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２１＊＊時間： 地點：
（此時劉公子大為沒趣，李、）
許二位：柏先生言太重了，不怪他有氣。
（劉公子一團高興，弄得冰冷。）
（眾人俱皆不歡而罷，向劉公子謝過上車。）
（依仁還周旋劉公子兩句話，也就去了。）
（劉公子送過客，一肚子脾氣無可發洩，將柏忠叫到面前，怪他多嘴）
劉公子：才有點意思，要你來放屁，弄決裂了。
（氣一回，想一回，又把柏忠臭一頓罵，罵了四五場。）
（到三更時候，才放他回去，燈籠也不許他點，又不許人送他，叫他黑走，遇見
（巡城的好挨打。）
（不想話說巧了。）
２２＊＊時間： 地點：
（再說寶珠上車巡城，一路暗想，又氣又愧，他捏我的腳，大約知道我是女孩子
（，所以敢調戲我，以後各事，更要小心。）
（又想他既識破我，怎麼放得我過呢？罷了，從此不同他往來就是了，好在沒有
（實跡他拿了。）
（翠紅姊妹也幫他取笑我，處置他們也是易事。）
（還有柏忠尤其可惡，明日想個法子，重重的辦他。）
（心中想著，已到南小街口。）
（一對藤棍在前開路，高燈上是監察御史，巡視南城。）
（適值柏忠冒冒失失由巷裡鑽將出來，正撞個滿著。）
柏 忠：（各役一把扯住道）什麼人狂夜！
柏 忠：（酒也多了幾杯）是我，怎麼樣？
劉公子：（人將他擁至車前道）都老爺在此，還不跪下？
（柏忠不服，眾人亂推亂拉，將柏忠按倒在地。）
（寶珠見是柏忠，大怒道）
寶 珠：你這奴才是誰？敢於黑夜獨行直步，若不直供，刑法伺候！
（柏忠向上一望，見是寶珠，叫道）
柏 忠：松大人，你不認識我了？方才你與同席的。
寶 珠：該死的奴才！一派胡言，打嘴！
（各役不由分說，兩三個服侍一個，把柏忠打了二十個嘴巴，打得柏忠滿口流血
（，如殺豬一般的叫。）
寶 珠：你這奴才，究竟姓什麼？
柏 忠：（只得回道）松大人既推不認識，我姓柏，叫做柏忠，是劉相府的。
寶 珠：（冷笑道）你原來仗著宰相勢，你可知王侯犯法，我總是一體辦的。你既是相府
的，我也不打你了，明天真要同你在主子面前講話。
（吩咐帶著各役，取過鐵練套上。）
（可憐柏忠嶄新的一身衣服，鎖在車尾子上，跟著兒跑。）
（寶珠回到府中門首下車，吩咐將犯人鎖在耳房裡，聽候發落，回身一直進去了
（。）
２３＊＊時間： 地點：
（其時依仁在房未睡，他的小使說道）
依 仁：柏先生被少爺鎖回來了。
依 仁：所為何事？在那裡呢？
寶 珠：（小使道）在耳房內。
依 仁：我去瞧一瞧。
（走到耳房，果然見是柏忠，問了原由，方知是犯夜。）
（這一夜倒虧依仁照應。）
２４＊＊時間： 地點：
（且說寶珠入內，到母親姐姐房中走了一走，回自己房中，換了女裝，向妝台悶
（坐，不覺流下淚來。）
（紫雲問了備細，寶珠將今日之事，氣憤憤的細述一遍，紫雲就聽呆了。）
２５＊＊時間： 地點：
寶 珠：冤家路窄，我把他打了二十，鎖回來了，依我的氣，明早上一本連姓劉的齊辦，
你看好不好？
紫 雲：（沉吟道）小姐，不能由你的性兒。劉家勢大，如今做官的省事為佳，且緩一天
，看他如何。你打了柏忠，也算得出氣了。
（寶珠深以為然，談了一會，收什睡下。）
（次日，一早起身，梳洗方畢，外面傳進一封書信，一張名帖，寶珠一看，是劉
（相的名字。）
（將書取出，見是劉三公子的信，前半說柏忠犯夜，感恩沒有重辦，後半說柏忠
（專倚弟家之勢，在外橫行，請年兄代為整治，重重責罰，再為釋放云云）
（寶珠看過，笑了一笑，遞與紫雲，細看一遍，也說道）
寶 珠：罷了，賣個人情罷！ 俗說冤家宜解不宜結。
寶 珠：原信內說他打了再放，我氣他不過，要看兩條狗腿呢。
紫 雲：別打人罷，我害怕呢。
寶 珠：只個人情不能講，那天我挨姐姐打了，怕不怕？
紫 雲：我都替你怕死了。
（寶珠叫綠雲取衣冠來穿戴，又吩咐出去伺候，自己緩緩踱出來，在夫人煙炕上
（坐下。）
（一會兒，外面進來回說，各役都齊，上堂伺候。）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俏丫環偷看佳公子 松寶珠初識張山人）
２６＊＊時間： 地點：
（話說寶珠出廳坐下，有人將柏忠帶來，跪在階前。）
寶 珠：柏忠，你這狗仗人勢的奴才，可知罪嗎？
柏 忠：（叩頭道）求大人開恩，願大人朱衣萬代。
寶 珠：本當重重辦你，看你主子面上，姑饒一次，以後再犯在我手裡，那就真要你腦袋
了！
柏 忠：大人恩典，小人再不敢無禮了。
（寶珠叫取大棍，重打四十。）
（各役一齊動手，將柏忠拖翻，一五一十隻管數。）
（柏忠跪在地下，哭一回，說一回，又求一回，可憐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
（寶珠吩咐磝出去，眾人帶拖帶扯的，趕出大門。）
（寶珠退堂，到內書房坐下，寫了一張諭帖，仰兵馬司將翠紅姊妹逐出境外，房
（屋封鎖入官。）
（兵馬司接到都老爺的諭帖，自然雷厲風行，下了一支火簽，差了一名吏目，帶
（上十名番役，到南小街打進去，不分皂白，一個個都逐出門外，將前後門上了
（封皮。）
（可憐翠紅一家，箱籠物件，一件沒有出來，不敢存留，空身人出京去了。）
（吏目到松府復令，適值寶珠在姐姐房中閒談，進來說）
僕 婦：門上回說，兵馬司吏目在外邊回說，翠紅家房屋，已經封鎖，人都逐出境外。
寶 珠：你去對門上講，說我知道了，叫他回衙理事罷。
寶 林：什麼案件？
（寶珠不敢說出真話，支吾道）
寶 珠：是個娼家，有人告發的。
寶 林：（笑道）娼家媚人，猶之乎和尚騙人。京城甚大，此輩甚多，諒也禁止不住，可
以含糊了事的，也不必過於頂真。
（寶珠答應。）
（不題姊妹談心，再講柏忠一步一跌的爬了回去，進相府，到書房見了公子）
痛 哭：門下吃苦了，求公子要替我出氣呢！
劉公子：打得好，打得有趣，我少爺叫打的。昨日一天的好事，被你這奴才鬧掉了。今日
打了多少？
柏 忠：不瞞少爺說，昨晚一見面，就是二十個透酥的薄脆，夜間竟把門下陷於縲絏之中
，今日午堂四十大棍，在門下敝臀上整整打了好一會呢。
劉公子：他說些麼來？
柏 忠：他口口聲聲叫門下奴才，借你的尊臀，打你主人的薄面。又對我拱拱手，說得罪
得罪，借重大力，改日還要陪禮。我說敝上心領了，門下代為致意罷。奈他一定
不行，說不是打的你，打的你家主人。少爺不知，可煞作怪，打在身上，果然一
些不疼，不知少爺臉上疼不疼？
（劉公子聽罷，一口臭痰吐了柏忠一臉道）
劉公子：放你媽的狗臭屁！你謊都撒脫節了。小松兒是看我的金面，不曾重辦你，真同我
少爺有情。不然，你還有命嗎？他打你，是怪你咋日鬧了我們的好事。你當什麼
，你再敢挑唆，我拿帖送你到小松兒那裡，敲斷你的狗腿。
回 頭：（又）書房裡人在那裡呢？替我把老忠磝出去，我看見這副苦鬼臉，我怕他呢。
（柏忠原想主人出氣，誰知倒挨一場臭罵，只得跛了出去。）
（劉公子吩咐套車，到松府傳進帖去，說是面謝大人的，一會出來說）
門 上：少爺到都察院去了，改日到府謝步罷。
（劉公子少興，就到南小街翠紅家。）
（到了門首一看，兵馬司封皮橫在上面，再問問左右鄰舍，都說兵馬司奉松都老
（爺的諭帖，逐出境了。）
（劉公子大為詫異，只得回去。）
心 裡：（癡想道）是了，他見我同翠紅好，大約是吃醋呢。
（回到書房悶坐，倒弄得糊思亂想，廢寢忘餐。）
（次日又去，寶珠仍然不見。）
（一連數次，不是說有恙，就是說有事。）
（又請過幾次酒，也是辭謝。）
（劉公子無法可想，妄想道）
劉公子：難道有氣，連我都怪了？
（想到悶處，就叫柏忠來大罵一頓。）
２７＊＊時間： 地點：
（再說寶珠自在翠紅家生些悶氣，又著了些驚恐，身子不爽快，告了十天假，在
（房中靜養，足不出戶。）
（許文卿到來要見，寶珠因是至交，不妨相會，請到內賬房坐下，自己慢慢改裝
（出來。）
（文卿見寶珠懨懨嬌態，弱不勝衣，笑道）
文 卿：年兄玉體違和，還不怎樣麼？
寶 珠：受了風了，也無甚大事。
文 卿：（笑道）秀卿太為薄情，月卿待你甚好，你為何倚勢欺人？我們要不依你呢？
寶 珠：（笑道）你們不依麼？我就一同辦，就說你們窩娼，要你們頂戴。
文 卿：（笑道）果然利害。打柏忠手段，誰不知道？相府的人，尚且如此，我們沒有勢
力的，還敢強麼？怪不得行人相怪避撞馬御史呢。
寶 珠：既知道害怕，就小心些，不可犯法。
文 卿：（笑道）老劉只管犯法，也不害怕，也沒個人敢辦他。足見惡人有人怕，我們善
人就有人欺了。
寶 珠：（臉一紅道）你別忙，看罷了。
文 卿：前天老劉想是發瘋病呢，將你竟當做女郎取笑，那些言談光景，令人真下不來，
我同墨卿頗為動氣。那個柏忠更不是個東西，只知道奉承主人，全不顧一些體面
，打得很好，不但你可以出氣，連我們心裡也覺爽快。最有見識是打了就放，真
有許多的便處呢。
寶 珠：依我的意思，連老劉上一本，紫雲勸我說不必。次日一早，老劉有書信求情，所
以含糊了事，沒有深究。
文 卿：（笑道）原來還是尊寵意思的。如夫人不但有貌，而且有才，真是才貌雙全的了
。你在氣頭上，誰敢勸你？是如夫人一言，解勉不可。足見忱邊言語，是最動聽
的。
（寶珠尚未回答，只見進來一個美麗女，若有十三、四歲。）
（一身俊俏，媚態動人，手裡拿著一件竹青洋皺長袖馬褂，笑嬉嬉道）
寶 珠：紫姐姐恐怕少爺涼，請少爺換件衣裳呢。
寶 珠：不涼，你拿進去罷。
文 卿：（呵呵大笑道）你進去請紫姐姐放心，房裡沒有風，別這樣操心太過。你去對他
講，不要忘了。
（綠雲笑著點點頭。）
文 卿：（笑道）你叫什麼？
綠 雲：婢子叫綠雲。
文 卿：你少爺待你好不好？
（綠雲臉一紅，低頭就進去了。）
文 卿：秀卿真有香福，房中竟有兩個美人，怪不得你不想夫人呢。但不知比老劉家那個
玉簪如何。
（寶珠忍不住好笑。）
文 卿：他明日討來贈你呢，究竟同你二位如夫人較個高低。
寶 珠：我也被你欺落夠了，你今日來有何話說，難道來盡說混張話的？
文 卿：（笑道）話也有一句，卻不要緊。二十六，墨卿小生日，你去不去？
寶 珠：二十六我也要消假了，是要去的。
２８＊＊時間： 地點：
（再說綠雲進去將文卿的言語向紫雲說了一遍，紫雲暗想，小姐常說許少爺好，
（今日在此，我去瞧瞧，究竟面貌如何。）
（遂走到屏風後，望了一會，贊道）
心 裡：果然好風流年少，一團英氣逼人，比李少爺還要好些。
（就細細的賞鑒，聽他閒談。）
（文卿瞥見屏後有個金裝玉裹的美人在內窺視，不知是誰，恐怕是他姐姐，不敢
（多說話。）
文 卿：（忽聽內裡叫道）紫姑娘，大小姐叫你呢。
（只見一個花蝴蝶一閃，又聽得履聲細碎，一路進去了。）
（文卿雖未曾看明白，見他回頭一笑，百媚俱生，一團俊悄風流，幾與秀卿相捋
（，想道：怎麼標緻人都出在他家？他那姐姐久已聞名，美貌極了，李墨卿可謂
（有福。）
（想我至今尚無配偶，就如紫雲這種人物，也就罷了，那個綠雲也還可愛，過一
（、二年，同秀卿討來做小。）
（我們如此深交，諒不好回我，但不知秀卿可歡喜他？同秀卿一房相處，自然占
（去頭籌。）
（不語不言的胡思亂想。）
（寶珠明白，他看見紫雲，暗暗好笑，文卿人物是好極了，但過於好色些，也不
（說破他。）
（二人又談了一會，文卿辭去。）
２９＊＊時間： 地點：
（再說二十五，李府著家人僕婦到來請姑太太，大小姐，以及三位少爺。）
（松府年例，皆有禮物，不過衣料玩器等件。）
（次日，夫人起身得早，十二點鐘，已裝束齊備。）
寶 珠：（一早起來道）今日應酬甚多，莊御史放浙江巡撫，是要送的；劉通政五十壽；
吳子梅生兒子，總是要去的。
（紫雲送上蓮子一杯，寶珠吃了一半，遞與紫雲吃了。）
（綠雲將補褂取出，寶珠套上靴子，紮縛停當，穿了襯衣，加上線皺開氣袍，束
（了玉帶，穿了元青緞外褂。）
紫 雲：這個獬豸補服，口裡噴火通紅的，配這掛蜜蠟珠子還好。但是珊瑚紀念配了色了
，換掛翡翠的罷。
寶 珠：也是，紅紀念不如茄楠的翡翠紀念好。
紫 雲：太素了。
寶 珠：不妨，有金補服襯起來，怕什麼？
（紫雲在書架內取出來，替他換上。）
（因為南城獲盜，寶珠新換一枝花翎，此時戴起來，就如旁插一朵鮮花，天然俊
（俏。）
（綠雲先出去傳伺候。）
（紫雲拿了漱盆、面盆、衣包、水煙袋等件，交與內跟班。）
（寶珠出來上車，家人上馬，各處應酬已畢，到李府已交一點多鐘。）
（卻好夫人在堂後下轎，寶珠上來扶著母親，到二廳內裡，李夫人以及姨娘、小
（姐，一齊迎將出來。）
（到了內堂，大家見禮道喜。）
（眾女眷花團錦簇，翠繞珠圍。）
（李墨卿進來叩見姑母，又與寶珠平拜了，就請寶珠外邊坐。）
（到了花廳，只見親友甚眾，寶珠也有認識的，也有不曾謀面的，兩個兄弟也在
（座。）
墨 卿：文卿在大書房裡，你那邊坐罷。
（寶珠隨著墨卿，彎彎曲曲，到大書房來，各人起身讓坐。）
（寶珠一看，總是一班同年交好。）
（依仁也隨進來。）
墨 卿：（指著首座一個老者道）此位是張先生。
（原來這老翁，就是張山人。）
（他本是一個老名士，今年九十六歲，精神頗佳，天文地理，三教九流，以及詩
（詞歌賦，書畫琴棋，無不精通。）
（朝中大臣，個個同他來往，是個熱鬧場中最有趣的人。）
（寶珠見張山人童顏鶴髮，如藹如春，不象個近百歲的人，暗想果然名不虛傳，
（真是個有道之士。）
寶 珠：（忙致敬道）老先生名士班頭，騷壇牛耳，在晚聞名向慕，覿面無從，今企末塵
，曷勝欣幸！
張山人：（笑道）世兄蘭台清品，閬苑奇葩，今幸相逢，不勝起敬。今日裙屐風流，英才
會合，而寒臯野鶴，亦可翔翱其中乎？
（張山人口中說著，將寶珠細看一番，暗想此人秀麗非常，定然早年發達。）
（但他是個風憲官，怎麼一點雄風英氣沒有，純是一團嬌柔之態？看他體度，觀
（他氣色，好象是個女兒。）
（寶珠見張山人不轉睛看他，心裡倒有些疑懼，臉色通紅，轉回頭同旁人講話去
（了。）
（張山人再看他舉動，細聽他聲音，心中俱已猜透，暗贊道）
張山人：不意小小女郎，竟是出人頭地，乾出這種大事業來，松仲康竟不亞於蔡中郎矣！
（老翁心裡頗為羨慕。）
（又想他偏又生出這等一副美麗姿容，非有仙骨，不能如此等事。）
（我雖看破，也不可明言，若說出來，即有天大的禍事了！況我是他祖輩，還是
（替他包容。）
３０＊＊時間： 地點：
（此時席已排齊，主人請客入座。）
（不知席間有何話說，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 行酒令名士慶生辰 沐皇恩美人作都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