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61**時間: 地點:
(忽然看見遠遠兒的有個人在那裡招手兒叫他,因看不分明,不知是誰,便走向
(前去。)
(相離不遠,細細一看,卻是妙玉,因問道)
問 道:是妙玉師父麼?我聽見你被強盜劫去殺了,怎麼還在麼?
寶玉道:(妙玉道)沒有這話,你且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呢。
(惜春便跟了他,走夠多時,忽然看見一帶淡紅圍牆,進了圍牆之內,又看見一
(座石頭牌坊。)
AAA:(惜春想道)原來走了半天還是在大觀園裡,這不是省親別墅的牌坊麼?
(及自到了面前看時,只見上面寫著「真如福地」四個大字,兩邊一副對聯,寫
(道是)
(假去真來真勝假)
(無原有是有非無。)
(轉過牌坊,便是一座宮門,門上橫書四個大字道:「福善禍淫」,又有一副對
(子,大書道)
(過去未來莫謂智賢能打破)
(前因後果須知親近不相逢。)
(惜春看了,正在細想,轉眼間妙玉便不見了。)
(四下看時,只見一個麗人在那裡招手兒,便忙走到跟前看時,就像是小蓉大奶
(奶似的,因他已死了多年,認不真了。)
便 問:(惜春便問道)你是小蓉大奶奶麼?
襲人道:(那人道)我不知道什麼小蓉大奶奶,我乃第一情人。你這會子到這裡來,還早
呢。再過幾年,等功行圓滿才是你來的時候呢。
(說著,便去了。)
(惜春看這地方兒,乃是一溜配殿,各處都有匾額。)
(隨走到一間配殿前,見上寫著「薄命司」三字,門兒半開半掩,便仗著膽子推
(門進去。)
(滿屋一瞧,黑漆漆的有十數個大櫥,櫥門半掩。)
(隨把上首的大櫥開了,見有好幾本冊子,便取下一本來看時,見上寫著「金陵
(十二釵正冊」。)
(便打開看時,見上頭有畫,後面有幾行字,卻模糊看不清楚,依稀是「玉帶林
(中,金簪雪里」。)
(因想,這是林姐姐、寶姐姐兩個了。)
(又看見畫了一張弓,弓上一個香櫞,後邊有什麼「相逢大夢歸」,因大悟道)
說 著:這是元春姐姐了。
(又看見畫著一個放風箏的人兒,都默默有悟。)
(又看到一頁上有詩云:
( 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AAA:(惜春看了,大驚道)二哥哥曾念過這詩的,原來卻是在這裡看見的。
(遂又忙忙的往後細看,只見妙玉在外叫道)
叫 道:你看過明日就罷了,這會子你還不該在這裡呢,快些回去罷。
問 道:(惜春便出來問道)你才剛兒到那裡去了,我正要問你呢,這是什麼地方兒?
寶玉道:(妙玉道)這是芙蓉城,又名離恨天。這裡有好些姊妹,都和我們在一塊兒。這
會子,還不能給你相見呢。待等數年之後,你的功行圓滿,我再來領你到這裡來
就是了。
(惜春還欲問時,只見妙玉把手中蠅拂子一摔,就猶如霹靂一般響亮。)
(惜春猛然驚醒,細細一想,冊子上的詩話十已參透八九,可見事皆前定,原來
(二哥哥竟先已到過這個地方了。)
(由此心下有得,恍然大悟,便更下了精進的工夫,漸漸兒的有那超凡入神之意
(了,暫且不表。)
62**時間: 地點:
(再說襲人在寶釵屋裡一連住了七八天,因說家裡沒人,便要回去。)
(寶釵給了他五十兩銀子,襲人再三不肯,道)
問 道:奶奶的賞賜是斷不敢領,我並不是為打秋風來的,奶奶別要拿我當做劉姥姥一類
的人。我明兒有閒空兒,依舊還要進來請安的。奶奶要這麼著,我就不好再來的
了。
寶釵道:我知道你並不短少什麼,但你前兒又帶了東西來,我原說我若是不收你的,你自
然過不去的。這會子我這還不夠你的本兒呢,你要不收,我就把你的東西原拿了
還你。
襲人道:我那也不過是一點兒孝敬的真心,並沒什麼想望的念頭的。
寶釵道:雖然這麼著,我也知道你不稀罕。但只是我要白收了你的,我到底又過不去呢。
(襲人無奈,只得謝了。)
(又到各處作辭,王夫人又給了二十兩銀子,襲人不好推辭,只得謝了。)
(寶釵教焙茗家的出去說,給他套上車,就送他到花自芳家去。)
襲人道:(又向襲人道)你明兒閒了,儘管到這來逛逛。
襲人道:多謝奶奶的恩典,我閒了總要來請安的。
AAA:(焙茗家的進來回說)車已套上了。
(寶釵便教給他拿了東西,道:「你便送他去罷」。)
(焙茗家的答應,同著襲人帶了他的丫頭上車到花自芳家去了。)
(接著,賈藍便已娶了青兒過了門了。)
(原來喜鸞是已定了李嬸娘的兒子的,如今也過了門了。)
(大觀園又動工修理,又料理給賈蘭娶親,賈環會試。)
(事情甚多,下回細表。)
(第十六回 林如海觀書疑黛玉 賈夫人借故問鴛鴦)
63**時間: 地點:
(卻說潘又安司棋夫婦自芙蓉城回轉酆都,進了衙門,叩見了賈母並林如海夫婦
(,呈上了黛玉的稟啟,並寄來的物件。)
(賈母並林如海夫婦,俱名大喜。)
(林如海便將黛玉的稟啟拆開看時,只見上寫道:違)
(女玉自暌違膝下,迄今十有餘載。)
(孤弱煢煢,形影相弔。)
(幸賴外祖母慈庇,移取來京,衣食藥餌,撫養成立。)
(方幸一介餘生,稍慰九願慈念,不意時命不辰,橫遭夭折。)
(偶因一念之癡,遂抱百年之恨,幽魂一縷,幸返太虛,明月清風,都無所苦。
()
(昨因司棋夫婦護送尤姊來境,跪讀慈諭,始悉父母大人榮任酆都,與外祖母完
(聚。)
(女私衷竊慰,但思慈幃不遠,咫尺天涯,音問雖通,相逢無日。)
(言念及此,肝腸斷絕。)
(惟原早升上界,速轉天曹,此女所日夜引領而望之者也。)
(茲遣司棋夫婦回轅,敬具寸稟,恭請)
(慈安。)
(臨稟泣涕,不知所云。)
(林如海看畢,不禁傷心落淚,招的賈母並賈夫人也都流下淚來。)
AAA:(林如海勸道)老太太不必傷心了,外孫女兒既有了安身之處,將來相逢有日。
我算著日子也差不多了。
(說著,正要問司棋,盤究黛玉在太虛幻境的光景。)
(只見鳳姐、鴛鴦在裡間,掀著簾子,向外張望。)
(林如海見了,便立起身來道)
說 著:我且到書房坐坐,讓姑娘們出來,也看看他妹妹的書子。
(說著,就出去了。)
(鳳姐見了,連忙出來,向司棋問道)
問 道:林姑娘身子可好?他們的光景怎麼樣?
司棋道:姑娘身上很好,就只是想念老太太、姑老爺、姑太太,心裡十分著急。那裡的光
景兒,比我們這裡還強呢。元妃娘娘和二姑娘,他們大家俱問二奶奶的好。
鳳姐道:二姑娘怎麼不留你多住些日子呢?
司棋道:二姑娘倒也要留的,只為我和潘又安一同去的,那裡都是些仙女們,出入不大方
便,所以姑娘打發我們早些兒回來了。
(鳳姐點點頭兒,又向賈夫人道)
賈夫人:姑太太這可放了心了,我早就說我妹妹在那裡很好,姑太太還不肯信,這會子司
棋回來了,可見我的話不是撒謊呢。
賈夫人:姑娘,你才沒聽見你妹妹書子上寫的,只盼著娘兒們早些兒見面。又不知你姑爹
幾時才得轉升,教我心裡急的怎麼受得呢?
(說著,又流下淚來。)
AAA:(賈母勸道)你也不必著急,你才沒聽見姑老爺說,算著日子也差不多兒了麼?
(賈夫人擦了眼淚,又問司棋道)
司棋道:你看姑娘的臉面兒怎麼樣,弱不弱呢?
司棋道:姑娘的模樣兒,那裡還像從前的弱樣兒了,那個臉上紅是紅白是白的。那一種幽
閒體度,畫兒上也畫不出來的。姑太太只管放心罷。那裡吃的、穿的、用的都儘
夠了,貼身服侍的又有晴雯、金釧兒兩個丫頭,還沒那麼逍遙自在的呢!
賈夫人:晴雯、金釧兒這兩個名字,我倒聽著很熟,就只是記不得他們的模樣兒了。這兩
個丫頭年輕輕兒的,怎麼也都死了呢?
鳳姐道:晴雯是我寶兄弟屋裡的丫頭,就是為司棋和潘又安他們鬼鬼祟祟的丟下了個香袋
兒,被傻大姐撿著了。太太知道了,就疑心丫頭們裡頭有平常的,把寶兄弟恐怕
引誘壞了。偏他老娘王善保家的,和晴雯有碴兒,他就在太太跟前說了晴雯的多
少不好處。太太便生了氣,把這個丫頭帶著病兒攆出去了,就這麼生生兒的把個
丫頭氣死了。金釧兒是我太太屋裡的丫頭,那年夏天太太睡中覺,他就和寶玉鬼
鬼祟祟的說話,被太太聽見了,打了一個嘴巴子,也攆了出去。這個丫頭,他就
自己羞憤跳井死了。
賈夫人:這兩個丫頭即是這樣行為不端,怎麼你妹妹還要他們貼身服侍呢?
鳳姐笑:姑太太沒聽明白,這兩個丫頭原是好的,這都是受了委屈死的。
賈夫人:晴雯這個丫頭算他委屈罷了,怎麼金釧兒也算委屈嗎?
鳳姐笑:你老人家不知道,原是我寶兄弟先招他來,他不過說了句『金簪兒掉在井裡,你
急什麼呢?』這句話就教太太聽見了,就打就攆的,究竟並沒什麼苟且的事情。
笑 道:(賈夫人笑道)這樣看起來,你寶兄弟也是一個小淘氣精兒了。怎麼這樣一個淘
氣的人,這會子倒又出了家了,可教人真不懂了呢?
鳳姐道:這都是小時候的事。後來為什麼出家,我們可也就不知道了。
AAA:(賈母歎了一口氣道)我也老的不中用了,又搭著諸事他們都瞞著不肯告訴我。
我只知道一個跳了井,一個攆出去了。那裡知道他們有這些鉤兒麻藤的勾當呢?
鳳姐道:這些事誰敢教老祖宗知道呢?你老人家記不得了,寶兄弟捱了老爺一頓好打,是
為什麼呢?
賈母道:猴兒精,都是你們不好。像這樣的事情,也有該瞞著我的,也有該教我知道的,
你們一概瞞的風雨不透的。這會子鬧的死的死了,出家的出家去了,今兒你才樣
樣般般的說出來了。
(鳳姐聽了,把頭一扭,忙取了賈夫人的煙袋,推故裝煙去了。)
(這裡賈夫人便教丫頭、婆子們把黛玉寄來的儀物,打開查點清楚,按著分兒分
(的分了,該收的收了。)
(這才收拾擺過了飯,各自隨便散了。)
(到了晚上,各自歸房安寢。)
(林如海進了臥室,在燈下復將黛玉的稟啟,展開細看。)
賈夫人:(因向賈夫人道)我細看女兒書子上的話,竟有些緣故在裡頭。他說『偶因一念
之癡,遂抱百年之恨』,倒像有什麼心願不遂抱恨而死的意思。
(賈夫人吃了一驚,忙道)
忙 道:你再念一遍給我聽呢。
(林如海遂又念了一遍,賈夫人沉思了半晌,道)
忙 道:是了,怪道呢,我只追問到他到底什麼病死的?老太太他們就含含糊糊答應起來
。那一天,我問寶玉為什麼瘋了?鴛鴦就說了句『總是為林姑娘來麼』,鳳丫頭
就忙忙的瞪了他一眼,我就再沒往下問了。今兒說起晴雯、金釧兩個丫頭來,裡
頭也有寶玉。老太太又說:『鳳丫頭,都是他們瞞的風雨不透的,這會子鬧的死
的死了,出家的出家去了。仔細推詳起來,只恐怕寶玉也和我們黛玉有什麼……
』
(說到這裡,又咽住了。)
AAA:(林如海便把書子一摔道)若果這麼著,這個丫頭還成了我們的女孩兒了麼?
賈夫人:老爺不用著急,我想我的丫頭斷乎還不至於此。只怕這裡頭還有別的緣故,也不
可知。
林如海:這個寶玉姪兒,我卻沒見過,不知人品兒長的怎麼樣呢?
賈夫人:你見他的時候,他不過三四歲,長的原得人意兒。聽見他們說,這會子竟是第一
等的人物兒。況又中了舉,學問自然也是好的了。
AAA:(林如海沉思了一會道)我想來寶玉姪兒既有才有貌,我們黛玉女孩兒也是有才
有貌的,又是從小兒在一塊兒長大了的,只怕他們就難免彼此都有個愛慕的心腸
,也不可知呢。及自後來寶玉姪兒卻又娶了薛家的女孩兒,這不是他們彼此就都
不很遂心了麼?
AAA:(賈夫人點頭兒道)是啊,老爺猜疑的不錯,才剛兒老太太說,死的死了,出家
的出家去了,都是鳳丫頭的不好。鳳丫頭見說到這裡,他就推故給我裝煙去了。
這麼看起來,可不是這個緣故是什麼呢?
(林如海「嗐」了一聲道)
AAA:我想才子佳人的事,從古至今相傳以為美談,殊不知相如、文君是原不可為訓的
,即如《西廂記》上的故事,大傷風化而人反豔稱,可見都是人心不古的緣故。
我常和崔判官玩笑,說他治家不嚴,不想這會子,竟輪到我頭上來了。
賈夫人:老爺只管放心,我們再也養不出那麼的女孩兒來。你想,黛玉如果像了崔鶯鶯,
他又怎麼能會死呢?我久已有心,要在背地裡問問鴛鴦,只是成日家鼻子臉子的
在一塊兒,又不好意思的當著人盤根究底的問他。怎麼得一個空閒,沒人的地方
兒細細兒的把鴛鴦丫頭盤問他一番,這事可就水落石出了。
AAA:(林如海想了一想道)後日是清明佳節,陽間的人都要祭掃墳墓,我們這裡也要
大開鬼門關,放亡魂出入收取金銀幣帛。我們預備下轎子,請老太太在城外遊玩
遊玩,看看熱鬧,回來再到七十二司、十八層地獄看看那些受罪的人,這就得一
整天的工夫。你想個方兒,把鴛鴦留在家裡細細的問他原故,豈不好呢?
AAA:(賈夫人大喜道)就是這麼著,很好。
(夫妻二人計議已定,便收拾歸寢。)
(到了次日,賈夫人便把林如海要請賈母、鳳姐出城遊玩的話說了一遍。)
(賈母、鳳姐素日最喜遊玩,聽了俱各不勝歡喜。)
(到了清明這一日,林如海便吩咐伺候預備了轎馬人夫。)
(賈夫人推身上不大爽快,不能奉陪,又留下鴛鴦打荷包穗子。)
(這裡賈母、鳳姐俱坐了大轎,賈珠騎馬在前引導,司棋、鮑二家的並幾個家人
(媳婦、丫頭們也坐了小轎,潘又安、焦大也騎了馬,眾星捧月出府而去。)
(不言賈母等出城遊玩,且說賈夫人送了賈母去後,回到上房,遂把鴛鴦拉到身
(邊坐下了。)
問 道:(鴛鴦笑問道)不知姑太太有什麼荷包穗子打的,只管拿來教給我打就是了。只
怕我的手段兒平常,打的未必能中姑太太的意。
笑 道:(賈夫人笑道)我那裡有什麼荷包穗子打的,你且坐下,我有一句要緊的話要問
你呢。
笑 道:(鴛鴦側身笑道)不知姑太太要問我什麼要緊的話?就這麼機密的樣兒。
賈夫人:前兒那一天,我問你們寶玉為什麼出了家,我聽見你說了句『總是為林姑娘來』
,你二奶奶就連忙瞪了你一眼,你也就沒往下說。我瞧出他那個神情來,我也就
不往下再問了。到底寶玉出家怎麼為的是林姑娘,這裡頭難道另有什麼原故麼?
我因素常知道你的為人很好,爽直誠實,故此背地裡來問你,你可要細細兒的告
訴了我,不要撒謊。
鴛鴦道:姑太太不問到這裡,我們也不敢亂說。姑太太既問我,我也不敢撒謊。這件事都
是我們二奶奶把事情干冒失了。當日老太太接了姑娘到家,那時姑娘才五歲,寶
玉才六歲,兄妹兩個一見了面兒就親熱的了不得,又都跟著老太太在一桌兒上吃
飯,一牀兒上睡覺,比別的姊妹們分外的不同些。
AAA:(賈夫人點點頭兒道)後來呢?
鴛鴦道:後來大了,因元妃娘娘省親,府裡又蓋了一所大觀園,娘娘又命他們姊妹們都搬
進園裡去住。我們家的三位姑娘,還有薛姨太太家的寶姑娘,時常做詩,十分親
熱。忽然有一天,姑娘的丫頭紫鵑和寶玉玩笑,哄他說蘇州姑太太家有人要接姑
娘回南去呢。寶玉聽見心裡一急,立刻就瘋的連人事都不省了。
笑 道:(賈夫人笑道)這麼說起來,寶玉竟成了個傻小子了。後來怎麼治好了的呢?
鴛鴦道:後來還是叫了紫鵑來對出謊來,說是哄他玩呢,這才漸漸兒的好了的。
賈夫人:傻小子,這是什麼原故呢?
鴛鴦道:姑太太想,這是他心裡想著將來必定要和林姑娘結親的意思。只是小人兒家,自
己說不出口來。那時,我們大家都瞧出他的心事來,誰知老太太和太太只說他兄
妹兩個是從小兒在一塊兒長大了的,不忍分離的意思,並沒想到這件事上頭去。
賈夫人:寶玉為了句玩話就會急瘋了,這是他心裡有我們姑娘了。不知我們姑娘心裡也有
寶玉沒有呢?
笑 道:(鴛鴦笑道)姑太太問的這個話,姑娘心裡怎麼沒有寶玉呢?如果姑娘心裡沒有
寶玉,怎麼聽見娶寶姑娘就會病的死了呢?
AAA:(賈夫人大驚道)據你這麼說來,難道姑娘和寶玉有什麼沒禮的事情麼?
(鴛鴦忙站起身來,答道)
答 道:姑太太怎麼疑心說起這樣的話來了。別說姑娘是讀書好強的性格兒,就是我們寶
二爺他也是大家子的公子,府裡又有那些丫頭、老婆子們成日家跟著,那裡能夠
做出沒道理的事來呢?總是他們兩個人素日彼此都存了個配合姻緣的私心,原指
望著將來老太太給他們成全好事,不承望中間又有寶姑娘的一段阻隔,所以他們
兩個人各不遂心,才鬧的死的死了,出家的出家去了。這會子老太太提起來,後
悔的什麼似的了。
笑 道:(賈夫人笑道)這位寶姑娘的模樣兒,長的比我們姑娘怎麼樣呢?
鴛鴦道:論模樣兒,也和姑娘差不多兒,都是長的怪俊的。
賈夫人:到底比我們姑娘強不強呢?
鴛鴦道:據我看來,也不能強過姑娘。
賈夫人:寶姑娘既沒強過姑娘的去處,老太太為什麼捨近而求遠呢?
笑 道:(鴛鴦笑道)這就是我們二奶奶的一點兒私心了,說寶玉有胎裡帶來的玉,寶姑
娘也有和尚給的金鎖,這是天配的姻緣,所以一力攛掇著定下了。
賈夫人:這就是了,據你說寶姑娘也是怪俊的模樣兒,怎麼寶玉還不願意呢?難道那會子
給他定的時候兒,他自己不知道麼?
鴛鴦道:原是恐怕寶玉不依,所以瞞著他,總沒教他知道。就是姑娘也不知道定寶姑娘的
事。後來丟了通靈玉,又瘋病發了,老太太要娶過寶姑娘來衝一沖喜。臨娶時又
怕寶玉不依,只得哄著他說給你娶林妹妹呢。那時姑娘在瀟湘館正病的著緊兒,
二奶奶就說把姑娘的丫頭雪雁叫了過來,攙著寶姑娘拜堂,哄哄寶玉。誰知後來
娶了過來,寶玉揭了蓋頭一看,見是寶姑娘,他就昏迷過去了。這邊正在忙亂,
那邊就有人來說姑娘也去了世了。
AAA:(賈夫人大驚道)這麼說起來,我們姑娘這不是自己尋了死了麼?
鴛鴦道:姑娘頭幾天就病重了的,後來大約也是聽見娶寶姑娘的風聲兒了,未免事不遂心
,病怎麼還能夠想好呢?
賈夫人:姑娘死後,寶玉也就沒想望了,為什麼又出家呢?
鴛鴦道:姑娘死後,寶玉就成日家瘋瘋顛顛的,不時的痛哭。後來老太太去了世,我也就
自縊了。他後來到底為什麼出家,我也就不知道了,估量著,他大約總為的是這
一條兒罷了。
AAA:(賈夫人冷笑了一聲道)這就是了,我這才明白了。我想這件事雖是鳳丫頭的私
心,也是老太太和太太希圖薛家是財主的意思,我想也不過是得一副好陪送罷了
。
笑 道:(鴛鴦陪笑道)姑太太不必多這個心,凡事總是個定數。況且,姑娘如今已經成
了仙了,老太太也後悔的什麼似的。姑太太還提這個做什麼呢?
賈夫人:我並不是多心,我惟恐怕我的女孩兒給我打嘴,他既然沒什麼傷風敗化的事,我
就放了心了。寶玉出家不出家,給我什麼相干呢?我問你的這些話,老太太和你
二奶奶回來,你可千萬莫對他們說。姑娘已是死了,還提這些個作什麼呢?
鴛鴦道:姑太太見的很是,我也不敢對他們說,我要說了,這不是我在姑太太跟前翻了老
婆舌了麼?
(暫且按下不題。)
64**時間: 地點:
(再說賈母等出城遊玩,賈珠在前騎馬引導。)
(出了酆都城東門,只見一條大河橫在面前,上面只有一道窄小長橋。)
(橋上來往的行人,也有手裡拿著金銀的,也有背著包袱的,也有兩人抬著箱子
(的,鬧鬧烘烘,絡繹不絕。)
(賈珠吩咐把閒人趕開,等我們過去了再走。)
(那些人聽見了,都在兩旁迴避,橋上並無一人敢走。)
(賈母等過了這橋,問賈珠道)
賈珠道:這是什麼橋,怎麼這麼樣的窄小呢?
賈珠道:這條河叫做奈河,這橋就是奈河橋了。
賈母道:原來這就是奈河橋了。成日家在屋裡坐著,誰知道外頭的事呢?還是出來逛逛的
有趣兒。
(說著,又走了一二里地,但見一片桃花間著萬株綠柳,十分有趣。)
(賈母便叫住橋,畢竟是又有什麼原故且待下回再表。)
(第十七回 賈母惡狗村玩新景 鳳姐望鄉台潑舊醋)
65**時間: 地點:
(話說賈母過了奈河橋來,忽見一片桃花間著萬株綠柳,十分有趣,便叫住轎。
()
(賈珠忙下了馬,到賈母轎前。)
賈母道:這個地方兒很有趣兒,你看桃紅柳綠就像畫兒一樣。等我瞧瞧這個景致兒再走。
賈珠道:我攙老太太下轎來看看。
賈母道:不用這麼著,我就在轎子裡坐著瞧瞧兒罷。
(只見一群牧童過來,都騎在牛身上,也有吹著短笛的,也有放風箏兒的。)
(那柳樹陰裡,也有些茅屋人家,也有酒店,樹梢頭挑著酒帘,也有遊人帶了酒
(肴在那裡踏青,席地而飲的,三個一攢,五個一簇。)
(柳陰之下,又有小橋流水,也有人在那裡釣魚。)
(正在看的高興,忽然那茅屋籬邊走出一隻狗來,那狗從沒見過這些人夫轎馬的
(,便遠遠望著叫起來了。)
(這一家的狗叫,便引了那別家的狗聽見了,也都出來叫了,叫著便都跑向轎前
(來了。)
(少頃竟聚了百十隻大狗,圍住了賈母等的大轎,咆哮亂叫。)
(賈母和鳳姐都怕起來了,賈珠忙叫人把預備下的蒸饃,四下裡撂了有兩百個出
(去。)
(那些狗都去搶饃吃去了,便不叫了。)
問 道:(賈母問道)你們預備下這些蒸饃,原來是知道有這狗的麼?
賈珠道:這裡叫做惡狗村,原是有名兒的地方兒,打從這裡過就要預備的,若不預備這些
東西,憑你是怎麼喝,怎麼打,他都不怕的。若打急了他,他便上來咬人了。這
裡原有景致,有名兒的叫做惡狗村踏青,是冥中八景裡頭的一景呢。
賈母笑:景致倒很好,就是才剛兒嚇了我一大跳,還虧的是在轎子裡坐著呢。也怨不得,
原來是上了惡狗村了。前頭還到那裡去麼?
賈珠道:前頭不多遠兒,還有預備的涼棚在那裡。老太太到了那裡,就可以坐坐,我們有
人都在那裡伺候著呢。
(賈母點點頭兒,賈珠珠又上了馬,轎夫抬起大轎。)
(走不一二里地,來到寬敞之處,只見坐北面南搭著一架大涼棚。)
(到了涼棚,賈珠便先下馬,吩咐落轎,攙了賈母走進涼棚,只見裡面結彩懸燈
(,鋪設的十分華麗。)
(司棋也攙了鳳姐下轎。)
(賈母便坐在正中炕上,鳳姐便命司棋移開椅子,坐在賈母身側。)
(司棋、鮑二家的侍立兩旁。)
(賈珠就坐在涼棚子門口,看那些男婦老幼,往來收取金銀,十分熱鬧。)
(潘又安送上茶來,司棋連忙接了進去。)
(鳳姐眼尖,早望見前面搭著一溜席棚,好像茶館一般,門外站著個白髮的老嬤
(嬤。)
(又見有一群人狀類囚犯,來到棚前。)
(那老嬤嬤便掇出一盤茶來,分給每人一碗,喝畢去了。)
(少頃又有一群人來,也每人給他喝了一碗,俱有人押解向東而去。)
(鳳姐手裡擎著茶船兒,向司棋道)
司棋道:你去問問大爺,那個賣茶的老嬤嬤怎麼只賣給出去的人喝,不賣給進來的人喝,
這是什麼緣故呢?
(司棋便下來詢問賈珠,賈珠道)
賈珠道:那棚裡並不是賣茶的,那老嬤嬤姓孟叫做孟婆。那喝的並不是茶,乃是迷魂湯。
這些出去的人,都是打發脫生轉世的,每人給他一碗迷魂湯喝了,轉世為人就不
能知道他前生的事了。你去請老太太和二奶奶再移向外邊些來坐,就看見前頭的
六道輪迴了。也瞧見後邊的望鄉台了。
(司棋忙走上來,回了賈母。)
(賈母便和鳳姐教把椅子移在簷前,下來坐了。)
(果然看見南邊立著六個大車輪,上面站著一個赤發紅須的惡鬼,將那些脫生轉
(世的人,推上車輪轉了下去,就不見了。)
(西邊有一座高台,約高七八丈,四面俱有階梯,只見有許多的老少男婦爭鬧著
(四面攀援而上。)
(鳳姐見了,便也高興起來,也動了個望鄉之念,忙問賈母道)
忙 問:老太太為什麼不上望鄉台去,望望家鄉呢?
賈母道:我也老天拔地的了,手腳也不靈便了,沒的白受奔波,望見他們心裡倒又難過,
不如不上去的好。
鳳姐道:老太太懶怠上去,我倒要上去走走,不知可使得使不得呢?
賈母道:你既然高興,要上去走走,等我問你大哥哥看,使得使不得?
賈珠道:(乃向賈珠道)你妹妹要上望鄉台去逛逛,這可使得麼?
賈珠道:既是他嬸娘要上台去走走,等我吩咐把閒人攆淨了,再去不遲。
(於是,賈珠便叫過潘又安來,吩咐皂班上的人把台下的閒人攆淨,就是應上台
(的人也教他們等一會兒。)
(潘又安答應了,帶了些皂役,不多一時,把望鄉台上下的人攆的乾乾淨淨的。
()
(這裡鳳姐留下司棋伺候賈母,自己帶了鮑二家的坐上轎,徑自去了。)
(賈珠又打發潘又安也跟了去,只在台底下照應。)
(原來這座望鄉台只離涼棚有一里多遠,鳳姐來到台下,下了轎,鮑二家的忙攙
(了他,兩手摟衣攀梯而上。)
(一級一級的慢慢兒踏來,上上歇歇,不多一時,上了巔頂。)
(只見台上並無房屋,竟是青石鑲就的四四方方的一塊平地。)
(每方有三丈多寬,四面白石欄杆,鳳姐扶了欄杆,喘息了片刻,望下一看,但
(見煙霧迷漫,不辨東西南北。)
(定了一定神,仔細望去,忽見一帶樓台房舍,果是榮國府的景況。)
(再順著房子的形勢望去,只見自己的屋內,紗窗半啟,平兒和巧姐兒都在炕上
(坐著,做針線活計,鳳姐見了由不得一陣心酸,眼中流下淚來,忙用手帕擦淚
(。)
(再細看時,忽見賈璉和一個年輕的婦人,在後院春凳上摟抱著,無所不至的玩
(耍,仔細望去卻是多混蟲的老婆,又重嫁了鮑二的多姑娘兒。)
(於是,鳳姐見了這般光景,心中一氣,兩眼發黑,「噯喲」了一聲,栽倒在地
(。)
(嚇得鮑二家的連忙扶起,攬在懷內,叫夠多時,只見鳳姐甦醒過來,罵道)
平 兒:沒臉的浪娼婦。
問 道:(鮑二家的問道)二奶奶,你怎麼了?
(鳳姐這才明白,自己跌倒了。)
AAA:(聽見鮑二家的問他,越發生起氣來,待要直說出來,又覺礙口,又怕鮑二家的
(暗裡笑話他吃醋,但道)你扶我起來罷,望什麼家鄉呢?倒望了他娘的一肚子
悶氣來了。
AAA:(鮑二家的道)二奶奶,你老人家望見什麼了,怎麼就跌倒了呢?
鳳姐道:你別管他,咱們下台去罷。你可要好生攙著我,我的腿發了軟了。
(鮑二家的不敢再問,只得小心攙扶著,慢慢兒的下台。)
(剛下了兩三級,鳳姐往下一看,心中害怕,腿上越發沒了勁兒了。)
(正然沒了主意,只見秦鍾在台下叫道)
叫 道:二嬸娘,別害怕,我上來搊你來了。
(說著,便兩手撩衣,一氣兒跑了上來,鳳姐道)
鳳姐道:你這個小子,早上怎沒見你呢?你弔過臉去,我扶著你的肩膀下來罷。
笑 道:(秦鍾笑道)我一早先就來了,這個涼棚就是我看著他們搭的。
(說著,便把脊背調了過來,鳳姐一隻手抓住他的肩頭,一步一步兒的慢慢踏了
(下來。)
鳳姐道:我們來了這半天,怎麼總沒瞧見你呢?
秦鍾道:我只說老太太來還早呢,我先到前面找我的金銀去來。
鳳姐道:如今你們家裡還有你的什麼人呢,誰給你燒化金銀呢?
秦鍾道:我們家那裡還有什麼親人,不過有素日相好的幾個朋友,即如你們家的寶二叔,
還有我們相好的柳二哥,他們逢時遇節的燒些銀錢給我。誰知今兒連他們的也沒
有了,倒教我瞎跑了一趟。
鳳姐道:聽見他們兩個人這會子都出了家了,你還想望他們的銀錢呢?你若沒錢使用,到
家裡我給你就是了。
(說著,早已下了高台,轎夫抬過轎來,鳳姐上了轎,回到涼棚。)
問 道:(賈母笑問道)你巴巴結結的上了一會兒望鄉台,到底望見了家裡的些什麼人沒
有呢?
鳳姐道:望什麼呢,倒望了一肚子的好氣。
(正欲往下說時,卻見賈珠站在棚口,因改口說道)
說 道:我望見我們屋裡炕上坐著兩個人,好像平兒和巧姐做針線呢,再沒瞧見別人了。
(賈母聽了,也自傷感。)
AAA:(鮑二家的道)二奶奶到底望見什麼了,怎麼忽然跌了一交呢?
AAA:(鳳姐故意罵道)浪蹄子,你不好生攙著我,我怎麼不跌交呢?虧了台上再沒外
人,你還敢說來了。
(賈母信以為真,便把鮑二家的罵了一頓。)
AAA:(鳳姐正坐下喝茶,只見焦大帶了許多人抬著樓庫槓箱上來回話,賈珠忙攔住道
()你就領了他們,都抬到衙門裡去罷,等我回去按著分兒分就是了。
(焦大答應了,便領了抬箱的人徑自去了。)
賈母道:我們出來了大半天了,也該回去罷。
賈珠道:這裡給老太太預備下點心了,請老太太和他二嬸娘吃些東西。進了城,就往七十
二司去看看,再回衙門,免得出出進進的。
賈母道:既這麼著,就把點心拿來罷,天氣也不早了。
(於是,賈珠教潘又安掇了四盤點心上來,是一盤桃花燒賣,一盤水晶包子,一
(盤雞油卷子,一盤牛奶餑餑。)
(司棋接了進去,賈母和鳳姐略吃了些,又喝了一碗燕窩湯。)
(賈母便吩咐司棋拿了下去,「你們吃了罷」。)
(司棋答應,撤了下去。)
(不一時,便伺候賈母、鳳姐上轎,鳳姐又叫秦鍾隨在他的轎旁,便於問話。)
(賈珠仍騎引馬,一齊進城。)
(順著大街,但見六街三市,熱鬧非常。)
(轉了幾個彎子,早望見王府的正門,氣象巍峨。)
(由東角門繞向東夾道,一直繞到府後,忽見一座虎頭門,馮淵正在那裡手持鑰
(匙等候開門。)
(見他們到了,便把虎頭門開了,各自一邊迴避去了。)
(賈珠下了馬,命轎夫落下轎,司棋、鮑二家的攙了賈母、鳳姐在前,賈珠、秦
(鍾在後面相隨,其餘都在外邊伺候。)
(進了虎頭門,但覺一團陰森之氣侵入肌骨。)
(又見兩邊廓下一帶,房屋綿亙百餘間,每一門外站著一個像貌猙獰的惡鬼。)
(賈母見了這般光景,不覺心中害怕,乃向賈珠道)
賈珠道:這個地方有什麼可逛之處,看著怪怕人的。
笑 道:(賈珠笑道)這都是聖人垂教後世,勉人為善的意思。譬如世上的人,顯然為惡
的,國有常刑,惟有惡在隱微,國法所不能及的,死後必入地獄。所以這頭一層
地獄,就是王莽、曹操、秦檜這一干人。第二層就是李林甫、盧杞、蔡京這一干
人。這些人都是永世千年不得脫生的,其餘的罪犯俱是有年限的,年限一滿,就
放去脫生,或人或畜皆視其罪之輕重,臨時分別酌定。這東邊一帶都是男獄,西
邊一帶都是女獄。老太太既然看著害怕,也不必盡行開看,只揀愛看的看一兩處
也就是了。
賈母道:古來的人,我們也不必看他,我們也做不出他們的那樣事來,只撿如今世上常有
的罪孽看一兩處罷了。
(賈珠答應,便吩咐鬼卒,把現在的「速報司」的獄門打開。)
(賈母等進去一看,但覺冷氣逼人,裡面嚎天動地哭聲震耳,也有上刀山的,也
(有下油鍋的,也有剖腹挖心的,也有凌遲支解的,也有碓舂磨磨的,種種悽慘
(不一而足。)
(賈母見了,惟有合掌念佛,悲憐嗟歎而已。)
AAA:(鳳姐在賈母背後,嚇得粉面焦黃,渾身打戰,忙把賈母拉了一把道)老太太,
我不看這個了。你瞧那些男人們赤身露體,血跡淋漓的,又害怕又磕磣。咱們到
西邊女獄裡看看去罷。
(賈母點點頭兒,正要命賈珠鎖門,只聽裡面有人一聲大叫道)
叫 道:來的不是老太太麼?救我一救罷,二嫂子,我再不敢了。
(賈母聞言,留神一看,只見陰山背後跳出一個後生來,赤條精光,面黃肌瘦的
(跪在面前。)
(鳳姐眼快,早已瞧見,認得是賈瑞,不由的滿臉通紅,連忙躲了出去。)
(賈母老眼昏花,看不出是誰,忙問道)
忙 問:你是誰家的孩子,年輕輕兒的犯了什麼罪了?
哭 道:(賈瑞哭道)老太太,不認得孫子了麼?我的名字叫賈瑞,家塾裡的先生,就是
我爺爺。
(賈母又仔細一看,這才認出他來了,忙問道)
忙 問:你是瑞兒麼,你犯了什麼罪了?你告訴我,等我給你求求你姑老爺,再看你的造
化罷。噯!小人兒家,活著總不肯學好,這會子才後悔了。
點頭道:(賈瑞磕頭道)老太太,你只教我二嫂子開個恩,他說一聲兒,我的罪孽就滿了
。二嫂子,我再不敢了,你怎麼躲著走了呢?
(賈母不解其意,回頭向鳳姐道)
鳳姐道:你聽這個瑞兒小子,怎麼要你開恩說一聲兒,我也不明白他的話。你到底知道他
犯了什麼罪了,你可記得他頭裡是什麼病死的?
AAA:(鳳姐紅了臉道)這個老太太說的話,我可知道他犯了什麼罪了呢?我也不知道
他是什麼病死的。老太太只問他,教他自己說就是了。
賈母道:你才沒聽見,他說教你開恩說一聲呢麼。
AAA:(鳳姐把頭一扭道)他可教我開個什麼恩呢,可又教我說一聲兒什麼呢?
AAA:(只聽賈瑞在內哭喊道)二嫂子,你饒了我罷,我再不敢了。你可教我把那些話
當著老太太說得出口來麼?
鳳姐道:罷了,老太太也不必追究他的罪過,只問他改了沒有?
(賈母未及回答,又聽賈瑞在內哭道)
哭 道:二嫂子,我改了,我改了,我通改了。
(賈珠原是極聰明的人,聽見他們這些話,忙道)
忙 道:老太太請出來罷,等我問問他去。
(於是,賈母、鳳姐都走了出來,賈珠剛走進去,賈瑞忙拉住哭道)
哭 道:大哥哥,你救我罷,我凍的受不得了。
賈珠道:瑞老大,你幾時來的,我怎麼不知道你在這裡呢?虧你是大家子的子弟,我才聽
見你和你二嫂子說的那些話,你還是個人嗎?
哭 道:(賈瑞哭道)大哥哥,我並沒乾逆理的事。那年東府裡的大老爺生日,我在花園
裡遇見我二嫂子,我原年輕不懂事,和二嫂子說了兩句不知好歹的話,並沒別的
事。我就是從那一天得了相思病,再沒得好就死了的。大哥哥只問我二嫂子就知
道了。
笑 道:(賈珠冷笑道)這是你自作自受,我也管不了許多。
(賈瑞又跪下百般的哀告。)
賈珠道:你到底是真改,是假改呢?
AAA:(賈瑞道)這會子把我罰在陰山背後,凍的我真真的受不得了,怎麼還不是真改
麼?
賈珠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既能真改,等我回去求求姑老爺,看你的福分罷了。
(說著,便吩咐鬼卒們好生看待賈瑞,先給他兩件衣服,暫且遮體。)
(說罷,出來吩咐把獄門封鎖妥當,便把賈瑞的話回明了賈母,又吩咐鬼卒將西
(邊的「顯報司」獄門打開,賈母、鳳姐一齊進去觀看。)
(但見裡面陰風慘慘,刀山油鍋之類,一如男獄。)
(忽見中間有大磨一盤,把一個女人倒懸入磨,磨的只剩下下半截子雪白的兩隻
(光腿,一雙小腳兒。)
(鳳姐見了,由不得心膽俱裂,低聲向司棋道)
司棋道:你看,這也不知是誰家的媳婦兒,不知犯了什麼罪了,磨的這樣可憐。你看他這
兩條腿這樣雪白細嫩的,一定是個年輕的俊人物兒。
AAA:(司棋未及回答,鮑二家的道)前兒晚上,我看見司棋姐姐洗腳,他那個腿比他
這個腿還白些兒呢。
(司棋便啐了他一口,鳳姐握著嘴笑道)
笑 道:你聽這混帳東西,他就信著嘴兒混唚了,虧了大爺和秦相公都沒進來呢。
笑 道:(賈母聽見也笑道)浪蹄子,這麼嘴尖舌快的,你跟了我到東邊看去罷。
(這裡鳳姐帶了司棋,便向西轉了一個彎子,只見西北犄角上放著一個大缸,滿
(滿的盛著一缸釅醋,裡頭泡著一個赤條精光的婦人,仔細一看,模樣兒與鳳姐
(一般,嚇得司棋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鳳姐自己也嚇呆了,定了一定神,問道)
問 道:你是誰家的媳婦?
AAA:(那婦人也道)你是誰家的媳婦?
又 道:(鳳姐又道)你姓什麼?
AAA:(那婦人也道)你姓什麼?
(鳳姐心中一急,便拉了那婦人的膀臂往上一拉,只見那婦人「撲」的一聲躥了
(出來,赤條精光站在面前,恰像白羊一般。)
(鳳姐細看他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酷肖自己,不覺羞的滿臉通紅,忙揭起自己的
(衣襟來,給他遮蓋。)
(只見那婦人上來,把鳳姐一抱,忽然間蹤影全無,嚇得鳳姐和司棋目瞪口呆,
(半晌說不出話來。)
(鳳姐心下恍然大悟,把平日吃醋的心腸,立刻就冰消雪化了。)
(司棋也猜著幾分兒,只是不敢言語,只得攙了鳳姐過東邊來。)
(看時,只見一座刀山,萬鋒攢立。)
AAA:(賈母在那裡手指一人,罵道)沒良心的老豬狗,這是你自作自受,誰能救你呢
。
(鳳姐看時,卻是馬道婆四腳拉叉的插在刀山之上,只叫「老太太開恩救命罷,
(我再不敢鎮魘人了」。)
賈母道:(鳳姐拉了賈母道)老太太,別理他。這個老娼婦,這才使得該著呢。
賈母道:阿彌陀佛,這裡果然報應不爽。你們小人兒家可該害怕不害怕呢?
鳳姐道:怎麼不害怕呢,嚇得我腿肚子都轉了筋了。逛什麼呢,怪怕人的。老太太,咱們
早些回去罷。
賈母道:也罷了,再往後看也不過總是些受罪的人,沒的瞧著心裡怪不忍的。
(鳳姐忙攙了賈母,轉身將要出來,忽見裡面跑出一個披枷帶鎖蓬頭垢面的婦人
(來,拉住賈母的衣襟,大哭道)
哭 道:老太太,救我一救罷,我再不敢黑心亂肝花的了。
(賈母倒退了兩步,仔細瞧他遭撓的竟不像個人形,那裡還認得出誰來呢?只聽
(鳳姐在後叫道)
叫 道:你不是趙姨娘麼?
賈夫人:(那婦人道)二奶奶,你救我一救罷,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也不敢在你們跟前使
黑心了。
AAA:(賈母再仔細一看,不是趙姨娘是誰呢,因罵道)混帳老婆,你也想想,你在家
裡我和你老爺、太太那一個待你不好呢?你不過養了個不成器的小子罷咧,你就
成精做怪的,安起壞心來了。你自己說罷,這會子受罪還是不該的麼?
AAA:(趙姨娘不住的磕頭,哀告道)老太太,我再不敢胡言亂道了。老太太也別看我
和環哥兒,只看三姑娘的分上開一點兒恩罷。
(賈母雖惱他行為不端,到底終有慈念,聽見他說出探春來,也由不得傷心落淚
(,道)
叫 道:也罷,你且去著,等我回去求求姑老爺,你聽信兒就是了。
(趙姨娘磕頭叩謝而去。)
AAA:(鳳姐攙了賈母走出獄門,賈珠就吩咐關門上鎖,又請問)老太太,還逛不逛?
賈母笑:這都沒把人嚇壞了,還逛什麼呢,回衙門去罷。
(賈珠便吩咐抬進轎來,賈母和鳳姐一起上了轎,出了虎頭門,仍由舊路而回。
()
(鳳姐在轎內只見秦鍾扶著他的轎桿,因問道)
問 道:你怎麼眼錯不見的又跑到那裡去了?
秦鍾道:那裡一開獄門,我早就溜進去了,各處裡看了一個夠。聽見老太太要回衙門,我
才跑了來的。
鳳姐道:你都看了些什麼呢?
秦鍾道:我看見的什麼?多著呢。
(請聽下回細說罷。)
(第十八回 張金哥逢賈母喊冤 夏金桂遇馮淵從良)
66**時間: 地點:
秦鍾道:(話說鳳姐問秦鍾道)你都看了些什麼呢?
秦鍾道:男獄裡我看見刀山上叉著一個人,他才認得我,他說是周瑞的乾兒子何三,只教
我救他的命,嚇得我連忙跑出來了。噯喲,那個女獄裡才有趣兒呢,赤條精光的
女人們不知有多少,都瞧著不成拉器的。惟有西北犄角上醋缸裡泡著個女人生的
很俊,見我來了就鑽到缸底裡去了,我就把膀子伸到醋缸裡頭去要摸摸他的光身
子兒,他就把我的手抓住狠狠的咬了一口。這會子我的指頭兒還疼呢。
AAA:(鳳姐啐道)你這個下作的東西,人家一個婦人家,你去摸人家作什麼?咬的好
,很該。
(二人只顧說話,不知不覺的早走到大街上來。)
67**時間: 地點:
(忽然人叢裡跑出一個女子,在賈母轎前喊冤叫屈,投遞紙狀。)
(鳳姐忙教秦鍾前去打聽,告的是什麼事?秦鍾便跑上前去,只見賈珠下馬,到
(賈母轎前來接了狀子,細看了一遍,連忙揣在懷內,吩咐把這女子著人帶去,
(交付馮淵押管候示。)
(秦鍾便跟了那女子去,細將原委問了一遍,嚇得喘吁吁的跑到鳳姐的轎前,低
(聲說道)
說 道:二嬸娘,那個女孩子告的才是你呢。
鳳姐道:胡說,我又不認得他是誰,他告我做什麼呢?
秦鍾道:那年咱們給我姐姐送殯,女孩子交給馮書辦去了。
(鳳姐因恐轎夫聽著不雅,便不好再往下問,坐在轎裡也無心觀看路景,心裡好
(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不多一時,回到衙門,一直抬到二堂落轎。)
(賈母、鳳姐方才下轎,早見賈夫人、鴛鴦迎了出來。)
賈夫人:老太太來了將近一年,總也沒得出去逛逛。本來此處也沒有什麼可逛之處,大半
都是些兇神惡鬼的。
賈母笑:逛什麼呢,沒的教人怪害怕的。
(賈夫人見鳳姐面如金紙,忙問道)
忙 問:二奶奶,你怎麼了?臉上的顏色很不好,想是在城外受了風寒了罷?
鳳姐道:我只覺得心口裡怪疼的。
(賈母也把鳳姐一看,便道)
便 道:今兒天氣和暖,未必是受了風寒,想是瞧見那些地獄裡受罪的人,驚嚇著了。快
到你屋裡,別脫衣裳躺一會子去罷,蓋的暖暖兒的。
(說著,大家進了上房,換了衣裳。)
(賈母與賈夫人講些地獄裡的故事並賈瑞、趙姨娘哀求之事。)
AAA:(鳳姐早已拉了鴛鴦到臥室裡來,拉著鴛鴦的手,流淚道)鴛鴦姐姐,你要想個
方兒救我一救才好。
AAA:(鴛鴦大驚道)二奶奶,你怎麼了,怎麼說起這個話來了。
說 道:(鳳姐低聲說道)好姐姐,你悄著些兒,等我告訴你。那一年,我給小蓉大奶奶
送殯,不是帶著寶玉、秦鍾在饅頭庵住過兩天麼,那時老姑子和我商量著,乾了
一件沒天理的事兒。有一個財主家姓張,他有個女孩兒名叫金哥,原許聘了原任
長安守備的兒子。後來長安府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內看見金哥美貌,也要聘了為妻
。這個守備家不依,打了官司。因我們家和雲節度家是親戚,老姑子求我和雲節
度處說了,硬壓派著守備家退了親。誰知道這個女孩子守志不從,自縊而死。守
備的兒子聽見金哥尋了死,他也就投河死了。我自從作了這件事,活一日懸著一
日的心,如今剛才放了心了,誰知道才剛兒大街上有一個女孩子拉了老太太的轎
子喊冤告狀,我聽見秦鍾說就是張家的女孩子。告的就是我。我想這件事若教姑
老爺知道了,我這個臉可放在那裡呢。方才秦鍾說,狀子大爺揣在懷裡了,把那
女孩子交給馮書辦帶了去了。好姐姐,你趁著這個空兒,快到大爺屋裡去,就說
我求大哥哥好歹想個法兒,把這件事私下了結了才好,千萬莫教姑老爺知道。就
是要用銀子我這裡也有,若能夠保全了我的臉面,這就是保全了咱們賈家的臉面
了。好姐姐,你就快去罷。
AAA:(鴛鴦大驚道)我的奶奶,你怎麼連這些事都包攬起來了。虧了姑老爺是咱們的
親戚,若是別的衙門告了,這還了得?這件事若是在陽間犯了出來,只怕連二爺
還帶累在裡頭呢。
AAA:(鳳姐發急道)好姐姐,這會子你還說這些個做什麼呢?快些去罷,過會子大爺
出去了,就難辦了。
鴛鴦道:二奶奶,你且別慌,我想大爺他也是個聰明人,他難道就不顧咱們家的臉面麼?
再者,這件事也先得告訴老太太一聲兒,別要先對姑太太說出有人攔轎喊冤的話
來才好。等我先把老太太請進來,說明了緣故,我再去向大爺說去。不然你是個
小嬸子,我是個大丫頭,私自往大爺屋裡去做什麼呢?
鳳姐道:你說的也很是,就這麼著,快著些兒罷。我心裡這會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鴛鴦連忙出來看時,只見賈母獨自個坐在炕上喝茶。)
(賈夫人在那邊看著司棋開箱子,像找什麼東西的似的。)
AAA:(鴛鴦便向賈母使了個眼色,賈母會了意,便站起身來道)鳳丫頭這會子可好些
了沒有?我也瞧瞧他去呢。
(說著,便扶了鴛鴦走進屋去。)
(鳳姐見了賈母,雖覺害臊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連哭帶訴的把告狀的事,原原委
(委的說了一遍。)
(賈母也嚇得呆了半晌,道)
鳳姐道:你這個猴兒精,前兒家裡抄家的事裡頭也有你,今兒這裡又被人家告了。噯,小
人兒家聰明過餘了,也不是好事。鴛鴦,你快去找著你大爺,就說我的話,賈家
的臉面要緊,教他把這件事私下了結了罷。要用銀子,我這裡也有,只別教姑老
爺知道就是了。虧了這件事我還沒告訴你姑太太呢。
(鴛鴦答應了,自去了。)
(鳳姐被賈母說了幾句,低了頭無言可對,那眼淚珠兒一雙一雙的往下亂滾。)
(賈母看著,反又過意不去,心疼起來,道)
鳳姐道:我的兒,你別害怕。你大哥哥也是個妥當懂事的人,這點子小事斷沒有辦不來的
。況且,就當姑老爺知道了,也是稀鬆的事。
(說著,只見賈夫人進來道)
說 著:二奶奶,你這會子可好些兒麼?我給你找了一丸子藥來,燙了些黃酒,你吃了可
就好了。
(後面司棋果然提著一壺暖酒,鳳姐不敢推辭,只得接來吃了,暫且不題。)
68**時間: 地點:
(再說鴛鴦一直來到賈珠屋裡,只見賈珠盤膝坐在炕上,手裡拿著那張狀子在那
(裡反覆觀看,看見鴛鴦進來,忙放下,欠起身來笑道)
笑 道:鴛鴦姐姐,稀客呀,有什麼事情來了?
鴛鴦道:老太太差了我來,教告訴大爺說,才剛兒告狀的那女孩子告的是璉二奶奶,如今
二奶奶嚇的什麼似的。老太太教大爺費點兒心,給他們私下撕羅開了罷,別教姑
老爺知道了,不但關乎二奶奶一個人的臉,連咱們賈家的臉面就全丟了。
(賈珠把桌子一拍,道)
鴛鴦道:怎麼你二奶奶一個年輕的少婦,就這麼膽大?難道當日給蓉哥兒媳婦送殯,再沒
咱們家的個正經人,就由著你二奶奶胡行亂作的麼?
鴛鴦道:那年蓉大奶奶死了,是珍大爺求了太太們,把二奶奶請過去協理家務的。所以送
殯的時候,老輩子的太太、奶奶們都到鐵檻寺就都各自回家去了。只有二奶奶帶
著寶玉、秦鍾兩個人,在饅頭庵住了兩天,誰知道就弄出這件事來了。想來二奶
奶也斷不是給人家白效勞的,自必裡頭圖了人家的什麼便宜了。
賈珠道:可不是呢,人家狀子上寫的明白,受了人家三千兩銀子,逼死了兩條人命。難道
你二奶奶作這些事,你二爺也不管一管兒?
笑 道:(鴛鴦笑道)二爺還能夠管二奶奶,他連他自己的攤子還拾掇不過來呢。只要有
了銀子,由著性兒亂花罷了。
AAA:(賈珠歎了一口氣道)這是怎麼說呢?也罷,你告訴老太太和你二奶奶,教他們
放心罷。我就親自去找馮書辦,我們商量個主意辦去就是了。大約總要花幾兩銀
子才能妥當呢。
鴛鴦道:老太太也說來,銀子任憑大爺酌量著使就是了,只要不丟臉就好。老太太還等回
信兒呢,我就去了。
(說著,便進去了。)
AAA:(賈珠又把狀子看了一遍,仍復揣在懷內,登上靴子,載了個便帽兒,走上大堂
(,叫過潘又安來,吩咐道)我到外邊走走,老爺要問我,就說老太太差我買綢
緞去了。
AAA:(潘又安道)大爺坐車去,還是騎馬去呢?
賈珠道:一概不用,步行逛逛,並不遠去。少刻老爺面前,不必說才剛兒老太太回來路上
有人告狀的話。
AAA:(潘又安忙答應了一個)是。
(賈珠遂帶了一個小廝,從角門步行出去。)
(原來馮淵的寓所,就在衙門後街。)
(時常馮淵請賈珠到寓所小飲閒談,所以賈珠也不用人引路,一直走到馮淵寓所
(的門首。)
(小廝上前把門敲了兩下,只聽裡面出來了一個小廝,開了門一見賈珠,便跑了
(進去,嚷道)
嚷 道:大少爺來了。
(賈珠剛到院門,只見馮淵春風滿面的迎了出來,笑道)
笑 道:大爺今兒勞乏了半天,還是這麼高興。
賈珠道:我有件要緊的事,特意找你來了。
笑 道:(馮淵笑道)大爺的事我猜著了,必是為攔輿告狀的事。
賈珠道:你既然猜著了,這件事更好辦了。
(說著,只見秦鍾從屋裡笑著跑了出來道)
說 著:好呀,大叔也道喜來了。
(賈珠進了屋裡,問秦鍾道)
秦鍾道:你多早晚兒跑了來的,老馮有什麼喜事?
笑 道:(馮淵笑道)大爺別聽他的瞎話。
秦鍾道:罷喲,大叔又不是什麼外人,你怎麼瞞他老人家做什麼呢?
(說著,便向賈珠努嘴兒。)
(賈珠向炕上一看,只見擺著一桌酒席。)
(秦鍾笑著,又向書櫥子背後努嘴兒。)
(賈珠果然走到書櫥後一看,只見一個青年很俊的婦人在那裡含羞而坐,見了賈
(珠連忙站了起來。)
笑 道:(賈珠哈哈大笑道)老馮,你怎麼幹起這個勾當來了。
(馮淵笑著拉了賈珠的手,道)
笑 道:大爺,你先過來,咱們且把正經事商量妥了。等我慢慢兒的再告訴你這喜事的緣
故。
(賈珠聽說,就走了過來,大家坐定,小廝捧了茶船兒上來。)
馮淵道:(賈珠笑向馮淵道)才剛喊冤的女孩子,押在那裡去了?
馮淵道:發給女禁子押到班房裡去了。我只略問了他幾句,他說被人打破婚姻,夫婦雙亡
的事。
賈珠道:狀子在我這裡,他告的就是我們舍弟婦。當日我們這舍弟婦原和雲節度家是老親
,所以張家才求我們弟婦向雲大人處說了,派壓著這守備家退親。那時我們弟婦
年幼無知,就應承了他家的情面了。這會子,若是稟明了老爺,當堂審斷,必致
舍弟婦要到案對詞,有礙寒舍的臉面。所以我特來給你商量,私下和息了,大家
都有光彩。你看著這件事怎麼樣呢?
馮淵道:這件事也還容易辦。我的意思,先把那女孩子帶來,我們和他講講,給他幾兩銀
子安家。他若依了就罷,倘若他不依,我們再另設法兒好不好呢?
賈珠道:就是這麼著,很好。
(馮淵便叫小廝過來,傳喚女禁子把張金哥立刻帶來。)
(小廝答應去了。)
(不多一時,只見女禁子把張金哥帶了進來。)
(馮淵便取了一個坐褥鋪在台階上,給他坐下。)
(賈珠便問他家鄉籍貫,並告狀的原委。)
(張金哥一一的哭訴了一遍。)
賈珠道:我因為要給你們和解這案事,所以請你過來和你商量。這會子你所告的人,情願
把頭裡得過你家的三千兩銀子拿出來給你安家,兩下裡和息了好不好呢?我想你
也是大家子的姑娘,出頭露面的當堂審問口供,也覺不雅,萬一說錯了話,王法
無情,不是上拶子就是打板子,都是論不定的事呢。
AAA:(秦鍾在旁插嘴道)張姑娘,我告訴你那拶子的拶手指頭兒,板子是打屁股的,
你這麼嬌嬌嫩嫩的,怎麼受得起呢?
馮淵道:你莫在裡頭胡攪。張姑娘,我和你說正經話,這一位就是賈府裡的珠大爺,你告
的就是他的弟婦,都是我們衙門裡大人的至親。俗語說的好,『是親三分向』,
你必要到堂上去,只怕不能打上風官司,依我說私和了,又得銀子又不吃虧,豈
不好呢?
AAA:(張金哥道)這位就是賈府裡的大爺麼,你們家原是國家的勳戚,還希圖人家的
銀子,害的我好苦啊!如今雖說還我三千兩銀子給我安家,我又找不著我丈夫在
那裡,我一個女孩兒家自己怎麼過日子呢?
笑 道:(秦鍾笑道)你原來是找你丈夫的,你看我是不是?
喝 道:(賈珠忙喝道)又胡說了。
因 道:你既這麼樣說,也容易辦的,你丈夫可叫什麼名字?
AAA:(張金哥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麼?
賈珠道:可姓什麼呢?
AAA:(金哥道)敢是姓崔罷。
賈珠道:怎麼連自己丈夫的姓都不知道嗎?這麼看來,這張狀子多半是謊的了。
AAA:(金哥發急道)人家一個女孩兒家,怎麼好意思打聽丈夫的名姓呢?
笑 道:(賈珠笑道)既不好意思打聽,怎麼又知道敢是姓崔呢?
AAA:(金哥道)當日他家下聘的時候,我哥哥就和我嗷著玩兒,我就急了,狠狠的啐
了他一口。我哥哥說:『呸,你婆婆家姓崔。』我這才知道的。
(說著,大家都笑起來。)
馮淵道:這麼說來,更容易了。但凡姓崔的,他父親做過守備的,就是你的丈夫了。
AAA:(金哥道)你們不用混我,我認得他的模樣兒。
笑 道:(賈珠笑道)姓名都不知道,怎麼又認得模樣兒呢?
AAA:(金哥道)當日我母親要相看他,把他請進臥房裡來坐著,我是從窗戶眼兒裡看
見了的。
(說的大家又笑了。)
馮淵道:既這麼說,我們明兒就給你訪查這個人。若真是你丈夫了,你可不許反悔的。
AAA:(金哥道)你們如果找出他來,我都依你們就是了。
馮淵道:既這麼樣,女禁子過來,把張姑娘的鎖子開了,送到官媒王媽媽家住去,教他三
茶六飯好生供給,不可怠慢。使了幾兩銀子,教他到我這裡來領。你們就去罷。
(女禁子便給他開了鎖,手拉手兒兩個去了。)
笑 道:(賈珠向馮淵笑道)公事畢了,該你說你的私事了。
笑 道:(馮淵也笑道)前兒我偶到青樓一逛,遇見這個女子。他前生本是良家的子女,
因素性好淫,所以死後罰入青樓為妓。因琵琶弦索還沒習熟,故此還沒接客。我
因愛他生得很俊,所以接他來家要買來做妾,他倒也願意。只是他乃官妓,也須
得回明老爺,冊上除名,方才妥當。我正和秦鯨卿商議,要求求大爺,不承望大
爺來的這麼湊巧。過來把酒席換了,請新姑娘出來給大爺手奉一杯。
(小廝答應,忙把殘席撤去,換上新鮮肴果。)
(馮淵便讓賈珠上坐,自己和秦鍾對面相陪。)
叫 道:(秦鍾便叫道)夏姑娘,快出來罷,不用裝腔了。
(說著,只聞一陣香風,早見一個美人兒自櫥後出來。)
賈珠道:(馮淵指著賈珠道)這是大人的少爺,快些過來拜見。
AAA:(那婦人向上輕輕的福了兩福,剛要下跪,賈珠站了起來,攔道)只行常禮罷。
(那婦人只得又福了兩福,便拿起酒壺來,每人斟了一巡,這才挨著馮淵坐下。
()
(小廝點上燭來,賈珠在燭下細把那婦人一看,果有八九分姿色,乃笑問道)
問 道:姑娘貴姓?
笑 道:(那婦人低聲笑道)姓夏。
AAA:(賈珠又問)芳名?
賈夫人:(那婦人道)賤名金桂。
問 道:(賈珠又笑問道)生前可有丈夫沒有?
AAA:(那婦人面紅過耳,低聲道)沒有。
秦鍾道:怪道說你生前好淫,原來是沒有丈夫的,只好打野食吃罷了。可惜咱們兩個人,
生前怎麼沒會過呢?
(原來這婦人,就是薛蟠的妻子夏金桂。)
(因施毒暗害香菱,誤戕了自己的性命。)
(閻王因他生前好淫,罰他在青樓為妓。)
69**時間: 地點:
(一日偶與馮淵相遇,彼此都動了個愛慕之情。)
(馮淵因青樓往來不便,所以接到家中,欲買來做妾的。)
(金桂聽見馮淵說賈珠是本官的少爺,並不知他就是薛蟠的表兄,今見賈珠問他
(丈夫,不好意思說出口來,只得含糊答應說:「沒有」。)
(賈珠見他風情流蕩,眉目動人,也覺情不自禁,乃笑問道)
問 道:你會唱麼?
AAA:(夏金桂不覺紅了臉道)初到未久,尚未學唱。
笑 道:(賈珠笑道)豈有此理,你這麼一個聰明人兒,難道就連一兩個曲兒都沒學會嗎
?
笑 道:(夏金桂笑道)學了一個多月,才會了兩個曲兒,就是在人面前臊的唱不出來呢
。
(賈珠便拉了他的手,笑道)
笑 道:好呀,你會那兩個曲兒?唱給我聽聽呢。
AAA:(夏金桂道)一個是『解不開的連環扣』,一個是『好難熬的春三月』。
(賈珠乜斜著眼兒,搖頭道)
點頭道:不好,不好。這兩個曲兒我都不愛聽,我只愛聽的是『風兒刮』,你會不會?
(夏金桂把臉一紅,低下頭去拈弄衣帶。)
笑 道:(秦鍾拍手笑道)馮大哥,你聽大爺教他唱個『風兒刮』呢。我且聽他會叫阿媽
不會?還要嬌聲嫩氣的,叫的親親兒的才好聽呢。
(馮淵見他二人更番戲謔,忙攔著笑道)
笑 道:今兒天也晚了,小寓就在衙門身後,若彈起弦索琵琶來,恐怕裡頭聽見了,問出
來不好回答。大爺既然高興賞臉,我明兒備個小東,在城外望湖亭上,再叫幾個
會彈唱的,索性熱鬧上一天。明兒衙門裡也沒什麼公事,就請秦兄弟做陪。將來
還要仰仗大爺給我成全這事呢,拿壺來敬大爺一杯。
笑 道:(賈珠哈哈大笑道)老馮急了,吃起醋來了。我那裡就肯奪人之所愛呢?既然你
明兒請我,我這會子也還有事,便暫且告別,讓你們好好兒的樂一夜罷。秦鯨卿
,你也跟了我回去罷。
笑 道:(秦鍾笑道)你老人家讓我在這兒多喝兩杯酒,我還要看著把他們兩個人送入洞
房,看著他們脫了衣裳進了被窩,我才回去呢。
笑 道:(賈珠也笑道)小猴兒精,你怎麼這麼涎臉,定要瞧個活春宮兒你才罷呢?
笑 道:(因向夏金桂笑道)你聽見了沒有?好生招架著他罷。
(說的夏金桂紅了臉,低頭不語,大家一齊大笑。)
(賈珠走出屋去,秦鍾、馮淵二人一直送出大門,垂手蝦腰而別。)
(賈珠回到衙門,林如海適值崔判官招飲,尚未回署。)
(賈珠一直到了上房,只見賈夫人因等林如海,在炕上和衣假寐。)
(賈珠向丫頭們擺擺手兒,便一直到後面賈母屋裡。)
(賈母尚在未寢,正和鴛鴦談論張家女孩子告狀的事,見賈珠進來,不勝歡喜,
(忙問)
忙 問:事情妥當了麼?
AAA:(賈珠便挨在賈母的身旁,屈膝坐下,低聲道)妥是妥當了的,就是這位守備的
兒子沒有下落,又不知他的名字叫什麼?若找著了他,張家的女孩子一概全依。
若找不出這個人來,倒有些兒磨嘴。他說他是女孩兒家,沒了丈夫,孤身獨自個
怎麼過日子呢?
賈母笑:這個小蹄子,倒有這麼些累贅,定然要個小女婿子,這可就難了。
賈珠道:我們明兒和馮書辦商量,另想法兒辦就是了。
賈母笑:如今這件事情,且把今兒來的槓箱打開,打算出三千兩銀子來,交給你辦去,別
的事情,咱們一概不管了。
(賈珠笑著站了起來,道)
笑 道:老太太只管放心罷,銀子原是重頭兒,既是你老人家肯拿出銀子來,別的事也就
好辦了。天下也沒過不去的河,我們明兒只應許下給他找人,也就完了。
(賈母滿心歡喜,正欲開言,忽聽前邊打點開門,知道是林如海回來了。)
(賈珠便連忙迎了出去,剛到上房,林如海已進來了。)
(賈珠又與林如海說了一會子閒話,這才回到自己房中,上牀安歇,在枕上翻覆
(尋思,不能成寐,到了五更,方才睡去,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方醒。)
(起來穿衣甫畢,只見秦錘笑嘻嘻的跑了進來,道)
笑 道:大叔恭喜,恭喜。張家女孩子的丈夫有了下落了。
AAA:(賈珠驚喜道)你在那裡得的信兒?
笑 道:(秦鍾笑道)昨兒晚上,我並沒回家,就在老馮家鬧了他一夜。我們送了大叔回
家之後,就大碗家鬧起酒來了,把老馮灌了個爛醉,進了臥房扒在枕頭上動也動
彈不得了。我正要給他們那一口子解鈕子,誰知道老馮才是個老奸巨猾呢,他伏
著枕頭叫道:『秦兄弟,外間屋裡書架子上,有一部十錦春宮冊頁,你給我拿了
來,待我揀一出子好的,好照個樣兒』。我就信以為真,剛跨出他的門檻兒,只
聽裡頭『咯噔』的一聲兒,把門插了個結實。
笑 道:(賈珠哈哈大笑道)你這個猴兒崽子,也太涎臉了。
笑 道:(秦鍾笑道)他們把我誆了出來,我那裡就肯饒他們呢?我就把他們外間放的一
張小竹牀兒,挪在挨他們睡覺的板壁背後,躺在上頭,聽見他們在裡頭唧噥,我
就在外頭咳嗽,直鬧到雞都叫了,我這才打了個盹兒。今兒一早,老馮起來一開
房門就找我,我只當他要撕打我呢,把我嚇的就要跑。他反倒把我叫住,教我快
回來告訴大叔,說張金哥的丈夫,他們那一口子才知道,也認得呢。
AAA:(賈珠大喜道)這也奇怪了,他怎麼又能知道呢?
秦鍾道:老馮說昨兒晚上,他們在被窩裡提起咱們審問張家女孩子的事來。他們那一口子
說,他在青樓的時候,曾遇見過一個年輕的公子名喚崔子虛,他父親做過守備的
,給他定的媳婦是個財主家姓張的姑娘,因有人打破他們的婚姻,他媳婦沒過門
便自縊而死。他也就義不獨生的也尋了死了。這麼看起來,不是張金哥的丈夫,
可是誰呢?
忙 問:(賈珠忙問道)他可知道這個人的住處麼?
(要和秦鍾怎麼回答,且看下回便了。)
(第十九回 好友朋同志更同行 胞弟兄相逢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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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秦鍾告訴賈珠,說夏金桂知道張金哥的丈夫叫崔子虛的緣故。)
忙 問:(賈珠忙問道)他可知道這個人的住處麼?
秦鍾道:我也問他來,他馮說他知道,就離青樓不遠有一座關帝廟,這位崔相公就在廟裡
住著呢。
(賈珠把手一拍,笑道)
笑 道:了不得,我為這件事直躊躇了一夜,誰知道又有這麼湊巧的事呢?你說說,老馮
他昨兒晚上還說他們那一口子總沒接見客,今兒才頭一夜,可就招承出認得崔相
公來了。
笑 道:(秦鍾笑道)我看他那個樣兒,就讓他不認得崔相公,也未必是原封貨兒。
笑 道:(賈珠笑道)俗語說的好:『香油調苦菜,各人心上愛』,只要老馮各人愛罷咧
,給咱們什麼相干呢?他昨兒高興,說今兒請咱們到城外望湖亭樂一天,到底是
順嘴兒說的謊啊,還是當真呢?
秦鍾道:是當真的請呢,過會子打了二鼓,他還到衙門裡來伺候著姑老爺,簽押了文書,
約會了咱們爺兒兩個,一同出城去呢。今兒一早就僱了轎子,把他們那一口子送
到望湖亭等候著,又差了家人備辦酒席去了。
笑 道:(賈珠笑道)罷了,既是他真心實意的請咱們,咱們也別辜負了他的美意。你一
會兒出去告訴潘又安,教他把咱們家的轎車子套上預備著,等老馮來了,我們一
同坐上車出城,好不好呢?
(秦鍾答應著去了。)
(賈珠叫過小廝來,打開箱子取了一套新衣出來換了,又取了一封銀子,教小廝
(帶著,以預備賞賜。)
(不一時,林如海簽押已畢,回了後堂。)
(賈珠便稟知了林如海,出城閒玩。)
AAA:(林如海不好攔阻,只說)早去早回,不可多事。
(賈珠答應了,便帶了秦鍾走出儀門,早望見馮淵在那裡等候。)
(三人一齊上車,車夫趕起,出了轅門,向城外望湖亭而去。)
馮淵道:(賈珠在車上問馮淵道)老馮,你昨兒說你們那一口子總沒接過客,他可又是從
那裡認得崔守備的兒子來呢?這不是你給他混充正經人呢麼?
笑 道:(馮淵笑道)閻王爺說他生前邪淫,所以才罰入青樓的。你想天下有個邪淫的黃
花女兒麼?不過是他自己害臊,不肯說出他丈夫的名姓,以及他邪淫的實跡來罷
了。我是因愛他的人物兒還很俊,所以要買來做妾,也不過是取樂兒的意思。聖
人云:『人潔己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
(說著,秦鍾大笑道)
說 著:馮大哥,你這句話真說的很是。明兒日後他又看上了我們兩個人,也那話兒起來
,你可又該說『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了,你真是個君子哉!
笑 道:(賈珠也笑道)你又混插嘴了。老馮,你別理他,你說你的罷。他到底怎麼認得
這姓崔的呢?
笑 道:(馮淵笑道)昨兒晚上,我便細細兒的盤問他,誰知這位崔公子竟是個正人君子
。他說他原是為義憤而死的,斷不肯妄貪花柳,只因找不著他的妻子,所以才到
青樓來訪求。他只給我們那一個見過一面,敘了敘家鄉住處,以及他尋妻的原委
,並沒一點兒別的勾當。
賈珠道:這麼說起來,這位崔公子竟是個可交的朋友了,咱們務必給他成全了好事才是。
我的主意,咱們到了望湖亭先吃了早飯。秦鯨卿就去辛苦一回,你到關帝廟找找
這位崔公子。我們慢慢兒的喝著酒等你,若找著了這個人,一來成全了人家的好
事,二來早結了我們的疑案,一舉而兩得,你說好不好呢?
(馮淵、秦鍾都道)
都 道:很好。
(於是三人一路同車共話,出城向望湖亭而去,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