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 至 第三〇〇
２９１＊＊時間： 地點：
（未幾，婦果與生通，始猶朝至暮歸，繼則與同寢處。）
（族人得確耗，約僕婢啟關，群鬨入寢室，生與婦皆裸臥，不及遁，連臥具卷而
（縛之，送城。）
（生妻聞之大恐，亟叩周訟師門而求救焉，則曰）
訟 師：姦已雙獲，從何置辯？能從我計，尚可為也。
少 年：（妻曰）生死惟命。
（乃囑其披髮毀妝，喚健婦扶而去之。）
２９２＊＊時間： 地點：
（其時漏三下，晚衙已閉，巡役見執姦者至，令姑置班館，俟明日早衙呈報。）
（於是安置生妻於密室，而群坐外室以待旦。）
（訟師偕生妻飲泣而來，役識，僉曰）
訟 師：先生何為暮夜至此？
訟 師：（指生妻曰）是予外妹，所執之男子，其夫也，妹誤為殺姦，其夫已死，痛不欲
生。予曰，執者為族人，焉敢殺？妹不信，必欲一睹夫面，予故偕之來。
訟 師：（語次，以金授役，役笑曰）既為先生妹，請至密室觀之，無恙也。
（健婦扶生妻入。）
２９３＊＊時間： 地點：
（未幾天曙，傳呼放衙，訟師亟喚之出，仍披髮掩面，喚輿送歸。）
（無何，官升座，訟者入告，命役將生與婦人幃而給衣，生出）
詰 之：儒者作姦犯科，可乎？
某 生：夫妻居室，人之大倫，何為不可？
詰 之：（官曰）被執者為汝妻乎？
某 生：然。
詰 之：（官曰）烏得同宿某家？
某 生：戚某死，其婦少寡，生欲別嫌，是以偕婦同往，不意為族人所誤執也。
（遂喚生妻出，眾見非婦，氣餒不敢辯，官杖族人而釋生。）
（夫婦二人歸，厚酬訟師。）
（王振齋與李子仙善，旬日必相見，振齋好武藝，善舞刀，子仙欲就學之。）
２９４＊＊時間： 地點：
（一日，訪振齋，留飯，餐畢，振齋出新購倭刀與觀，刃犀利，蓋新出於硎者，
（相與摩挱玩賞。）
（振齋樂甚，持而舞之，旋轉如意，寒芒逼人。）
（子仙欣羨不已，自其手奪之而效顰焉，用力過猛，偶不慎，及振齋之頸，殊焉
（。）
（振齋之家屬以子仙用刀殺人控於官，將論抵，子仙知之，謀於訟師，訟師為改
（用為甩，獄上，遂減等免死。）
（蓋用刀為有心故殺，甩刀為無心誤殺也，甩者，手不經意而滑，以致傷人也。
（）
（袁寶光者，訟師也，一日為某家作訟詞，事畢，夜已闌，急返家。）
（半途，適州牧巡夜至，喝止之，問為誰，袁答曰）
止 之：監生袁寶光。
某 生：深夜何往？
止 之：作文會方回。
止 之：（牧久耳其善訟之名，追問曰）何題？
某 生：君子以文會友。
止 之：稿何在？
某 生：在此。
（乃將訟詞稿呈上。）
某 生：（牧遂令卒提燈照閱，袁睨其方展開時，直前攫之，團於口中）監生文章不通，
閱之可笑。
（牧無如何，釋之去。）
２９５＊＊時間： 地點：
（一日，袁往富家弔喪，欲詐其財，乃將禮帽之項繩不繫於頸，面靈禮拜，帽無
（繩，俯首而墜地，孝子竊笑。）
見 之：（袁怒曰）汝身居血喪，竟敢竊笑，其罪一；吾來弔喪，汝笑，非敬客之道，其
罪二。有此二罪，我必訟之，以正澆風。
（富家懼其善訟，出數百金謝之。）
（又有富家子好獵色，一夕為人所獲，詐其財，富家子謂須取之家，捕之者不信
（，遂剪其辮之半以為誌。）
（富家子歸懼，詐之者有所挾要求不已，乃商之於袁，袁以為難，富家子乃賂以
（多金。）
告 之：（袁）明日西門外演劇，汝可挾剪往，於人叢中多剪數人之辮與汝同者。既剪後
，將剪及髮棄遠，復擁入人叢中，偽作摸索者，呼曰辮為人所剪，則人皆摸辮，
被汝剪者必同。汝尋入某家，不敢以汝無辮詐汝矣。
（富家子如其言，果無事。）
（皖南何某以善訟名於時，時皖北大旱，蕪關道禁止皖南米穀出口。）
（有米商私運米數千石，為關吏所拘，將議重罰，商賂何求計，何為撰稟，句云
（）
中 有：昔惠王乃小國之諸侯，猶能移河內之民，以就河東之粟，今皇上為天下之共主，
豈忍閉皖南之糶，以乘皖北之饑？
（道見之，以所持甚正，因免其罰。）
（知縣某需次浙江，受知於巡撫而積忤於將軍，將軍思以中傷之，則非其屬，屢
（諷於巡撫，輒左袒。）
（某年元旦，行朝賀禮歸，將軍即具章劾知縣朝賀失儀，當大不敬，以為巡撫且
（負失察之咎，不敢迴護矣。）
（事聞，朝旨果以讓巡撫，巡撫憤懣而無可奈何。）
（其從者偶語於酒肆中，為某訟師所聞）
即 大：了此，八字足矣。
（從者驚詢之，則曰）
從 者：何易言耶！予我三千金我即傳汝。
（從者陰以白巡撫，巡撫喜，諾之。）
訟 師：試於奏牘中加『參列前班，不遑後顧』八字，則巡撫無事矣。
（巡撫思之良然，遂入奏牘，而朝旨果又轉詰將軍。）
（蓋巡撫、將軍朝賀皆前列，不能顧及末吏，若將軍親見此令失儀，則將軍亦自
（失儀矣，將軍遂以此失職，而巡撫與知縣皆無事。）
（訟師龔某多譎計，有以醉誤殺其妻者，蓋酒後持刀切肉，妻來與之戲，戲擬其
（脰，殊矣，大驚，問計於龔，龔曰）
訟 師：汝鄰人王大奎者，狂且也，可誘之至家刃之，與若妻尸同置於地，提二人之頭顱
而詣官自首，則以殺姦而斃妻，無大罪也。
（周某唆趙某訴訟）
（周屠，初非屠也，少時為貴公子，後敗，於是為屠。）
（其父嘗為某省太守，恃其戚某為京都權要，因恣為不法，民不堪命，訟之省者
（屢矣。）
（大吏不能庇，以告周，諷令辭職。）
（既歸，則包攬詞訟，武斷鄉曲，所入與作吏時略等。）
其 父：（周喜曰）吾今而後知紳之足以致富也，何必官？
（先是，鄉人趙某者以小康聞，有田與周接壤，經界不清，恆起糾葛。）
（周怒，糾眾拔界而據之，召人佃焉。）
（趙本愿，又懼周勢，弗敢抗，則以券歸周）
鄉 人：吾弗欲結怨，且田已歸彼，不如因而結之。
（周以為誚己，且以趙長厚可欺，亦佯與交歡。）
（趙之鄰沈某素無，嘗醉悴趙，趙避之，沈追抶趙，趙子亦虎而冠者，見而怒，
（推沈墮之河，趙急救得不死，以是相忤。）
（里有文昌會，每歲首，輒群聚而飲宴，會中人按年輪值，有田十頃，為會產，
（趙、沈皆與焉。）
（於是值趙為主，以產事與沈有違言，沈以宿忿，復毆辱趙。）
（周聞之，大喜，謂沈弗讓，而唆趙訟之官）
聞 之：吾為子助。
（趙信之，因訟焉。）
（頃之，周語趙，事大棘手，官索酬重，必與之。）
（趙計酬，與所損略相等，欲弗訟。）
聞 之：（周曰）不可，官事非兒戲，訟之作輟，寧由爾邪？
（又故激之，趙不得已，忍痛與如數。）
２９６＊＊時間： 地點：
聞 之：（未幾，周又曰）事難矣，官已准爾，而沈訟之省，即官亦弗能庇，奈何？
聞 之：（趙大懼，屬周為之謀，周曰）省中大吏皆余舊友，救爾不難，顧非千金不可。
鄉 人：（趙曰）吾安所得此？
沈 吟：（周）今官中非賄不行，非可以一紙訟詞爭曲直者。且吾聞某要人為沈借箸，不
速了，子必無幸，無已，子以券來，吾貸爾可耳。
（趙懾其言，又不解官事，以為事良危，則勉措半數而貸其半於周，署券約償。
（）
（已而聞沈實未訟，皆周為之，則怒不可遏，往與拚，周則縛而送之官，以訛詐
（罪之。）
（趙老，又憤怒苦痛，死於獄。）
（趙子商於外，聞之則亟歸，糾諸無賴，夜塗面持火炬利刃，破周戶入，擒周，
（縛之柱，徧淫其婦女，迺盡殺之。）
（復以火燒殺周，刼其財，縱火焚屋而遁。）
（是役也，周氏殲焉。）
（周子有妾王氏方在母家，以故得免，有子即屠，時年十三，英慧有志氣，助母
（訟，而官以周冒己名得賄，己實無分，故大怒周。）
（又以周死莫為毒，乃為廣捕延案，久之未得犯，王又改嫁去。）
（屠流為丐，走京師，訪其戚某者，則同時犯案，謫戍新疆，流蕩數年，輾轉至
（江漢，乞於市。）
（趙之鄰人沈某者，時亦為乞，遇之，沈言一月前見趙子在此甚豪，尾之，下江
（輪去。）
（屠約沈共往覓之，沈不可，屠曰）
鄰 人：彼產悉余家所刼，苟璧返，必與爾分。
（沈喜，從之。）
（往來蘇皖間，卒不得，沈意漸怠，而屠志益堅。）
２９７＊＊時間： 地點：
（一日，至蕪湖某廟，天雨，有數人避入廟，操鄉音，出見，則趙子也。）
（大喜，告沈）
沈 吟：不可，彼死，吾弗知其居，產何可得也？不如尾之。
（屠從之。）
（雨霽，趙子出，二人尾至一處，趙子匆匆入。）
（誌其里居，返而謀之，議定，夜半撬門入，聞鼾聲起，沈往叩門。）
（趙子起啟戶，叱問誰何，屠舉刃劈其首，裂為二。）
（有婦人出，大呼，亦殺之。）
（因聚火焚屋，二人佯為救火者，盡掠所有返。）
（分訖，屠乃歸里，購小屋居之。）
２９８＊＊時間： 地點：
（未幾，所得貲漸罄，大懼，有屠某，見而收為徒。）
（屠死，無子，肆屬周屠，周屠善營生，鄉之市肉者，必之周屠。）
（屠後又富矣，然較其父產，弗逮千之一耳。）
（上海教民占田廬案）
（李超瓊字紫璈，四川人，光緒時以名翰林出官江蘇。）
（機變有吏才，其折獄也，不規規於繩尺，常奇妙出人意表。）
（令上海時，天主教民橫甚，前令即以教案去者也，李至，即與神甫法人某極意
（交歡，抵任一月，案無留牘，獨教案悉置不問，邑人爭怪之。）
２９９＊＊時間： 地點：
（一日，有鄉民投狀，稱田廬為教民某甲所佔，李讅甲惡，立擒而嚴鞫之。）
（甫坐堂皇，一人投書公座，李受書，大怒曰）
拍 案：我何人？此何地？強佔人田廬何事？敢以書來關說耶！
（取書碎裂之，令役以亂棍逐投書人出，置甲於獄，不復問。）
（少選，神甫至，李執禮甚恭，而神甫殊負氣，問李曰）
卒 然：我二人交情何如？
李蓮英：善也。
卒 然：然則何為見辱？
李蓮英：不敢。
卒 然：君自辱我，何復掩飾？
卒 然：（李佯為惶恐狀）實未開罪，小人之讒，君毋疑焉。
作 色：（神甫）誑言，大罪惡也，君奈何故蹈之？君更不承者，余二人之交且絕。
李蓮英：不知君意旨所在，明以告我何如？
作 色：頃君擒甲，將治以罪，有諸？
李蓮英：然。
作 色：甲非作奸犯科者，余有書請釋，君見之否？
李蓮英：書固見之，人亦將釋矣。
作 色：然則何為辱余使？
李蓮英：（李訝曰）乃有此謠諑耶？君殊誤信。
作 色：（神甫大忿曰）君猶欲欺人耶？余書且為君所碎，茲事安可假！
瞿 然：（李探袖出原書曰）幸有此語，書固完好，謠諑可明矣。
（蓋李知神甫必有請托，平日往來之函悉同式，故預置一枚於公座，所碎者非原
（書也。）
瞿 然：（至是，神甫默然無語，李揶揄之曰）君不云乎，誑言，大罪惡也，尊使敢欺君
，教中亦有罰條否？
作 色：（神甫恧然曰）余為此輩所紿，今歸，當盡除其名，甲聽君辦，不復乞情矣。
李蓮英：謹如命。
（神甫既去，李復升座，提某甲出，笞一千，荷校一月，田廬悉判歸原主。）
（更檢前此所延擱關涉教民之案，按名擒治之，神甫亦終不過問焉。）
（京師中興旅館案）
（京師正陽門外西河沿有中興旅館者，地當繁會，密邇東西兩車站，蓋從政者流
（謁選朝覲之所萃也。）
（光緒乙巳春，一日有客至，操近畿音，而資裝殊少，館人以常客遇之。）
（客居二十四號房，寡來往，日無所營，惟寂處，踰數月，未言去。）
（旅館通例，客戒行，則給茶酒之資於侍者，常住者苟非聚博或他遊戲事，則侍
（者無所得，故侍者每喜新客，客居久則厭之，呼茶呼飯不時至，其慣習也。）
（某日晨，二十四號之房門不啟，侍者問掌櫃，則門鑰未交，掌櫃以其積欠房膳
（金也，疑其遁，穴窗窺之，見衾篋未動，人橫於地。）
（時流行疫方盛，意必猝病致斃，然何又自鎖其門？顧已見死人，則群駭而呼，
（俄頃間，旅客亦麕至，有詢者，有詰者，有疑掌櫃挾嫌者，有責侍者不謹者，
（咸張口眵目，環集室外，百聲雜叱，喧囂不可止。）
（於時掌櫃排眾發言，謂）
掌 櫃：冤有頭，債有主，人死於店，為店主之責，無多言，決不為諸公累。但客何以死
，何以鎖門而死，事非驗不明。以吾之意，其開門，乞諸公為之證，如可者，則
令侍者開門。
（客相視無言，顧亦無他策，則群從掌櫃呼侍者，伐鎖而啟門。）
（門啟，群鬨而入，見赫然陳於地者，其旁有血跡，則又群駭而呼）
掌 櫃：毋躁，姑視之。
（則群卻立以觀。）
（時則值此號之侍者膽頗豪，且知無所逃其責，從掌櫃之指，迫而觀之）
瞿 然：非客也，此德恆玉器鋪夥也。
掌 櫃：（從而察之）噫，是矣，客何往？上德恆玉器鋪夥也，胡為死於此？且有傷。
瞿 然：（客言）事至此，宜鳴官，非然者，余輩且不敢居此。
掌 櫃：（亦曰）事至此，宜鳴官。
（乃令侍者守其室，至外城巡警總廳報之。）
（京城地面刑名事向屬城坊，是年九月裁城坊，初置巡警部，設內外城巡警廳丞
（僉事各官，粗舉大綱，調用人員，半年少氣盛，常喜事，有案報，則隨往。）
（時勘案者為行走僉事某，先行正式之勘驗。）
（當據勘驗得，中興旅館房屋一所，坐落外城石一區西河沿中間路北地方，計共
（平屋四層，西跨院平屋兩層，二十四號房在中間第二層正房東首，隔牆小院，
（北屋一間，向東向南均不通別處。）
（南窗兩扇，窗紙有穿孔，窗西邊朝南房門，門上布帘，門屈戌已毀。）
（房內靠窗土炕，枕席未動，西牆方桌一張，上置茶壺煙袋零伴，東牆凳閣軟包
（筐子零件。）
（房內單靠二，方杌一。）
（尸臥炕前桌旁，仰面右側，頭西足東，左足微曲，地有血跡，旁遺小刀一柄。
（）
（又命移尸向光處，檢驗尸體，當據檢驗得，死者李玉昌，年一十七歲，身穿藍
（夏布長衫，白布坎肩褲，鞋襪全。）
（尸身量長四尺三寸五分，仰面，面色白，致命左乳下尖刀傷一處，斜長七分，
（寬三分，深入內。）
（合面，穀道污穢，餘無故。）
（委係生前受傷身死，兇哭小尖刀一柄，比較傷痕相符。）
（僉事勘驗畢，命將尸身掩蓋，行就地之研訊。）
店 主：（於是傳訊問姓）周。
店 主：（問名）祥美。
掌 櫃：何處人？
店 主：山東登州府福山縣。
店 主：（問年）四十八歲。
掌 櫃：此店爾親開否？
店 主：是。
掌 櫃：若干年？
店 主：二十餘年。
掌 櫃：店事何人經理？
店 主：掌櫃王小侯經理，小人往來店中。
掌 櫃：家住何處？
店 主：順治門外廣積寺後身。
掌 櫃：今晨出事時，爾是否在店？
店 主：不在，聞報前來。
掌 櫃：二十四號住客何名？是否認識？
店 主：住客陳興法，素不認識，住店後，曾經見過。
掌 櫃：死者何人？曾否認識？
店 主：死者李玉昌，門框胡同德恆玉器鋪夥計，常攜玉器包到店，認識。
掌 櫃：與住客從前有無買賣口角等事？
店 主：小人不常在店，不知細情，要問掌櫃。
掌 櫃：爾店敢有窩藏匪徒及容留來歷不明之人？
店 主：不敢。
掌 櫃：（又傳訊）汝是王小侯？
店 主：是。
掌 櫃：年幾歲？
店 主：四十五歲。
掌 櫃：掌櫃幾年？
店 主：前年到店，今三年了。
掌 櫃：何處人？
店 主：寶坻。
掌 櫃：與店主如何相識？
店 主：買賣相識。
掌 櫃：前作何買賣？
店 主：天興樓南菜館管賬。
掌 櫃：因何到此店掌櫃？
店 主：在菜館時，與此間店主常有來往，後因天興樓菜館歇業，本店需人襄理，遂由舊
東保薦到店。
掌 櫃：有無家屬在京？
店 主：小人家住寶坻原籍。
掌 櫃：在城在鄉？
店 主：城東小池後。
掌 櫃：時回家否？
店 主：到店後尚未回家。
掌 櫃：二十四號住客，果相識否？
店 主：小人認得。
掌 櫃：何處人？
店 主：京東。
掌 櫃：到京何幹？
店 主：據說謀作洋貨鋪買賣。
掌 櫃：何時來店？
店 主：今年正月二十四日。
掌 櫃：住店是否半年？
店 主：五個多月了。
掌 櫃：平日何人來往？
店 主：客甚寒且土，有前門東義興成洋貨鋪夥計張姓，大柵欄豫祥南貨鋪夥計不知姓等
，與他認識。
掌 櫃：時常來往？
店 主：不常來往。
掌 櫃：平日如何情形？
店 主：長日寂處時多。
掌 櫃：向來出門，鑰匙有無交櫃？
店 主：向來出門，鑰匙一定交櫃。
掌 櫃：與店中夥計相處如何？
店 主：買賣生意，一樣招呼，惟久住不去，謀事無成，房膳錢並且短少，夥計們不甚瞧
得起有之。
掌 櫃：有無口角情事？
店 主：飯店生理，來往卸載，接送招呼，小店客人不少，夥計們知道規矩，不敢有口角
情事。
掌 櫃：李玉昌攜包串店，櫃上自然相熟。
店 主：櫃上夥計們，人人認得。
掌 櫃：與此陳客人有無買賣交易？
店 主：未有。
掌 櫃：向不大叫進否？
店 主：有時叫進，夥計們知道。
掌 櫃：何時犯事？爾是否在店？
店 主：櫃上鄭重，向不離店，但二十四號房是個死院子，小人前後招呼，不能時常到彼
，有時招料不周。今日早飯時，夥計們來問鑰匙，大家去看，方纔知得。
掌 櫃：欠房飯錢多少？
店 主：三月有餘，約六百多串。
掌 櫃：然則欠店太多，必然迫脅索取。
店 主：長年買賣，不在幾百串錢，夥計們不敢。
店 主：（又傳訊侍者）爾何名？
掌 櫃：小人叫老王。
店 主：在店幾年？
掌 櫃：兩年多了。
店 主：二十四號房，爾所值否？
掌 櫃：小人與李三、朱五同值第二層房，小人值東邊一帶，朱五值西邊一帶，李三承接
往來。
店 主：出事時，爾定知悉。
掌 櫃：小人當時不知，今早開飯，房門不開，始報掌櫃，一同入看。
店 主：爾既專值此房，豈有住客房內出此大事爾竟聲息不聞之理？定係知情畏罪，圖賴
胡說。
掌 櫃：小人不敢，小人疏忽是實。
店 主：有此理乎？
掌 櫃：小人委實不知。
店 主：爾偕掌櫃入，是今晨何時事？
掌 櫃：約晌午，店中開飯之時。
店 主：今晨尚聞此號住客聲喚否？
掌 櫃：不曾聽得，小人只當他睡眠。
店 主：昨日何時之後汝不曾到此號房？
掌 櫃：昨晚飯後，小人到房拾掇家伙，泡茶掌燈，客人尚是好的。
店 主：此後便不聞聲息？
掌 櫃：八點鐘時候，有山東孟老爺下店，官客堂客五位，僕從行李不少，正住二層正房
，小人偕同李三、朱五幫同照料，人聲嘈雜，是不曾留心得。
店 主：然則死者李玉昌，是爾認識？
掌 櫃：小人與彼極熟。
店 主：昨日何時到店？
掌 櫃：昨日來店，不止一次，小人們晚飯時，他尚看喫談笑。
店 主：此後如何？
掌 櫃：此後小人有事，便顧不得了。
店 主：（又傳訊玉器）德恆玉器鋪爾所開否？
掌 櫃：是小人親開。
掌 櫃：（問姓）張。
掌 櫃：（問名）冠成。
店 主：幾歲？
掌 櫃：六十二歲。
店 主：何處人？
掌 櫃：保定。
店 主：在京開店幾年？
掌 櫃：三十來年。
店 主：家住何處？
掌 櫃：取燈兒胡同。
店 主：店中夥計若干？
掌 櫃：小人親自照料，並無夥計，僅有學徒三人。
店 主：如此，死者是學徒否？
掌 櫃：是。
店 主：到店幾年？
掌 櫃：十四歲到店，今年十七，有三年了。
店 主：此人平素如何？
掌 櫃：老成小心，在店甚是得力。
店 主：可惜了，昨日何時離店？
掌 櫃：是，甚是可惜，昨日是早晨離店。
店 主：有無攜帶貨包？
掌 櫃：攜帶貨包。
店 主：內有何物，爾自當有賬。
掌 櫃：是，小人親手交與，小人記得。
（當呈貨單一紙，內計漢玉鐲三隻，翡翠玉鐲二對，漢玉搬指一隻，翡翠搬指三
（隻，白玉皮翎管二個，白玉翎管一個，翡翠煙嘴本個，翡翠朝珠全串，珊瑚紀
（念四副，翡翠佛頭二副，碧霞佛頭一副，翡翠押髮三根，翡翠如意簪一根，白
（玉匾簪一根，玉皮大簪一根，各項煙壺四個，各項手串五副，翡翠耳挖簪籤零
（件十六件，白玉帶頭一個，翡翠帶頭二個，白玉皮帶頭一個，各項戒指等零件
（十九件，蜜蠟朝珠全副，金珀朝珠全副，桃核朝珠全副。）
（以上約估值銀一千二百兩。）
僉 事：（閱畢）有無銷售？
掌 櫃：此是早晨攜出之物，在外一日，不知有無銷售？
僉 事：向來店中何時檢貨？
掌 櫃：晚歸報賬檢貨。
僉 事：如此，攜貨出店，當晚必需回店歸賑。
掌 櫃：有時亦不一定，緣李玉昌家住西河沿西頭，尚有孀母，只此一男，有時便住家中
，到次日一併歸算。
僉 事：何以昨晚不歸？爾不曾查問？
掌 櫃：小人過十點鐘回家過夜，當時未曾查問得，今晨到店，以為是彼住在家中，亦未
詫異。晌午，此間店夥報信，小人趕忙前來，得知店主已經報案請驗了，留此聽
傳。
（尸母李張氏喊訴孤苦，求伸雪，傳令候諭。）
掌 櫃：（因諭店主曰）事出汝店，店主莫可辭責，著先繳銀八兩，給尸母領尸自行棺殮
，店夥老王帶廳，聽候緝兇質訊，餘人保釋。
（諭畢，僉事歸，署中人已散值矣。）
（檢察某者，以巡警部衛生司主事兼巡警檢察事，值夜班，留廳署。）
（僉事與談，告以適所檢驗事，相與研究之）
檢 察：從來江湖無善士，店家窩匪為匪事常有，不可信。死者之為玉器夥，無確證，貨
包已失，可捏造，住客為誰，我輩未之見。使我為政，今日必帶店主掌櫃歸。
僉 事：不然，店客固不一，此號客，曾有見之者，有與往來談笑者，玉器夥，更有曾與
交易者，店主縱為惡，不能盡掩諸客口。以我所見，此號客不獲，終難水落石出
也。
檢 察：不然，君之意，以為房屬此客住，有死者，縱非手所殺，必有關涉事。以我見，
如所語，此號住客，在店已半載，欲為姦亂，何不早措手？且欠房膳金，境蓋迫
，彼能殺人，何若是之窘？
僉 事：不然，客殺人，非我所敢臆，特與此案不能無所涉。使非然者，胡為事起而人逸
？以我見，參子語，店事誠不敢盡信，或知其隱而故。縱所謂房膳金者，乃以自
卸責，以明客之遁，於店為無益，斯可以免詰。我今悔不帶店主或掌櫃，得與君
共訊之。
檢 察：是亦毋須，如君語，此客必有其人，得其人，案自了。我輩今且思之，客之遁，
出何道乎？將走漢，將走津？
僉 事：不能，客無篋。
檢 察：將匿於他店乎？
僉 事：不能，貨包所到，必有識之者。
檢 察：姑寮乎？
僉 事：亦不能，宵尚可，不易為終日計。
檢 察：其荒野乎？小窪之南乎？天壇之間乎？
僉 事：或有之，寺剎之中，貧民之家，殆不易有消息也。
檢 察：（則轉念曰）是亦不能，彼攜玉器，適荒野，誰用之者？
僉 事：迂哉，彼攜玉器而必如常法以求售者？今日一日，輩早獲之矣。
（語次，鐘十鳴）
檢 察：吾今且巡班，而暇與子參悶謎，行矣，明日談。
（則易其制衣革鞾，橐橐而自去。）
（僉事者，家於晉，孑身留京，宿逆旅。）
（時既晚，亦無歸意，躑躅室中，輾轉所檢事。）
（倦而坐，復起行，旋又倚榻而假寐，自語曰）
僉 事：遁乎？必遁，無留京理。何往乎？近畿一帶。騾車乎？步行乎？不能，是將遁，
必謀速，何物最速？汽車乎？南走漢，東走津，則離京矣，吾何而弋之者！屈指
計之，其離店已一日矣，遁津乎？匪特津也，登舟矣。遁漢乎？宿彰德矣，吾何
從而弋之者。
瞿 然：此予至部第一件承辦案也，萬不可使遁，萬不可使遁。雖然，遁矣，遁矣！
僉 事：（轉念曰）速乎，或猶留京，徐一日以定所向乎？
瞿 然：（自解曰）亦不然，玉器一包，縱如單所開，不足以供大策畫，仍易錢耳。賣之
乎果客也，彼無售處。質之乎？於理為近。雖然，所攜又太多，將啟質庫疑，非
也，非也。
瞿 然：（躍然起，坐於榻曰）我愚矣，彼離京而售，誰識之？
僉 事：（憮然曰）漢口乎？大商場也，雖然，太遠。亦不然，沿鐵道而數，隨處皆可售
也。彰德乎？果南走，今日必售之彰德，今吾何術以遮之者？聽之而已。或東走
乎？得之矣，有電話在，雖不在津，盍一訊？
（急起行，向牆而立，傳電話至津。）
（僉事方傳電話，檢察躍而入）
僉 事：事乃大快。
僉 事：何如？
檢 察：適所言者，吾已得之矣。
僉 事：何如？
檢 察：適出門，吾順道南轉，過天壇，則有至可疑之跡，發於道旁茶棚。
僉 事：何如？
檢 察：夜深矣，乃有坐而啜茗者，審視之，則其人所攜者玉器包也，吾乃執以俱來。
僉 事：有是乎？人何在？待吾訊之。
（僉事出訊所獲者，供為琉璃廠大升玉器鋪夥，京東人楊立三，晨攜包出店，在
（果子巷口，值其戚永定門外王某，告以要事待商，因偕至其家，則以新生子三
（朝作湯餅，堅留晚酌。）
（及歸已，日暮，路長行倦，在天壇旁茶棚啜茗，突蒙巡班老爺拏案。）
（僉事方遲疑，欲提旅館侍者質訊，檢所攜玉器包，見所攜玉器，有與德恆號開
（單相符者。）
（反覆間，忽睹包裹角上有戳記，審之，則大升玉器鋪也。）
責 之：（乃）巡警新章，十鐘後，店鋪均掩門，不得有串客人等攜包出外行走，汝為店
夥，豈不知？乃猶攜包啜茗乎？是宜懲，不汝貸。
（於是值役執黑索，擁立三以去。）
（僉事退，面檢察，愕然曰）
檢 察：君何不一訊之？
僉 事：訊之矣。
檢 察：否，予所謂者，旅館事也。
僉 事：此非德恆鋪貨包，攜貨包者，遍內外城皆是，何能一一訊以旅館事？
檢 察：拙哉，君之承審也，罪人肯持明證以示君乎？有店夥在，胡不質之？
僉 事：然，罪人斷無持明證以示吾者。君盍思攜貨包者，遍城內外，所攜貨包，決不假
他人手？人殺德恆店夥，何處得大升店包？縱已彌縫，曷不取他袱易之？尚留此
玉器之包，藏其殊別之點以示君，而待予之反覆詳審也。
檢 察：雖然，人情鬼蜮，安知不與旅館通，竊人袱以為嫁禍計乎？
僉 事：然如君言，人皆莫我拙，我作旅館侍者，將證我店主與殺人賊謀耳？
檢 察：審判事，毋寧信人為惡。
僉 事：人猶在所，明日任君為之，何如？
３００＊＊時間： 地點：
（明日，僉事奉堂官命赴天津查此事，既登車，則見別一車之裏門角坐一人，左
（手貫翠玉鐲，色燦然，攜黃布包，面左向，不可睹。）
（至津，方下車，則遇天津警長，握其手而勞之曰）
僉 事：在此不可談，試觀彼。
（警長順其指，急釋僉事手，奔而前，突阻一客之路。）
（客何人，即僉事車中所遇之人也。）
檢 察：（客惶然顧曰）胡為者？
警 長：無他，談話耳，汝不觀我衣警服乎？汝何為者？自何來？
檢 察：（客期期曰）通州。
警 長：通州乎？然則客昨宿京矣，亦聞京城有事乎？
一 客：未聞，我未宿京，徑來耳。
警 長：徑來乎？則吾將問汝，汝何時登汽車？
一 客：今晨。
警 長：經何處？
一 客：不經何處。
警 長：至津始下車乎？
一 客：然。
警 長：來津何事？
一 客：將訪戚友。
警 長：何人？
一 客：姓王。
警 長：止，通州抵京有鐵道，通州抵津無鐵道，此為京城東來第一次車，在京七時三十
分開行，京通車尚未到，汝由通州來，安得今晨上車？安得不宿京？
一 客：否否，我固宿京，適語訛耳。
警 長：然，汝亦宿京矣。吾問汝，汝何處人？
一 客：異哉，我不云通州乎？
警 長：通州矣，然則鄉乎，城乎？
一 客：我耕者耳，惡得在城！
警 長：（則疾指其腕曰）汝耕者乎？是胡為者？
一 客：（客立變色曰）是，是固非我有。
警 長：非汝有乎？顧是物乃至有關係，吾料必有二，汝無恐，吾將搜汝衣。
一 客：不能。
警 長：不能乎？試觀吾身，吾今以警權禁汝，不容汝不能。
（少選，巡警麕至，觀者如堵牆。）
（巡警驅人，人略退，圍立成環形，各引其領張其目。）
（巡警褫客衣，於懷中得同式之鐲三，若手串，若煙壺，凡玉之類若干具。）
（警長則攫其黃色之包以授僉事，乃以所搜得，布之地，指以問客曰）
警 長：鐲有三，胡為貫其一？凡此零星物，汝之耕，豈種玉者？
僉 事：（客顫其聲曰）冤哉，是吾舅氏屬我攜津者，我惡得有是！
警 長：汝舅何業乎？
一 客：玉耳。
警 長：設肆於何處？
一 客：通州西門大街萬利。
（紛擾間，僉事已展包，尋其角，則固門框胡同德恆字號也。）
警 長：（乃止）得之矣，字號已符，復何遁？
一 客：（且舉包以示客曰）京城門框胡同德恆玉器鋪夥計李玉昌為人所殺，失其玉器包
，吾方奉文捕汝，汝不信，盍觀此！
一 客：（則啟其襟，出文書，露一角曰）汝萬利，今不利矣。
警 長：（顧警長曰）請子令，且寄所。
（於是巡警四人趨而前，執其人，挈其贓，而羈之於車站巡警派出所。）
警 長：（語僉事曰）君為此來耶？
僉 事：子車何在？能同乘否？
警 長：可。
（出站，則有馬車在，二人同升，御者請所之，謂警長曰）
僉 事：今且詣貴署。
（御者諾而行。）
（僉事乃出所懷之文書，展以示之）
僉 事：是固非為彼也。
（警長取閱，囅然曰）
警 長：乃為此耶，此早具而待。
（俄頃，車及門，相將下，入辦事室。）
（少頃，進午餐，餐已，僉事別警長登車，警長則派巡警二人挈人與贓從之。）
（閱三時，僉事乘車至京師前門矣，天津巡警二，車站巡警四，或挈黃布包，或
（持翡翠鐲，縶一人，從車後，經大街，折而西，以至於外城總廳之公署。）
（入門，則聞詰責聲，蓋方訊事也。）
僉 事：（問同署中人曰）有案耶？
警 長：（則答曰）昨事耳，君不知耶？檢察公以子為懦不任事，昨夜已詣宅，特遣君至
津，今日彼為政矣。
僉 事：咄，彼傖父乃以我為懦，試觀懦者之所為。
（語未畢，檢察已退，突見僉事，道勞苦。）
僉 事：有少事，幸恕我，容後談。
（則出訊所獲，提店夥老王質之，一鞫而伏。）
（疊供，立詣部，回堂）
堂 官：君曾詣津乎？
僉 事：歸矣。
堂 官：何速？
僉 事：今晨接知會，即乘早車往，不敢遲。
堂 官：昨午一區案，須速訊。
僉 事：已破獲。
堂 官：某所訊耶？吾固遣助子。
僉 事：否，僉事昨勘歸，已略得端緒，即傳電話問津局，屬在車站留意。今晨出，乃適
與逋犯同車，當會津警執之歸，頃已取供，謹呈閱。
其 詞：（堂官受而讀之）外城巡警總廳呈，所有右一區呈報中興旅館住客殺人劫物兇犯
脫逃案一件，相應據敘勘訊情形，摘錄供詞，開具清單，呈部核明奏咨辦理可也
。謹呈。
其 詞：（至其清單之所開具者，則曰）中興旅館住客陳興法殺死德恆玉器鋪夥李玉昌劫
去貨包乘間脫逃一案，僉事上行走分省知縣某某據勘得，【中空】解廳研訊。據
兄犯陳興法供，年四十七歲，通州人，父母雙亡，兄弟俱無，妻子已故。向在通
州西門大街德成洋貨店生理，去年臘底，該店折本閉歇，在通無處謀生。今春正
月，由通來京，住居西河沿中興旅館二十四號房內。這幾個月來，旅費告竭，在
京尋人不著，告貸無門，正在進退為難，這死者李玉昌，與小人素無仇隙，禍緣
當日店中到有大批客人，聲勢暄赫，行李眾多，店中招呼不開。這李玉昌在院中
站不住，便到小人房內閒談，取笑小人鄉下人，沒中用的材料。小人羞憤成怒，
不合與之口角，順手取切白肉小刀，作勢威嚇，一時失手，刺中左胸，登時倒地
斃命。小人見勢不佳，見財起意，取得這李玉昌所攜玉器貨包，思量逃走，恐怕
被人看破，將房門仍舊鎖上，溜出店門，店中人雜，無人留意。小人出店後，冒
充賣貨，在小李紗帽胡同喜順下處混過一夜，次早，明知有人查問，不敢露面，
即至南小窪龍泉寺一帶藏身。第二夜，聞得廳上已經獲人，希圖脫走，當到東車
站搭通州車，情急慌忙，誤購天津車票上車，意圖到津再走。後見有人上車，認
是廳上老爺，情知不妙。車到楊村，等候交車，心想走下，適車門被老爺攔阻，
不敢闖過。到津後，即蒙盤詰獲住的。茲蒙提訊，小人不敢虛捏，總求恩典就是
。所供是實。
（堂官閱畢，交僉事曰）
堂 官：辦事殊迅速。昨者某某言，方以子為懦。
僉 事：仗大人訓誨，幸獲耳。
堂 官：是宜補店主諸人供。
僉 事：是，特先請示，尚容敘稿。
（堂官頷首。）
（僉事出，乃面）
檢 察：何如？
檢 察：（拱手曰）讓君一籌，幸恕唐突。
僉 事：豈敢，是亦幸耳。雖然，奇情異想，余終讓子。特天下奇事少而常事多，客則客
耳，殺人則殺人耳，必求特異之情，非常之謀，以推其事之真相，而真相乃愈遠
。如斯案者，吾不敢謂不得力於余之拙也。
（檢察唯唯謝過。）
（於是備文呈部，如例辦結。）
（懷寧斃倪玉貞案）
（安徽懷寧縣之五道街王某官京師，物故久矣，有子曰樹屏，未受室，坐擁資產
（。）
（姊曰麗芙，長樹屏一齡，樹屏幼讀書，麗芙隨母習女紅。）
（母年邁多病，因吸鴉片，麗芙司其事，久之，而麗芙亦隸名於黑籍。）
（樹屏體素弱，不能多讀，師恆放任之，暇輒隨姊吸煙以為樂。）
（麗芙時年十九，情竇漸闢，而曖昧之事，遂鬨傳於外，所憒憒者，其母而已。
（）
（麗芙夫家梁姓，亦宦族，梁氏子就學於某校。）
（麗芙既嫁，樹屏日益憔悴，母不察，急思為之擇婦。）
（有舊戚倪氏者，世業鹺，家亦富厚，女曰玉貞，年與樹屏相若，遂論婚焉。）
（問名納采，諸禮咸備，母乃使人迓麗芙返皖，襄內政，婿以就學，不能偕來。
（）
（麗芙歸，往樹屏室）
責 之：今而後，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茲與汝約，苟與新婦諧伉儷者，吾將以白綾
繫頸，畢命汝前，吾魂必蜿蜒於汝夫婦之床第。
（樹屏聞之，俯首不語。）
（花燭之夕，麗芙引樹屏至祕室，誡以勿與玉貞綢繆）
樹 屏：我可從命，然亦安足使姊之不疑？
責 之：我自有術。
（於是出紅線數縷，為縫其私作小結束）
樹 屏：汝自去休，晨來，我將驗汝。
（樹屏不得已，謹如約。）
（天明，樹屏急往就麗芙，袒衣使驗之，麗芙大樂，自是麗芙實代玉貞之職。）
（久之，玉貞察樹屏舉動而大悟，言語間，遂不能不謗及麗芙，而殺機於是伏矣
（。）
（光緒丙戌五月六日，凡為父母者，例接其既嫁女以歸寧。）
（及暮，玉貞歸，微有酒意。）
（樹屏忽與麗芙計議，將死玉貞）
麗 芙：計安出？
樹 屏：彼嗜飲，若再以酒促之，俟其大醉，我扼其吭，姊以羅帶縊殺之，以暴疾告其家
，大事畢矣。
（麗芙允之。）
（樹屏乃含笑入玉貞房，備極親暱，復命婢令庖人進饌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