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 至 第一七〇
１６１＊＊時間： 地點：
（且說展爺他那裡是為聯姻。）
（皆因游過西湖一次，他時刻在念，不能去懷；因此謊言，特為賞玩西湖的景致
（。）
（這也是他性之所愛。）
１６２＊＊時間： 地點：
（一日來至杭州，離西湖不遠，將從者馬匹寄在五柳居。）
（他便慢慢步行至斷橋亭上，徘徊瞻眺，真令人心曠神怡。）
（正在暢快之際，忽見那邊堤岸上有一老者將衣摟起，把頭一蒙，縱身跳入水內
（。）
展 爺：（展爺見了不覺失聲道）哎喲不好了！有人投了水了。
（自己又不會水，急得他在亭子上搓手跺腳，無法可施。）
（猛然見有一隻小小漁舟，猶如弩箭一般，飛也似趕來。）
（到了老兒落水之處，見個少年漁郎把身體向水中一順，彷彿把水刺開的一般，
（雖有聲息，卻不咕咚。）
（展爺看了，便知此人水勢精通，不由得凝眸注視。）
（不多時，見少年漁郎將老者托起身子，浮於水面，蕩悠悠竟奔岸邊而來。）
（展爺滿心歡喜，下了亭子，繞在那邊堤岸之上。）
（見少年漁郎將老者兩足高高提起，頭向下，控出多少水來。）
（展爺且不看老者性命如何，他細細端詳漁郎，見他年紀不過二旬光景，英華滿
（面，氣度不凡，心中暗暗稱羨。）
（又見少年漁郎將老者扶起，盤上雙膝，在對面慢慢喚道）
漁 郎：老丈醒來，老丈醒來。
１６３＊＊時間： 地點：
（此時展爺方看老者，見他白髮蒼髯，形容枯瘦，半日方哼了一聲，又吐了好些
（清水。）
（哎喲了一聲，甦醒過來，微微把眼一睜）
哎 喲：你這人好生多事。為何將我救活？我是活不得的人了。
１６４＊＊時間： 地點：
（此時已聚集許多看熱鬧之人，聽老者之言，俱各）
俱 各：這老頭子竟如此無禮。人家把他救活了，他倒抱怨。
（只見漁郎並不動氣，反笑嘻嘻的道）
漁 郎：老丈不要如此。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呢。有甚麼委屈，何不對小可說明？倘
若真不可活，不妨我再把你送下水去。
（旁人聽了，俱悄悄）
悄 悄：只怕難罷！你既將他救活，誰又眼睜睜的瞅著，容你把他又淹死呢。
只 聽：（只聽老者道）小老兒姓周名增，原在中天竺開了一座茶樓。只因三年前冬天大
雪，忽然我舖子門口臥倒一人。是我慈心一動，叫伙計們將他抬到屋中，暖被蓋
好，又與他熱姜湯一碗。便甦醒過來，自言姓鄭名新，父母俱亡，又無兄弟。因
家業破落，前來投親，偏又不遇，一來肚內無食，遭此大雪，故此臥倒。老漢見
他說得可憐，便將他留在鋪中，慢慢的將養好了。誰知他又會寫，又會算，在櫃
上幫著我辦理，頗覺慇懃。也是老漢一時錯了主意，老漢有個女兒，就將他招贅
為婿，料理買賣頗好。不料去年我女兒死了，又續娶了王家姑娘，就不像先前光
景，也還罷了。後來因為收拾門面，鄭新便向我說：『女婿有半子之勞，惟恐將
來別人不服。何不將周字改個鄭字，將來也免得人家訛賴。』老漢一想，也可以
使得，就將周家茶樓改為鄭家茶樓。誰知我改了字號之後，他們便不把我看在眼
內了。一來二去，言語中漸漸露出說老漢白吃他們，他們倒養活我，是我賴他們
了。一聞此言，便與他分爭。無奈他夫妻二人口出不遜，就以周家賣給鄭家為題
，說老漢訛了他。因此老漢氣忿不過，在本處仁和縣將他告了一狀。他又在縣內
打點通了，反將小老兒打了二十大板，逐出境外。漁哥，你想，似此還有個活頭
麼？不如死了，在陰司把他再告下來，出出這口氣。
（漁郎聽罷，笑了）
漁 郎：老丈，你打錯如意算盤了。一個人既斷了氣，如何還能出氣呢？再者他有錢使得
鬼推磨，難道他陰司就不會打麼？依我倒有個主意，莫若活著合他賭氣。你說好
不好？
周 老：怎麼合他賭氣呢？
漁 郎：再開個周家茶樓氣氣他，豈不好麼？
（周老者聞聽，把眼一睜）
周 老：你還是把我推下水去。老漢衣不遮體，食不充饑，如何還能彀開茶樓呢？你還是
讓我死了好。
漁 郎：（漁郎笑道）老丈不要著急。我問你，若要開這茶樓，可要用多少銀兩呢？
周 老：縱省儉，也要耗費三百多兩銀子。
漁 郎：這不打緊。多了不能，這三四百兩銀子小可還可以巴結得來。
（展爺見漁郎說了此話，不由得心中暗暗點頭）
展 爺：看這漁郎好大口氣。竟能如此仗義疏財，真正難得。
（連忙上前，對老丈道）
連忙上：周老丈，你不要狐疑。如今漁哥既說此話，決不食言。你若不信，在下情願作保
，如何？
漁 郎：（只見那漁郎將展爺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丈，你可曾聽見了？這位公子爺，
諒也不是謊言的。咱們就定於明日午時，千萬千萬，在那邊斷橋亭子上等我，斷
斷不可過了午時。
１６５＊＊時間： 地點：
漁 郎：（說話之間，又從腰內掏出五兩一錠銀子來，托於掌上）老丈，這是銀子一錠，
你先拿去作為衣食之資。你身上衣服皆濕，難以行走。我那邊船上有乾淨衣服，
你且換下來。待等明日午刻，見了銀兩，再將衣服對換，豈不是好！
（周老兒連連稱謝不盡。）
（那漁郎回身一點手，將小船喚至岸邊。）
（便取衣服，叫周老換了。）
（把濕衣服在船上，一拱手道）
周 老：老丈請了。千萬明日午時，不可錯過！
（將身一縱，跳上小船，蕩蕩悠悠，搖向那邊去了。）
（周老攥定五兩銀子，向大眾一揖道）
周 老：多承眾位看顧，小老兒告別了。
（說罷，也就往北去了。）
（展爺悄悄跟在後面，見無人時，便叫）
便吩咐：老丈明日午時，斷斷不可失信。倘那漁哥無銀時，有我一面承管，准准的叫你重
開茶樓便了。
周 老：（周老回身作謝）多承公子爺的錯愛。明日小老兒再不敢失信的。
展 爺：這便才是。請了。
（急回身，竟奔五柳居而來。）
（見了從人，叫他連馬匹俱各回店安歇。）
叫 他：（道）我因遇見知己邀請，今日不回去了。你明日午時在斷橋亭接我。
（從人連聲答應。）
（展爺回身，直往中天竺。）
（租下客寓，問明鄭家樓，便去踏看門戶路逕。）
（走不多時，但見樓房高聳，茶幌飄揚。）
（來至切近，見匾額上字，一邊是「興隆齋」，一邊是「鄭家樓」。）
（展爺便進了茶鋪，只見櫃堂竹椅上坐著一人，頭戴折巾，身穿華氅，一手扶住
（磕膝，一手搭在櫃上；又往臉上一看，卻是形容瘦弱，尖嘴縮腮，一對瞇瞇眼
（，兩個紮煞耳朵。）
（他見展爺瞧他，他便連忙站起執手）
俱 各：爺上欲吃菜，請登樓，又清淨，又豁亮。
展 爺：（展爺一執手）甚好，甚好。
（便手扶攔桿，慢登樓梯。）
（來至樓上一望，見一溜五間樓房，甚是寬敞。）
（揀個座兒坐下。）
（茶博士過來，用代手擦抹桌面。）
（且不問茶問酒，先向那邊端了一個方盤，上面蒙著紗罩。）
（打開看時，卻是四碟小巧茶果，四碟精緻小菜，極其齊整乾淨。）
（安放已畢，方問）
地 方：爺是吃茶？是飲酒？還是會客呢？
展 爺：卻不會客，是我要吃杯茶。
（茶博士聞聽，向那邊摘下個水牌來，遞給展爺道）
茶博士：請爺吩咐，吃甚麼茶？
（展爺接過水牌，且不點茶名，先問茶博士何名。）
茶博士：小人名字，無非是『三槐』『四槐』，若遇見客官喜歡，『七槐』『八槐』都使
得。
展 爺：少了不好，多了不好，我就叫你『六槐』罷？
茶博士：『六槐』極好，是最合乎中的。
展 爺：你東家姓甚麼？
茶博士：姓鄭。爺沒看見門上扁額麼？
展 爺：我聽見說，此樓原是姓周，為何姓鄭呢？
茶博士：以前原是周家的，後來給了鄭家了。
展 爺：我聽見說，周鄭二姓還是親戚呢。
茶博士：爺上知道底細。他們是翁婿，只因周家的姑娘沒了，如今又續娶了。
展 爺：續娶的可是王家的姑娘麼？
茶博士：何曾不是呢。
展 爺：想是續娶的姑娘不好；但凡好麼，如何他們翁婿會在仁和縣打官司呢。
（茶博士聽至此，卻不答言，惟有瞅著展爺而已。）
又 聽：（又聽展爺道）你們東家住於何處？
茶博士：就在這後面五間樓上。此樓原是鉤連搭十間，在當中隔開。這面五間作客座，那
面五間作住房。差不多的，都知道離住房很近，承賜顧者，到了樓上，皆不肯胡
言亂道。
展 爺：這原是理當謹言。但不知他家內還有何人？
茶博士：（茶博士暗想道）此位是吃茶來咧？還是私訪來咧？
只 得：家中並無多人，惟有東家夫妻二人，還有個小鬟。
展 爺：方才進門時，見櫃前竹椅上坐的那人，就是你們東家麼？
茶博士：正是，正是。
展 爺：我看他滿面紅光，准要發財。
茶博士：多謝老爺吉言。
（展爺方看水牌，點了雨前茶。）
（茶博士接過水牌，仍掛在原處。）
（方待下樓去泡一壺雨前茶來，忽聽樓梯響處，又上來一位武生公子，衣服鮮豔
（，相貌英華，在那邊揀一座，卻與展爺斜對。）
（茶博士不敢待慢，顯機靈，露熟識，便上前擦抹桌子）
茶博士：公子爺一向總沒來，想是公忙。
只 聽：（只聽那武生道）我卻無事。此樓我是初次才來。
（茶博士見言語有些不相合，也不言語，便向那邊也端了一方盤，也用紗罩兒蒙
（著，依舊是八碟，安放妥當。）
那武生：我茶尚未用著，你先弄這個作甚麼？
茶博士：這是小人一點敬意。公子爺愛用不用，休要介懷。請問公子爺是吃茶，是飲酒，
還是會客呢？
那武生：且自吃杯茶。我是不會客的。
（茶博士便向那邊摘下水牌來，遞將過去。）
忽 聽：（忽聽下邊說道）雨前茶泡好了。
茶博士：公子爺請先看水牌。小人與那位取茶去。
（轉身不多時，擎了一壺茶，一個盅子，拿至展爺那邊，又應酬了幾句。）
那武生：（回身又仍到武生桌前）公子爺吃甚麼茶？
那武生：雨前罷。
茶博士：（茶博士便吆喝道）再泡一壺雨前來！
（剛要下樓，只聽那武生喚道）
只 聽：你這裡來。
茶博士：（茶博士連忙上前）公子爺有何吩咐？
那武生：我還沒問你貴姓？
茶博士：承公子爺一問，足已彀了。如何耽得起『貴』字？小人姓李。
那武生：大號呢？
茶博士：小人豈敢稱大號呢。無非是『三槐』『四槐』，『七槐』『八槐』，爺們隨意呼
喚便了。
那武生：多了不可，少了也不妥，莫若就叫你『六槐』罷？
茶博士：『六槐』就是『六槐』，總要公子爺合心。
（說著話，他卻回頭望了望展爺。）
又 聽：（又聽那武生道）你們東家原先不是姓周麼？為何又改姓鄭呢？
（茶博士聽了，心中納悶道）
心 中：怎麼今日這二位吃茶，全是問這些的呢？
（他先望了望展爺，方對武生說道）
又 聽：本是周家的，如今給了鄭家了。
那武生：周鄭兩家原是親戚，不拘誰給誰都使得。大約續娶的這位姑娘有些不好罷？
茶博士：公子爺如何知道這等詳細？
那武生：我是測度。若是好的，他翁婿如何會打官司呢？
茶博士：這是公子爺的明鑒。
（口中雖如此說，他卻望了望展爺。）
那武生：你們東家住在那裡？
茶博士：（茶博士暗道）怪事！我莫若告訴他，省得再問。
（便將後面還有五間樓房、並家中無有多人、只有一個丫鬟，合盤的全說出來。
（）
（說完了，他卻望了望展爺。）
那武生：方才我進門時，見你們東家滿面紅光，准要發財。
（茶博士聽了此言，更覺詫異，只得含糊答應，搭訕著下樓取茶。）
（他卻回頭，狠狠的望了望展爺。）
（未知後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丁兆蕙茶鋪偷鄭新 展熊飛湖亭會周老）
１６６＊＊時間： 地點：
（且說那邊展爺，自從那武生一上樓時，看去便覺熟識。）
（後又聽他與茶博士說了許多話，恰與自己問答的一一相對。）
（細聽聲音，再看面龐，恰就是救周老的漁郎。）
心 中：（心中躊躇道）他既是武生，為何又是漁郎呢？
（一壁思想，一壁擎杯，不覺出神，獨自呆呆的看著那武生。）
（忽見那武生立起，向著展爺，一拱手道）
那武生：尊兄請。
（展爺連忙放下茶杯，答禮道）
展 爺：兄台請了。若不棄嫌，何不屈駕這邊一敘。
那武生：既承雅愛，敢不領教。
（於是過來，彼此一揖。）
（展爺將前首座兒讓與武生坐了，自己在對面相陪。）
１６７＊＊時間： 地點：
（此時茶博士將茶取過來，見二人坐在一處，方才明白他兩個敢是一路同來的，
（怨不得問的話語相同呢。）
（笑嘻嘻將一壺雨前茶，一個茶杯，也放在那邊。）
（那邊八碟兒外敬，算他白安放了。）
（剛然放下茶壺，只聽武生道）
只 聽：六槐，你將茶且放過一邊。我們要上好的酒，拿兩角來。菜蔬不必吩咐，只要應
時配口的，拿來就是了。
（六槐連忙答應，下樓去了。）
那武生：（那武生便問展爺道）尊兄貴姓？仙鄉何處？
展 爺：小弟常州武進縣姓展名昭，字熊飛。
那武生：莫非新升四品帶刀護衛，欽賜『御貓』，人稱南俠展老爺麼？
展 爺：惶恐，惶恐。豈敢，豈敢。請問兄台貴姓？
那武生：小弟松江府茉花村，姓丁名兆蕙。
展 爺：（展爺驚道）莫非令兄名兆蘭，人稱為雙俠丁二官人麼？
丁二爺：慚愧，慚愧。賤名何足掛齒。
展 爺：久仰尊昆仲名譽，屢欲拜訪。不意今日邂逅，實為萬幸。
丁二爺：家兄時常思念吾兄，原要上常州地面，未得其便。後來又聽得吾兄榮升，因此不
敢仰攀。不料今日在此幸遇，實慰渴想。
展 爺：兄台再休提那封職。小弟其實不願意。似乎你我弟兄疏散慣了，尋山覓水，何等
的瀟灑。今一旦為官羈絆，反覺心中不能暢快，實實出於不得已也。
丁二爺：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理宜與國家出力報效。吾兄何出此言？莫非言與心違麼？
展 爺：小弟從不撒謊。其中若非關礙著包相爺一番情意，弟早已的掛冠遠隱了。
（說至此。）
（茶博士將酒饌俱已擺上。）
（丁二爺提壺斟酒，展爺回敬，彼此略為謙遜，飲酒暢敘。）
展 爺：（展爺便問）丁二兄，如何有漁郎裝束？
丁二爺：（丁二爺笑道）小弟奉母命上靈隱寺進香，行至湖畔，見此名山，對此名泉，一
時技癢，因此改扮了漁郎，原為遣興作耍，無意中救了周老，也是機緣湊巧。兄
台休要見笑。
１６８＊＊時間： 地點：
（正說之間，忽見有個小童上得樓來，便道）
便上前：小人打量二官人必是在此，果然就在此間。
丁二爺：你來作甚麼？
小 童：方才大官人打發人來請二官人早些回去，現有書信一封。
丁二爺：（丁二爺接過來看了）你回去告訴他說，我明日即回去。
丁二爺：（略頓了一頓）你叫他暫且等等罷。
（展爺見他有事，連忙）
連忙上：吾兄有事，何不請去。難道以小弟當外人看待麼？
丁二爺：其實也無甚麼事。既如此，暫告別。請吾兄明日午刻，千萬到橋亭一會。
展 爺：謹當從命。
丁二爺：（丁二爺便將槐六叫過來）我們用了多少，俱在櫃上算帳。
（展爺也不謙遜，當面就作謝了。）
（丁二爺執手告別，下樓去了。）
（展爺自己又獨酌了一會，方慢慢下樓，在左近找了寓所。）
（歇至二更以後，他也不用夜行衣，就將衣襟拽了一拽，袖子卷了一卷，佩了寶
（劍，悄悄出寓所，至鄭家後樓，見有牆角縱身上去。）
（繞至樓邊，又一躍到了樓簷之下，見窗上燈光有婦人影兒，又聽杯箸聲音。）
忽 聽：（忽聽婦人問道）你請官人，如何不來呢？
丫 鬟：官人與茶行兑銀兩呢。兑完了，也就來了。
（又停了一會，婦人）
婦 人：你再去看看。天已三更，如何還不來呢？
（丫鬟答應下樓。）
（猛又聽得樓梯亂響，只聽有人嘮叨道）
只 聽：沒有銀子，要銀子；及至有了銀子，他又說夤夜之間難拿，暫且寄存，明日再來
拿罷。可惡的狠！上上下下，叫人費事。
（說著話，只聽唧叮咕咚一陣響，是將銀子放在桌上的光景。）
（展爺便臨窗偷看，見此人果是白晝在竹椅上坐的那人；又見桌上堆定八封銀子
（，俱是西紙包妥，上面影影綽綽有花押。）
（只見鄭新一壁說話，一壁開那邊的假門兒，口內）
口 中：我是為交易買賣。娘子又叫丫鬟屢次請我，不知有甚麼要緊事？
（手中卻一封一封將銀子收入子裡面，仍將假門兒扣好。）
只 聽：（只聽婦人道）我因想起一宗事來，故此請你。
鄭 新：甚麼事？
婦 人：就是為那老厭物，雖則逐出境外。我細想來，他既敢在縣裡告下你來，就保不住
他在別處告你，或府裡，或京控，俱是免不了的。那時怎麼好呢？
（鄭新聽了，半晌歎道）
半 晌：若論當初，原受過他的大恩。如今將他鬧到這步田地，我也就對不過我那亡妻了
！
（說至此，聲音卻甚慘切。）
（展爺在窗外聽，暗道）
暗 暗：這小子尚有良心。
（忽聽有摔筷箸，摜酒杯之聲；再細聽時，又有抽抽噎噎之音，敢則是婦人哭了
（。）
只 聽：（只聽鄭新說道）娘子不要生氣。我不過是那麼說。
婦 人：你既惦著前妻，就不該叫他死呀，也不該又把我娶來呀。
鄭 新：這原是因話提話。人已死了，我還惦記作甚麼？再者他要緊，你要緊呢？
（說著話，便湊過婦人那邊去，央告道）
婦 人：娘子，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生氣。明日再設法出脫那老厭物便了。
（又叫丫鬟燙酒，與奶奶換酒。）
（一路緊央告，那婦人方不哭了。）
１６９＊＊時間： 地點：
（且說丫鬟奉命燙酒，剛然下樓，忽聽「哎喲」一聲，轉身就跑上樓來，只嚇得
（他張口結舌，驚慌失措。）
（鄭新一見，便問）
便上前：你是怎麼樣了？
（丫鬟喘吁吁，方說）
方 才：了……了不得，樓……樓底下火……火球兒亂……亂滾。
（婦人聽了，便接言道）
婦 人：這也犯得上嚇得這個樣兒。這別是財罷？想來是那老厭物攢下的私蓄，埋藏在那
裡罷。我們何不下去瞧瞧，記明白了地方兒，明日慢慢的再刨。
（一席話說得鄭新貪心頓起，忙叫丫鬟點燈籠。）
（丫鬟他卻不敢下樓取燈籠，就在蠟台上見有個蠟頭兒，在燈上對著，手裡拿著
（，在前引路。）
（婦人後面跟隨，鄭新也隨在後，同下樓來。）
１７０＊＊時間： 地點：
（此時窗外展爺滿心歡喜，暗道）
暗 暗：我何不趁此時撬窗而入，偷取他的銀兩呢？
（剛要抽劍，忽見燈光一晃卻是個人影兒，連忙從窗牖孔中一望，不禁大喜。）
（原來不是別人，卻是救周老兒的漁郎到了。）
暗 暗：（暗暗笑道）敢則他也是向這裡挪借來了。只是他不知放銀之處，這卻如何能告
訴他呢？
（心中正自思想，眼睛卻望裡留神。）
（只見丁二爺也不東瞧西望，他竟奔假門而來。）
（將手一按，門已開放，只見他一封一封往懷裡就揣。）
（屋裡在那裡揣，展爺在外頭記數兒，見他一連揣了九次，仍然將假門兒關上。
（）
展 爺：（展爺心中暗想）銀子是八封，他卻揣了九次，不知那一包是甚麼？
（正自揣度，忽聽樓梯一陣亂響，有人抱怨道）
忽 聽：小孩子家看不真切，就這末大驚小怪的。
（正是鄭新夫婦，同著丫鬟上來了。）
（展爺在窗外，不由得暗暗著急道）
暗 暗：他們將樓門堵住。我這朋友，他卻如何脫身呢？他若是持刀威嚇，那就不是俠士
的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