，對他說知，老王又
驚又喜。大妹妹們將老王送上船去，賞他酒飯盤費，對他說，老師父不在了，庵
裡是妙空師父當家，香火十分熱鬧。你不如還去投奔他們罷。老王也將薛姨太太
有家書，命他帶回京來的話說了一遍。大妹妹笑道：『薛姨太太的就是我的家書
一樣，快別耽擱，你就走罷。咱們開船甚急，不及寫書子，你記著替咱們寄個口
信兒，說記念之至。』柳太太道：『你見了妙空師父們，再三給咱們向好道謝。
你說我娘兒三個時刻惦著他們，從此以後更要親熱。咱們一到廣東就寄書子。這
會兒我心煩意亂的，從那一句寫起？你將咱們昨夜遇盜之事，細細說與妙空師父
們知道，請他到賈府去代我娘兒三個道謝。你說，不虧包勇一人，我們早沒了性
命。大恩大德，世世難忘。』柳太太說的傷心，娘兒三個對著老王哭了一場，還
領著大妹妹們在船頭上望著咱們這裡磕了一會頭，再三的叫老王記著。那位包二
爺，也叫給太太、奶奶、姑娘同璉二爺、璉二奶奶請安。說：『請太太同璉二爺
放心，再下去十來天就到了南安府，度過梅嶺，可以望到家了。底下這幾站都是
熱鬧地方，沿途皆有汛地，很不用惦記。你說我跟太太到了廣東再寄稟帖來，請
太太、奶奶、四姑娘、璉二爺的安。』據老王說，包勇的身上受的傷也就很重。
實在難為他，像這樣的人這會兒那裡找呢？柳太太又將途中遇著薛姨太太承繼女
兒結親家的話對他說知，叫他寄語智能，蓄髮改妝，保重身子。娘兒們叮囑了有
幾百磨兒。還說過揚州遇著祝大人的兒子叫做夢玉，又同他們結拜了姐弟，在揚
州耽擱了三天。大妹妹對老王說，那祝大爺也同賈府的寶二爺是一個樣兒的脾氣
，很有個情分兒。說是同他開船的時候，祝大爺哭的暈了過去，大妹妹親自送過
船去叫了半日，包勇催著開船，只得硬著頭皮回到自家船裡。聽他說起來，那個
祝大爺就是到鐵檻寺拈香你們遇著那位祝太太的兒子。
（妙空正說的高興，珠大奶奶進來笑道）
珠大奶：兩位親家師兄別說寡話，請用點兒粗點心。
笑 道：（妙空笑道）那一磨兒不在這兒吃飽才走？以後更要沾三位寶姑奶奶的光，吃不
了還要包著走呢。
寶 釵：（寶釵道）阿彌陀佛，咱們這些凡人全望諸位佛爺親家度咱們去成佛呢！
珠大奶：（珠大奶奶笑道）仔嗎四丫頭坐的遠遠的？
對珍珠：我同慧兒在太太屋裡吃過點心，太太等著林之孝來了就要出門。剛才媽媽那裡差
人來謝酒，說是老爺子今兒精神大好，請這裡太太同咱們不用惦記。又是三姨兒
那裡差人下貼，請太太同咱們吃午飯。我對太太說，咱們兩個不去，等著太太同
嫂子們去罷。
寶 釵：（寶釵道）很好，我也要在家裡收拾。這幾天坐在人家屋裡，覺著怪煩的。
宮裁道：我上去伺候太太出了門，再來奉陪。
（正要出去，見人來請四姑娘說話，叫寶二奶奶留著兩位師兄們逛一天再去。）
（妙空、智靜起身答道）
答 道：我們有事要去，不能耽擱，改日再來給太太請安。
寶 釵：（寶釵問道）太太這會兒就走嗎？
ＡＡＡ：（周嫂子道）同林大爺說話呢，也快就上車。
（寶釵聽見，對妙空道）
寶 釵：你兩位坐一坐，我去伺候太太上了車就來。
ＡＡＡ：（妙空、智靜道）二奶奶給咱們謝謝太太，說再來請安罷。
（寶釵點頭，同周嫂子忙忙出去。）
（剛到上房，看見太太站在院子裡說話。）
（寶釵走到面前，王夫人道）
王夫人：我叫珍珠送東西到大太太那裡去，你瞧瞧這單子。
（寶釵接著瞧了瞧，遞給珍珠說道）
寶 釵：太太辦的真是妥當。
（王夫人又將送桂府的一個單子也給寶釵瞧了，說道）
王夫人：三姨兒請咱們吃午飯，大姐姐同四妹妹都不肯去，我想著不去也罷。他今日算新
親家上門，連我都不該去才是。璉二姐姐又不依，我只得同他去走走。
寶 釵：（寶釵道）妙師兄們還要到別處去請太太們呢，沒有空兒，叫謝謝太太。明日送
寶月來請安。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很好，早些兒來。
（一面說著出了垂花門，珠大奶奶同寶釵、珍珠跟著出去伺候上車。）
（平兒同珠大奶奶們告過罪，跟著上車。）
（嫂子、姑娘們跟出大廳趕著上車，一同出了榮府。）
（珍珠要往寧府去辦事，寶釵道）
寶 釵：去去就來，別叫大姐姐拉在那兒說閒話。
珍 珠：（珍珠笑道）立刻就來。
（說著，也就上車，抱琴跨上轅兒，後面跟著兩個家人，也出了府去。）
（珠大奶奶同寶釵進來，剛到垂花門，遇著妙空們要去。）
宮裁道：太太吩咐說，明日早些兒來。這會兒有了空兒，等著四姑娘回來，咱們好好的收
拾點菜兒，吃了飯，慢慢的再去。
（妙空們被兩位奶奶拉住不放，只得就近到綠竹齋去坐。）
珠大奶：（珠大奶奶道）你們愛吃什麼，倒老實說。
妙空道：我很想上一磨兒在這裡吃的糟魚片兒湯。
寶 釵：（寶釵道）另做一樣的請智靜師兄。
（珠大奶奶點頭，吩咐去辦。）
（寶釵陪著說話，妙空道）
妙空道：柳太太們這如今也快到了。可憐他們那裡知道璉二爺出了家去？若是叫他們知道
，不知還要怎樣的傷心呢！
（智靜只是點頭歎息。）
（妙空想起往事，止不住兩淚交流，十分悲切。）
笑 道：（智靜笑道）別傷心的吐血。
（妙空擦著眼淚，答應道）
應 道：我想起一件別的心事，為什麼犯得上吐血呢？
寶 釵：（寶釵笑道）為一個神仙出眼淚，也出的值。
ＡＡＡ：（智靜道）姑子給和尚出眼淚，真是絕好的一段故事。
（三個人正在說笑，見珍珠進來。）
寶 釵：（寶釵道）果然來的很快。
珍 珠：（珍珠笑道）這有什麼，三言兩語的就結了。珍大嫂子拉著不叫走，大姐姐又纏
著，是我說了一個謊。我說太太等著上車呢。他娘兒兩個這才撒了手。
寶 釵：（寶釵問道）他們不說什麼？
對珍珠：說什麼呢？一個個的很喜歡，謝了又謝，贊了又贊。誰不說好呢？
寶 釵：（寶釵點頭道）本來咱們太太這件事辦的很有道理。
珠大奶：（珠大奶奶進來也說）四姑娘怎麼來的很快？
（珍珠將回來快的緣故，對宮裁說知。）
珠大奶：（珠大奶奶道）我收拾兩樣好菜，請咱們的兩位師兄。
對珍珠：晚上是我的東，請他們吃螃蟹罷。
寶 釵：（寶釵道）這頓早飯，還是咱們兩個傻留才留下了，他還肯吃晚飯呢！
對珍珠：為什麼這樣忙？
妙空道：盡今兒這一天城裡這些太太們家裡都要走到，為七月半的道場。
對珍珠：這是正事，倒不要留他。大嫂子趕著叫他們拿飯，別耽擱了工夫。
（珠大奶奶吩咐，趕著催飯。）
（丫頭、嫂子們進來端桌子擺飯，姐妹們歡敘一回。）
（不言妙空們吃飯回去之事。）
１８９＊＊時間： 地點：
（且說王夫人同璉二奶奶到了祝府裡坐談一會，將送桂親家的一個單子給親家大
（人瞧過。）
（祝尚書同柏夫人十分贊歎，說道）
說 道：親家姐姐真不愧為名門大家，不要說是桂三兄弟感激，連我們聽了也是敬服。我
今兒有書子回去通知老太太，說桂老三同咱們三兄弟結親家的話，並將親家姐姐
幫他的這一層盛德，也叫二兄弟同二妹妹知道知道。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這算個什麼，也值得妹夫親家提起！真叫我慚愧。今日是有便發
書子，還是專人去呢？
柏夫人：咱們總是專差，限八天到家的。
王夫人：（王夫人道）很好，我有一封要緊書子，給薛家舍妹的，交這專差帶去真是妥便
。這兒的家書上，給我替老太太請安道喜。
（柏夫人代為致謝，吩咐收拾早飯。）
（芙蓉答應，自去料理。）
（王夫人同平兒商量，差個媳婦去知會寶二奶奶，「趕忙寫封家書，通知姨太太
（，咱們已定了起身日子，請姨太太在金陵老等，說我帶寶月回來相會罷。）
（趕著寫起書子，就交到這兒來，另賞這差上四兩銀子」。）
（王夫人剛吩咐完結，只見有人上來回話。）
（不知說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慷慨贈金一人獨任 垂涎妙玉眾賊遭擒）
１９０＊＊時間： 地點：
（話說王夫人剛差人回去命寶釵寫家書，見媳婦們回說，桂府差人請過數次。）
（柏夫人吩咐伺候，「我也坐車」。）
王夫人：（王夫人道）你放著現成的大轎，何必又去套車？
柏夫人：（柏夫人道）我車也現成。
（芙蓉吩咐外面伺候。）
（王夫人辭過親家，同柏夫人、璉二奶奶們一同上車，芙蓉跟去。）
（賈、祝兩府家人、小子共有二三十個，都騎上牲口跟著轎車往桂府而來。）
（不多一會，到了桂宅。）
（兩家爺們先去通報，那門上杜麻子聽見，一面著人上去稟知，自家趕著出來伺
（候。）
（兩處家人下馬扶車。）
（賈府車在頭裡，第二輛是祝太太，第三輛是親家太太，第四輛是蓉姑娘。）
（後面七八輛中檔車是兩府的姑娘、嫂子們。）
（眾家人挨次卸車，伺候各位太太下車。）
（蓉姑娘先已下車，上前伺候。）
（桂太太帶著蟾珠出來迎接，姐妹親家問安拉手，一齊讓了進去。）
（來到上屋行過大禮，桂堂兄妹給姨媽們請安，芙蓉請姨兒太太的安。）
太 太：（桂太太問道）怎麼大親家太太們都不賞光？不過是一杯水酒，請過來坐坐。
王夫人：（王夫人道）罷呀，他們都有點事兒，叫他在家料理。我也沒有幾天耽擱就要起
身。趕著收拾還恐來不及。聽見劉大人的家眷也就快到了。
柏夫人：（柏夫人道）姐姐說的很是，也要趕著收拾。
（太太們序齒坐下，用過香茶，桂太太問道）
太 太：怎麼昨兒晚上大哥又忽然不好？
柏夫人：（柏夫人道）姨娘們說，吃晚飯時候就有些發喘，趕吃完了飯越喘的利害，也就
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趕著接我回去，灌了一碗參湯薑汁，這才慢慢的醒了過來
。誰知今日的精神倒比那幾天更好，你說這不是個怪事嗎？
王夫人：（王夫人道）想是昨晚上重這一磨之後，從此一天好似一天，也是論不定的。
柏夫人：（柏夫人道）惟願如此，總是托姐姐福庇。
回 道：（有個管家媳婦上來回道）老爺要見親家老太太。
（王夫人吩咐請見。）
（丫頭們掀起湘簾，桂恕走進堂屋。）
（先給祝太太見過禮，桂太太指道）
王夫人：這位就是賈太夫人。
（桂恕請王夫人拜見，並謝太夫人的關切。）
（彼此拜完起來，又同璉二奶奶兩親家見禮。）
柏夫人：（柏夫人道）大姐姐有話要對兄弟說，就在這裡坐坐。
桂恕道：兄弟也要同親家老太太說說話。
（丫頭們端了坐位，王夫人道）
王夫人：三妹夫不要這樣稱呼。你同我姪兒是親家，你只管親家。咱們只管是姐妹，不用
拉上他們那一條兒。各人管各人才好呢。
柏夫人：（柏夫人道）三兄弟竟依著大姐姐吩咐，不用謙虛。你跟著三妹妹稱呼大姐姐就
是了。
王夫人：（王夫人道）很好。妹夫你竟同著三妹妹稱呼我罷。
桂恕道：既是這樣吩咐，我竟遵命叫大姐姐了。
王夫人：（王夫人道）很好。我今日一來是陪你親家來上門，二來是我親自給你送盤纏來
的。昨日原同三妹妹說過，叫不用費事，這會兒都是自家至親姐妹，不拘怎樣都
好。誰知妹夫同妹妹又拘起大禮，下什麼帖兒，我聽見說很費了事。這是何苦來
呢！我又不吃什么兒，只要備點兒果子小菜，吃杯酒兒，原不過是姐妹兒說說話
，就很有趣兒。又何必的費事，白花了好些錢。
王夫人：（桂恕同金夫人說道）蒙大姐姐不棄結了親家，又蒙格外照應，實在感激不淺，
將來慢慢再為圖報。今日是親家太太上門，已經諸事草率，愧不成文。大姐姐再
要過謙，猶其令咱們汗顏無地。
柏夫人：（柏夫人道）依我的意思，姐妹們都不用謙讓。不知三兄弟備了幾席？
桂恕道：只備了四席。
柏夫人：（柏夫人道）你們也該來問我一聲，備下這些幹什麼？這會兒我倒替你出個主意
。咱們裡面姐妹們只坐一席就夠了。不是多出三席來嗎？送一席到寧府去，請老
太太同珍大太太們。送一席到榮府去，請大親家太太同我的兩個女兒，就派蟾珠
同芙蓉去陪姐妹們在那裡熱鬧。還有一席，你想著有什麼要緊的朋友請幾位，或
是送人也可。堂哥兒就在這裡陪著丈母吃酒。不知我這主意可好？
笑 道：（桂恕們笑道）二姐姐吩咐一點兒也不錯，竟是這樣辦罷。
王夫人：（王夫人忙說道）若是妹夫不夠請客，連咱們家的也不用送去。
桂恕道：我只有三個客人要請，都是我廣東的屬員。兩個是解差使進來累在這裡，一個是
選到那裡，同我一樣起不動身的。剛才還在這裡說了一會話，去不多時。我就將
這席請了他們三個罷。
柏夫人：（柏夫人道）這就很▉是。
（▉桂恕吩咐叫門上。）
（不一會，杜麻子進來，給王夫人同璉二太太磕頭請安，站在門口。）
桂恕道：親家太太們再三吩咐，上房只坐一席。送一席到寧府去，送一席到榮府去，還有
一席我要請客。差人拿我的片子去請廣東解差來的魏太爺、畢太爺同新選的廉太
爺過來吃晚飯，必要請過來坐坐。再將我的車套起來，送姑娘到榮府去。
（杜麻子答應，出去照著辦事不提。）
王夫人：（王夫人問道）妹夫領憑沒有？
桂恕道：憑倒有了，就等著盤費起身。
王夫人：（王夫人道）我給你送了盤纏來，你可以不用另辦。
（說著，站起身來在胸前荷包內取出幾張帖兒，先將一張遞與桂太太道）
桂太太：這是送妹夫的盤費，先請收了。
（金夫人接著遞與老爺。）
（夫妻兩個看那票上的銀數，真真喜出望外，趕忙拜謝，感不絕口。）
王夫人：（王夫人又遞過一張說道）須些薄敬是幫我妹妹的。
（金夫人接著瞧了瞧，又要拜謝。）
（王夫人連忙扶住，說道）
王夫人：姐妹們謝個什麼勁兒？
說 道：（將蟾珠同桂堂叫過來說道）我也不買什麼給你們了，這兩張票上，每人五百兩
，留著慢慢的置點兒東西罷。
（姐弟兩個接著，拜謝過了。）
桂恕道：我們夫妻兒女俱受姐姐的大恩大德，將來怎麼圖報？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姐妹們說什麼圖報。
金夫人：咱們有了盤費，不過三五天內就可起身，多住一天，就多累一天。
王夫人：（王夫人道）我也揀在二十左右起身，妹夫走旱路先到金陵，就請妹夫將房子給
我收拾收拾。你先盡我上房收拾，餘下的等我回去再慢慢修理。
桂恕道：我已專差回去，叫你女婿夢玉親到金陵交代房屋，並趕著修理。這腳子去了好一
向總不見轉來。想夢玉還在金陵給丈母修理房屋。
柏夫人：（柏夫人笑道）咱們那個夢玉奉承丈母是他的本事，他不知要將丈母的房子收拾
到個什麼分兒才樂呢！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我這姑爺倒有趣兒，丈母沒有見面，先出力給丈母收拾房子。這
才是個孝順女婿！
（眾人都笑起來。）
柏夫人：（柏夫人笑道）橫豎你這女婿將來你見了面，不知還要怎麼個兒疼他呢！
（蟾珠坐在一邊低頭不語，芙蓉領會，過來回太太道）
芙 蓉：芙蓉同著姑娘去罷。
（柏夫人尚未回言，桂太太道）
柏夫人：好孩子，你同著妹妹去做個東家，替我陪陪三位親家太太，代我多敬杯子酒。就
去罷，這兒沒有你們的事。
（芙蓉同蟾珠答應，辭了各位太太，帶著丫頭、嫂子們出去上車，往榮府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