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七六
７１＊＊時間： 地點：
（再說康有為自騙了幾位同黨陷於死罪，單自逃走出來，得日人宮崎寅藏救往日
（本，雖然好友親弟被殺，本莫大之仇，惟自己今已安樂，倒不掛慮。）
（只當時日本人士及旅日的華僑，卻不大知道當日變政的真情。）
（只道康有為有什麼本領，更道他有什麼冤抑，自不免憐惜他，備舍招待。）
（不久梁啟超亦到，也同一塊兒居住。）
（至於康有為平日的生徒，亦聽得康有為已到日本，不知有什麼機會，也紛紛東
（渡。）
（如門生林魁、麥孟莘、徐勤及門婿麥仲華等，也先後到了。）
（先生前先生後的慰問了一會。）
（更向旅日華商運動，好優待他們的康先生。）
（果然互相標榜，那康有為到日本的事，早傳到日本官場裡面，又得宮崎寅藏吹
（噓，自沒有不知的。）
（自然有些願見見康有為，好問問情由，看他在京時究是什麼做作。）
（就中一位日本大員喚做犬養毅，是日本進步黨的首領，曾任過文部丞相，卻是
（一個有名的政黨人物。）
（那犬養毅為人，本最好結交中國人士，且又最贊成中國改革的，故聽得康有為
（到了，不免要見他，那日就具柬邀請康有為到他府裡用膳。）
（那康有為聽得犬養氏請他，好不歡喜。）
（即與梁啟超等商量前往，好預備到時對答。）
梁啟超：料犬養相見時，必問起謀圍頤和園的事是真是假，但此事似不可自認，只言是西
太后誣捏的便是。
康有為：這卻不妨。因皇上是有密詔給我們的，就說明太后要謀殺皇上，因此皇上給衣帶
詔與我們，著救他性命便是。
梁啟超：若他索衣帶詔看時，卻又怎好？
康有為：我只說逃難時中途失了，有何不可？
（梁啟超點頭稱是。）
（正議定間，忽報王照已逃來了，大驚道）
康有為：王照在京最知我們真情的，他到來如何是好？
（說罷，面色變了。）
（正是：
（ 欲把謊言欺外國，又逢同志到東洋。）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戲雛姬失禮相臣家 索密詔逐出東洋境）
７２＊＊時間： 地點：
（話說進步黨首領、前任文部丞相犬養毅，欲請康有為赴宴。）
（康有為聽得，正預備對答言語，忽聞王照來了，心上嚇得一跳。）
（因王照是與自己同事，今番陷了他，他必然記恨自己，正要謀個掩飾，怕被他
（把內事和盤托出，如何是好？）
梁啟超：任是王照到來，哪便畏他？今我黨人到日漸多，彼以亡命相投，若為我用猶自可
，若不然節制在我，何必多懼？
（康有為以為然，即令梁啟超招接王照，勸令王照休便外出，托稱耳目眾多，於
（彼不便。）
（那王照本不明外國保護國事犯的例，只道自己是有罪的人，不敢見客，任由康
（、梁安置。）
（自己在密室裡，凡有賓客到來，都令他迴避，朋友來往書信及所發家書，俱要
（康、梁過目，然後發付。）
（王照到這時，才知康、梁之意，係恐自己泄漏真情，要如此防範。）
（王照到了日本後，康、梁皆輪班使人監視，真與囚徒無異。）
（王照心中大憤，但自己到來仍靠他們，自不好發作，惟有隱忍而已。）
７３＊＊時間： 地點：
（且說康有為既得犬養毅請膳，次日便往。）
（那犬養向未與康有為謀面，猶當康有為是個政治家，不免起恭起敬。）
犬 養：（當下接進裡面）貴國此舉，若能真個變政，想不難自強，可惜閣下一場心力，
就付之流水。
（這些話，本是朋友見面時應酬的話，那康有為聽得，就以為犬養贊頌自己，也
（喜得手舞足蹈。）
即 諭：足下究竟明見。不是小弟誇口，若多行幾月，實不難百廢具舉的了。
（犬養聽了，覺此人如此誇張，但三月以來，不過裁了幾個冗員，說得什麼新政
（？想此人是好虛言難實踐的一輩子，便又說道）
犬 養：足下既有這個機會，本該實在行個立憲政體也好。
康有為：正要下手，偏被太后阻撓，卻動不得。
犬 養：奇了！貴國皇帝已自親政，早有大權在手，故能起用足下，那太后哪裡能阻撓得
來？
康有為：足下遠隔東洋，畢竟不知得清楚。因敝國皇帝雖然親政，只大權究在太后手上，
皇帝一舉一動，實不能自如的。
犬 養：貴國皇帝究有點錯處，因既靠足下變法，本該重用足下，給個大大官兒，那些頑
固黨才得畏服。今僅做了章京差使，朝中大老盡輕視足下。若足下真正有權，自
然不致就生出事來了。
（那康有為聽了，滿心不悅。）
（因自己正要把章京說得像丞相一般大，今犬養先說自己官小，不足鎮壓，自然
（不喜歡。）
（奈這些話又是實情，實無可辯，便點頭略答一聲是。）
犬 養：好端端說變政，怎地又謀圍起頤和園來呢？
康有為：足下還不知麼？
犬 養：弟何由得知？正惟不知，因此請教。
康有為：那沒心肝的太后，不特阻撓新政，還要謀殺皇上呢！
犬 養：然則足下因太后謀殺皇上，故先發制人，就要圍頤和園，先謀殺太后嗎？
康有為：哪裡說？因為敝國皇帝有衣帶密詔給小弟，著小弟同人救護他，小弟自想，若不
除了太后，哪裡救得皇帝？實則小弟雖有此想，並未圍過頤和園，不過太后逼令
敝國皇帝出此等諭旨也罷了。
犬 養：貴國太后要殺皇上，皇上著足下救他，究有什麼憑據？
康有為：小弟也曾說了，是有衣帶密詔給小弟的，難道足下還聽不著不成？
犬 養：今足下到來敝國，意欲何為？
康有為：敝國與貴國是同洲同文同種，本是唇齒相依，恤鄰救患，亦義不容辭。總望貴國
起兵救護敝國皇帝，就感激的了。
（犬養聽了，覺此等言語實不易輕說的，今康有為竟說了出來，實不知所對，半
（晌乃道）
犬 養：這話想不易遽說。但足下說變法，究竟是變學西法否呢？
康有為：是。
犬 養：足下有讀過西書沒有？
（康有為聽到這裡，也滿面通紅，覺犬養此言，直以自己未讀西書，便不知西法
（了）
即 諭：小弟於西書本未曾讀過，但西譯本卻看過來，即如足下未讀過敝國書籍，唯敝國
政體，料亦知道了。
犬 養：（笑道）足下不必生氣。弟雖知道貴國政體，但使弟學行貴國政法，縱學得皮毛
，必不能做到精意，就是敝國改革時，那些革政人員，也是游歐學生畢業回來的
。
（康有為這時也沒得答，又惟有說了兩聲）
康有為：是是。
犬 養：足下今欲敝國起兵救護貴國皇帝，須有證據，才敢信貴國太后有謀殺貴國皇帝之
事。
康有為：我也說了兩次，是有衣帶密詔了。
犬 養：那張衣帶詔今在哪裡，可給小弟一看否？
（康有為覺那張密詔不過給林旭的，說是「善保朕躬，毋傷慈意」這八個字，是
（斷不能給人看讀，便改說道）
康有為：那張密詔，是弟在京逃難時在中途遺失去了。
犬 養：足下此言，恐未足取信，因那密詔是何等物件，沒有不仔細收藏的。一來有那密
詔可以表示於人，二來更得各國體諒，今若沒了那道密詔，怕人責足下是說謊，
恐足下亦難自解。
康有為：怎麼說？是明明有密詔在中途失卻的，弟到煙臺時，登岸採買石子，還放在衣袋
裡的，不知怎的就失去了，並無分毫說謊。
犬 養：更奇了！足下到煙臺，既然尚採買石子，是何等優游，那密詔更不應失去。且這
件是緊要之物，該藏在貼身，除非失了足下，那密詔才失得去，不然哪便失了？
（康有為此時惟啞口無言，犬養亦覺不好意思，急說些別的話，並又說道）
犬 養：方才說的不過彼此談論，倘衝撞，請勿見怪。
（康有為對答過了，隨即入席。）
（飲了一會，康有為有了酒意，偏又生出一件奇事。）
（因日本人宴客多用雛女伺候，那些雛女與中國女子裝束不同，因我們中國的未
（婚閨女及雛婢，俱縫帛束胸，雖於衛生有礙，卻以此為身體遮羞。）
（日本女子卻是不然，只是長衣闊袖，若在夏天時候，差不多連身體也看見了。
（）
（當下犬養與康有為同席，也有幾個雛女在筵前陪候。）
（酒至半酣，犬養適有事告離席去了。）
（康有為乘著酒意，回首見幾個雛女立在身後，很有姿色，不覺色心發作起來，
（禁按不住，就舉手戲弄那幾個女童。）
（那一班雛女心中本已憤甚，但他是主人特請的佳客，盡要留些體面給他，故不
（免隱忍。）
（康有為見他犯而不較，且沒半點怒容，反以那些雛女有意愛自己，自忖道）
康有為：昔聞人說日本女子是不大愛名節的，今這樣，是的確無疑了；抑難道自己是有名
聲的人，所以那些女子也心愛自己。
（想到這裡，也喜得不亦樂乎，那色膽更大起來，動手動足，不提防犬養氏已回
（席來，康有為仍不自覺。）
（及至犬養回座才省起來，自然面紅耳熱，見犬養也有些怒色，自己欲向犬養說
（兩句好話，只不知從何說起。）
（又見那幾個女子嘰哩咕嚕向犬養說話，想入席後從未見那些女子說話的，今一
（旦向犬養陳說，料然是把自己狂蕩戲弄他們的事對犬養說知了，這時更跼蹐不
（安。）
（好一會子，只聽）
犬 養：這班女子來伺候飲酒，與貴國的侍酒妓女卻自不同，休錯認了。
（康有為好不失羞，連忙打拱，又說了幾聲）
康有為：是是。
（犬養亦無心再陪，隨即散席。）
（次日，凡日員中有知道犬養昨夜款待康有為的，問及康有為是如何人物？）
犬 養：那姓康的實有三件本領。
（人問哪三件？）
犬 養：第一是酒，第二是色，第三是說謊，其餘我卻不知道。
７４＊＊時間： 地點：
（自此日本中也鄙康有為，卻絕少與他往來。）
７５＊＊時間： 地點：
（且說康有為那夜離了犬養府上，回至寓裡，先把被犬養詰問及戲弄女童失禮的
（事，隱過不提。）
（只說稱犬養如何優待，如何仰慕便了。）
即 諭：（隨見了王照）你們也不宜常常出進，因昨夜犬養君對弟說道，日本恐收留我同
黨的，被清國怪責，故只好招待小弟與梁啟超，餘外都不必令他到日本等語，因
此上足下等實不宜外出了。
（王照聽得，明知康有為之言是假，但初到日本，正靠康、梁，不好駁他。）
（那康有為自此凡有說謊，講到日本的事，只說犬養說的，直把犬養二字作口頭
（禪一般了。）
（但日本大員雖沒與康有為來往，惟有些日本人不知康有為真相的，欲知北京變
（政的情形，亦不免往訪康有為，好問問當日情事。）
（那康有為說得天花亂墜，說到太后，又說得更甚於呂氏及武則天。）
７６＊＊時間： 地點：
（那日有位日人名平川的到探，問起總署章京是什麼官缺？康有為即道）
平 川：你們如何不知？那軍機章京只是小差使，若總理衙門章京，卻是大大的官階呢！
平 川：同是章京，因何你做的章京獨自尊崇的麼？
康有為：你又來了！那總署章京是新設的，即是小拜相一樣，也像漢末的太守、唐末的節
度一般權勢。
平 川：我聞中國古來的太守、節度是個外官，卻比不得。
康有為：你又來了！我不是說章京即是節度，不過那些權勢品級都像一樣罷了。
（平川聽得，覺這話很不入耳，便又問道）
平 川：弟聞京卿王照君也到了敝國，他現在哪裡？弟甚欲與之相見。
康有為：（一想道）王君現在抱病，不能見客，改日相會罷。
（平川又問起他逃走時的情形，康有為要顯自己本領，更不說是宮崎寅藏，只說
（得自己神出鬼沒，為北京官場偵探不到而已。）
（平川隱忍不過，即直說道）
平 川：聞足下逃時，曾逃在敝國領事署，究竟足下從前認識敝國領事麼？
（康有為一聽，卻躊躇了，繼答道）
康有為：是早上認識的。
（平川聽罷，一言不再說，即興辭而去。）
（原來平川那人是宮崎寅藏的好友，早知宮崎氏入京救他，卻可以不認，可想見
（平日是沒一句真話的。）
宮 崎：（就尋）枉你千辛萬苦，救了康有為，他卻直認自己是認識日領事。此人好誇大
，且忘恩負義，你要仔細識他才好。
宮 崎：誰聽他說來的？
平 川：是弟訪他，親聽他說的。
（便把見康有為時的對答述了一遍。）
（宮崎聽了，心中甚憤，即往見孫文，告知康某如此如此。）
孫 文：你休多怪，連小弟也錯識他了，不知他還弄出一件怪事。
（宮崎急問何事？孫文即將他在犬養府裡時的情形盡說了出來，宮崎越聽越憤。
（）
孫 文：看他到日本來，沒有尋我們相見，可見那不是念情的。
宮 崎：怕他還要擺個腔子，要待人拜謁他不成？
（孫文聽了笑了一會，宮崎即去了。）
（誰想康有為天天說謊，也被日本官場盡知，也不願留他在境裡。）
（那一日，政府竟示意州警廳，遣他出境，即傳康有為到來）
警 長：現在敝國政府甚欲得足下所領的衣帶密詔一看，你可能交出否？
康有為：我說過是失去了。
警 長：此話難信。因此事真否，只有清帝與足下知道，其餘實沒人知見了。足下試想，
你說太后謀害清帝及清帝給密詔與你，是沒有人知見的。只是你謀圍頤和園已有
上諭可徵，但亦不必計較。總之，足下若不能交出密詔來看，卻把口來亂說，實
在招搖，敝國卻留你不得，就請離埠罷。
康有為：我盡要聽候船期，方能回香港去。
警 長：明天也有船開行了。
康有為：我還要候廣東匯款來使用呢。
警 長：你不必多候，若沒使用船費時，這裡盡能替你打算，但求早早離去便好了。
（正是：
（ 乍聞逐客來頒令，應悔逢人便說謊。）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