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 至 第一八〇
１７１＊＊時間： 地點：
（忽然眼前一黑，再一看時，屋內已將燈吹滅了。）
（展爺大喜，暗暗稱妙。）
忽 聽：（忽聽鄭新哎喲道）怎麼樓上燈也滅了。你又把蠟頭兒擲了，燈籠也忘了撿起來
，這還得下樓取火去。
（展爺在外聽得明白，暗道）
展 爺：丁二官人真好靈機，借著滅燈他就走了，真正的爽快。
暗 暗：（忽又笑自己道）銀兩業已到手，我還在此作甚麼？難道人家偷驢，我還等著拔
橛兒不成。
（將身一順，早已跳下樓來，復又上了牆角落，到了外面，暗暗回到下處。）
（真是神安夢穩，已然睡去了。）
１７２＊＊時間： 地點：
（再說鄭新叫丫鬟取了火來一看，子門彷彿有人開了。）
（自己過去開了一看，裡面的銀子一封也沒有了。）
裡 面：（忙嚷道）有了賊了！
暗 暗：（他妻子便問）銀子知了麼？
（不但才拿來的八封不見了，連舊存的那一包二十兩銀子也不見了。）
（夫妻二人又下樓尋找了一番，那裡有個人影兒。）
（兩口子就只齊聲叫苦。）
（這且不言。）
（展熊飛直睡至次日紅日東升，方才起來梳洗，就在客寓吃了早飯，方慢慢往斷
（橋亭來。）
（剛至亭上，只見周老兒坐在欄杆上打盹兒呢。）
（展爺悄悄過去，將他扶住了，方喚）
方 才：老丈醒來，老丈醒來。
（周老猛然驚醒，見是展爺，連忙）
連忙上：公子爺來了。老漢久等多時了。
展 爺：那漁哥還沒來麼？
周 老：尚未來呢。
展 爺：（展爺暗忖道）看他來時，是何光景？
（正犯想間，只見丁二爺帶著僕從二人竟奔亭上而來。）
展 爺：送銀子的來了。
（周老兒看時，卻不是漁郎，也是一位武生公子。）
（及至來到切近，細細看時，誰說不是漁郎呢。）
（周老者怔了一怔，方才見禮。）
丁二爺：展兄早來了麼？真信人也！
展 爺：（又對周老道）老丈，銀子已有在此。不知你可有地基麼？
周 老：有地甚，就在鄭家樓前一箭之地，有座書畫樓，乃是小老兒相好孟先生的。因他
年老力衰，將買賣收了，臨別時就將此樓托付我了。
丁二爺：如此甚好。可有幫手麼？
周 老：有幫手，就是我的外甥烏小乙。當初原是與我照應茶樓，後因鄭新改了字號，就
把他攆了。
丁二爺：既如此，這茶樓是開定了，這口氣也是要賭准了。如今我將我的僕人留下，幫著
你料理一切事體。此人是極可靠的。
（說罷，叫小童將包袱打開。）
（展爺在旁，細細留神。）
（不知改換的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濟弱扶傾資助周老 交友投分邀請南俠）
１７３＊＊時間： 地點：
（且說丁二爺叫小童打開包袱。）
（仔細一看，卻不是西紙，全換了桑皮紙，而且大小不同，仍舊是八包。）
丁二爺：此八包分量不同，有輕有重，通共是四百二十兩。
（展爺方明白，晚間揣了九次，原來是饒了二十兩來。）
（周老兒歡喜非常，千恩萬謝。）
丁二爺：若有人問你，銀子從何而來？你就說鎮守雄關總兵之子丁兆蕙給的，在松江府茉
花村居住。
展 爺：（展爺也道）老丈若有人問，誰是保人？你就說常州府武進縣遇杰村姓展名昭的
保人。
（周老一一記住了。）
（又將昨日丁二爺給的那一錠銀子拿出來，雙手捧與丁二爺道）
丁二爺：這是昨日公子爺所賜，小老兒尚未敢動。今日奉還。
丁二爺：（丁二爺笑道）我曉得你的意思了。昨日我原是漁家打扮，給你銀兩，你恐使了
被我訛詐。你如今放心罷。既然給你銀兩，再沒有又收回來的道理。就是這四百
多兩銀，也不合你要利息。若日後有事到了你這裡，只要好好的預備一碗香茶，
那便是利息了。
周 老：（周老兒連聲應道）當得，當得。
（丁二爺又叫小童將昨日的漁船喚了來，將周老的衣服業已洗淨曬乾，叫他將漁
（衣換了。）
（又賞了漁船上二兩銀子。）
（就叫僕從幫著周老兒拿著銀兩，隨去料理。）
（周老兒便要跪倒叩頭。）
（丁二爺連忙攙起，又囑咐）
又囑咐：倘若茶樓開了之後，再不要粗心改換字號。
周 老：（周老兒連說）再不改了！再不改了！
（隨著僕人，歡歡喜喜而去。）
１７４＊＊時間： 地點：
（此時展爺從人已到，拉著馬匹，在一邊伺候。）
丁二爺：那是展兄的尊騎麼？
展 爺：正是。
丁二爺：昨日家兄遣人來喚小弟。小弟叫來人帶信回稟家兄，說與吾兄巧遇。家兄欲見吾
兄，如渴想漿。弟要敦請展兄到敝莊盤桓幾日，不知肯光顧否？
展 爺：（展爺想了一想）自己原是無事，況假滿尚有日期，趁此何不會會知己，也是快
事。
便上前：小弟久已要到寶莊奉謁，未得其便。今既承雅愛，敢不從命。
從 人：（便叫過從人來）我上松江府茉花村丁大員外那裡去了。我們乘舟。你將馬匹俱
各帶回家去罷。不過五六日，我也就回家了。
（從人連連答應。）
（拉著馬匹，各自回去不提。）
１７５＊＊時間： 地點：
（且說展爺與丁二爺帶領小童，一同登舟，竟奔松江府，水路極近。）
（丁二爺乘舟慣了，不甚理會；惟有展爺今日坐在船上，玩賞沿途景致，不覺就
（神清氣爽，快樂非常。）
（與丁二爺說說笑笑，情投意合。）
（彼此方敘年庚。）
（丁二爺小，展爺大兩歲，便以大哥呼之。）
（展爺便稱丁二爺為賢弟。）
（因敘話間，又提起周老兒一事。）
展 爺：賢弟奉伯母之命，前來進香，如何帶許多銀兩呢？
丁二爺：原是要買辦東西的。
展 爺：如今將此銀贈了周老，又拿甚麼買辦東西呢？
丁二爺：弟雖不才，還可以借得出來。
展 爺：（展爺笑道）借得出來更好；他若不借，必然將燈吹滅，便可借來。
（丁二爺聽了，不覺詫異道）
丁二爺：展大哥，此話怎講？
展 爺：（展爺笑道）莫道人行早，還有早行人。
（便將昨晚之事說明。）
（二人鼓掌大笑。）
１７６＊＊時間： 地點：
（說話間，舟已停泊，搭了跳板，二人棄舟登岸。）
（丁二爺叫小童先由快捷方式送信，他卻陪定展爺慢慢而行。）
（展爺見一條路逕俱是三合土疊成，一半是天然，一半是人工，平平坦坦，乾乾
（淨淨。）
（兩邊皆是密林，樹木叢雜。）
（中間單有引路樹。）
（樹下各有一人，俱是濃眉大眼，闊腰厚背。）
（頭上無網巾，髮挽高綹，戴定蘆葦編的圈兒。）
（身上各穿著背心，赤著雙膊，青筋暴露，抄手而立；卻赤著雙足，也有穿著草
（鞋的，俱將褲腿卷在膝蓋之上。）
（不言不語。）
（一對樹下有兩個人。）
（展爺往那邊一望，一對一對的實在不少，心中納悶。）
心 中：（便問丁二爺道）賢弟，這些人俱是作甚麼的？
丁二爺：大哥有所不知。只因江中有船五百餘只，常常械鬥傷人；江中以蘆花蕩為界。每
邊各管船二百餘只，十船一小頭目，百船一大頭目。又各有一總首領。奉府內明
文，蘆花蕩這邊俱是我弟兄掌管。除了府內的官用魚蝦，其下定行市開秤，惟我
弟兄命令是從。這些人俱是頭目，特來站班朝面的。
（展爺聽罷，點了點頭。）
（走過土基的樹林，又有一片青石魚鱗路，方是莊門。）
（只見廣梁大門，左右站立多少莊丁伴當。）
（台階之上，當中立著一人，後面又圍隨著多少小童執事之人。）
（展爺臨近，見那人降階迎將上來，倒把展爺嚇了一跳。）
（原來兆蘭弟兄乃是同胞雙生，兆蘭比兆蕙大一個時辰；因此面貌相同。）
（從小兒兆蕙就淘氣。）
（莊前有賣吃食的來，他吃了不給錢，抽身就走。）
１７７＊＊時間： 地點：
（少時賣吃食的等急了，在門前亂嚷。）
（他便同哥哥兆蘭一齊出來，叫賣吃食的廝認。）
（那賣吃食的竟會認不出來是誰吃的。）
（再不然，他弟兄二人倒替著吃了，也竟分不出是誰多吃，是誰少吃。）
（必須賣吃的著急央告，他二人方把錢交付給，以博一笑而已。）
１７８＊＊時間： 地點：
（如今展爺若非與丁二官人同來，也竟分不出是大爺來。）
（彼此相見，歡喜非常，攜手剛至門前，展爺便把寶劍摘下來，遞給旁邊一個小
（童。）
（一來初到友家，不當腰懸寶劍；二來又知丁家弟兄有老伯母在堂，不宜攜帶利
（刃：這是展爺的細心處。）
（三個人來至待客廳上，彼此又從新見禮。）
（展爺與丁母太君請安。）
丁二爺：（丁二爺正要進內請安去）大哥暫且請坐。小弟必替大哥在家母面前稟明。
（說罷，進內去了。）
（又囑咐預備洗面水，烹茗獻茶。）
（彼此暢談。）
（丁二爺進內，有二刻的工夫，方才出來說）
方 才：家母先叫小弟問大哥好。讓大哥歇息歇息。少時還要見面呢。
（展爺連忙立起身來，恭敬答應。）
（只見丁二爺改了面皮，不是路上的光景，嘻嘻笑笑，又是頑戲，又是刻薄，竟
（自放肆起來。）
（展爺以為他到了家，在哥哥的面前嬌癡慣了，也不介意。）
丁二爺：（丁二爺便問展爺道）可是呀，大哥。包公待你甚厚，聽說你救過他多少次。是
怎麼件事情呀？小弟要領教。何不對我說說呢！
展 爺：其實也無要緊。
（便將金龍寺遇凶僧、土龍崗逢劫奪、天昌鎮拿刺客以及龐太師花園衝破路邪魔
（之事，滔滔說了一回。）
展 爺：（道）此事皆是你我行俠義之人當作之事，不足掛齒。
二 爺：倒也有趣，聽著怪熱鬧的。
展 爺：大哥又如何面君呢？聽說耀武樓試三絕技，敕賜『御貓』的外號兒，這又是甚麼
事情呢？
展 爺：此事便是包相爺的情面了。
１７９＊＊時間： 地點：
（又說包公如何遞折，聖上如何見面。）
聖 上：（道）至於演試武藝，言之實覺可愧；無奈皇恩浩蕩，賞了『御貓』二字，又加
封四品之職。原是個瀟灑的身子，如今倒弄的被官拘住了。
二 爺：大哥休出此言。想來是你的本事過得去；不然，聖上如何加恩呢？大哥提起舞劍
，請寶劍一觀。
展 爺：方才交付盛價了。
丁二爺：（丁二爺回首道）你們誰接了展老爺的劍了？拿來我看。
（只見一個小童將寶劍捧過來，呈上。）
（二爺接過來，先瞧了瞧劍鞘，然後攏住劍靶，將劍抽出，隱隱有鐘磬之音。）
連 連：好劍，好劍！但不知此劍何名？
展 爺：（展爺暗道）看他這半天，言語嘻笑於我。我何不叫他認認此寶，試試他的目力
如何。
便上前：此劍乃先父手澤，劣兄雖然佩帶，卻不知是何名色。正要在賢弟跟前領教。
二 爺：（二爺暗道）這是難我來了。倒要細細看看。
暗 忖：（瞧了一會道）據小弟看，此劍彷彿是『巨闕』。
（說罷，遞與展爺。）
展 爺：（展爺暗暗稱奇）真好眼力！不愧他是將門之子。
便上前：賢弟說是『巨闕』，想來是『巨闕』無疑了。
（便要將劍入鞘。）
二 爺：好哥哥，方才聽說舞劍，弟不勝欽仰。大哥何不試舞一番，小弟也長長學問。
（展爺是斷斷不肯，二爺是苦苦相求。）
（丁大爺在旁，卻不攔當，止於）
止 於：二弟不必太忙，讓大哥喝盅酒助助興，再舞不遲。
（說罷，吩咐）
便吩咐：快擺酒來。
（左右連聲答應。）
（展爺見此光景，不得不舞。）
（再要推托，便是小家氣了。）
（只得站起身來，將袍襟掖了一掖，袖子挽了一挽）
只 得：劣兄劍法疏略。倘有不到之處，望祈二位賢弟指教為幸。
大 爺：（大爺二爺連說）豈敢，豈敢！
（一齊出了大廳，在月台之上，展爺便舞起劍來。）
（丁大爺在那邊，恭恭敬敬，留神細看。）
（丁二爺卻靠著廳柱，著腳兒觀瞧。）
（見舞到妙處，他便連聲叫）
二 爺：好。
（展爺舞了多時，煞住腳步）
展 爺：獻丑，獻丑。二位賢弟看看如何？
（丁大爺連聲道好稱妙。）
二 爺：大哥劍法雖好，惜乎此劍有些押手。弟有一劍，管保合式。
（說罷，便叫過一個小童來，密密吩咐數語。）
（小童去了。）
１８０＊＊時間： 地點：
（此時丁大爺已將展爺讓進廳來。）
（見桌前擺列酒肴，丁大爺便執壺斟酒，將展爺讓至上面，弟兄左右相陪。）
（剛飲了幾杯，只見小童從後面捧了劍來。）
（二爺接過來噌錚一聲，將劍抽出，便遞與展爺道）
二 爺：大哥請看。此劍也是先父遺留，弟等不知是何名色。請大哥看看，弟等領教。
展 爺：（展爺暗道）丁二真正淘氣。立刻他也來難我了。倒要看看。
（接過來，彈了彈，顛了顛，便道）
便上前：好劍！此乃『湛盧』也。未知是與不是？
丁二爺：大哥所言不差。但不知此劍舞起來，又當如何？大哥尚肯賜教麼？
（展爺卻瞧了瞧丁大爺，意思叫他攔阻。）
（誰知大爺乃是個老實人，便道）
便上前：大哥不要忙，先請飲酒助助興，再舞未遲。
展 爺：（展爺聽了）莫若舞完了，再飲罷。
（出了席，來至月台，又舞一回。）
丁二爺：（丁二爺接過來道）此劍大哥舞著，吃力麼？
展 爺：（展爺滿心不樂）此劍比劣兄的輕多了。
二 爺：大哥休要多言。輕劍即是輕人。此劍卻另有個主兒，只怕大哥惹他不起。
（一句話激惱了南俠，便道）
便上前：老弟，你休要害怕。任憑是誰的，自有劣兄一面承管。怕他怎的？你且說出這個
主兒來。
二 爺：大哥悄言。此劍乃小妹的。
（展爺聽了，瞅了二爺一眼，便不言語了。）
（大爺連忙遞酒。）
丫 鬟：（忽見丫鬟出來）太君來了。
（展爺聞聽，連忙出席，整衣向前參拜。）
（丁母略略謙遜，便以子姪禮相見畢。）
（丁母坐下。）
（展爺將座位挪了一挪，也就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