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 至 第三三〇
３２１＊＊時間： 地點：
（且說韓彰自掃墓之後，打聽得蔣平等由平縣已然起身，他便離了靈佑寺竟奔杭
（州而來，竟欲遊賞西湖。）
３２２＊＊時間： 地點：
（一日，來到仁和縣，天氣已晚，便在鎮店找了客寓住了。）
（吃畢晚飯後，剛要歇息，忽聽隔壁房中有小孩哭啼之聲，又有個山西人嘮哩嘮
（叨，不知說甚麼，心中委決不下。）
（只得出房來到這邊，悄悄張望。）
（見那山西人左一掌，右一掌，打那小孩子，叫那小孩子叫他父親，偏偏的那小
（孩卻又不肯。）
（韓二爺看了，心中納悶，又見那小孩捱打可憐，不由得邁步上前，勸道）
心 中：朋友，這是為何？他一個小孩子家，如何禁得住你打呢？
連忙上：（那山西人道）克（客）官，你不曉得。這懷（壞）小娃娃是哦（我）前途花了
五兩銀子買來作乾兒的。一爐（路）上哄著他遲（吃），哄著他哈（喝），他總
是叫我大收（叔）。哦就說他：『你不要叫我大收，你叫我樂子。大收與樂子沒
有甚麼墳（分）別。』可奈這娃娃到了店裡，他不但不叫我樂子，連大收也不叫
了。
（韓爺聽了不由得要笑。）
（又見那小孩眉目清秀，瞅著韓爺，頗有望教之意。）
（韓爺更覺不忍，連忙）
連忙上：人生各有緣分。我看這小孩子，很愛惜他。你要將他轉賣於我，我便將原價奉還
。
心 中：（那山西人道）既如此，微贈些利息，哦便賣給剋官。
韓二爺：這也有限之事。
（即向兜肚內摸出五六兩銀子一錠，額外又有一塊不足二兩，托於掌上）
又 有：這是五兩一錠，添上這塊算作利息。你道如何？
又 有：（那山西人看著銀子眼中出火）求（就）是折（這）樣罷！哦沒有娃娃累贅，我
還要趕爐呢。咱們仍蠅（人銀）兩交，各無反悔。
（說罷，他將小孩子領過來交與韓爺，韓爺卻將銀子遞過。）
（這山西人接銀在手，頭也不回，揚長出店去了。）
（韓爺反生疑忌。）
只 聽：（只聽小孩子道）真便宜他，也難為他。
韓 爺：此話怎講？
小孩子：請問伯伯，住於何處？
韓 爺：就在隔壁房內。
小孩子：既如此，請到那邊再為細述。
（韓爺見小孩子說話靈變，滿心歡喜，攜著手來到自己屋內。）
（先問他吃甚麼。）
小孩子：前途已然用過，不吃甚麼了。
（韓爺又給他斟了半盞茶，叫他喝了，方慢慢問道）
叫 他：你姓甚名誰？家住那裡？因何賣與山西人為子？
小孩子：（小孩子未語先流淚）伯伯聽稟：我姓鄧名叫九如，在平縣鄧家窪居住。只因父
親喪後，我與母親娘兒兩個度日。我有一個二舅叫武平安，為人甚屬不端。一日
，背負一人寄居我們家中，說是他的仇人，要與我大舅活活祭靈。不想此人是開
封府包相爺的姪兒，我母親私行將他釋放。叫我找我二舅去，趁空兒我母親就懸
樑自盡了。
（說至此，痛哭起來。）
（韓爺聞聽，亦覺慘然。）
（將他勸慰多時，又問以後的情節。）
九 如：（鄧九如）只因我二舅所作之事無法無天，況我們又在山環居住，也不報官，便
用棺材盛殮，於次日煩了幾個無賴之人幫著，抬在山窪掩埋。是我一時思念母親
死的苦情，向我二舅啼哭。誰知我二舅不加憐憫，反生怨恨，將我踼打一頓。我
就氣悶在地，不知魂歸何處。不料後來甦醒過來，覺得在人身上──就是方才那
個山西人。一路上多虧他照應吃喝，來到此店，這是難為他。所便宜他的緣故，
他何嘗花費五兩銀子，他不過在山窪將我撿來，折磨我叫他父親，也不過是轉賣
之意。幸虧伯伯搭救，白白的叫他詐去銀兩。
（韓爺聽了，方知此子就是鄧九如。）
（見他伶俐非常，不由得滿心歡喜，又是歎息。）
（當初在靈佑寺居住時，聽得不甚的確，如今聽九如一說，心內方才明白。）
小孩子：（只見九如問道）請問伯伯貴姓？因何到旅店之中？卻要往何處去？
韓 爺：我姓韓名彰，要往杭州，有些公幹。只是道路上帶你不便，待我明日將你安置個
妥當地方，候我回來，再帶你上東京便了。
九 如：但憑韓伯伯處置。使小姪不至漂泊，那便是伯伯再生之德了。
（說罷，流下淚來。）
（韓爺聽了，好生不忍）
韓 爺：賢姪心放，休要憂慮。
（又安慰了好些言語，哄著他睡了，自己也便和衣而臥。）
（到次日天明，算還了飯錢，出了店門。）
（惟恐九如小孩子家，吃慣點心，便向街頭看了看，見路西有個湯圓鋪，攜了九
（如，來到鋪內，揀了個座頭坐了道）
九 如：盛一碗湯圓來。
（只見有個老者端了一碗湯圓，外有四碟點心，無非是糖耳朵蜜麻花蜂糕等類，
（放在桌上。）
（手持空盤，卻不動身，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瞅著九如。）
（半晌，歎了一口氣，眼中幾幾乎落下淚來。）
（韓二爺見此光景，不由得問道）
韓二爺：你這老兒為何瞅著我姪兒？難道你認得他麼？
那老者：小老兒卻不認得，只是這位相公有些廝像……
韓 爺：他像誰？
（那老兒卻不言語，眼淚早已滴下。）
（韓爺更覺犯疑，連忙）
連忙上：他到底像誰？何不說來？
那老者：（那老者拭了淚）軍官爺若不怪時，小老兒便說了。只因小老兒半生乏嗣，好容
易的生了一子，活到六歲上。不幸老伴死了，撂下此子，因思娘也就『嗚呼哀哉
』了。今日看見小相公的面龐兒頗頗的像我那……
（說到這裡，卻又咽住不言語了。）
（韓爺聽了，暗暗忖道）
暗 暗：我看此老頗覺誠實，而且老來思子；若九如留在此間，他必加倍疼愛小孩子，斷
不至於受苦。
（想罷，便道）
便吩咐：老丈，你貴姓？
那老者：小老兒姓張，乃嘉興府人氏，在此開湯圓鋪多年。鋪中也無多人，只有個伙計看
火，所有座頭俱是小老兒自己張羅。
韓 爺：原來如此，我告訴你。他姓鄧名叫九如，乃是我姪兒。只因目下我到杭州有些公
幹，帶著他行路甚屬不便。我意欲將這姪兒寄居在此，老丈你可願意麼？
（張老兒聽了，眉開眼笑）
張 老：軍官爺既有公事，請將小相公留居在此。只管放心，小老兒是會看承的。
韓 爺：（韓爺又問九如道）姪兒，你的意下如何？我到了杭州，完了公事，即便前來接
你。
九 如：伯伯既有此意，就是這樣罷。又何必問我呢。
（韓爺聽了，知他願意，又見老者歡喜無限。）
（真是兩下情願，事最好辦。）
（韓爺也想不到如此的爽快，回手在兜內掏出五兩一錠銀子來，遞與老者）
韓 爺：老丈，這是些須薄禮，聊算我姪兒的茶飯之資，請收了罷。
（張老者那裡肯受。）
（不知說些甚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倪生償銀包興進縣 金令贈馬九如來京）
３２３＊＊時間： 地點：
（且說張老見韓爺給了一錠銀子，連忙）
連忙上：軍官爺，太多心了。就是小相公每日所費無幾，何用許多銀兩呢。如怕小相公受
屈，留下些須銀兩也就彀了。
韓 爺：老丈不要推辭。推辭便是嫌輕了。
張 老：既如此說，小老兒從命。
（連忙將銀兩接過。）
韓 爺：我這姪兒煩老丈務要分心的。
張 老：（又對九如道）姪兒耐性在此，我完了公事即便回來。
九 如：伯父只管放心料理公事。我在此與張老伯盤桓，是不妨事的。
（韓爺見九如居然大方，全無小孩子情態。）
（不但韓二爺放心；而且張老者聽見鄧九如稱他為張老伯，樂得他心花俱開，連
（稱）
張 老：不敢！不敢！軍官爺只管放心。小相公交付小老兒，理當分心，不勞吩咐的。
（韓二爺執了執手，鄧九如又打了一恭。）
（韓爺便出了湯圓鋪，回頭屢屢，頗有不捨之意。）
（從此韓二爺直奔杭州，鄧九如便在湯圓鋪安身，不表。）
３２４＊＊時間： 地點：
（且說包興自奉相諭送方善與玉芝小姐到合肥縣小包村，諸事已畢。）
（在太老爺太老夫人前請安叩辭，賞銀五十兩；又在大老爺大夫人前請安稟辭，
（也賞了三十兩；然後又替二老爺二夫人請安稟辭，無奈何，賞了五兩銀子。）
（又到寧老先生處稟了辭。）
（便吩咐伴當，扣備鞍馬，牢拴行李，出了合肥縣，迤邐行來。）
３２５＊＊時間： 地點：
（一日，路過一莊，但見樹木叢雜，房屋高大，極其兇險。）
包 興：（包興暗暗想道）此是何等樣人家，竟有如此的樓閣大廈？又非世冑，又非鄉宦
，到底是個甚麼人呢？
（正在思索，不提防咕咚的響了一鎗。）
（坐下馬是極怕響的，忽的一聲往前一竄。）
（包興也未防備，身不由己，掉下馬來。）
（那馬咆哮著，跑入莊中去了。）
（幸喜包興卻未跌著，伴當連忙下馬攙扶。）
包 興：不妨事，並未跌著。你快進莊去，將馬追來。我在此看守行李。
（伴當領命，進莊去了。）
（不多時，喘吁吁跑了回來）
回 來：不得了，不得了！好利害！世間竟有如此不講理的。
包 興：怎麼樣了？
伴 當：小人追入莊中，見一人肩上擔著一桿鎗，拉著咱的馬。小人上前討取，他將眼一
瞪道：『你這廝如此的可惡！俺打的好好樹頭鳥，被你的馬來，將俺的樹頭鳥俱
各驚飛了。你還敢來要馬！如若要馬時，須要還俺滿樹的鳥兒，讓俺打得盡了，
那時方還你的馬。』小人打量他取笑兒，向前陪禮央告道：『此馬乃我主人所乘
，只因聞鎗怕響，所以驚竄起來，將我主人閃落，跑入貴莊。爺上休要取笑，尚
乞賜還，是懇！』誰知那人道：『甚麼懇不懇，俺全不管。你打聽打聽，俺太歲
莊有空過的麼？你去回覆你主人，如要此馬，叫他拿五十兩銀子來此取贖。』說
罷，他就將馬拉進去了。想世間那有如此不說理的呢？
（包興聽了也覺可氣，便問）
包 興：此處係何處所轄？
伴 當：小人不知。
包 興：打聽明白了，再作道理。
（說罷，伴當牽了行李馬匹先行，包興慢慢在後步行。）
（走不多時，伴當）
伴 當：小人才已問明。此處乃仁和縣地面，離衙有四里之遙。縣官姓金名必正。
（你道縣官是誰？他便是顏查散的好友，自服闋之後歸部銓選，選了此處的知縣
（。）
（他已曾查訪此處有此等惡霸，屢屢要剪除他，無奈吏役舞弊欺瞞，尚未發覺。
（）
（不想包興今日為失馬，特特的要拜會他。）
３２６＊＊時間： 地點：
（且說包興暫時騎了伴當所乘之馬，叫伴當牽著馬垛子，隨後慢慢來到縣衙相見
（。）
（果然走了三里來路，便到市鎮之上，雖不繁華，卻也熱鬧。）
（只見路東巷內路南，便是縣衙。）
（包興一伸馬進了巷口，到了衙前下馬。）
（早有該值的差役，見有人在縣前下馬，迎將上去。）
（說了幾句。）
（只聽那差役喚號裡接馬，恭恭敬敬將包興讓進，暫在科房略坐，急速進內回稟
（。）
（不多時，請至書房相見。）
（只見那位縣官有三旬年紀，見了包興，先述未得迎接之罪，然後彼此就座。）
（獻茶已畢，包興便將路過太歲莊將馬遺失，本莊勒掯不還的話，說了一遍。）
（金令聽了，先陪罪道）
金 令：本縣接任未久，地方竟有如此惡霸，欺侮上差，實乃下官之罪。
（說罷，一揖。）
（包興還禮。）
（金令急忙喚書吏，派快馬前去要馬。）
（書吏答應，下來。）
（金公卻與包興提起顏查散是他好友。）
包 興：原來如此。顏相公乃是相爺得意門生。此時雖居翰苑，大約不久就要提升。
（金相公又要托包興寄信一封，包興一一應允。）
３２７＊＊時間： 地點：
（正說話間，只見書吏去不多時，復又轉來，悄悄的請老爺說話。）
（金公只得暫且告罪失陪。）
（不多時，金爺回來，不等包興再問，便開口道）
包 興：我已派人去了。誠恐到了那裡，有些耽擱，貽誤公事，下官實實吃罪不起。如今
已吩咐，將下官自己乘用之馬備來，上差暫騎了去。俟將尊騎要來，下官再派人
送去。
（說罷，只見差役已將馬拉進來，請包興看視。）
（包興見此馬比自己騎的馬勝強百倍，而且鞍氈鮮明）
包 興：既承貴縣美意，實不敢辭。只是太歲莊在貴縣地面容留惡霸，恐於太爺官聲是不
相宜的。
（金令聽了，連連稱是）
金 令：多承指教，下官必設法處治。懇求上差到了開封，在相爺跟前代下官善為說辭。
（包興滿口應承。）
差 役：（又見差役進來回道）跟老爺的伴當牽著行李垛子，現在衙外。
（包興立起身來，辭了金公。）
（差役將馬牽至二堂之上。）
（金令送至儀門，包興攔住，不許外送。）
（到了二堂之上，包興伴當接過馬來。）
（出了縣衙，便乘上馬。）
（後面伴當拉著垛子。）
（剛出巷口，伴當趕上一步）
伴 當：此處極熱鬧的鎮店。從清早直到此時，爺還不餓麼？
包 興：我也有些心裡發空。咱們就在此找個飯鋪打尖罷。
伴 當：往北去路西裡，會仙樓是好的。
包 興：既如此，咱們就到那裡去。
（不一時，到了酒樓門前。）
（包興下馬，伴當接過去拴好。）
（伴當卻不上樓，就在門前走桌上吃飯。）
（包興獨步登樓，一看見當門一張桌空閒，便坐在那裡。）
（抬頭看時，見那邊靠窗，有二人坐在那裡，另具一番英雄氣概，一個是碧睛紫
（髯，一個是少年英俊，真是氣度不凡，令人好生的羨慕。）
（你道此二人是誰？那碧睛紫髯的，便是北俠複姓歐陽明春，因是紫巍巍一部長
（鬚，人人皆稱他為紫髯伯。）
（那少年英俊的，便是雙俠的大官人丁兆蘭，奉母命與南俠展爺修理房屋，以為
（來春畢婚。）
（丁大官人與北俠原是素來聞名未曾見面的朋友，不期途中相遇，今約在酒樓吃
（酒。）
（包興看了。）
（堂官過來問了酒菜，傳下去了。）
（又見上來了主僕二人，相公有二十年紀，老僕卻有五旬上下，與那二人對面坐
（了。）
（因行路難以拘禮，也就叫老僕打橫兒坐了。）
（不多時，堂官端上酒來，包興慢慢的消飲。）
（忽聽樓梯聲響，上來一人，攜著一個小兒。）
（卻見小兒眼淚汪汪，那漢子怒氣昂昂，就在包興坐的座頭斜對面坐了。）
（小兒也不坐下，在那裡拭淚。）
（包興看了，又是不忍，又覺納悶。）
（早已聽見樓梯響處，上來了一個老頭兒，眼似鑾鈴，一眼看見那漢子，連忙的
（上前跪倒，哭訴道）
一 個：求大叔千萬不要動怒。小老兒雖然短欠銀兩，慢慢的必要還清，分文不敢少的。
只是這孩子，大叔帶他去不得的。他小小年紀又不曉事，又不能乾，大叔帶去怎
麼樣呢？
（那漢子端坐，昂然不理。）
半 晌：俺將此子帶去作個當頭。俟你將賬目還清，方許你將他領回。
魏頭兒：（那老頭兒著急道）此子非是小老兒親故，乃是一個客人的姪兒，寄在小老兒鋪
中的。倘若此人回來，小老兒拿甚麼還他的姪兒？望大叔開一線之恩，容小老兒
將此子領回。緩至三日，小老兒將鋪內折變，歸還大叔的銀子就是了。
（說罷，連連叩頭。）
連 連：（只見那漢子將眼一瞪）誰耐煩這些！你只管折變你的去，等三日後，到莊取贖
此子。
（忽見那邊老僕過來，對著那漢子道）
老 僕：尊客，我家相公要來領教。
老 僕：（那漢子將眼皮兒一撩）你家相公是誰？素不相識，見我則甚？
老 僕：（說至此，早有位相公來到面前）尊公請了。學生姓倪，名叫繼祖。你與老丈為
著何事？請道其詳。
連 連：（那漢子道）他拖欠我的銀兩，總未歸還。我今要將此子帶去，見我們莊主，作
個當頭。相公，你不要管這閒事。
倪繼祖：如此說來，主管是替主索帳了。但不知老丈欠你莊主多少銀兩？
連 連：（那漢子道）他原借過銀子五兩，三年未還，每年應加利息銀五兩，共欠紋銀二
十兩。
那老者：小老兒曾歸還過二兩銀，如何欠的了許多？
連 連：（那漢子道）你總然歸還過二兩銀，利息是照舊的。豈不聞『歸本不抽利』麼？
連 連：（只這一句話，早惹起那邊兩個英雄豪俠，連忙過來道）他除歸還過的，還欠你
多少？
那老者：（那漢子道）尚欠十八兩。
（倪繼祖見他二人滿面怒氣，惟恐生出事來，急忙攔道）
倪繼祖：些須小事，二兄不要計較於他。
回 頭：（回頭向老僕道）倪忠，取紋銀十八兩來。
（只見老僕向那邊桌上打開包袱，拿出銀來，連整帶碎的約有十八兩之數，遞與
（相公。）
（倪繼祖接來，才待要遞給惡奴。）
兆 蘭：（卻是丁兆蘭）且慢。當初借銀兩時，可有借券？
惡 奴：有。在這裡。
（回首掏出，遞給相公。）
（相公將銀兩付給，那人接了銀兩，下樓去了。）
３２８＊＊時間： 地點：
（此時包興見相公代還銀兩，料著惡奴不能帶去小兒，忙過來將小兒帶到自己桌
（上，哄著吃點心去了。）
（這邊老者起來，又給倪生叩頭。）
倪繼祖：（倪繼祖連忙攙起）老丈貴姓？
老 者：小老兒姓張，在這鎮市上開個湯圓鋪生理。三年前曾借到太歲莊馬二員外銀五兩
，是托此人的說合。他名叫馬祿。當初不多幾個月就歸還他二兩，誰知他仍按五
兩算了利息，生生的詐去許多，反累的相公妄費去銀兩，小老兒何以答報。請問
相公意欲何往？
倪繼祖：（倪相公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學生原是欲上東京預備明年科考，路過此處
打尖，不想遇見此事。這也是事之偶然耳。
老 者：（又見丁兆蘭道）老丈，你不吃酒麼？相公既已耗去銀兩，難道我二人連個東道
也不能麼？
（說罷，大家執手，道了個『請』字，各自歸座。）
（張老兒已瞧見鄧九如在包興那邊吃點心呢，他也放了心了，就在這邊同定歐陽
（春三人坐了。）
（丁大爺一壁吃酒，一壁盤問太歲莊。）
（張老兒便將馬剛如何仗總管馬朝賢的威勢，強梁霸道，無所不為，每每竟有造
（反之心。）
（丁大爺只管盤詰，北俠卻毫不介意，置若罔聞。）
３２９＊＊時間： 地點：
（此時倪繼祖主僕業已用畢酒飯，會了錢鈔，又過來謙讓北俠二人，各不相擾。
（）
（彼此執手，主僕下樓去了。）
（這裡張老兒也就辭了二人，向包興這張桌上而來。）
（誰知包興早已問明了鄧九如的原委，只樂得心花俱開，暗道）
包 興：我臨起身時，三公子諄諄囑咐於我，叫我在鄧家窪訪查鄧九如，務必帶到京師，
偏偏的再也訪不著。不想卻在此處相逢。若非失馬，焉能到了這裡。可見凡事自
有一定的。
（正思想時，見張老過來道謝。）
（包興連忙讓坐，一同吃畢飯，會鈔下樓，隨到湯圓鋪內。）
（包興悄悄將來歷說明。）
包 興：（道）如今要將鄧九如帶往開封。意欲叫老人家同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要知道張老兒說些甚麼，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紫髯伯有意除馬剛 丁兆蘭無心遇莽漢）
３３０＊＊時間： 地點：
包 興：（且說包興在湯圓鋪內問張老兒）你這買賣一年有多大的來頭？
張 老：除火食人工，遇見好年頭，一年不過剩上四五十弔錢。
包 興：莫若跟隨鄧九如上東京，見了三公子。那時鄧九如必是我家公子的義兒，你就照
看他吃碗現成的飯如何？
（張老兒聽了，滿心歡喜。）
（又將韓爺將此子寄居於此的原由說了。）
張 老：（道）因他留下五兩銀子，小老兒一時寬裕，卸了一口袋面，被惡奴馬祿看在眼
裡，立刻追索欠債，再也想不到有如此的奇遇。
包 興：（包興連連稱）是。
張 老：（又暗想道）原來韓爺也來到此處了。
包 興：（一轉想道）莫若我仍找縣令叫他把鄧九如打扮打扮，豈不省事麼？
張 老：（因對張老道）你收拾你起身的行李，我到縣裡去去就來。
（說罷，出了湯圓鋪上馬，帶著伴當，竟奔縣衙去了。）
（這裡張老兒與伙計合計，作為兩股生理，年齊算帳。）
（一個本錢，一個工人，卻很公道。）
（自己將積蓄打點起來。）
（不多時，只見包興帶預衙役四名趕來的車輛，從車上拿下包袱一個。）
（打開看時，卻是簇新的小衣服，大衫襯衫無不全備，──是金公子的小衣服。
（）
（因說是三公子的義兒，焉有不盡心的呢？何況又有太歲莊留馬一事，借此更要
（求包興在相爺前遮蓋遮蓋。）
（登時將鄧九如打扮起來，真是人仗衣帽，更顯他粉妝玉琢，齒白唇紅。）
（把張老兒樂得手舞足蹈。）
（伙計幫著把行李裝好，然後叫九如坐好，張老兒卻在車邊。）
然 後：（臨別又諄囑了伙計一番）倘若韓二爺到來，就說在開封府恭候。
（包興乘馬，伴當跟隨，外有衙役護送，好不威勢熱鬧，一直往開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