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一 至 第四五〇
441**時間: 地點:
(且說章秋谷把家計安排了一會,便商訂行期,自己一個人到上海來提取匯豐銀
(行的存款,兼帶著看看萬國賽珍會的情形。)
442**時間: 地點:
(此時常熟到上海已有小輪船,只消一夜的工夫,往來狠是便捷。)
(這一天,章秋谷到了上海,在吉升棧占了一間官房住下,也不出去探問朋友,
(便叫當差去叫了一部亨斯美雙輪馬車,提鞭按按,逕往張園。)
(從石路轉出大馬路,風馳電卷的一直線望西而行,蹄聲得得,轉眼已到。)
(下車進門,但見旗幟飛揚,滿園內花團錦簇的,熱鬧非常。)
(秋谷至各處遊覽了一周,忽然聽得那個少年說就出這樣的話來,不覺得心中火
(起,搶出來抱個不平,卻剛剛的遇著了劉仰正和貢春樹兩個朋友。)
(當下,貢春樹和劉仰正兩個聽了章秋谷的一番說話,不覺心中氣忿起來,把那
(祁伯田、華廷棟著實的罵了一頓。)
秋 谷:(倒笑道)你們何必去罵他?像他們這樣的人都是禽獸一般的畜類,我們不犯著
去罵他。譬如一個人給瘋狗咬上一口,難道也去和他講理不成?
443**時間: 地點:
(正說著,只見一個侍者送上三盤點心來。)
(秋谷看時,見是每盤一塊奶餅、一方蛋糕、兩方糖餅。)
(三個人也隨意吃了些。)
(秋谷又抬起頭來,四下裡看了一看,只見四下裡有許多日本少年女子,都打扮
(得脂香粉豔、錦衣繡裳的,在那裡穿梭一般的應酬遊客,卻是別有一般詫異。
()
(這班日本女子見了個西洋人走進來,便爭先恐後的巧笑承迎;見了個中國人走
(進來,便眉斜眼瞪的洋洋不睬,只叫那中國侍者過來伺候。)
(秋谷看在肚裡,暗暗的心中好笑,便對著貢春樹和劉仰正道)
秋 谷:這班日本女子是勢利不過的,我手上向來不帶戒指,你們兩個何不走過去,把手
上的鑽石戒指在他們面上晃上兩晃,看他們怎麼樣?
(貢春樹和劉仰正聽了,果然故意大搖大擺的走過去,把手上的戒指故意露出來
(,在他們面前打了兩個轉身,依然慢慢的歸座坐下。)
(只見那班日本女子一個個俊眼斜睃,秋波微動,一窩蜂的都擁到這邊桌上來,
(七手八腳的添茶伺水,應酬不迭。)
(秋谷見了不覺哈哈大笑,們兩個人道)
對著他:何如?
(他們兩個人看著秋谷也只是笑。)
(三個人一面笑著,一面立起身來付過了錢,走出門去。)
(走了一回,忽然又見兩三個中年婦女,托著一個盤,盤裡頭放著幾匣紙煙,幾
(方手巾,硬硬的攔住章秋谷等不肯放走,把一匣紙煙塞在章秋谷手內,強要他
(買。)
秋 谷:(把他們看了一看道)這個會場裡面,凡是兜賣對象的女士,都有天足會的徽章
,你們幾位的徽章在什麼地方?那邊糾察員來了。
(這幾句話兒,把那幾個人說得滿面生紅,回身便走。)
(章秋谷見了哈哈一笑。)
(一會兒又走到安塏第面前,只見安塏第的右手一帶,一連接著十幾間鋪面,陳
(列著無數的東西。)
(原來是商約大臣陳寅孫陳宮保的夫人帶著一班少年婦女在那裡兜賣對象。)
(章秋谷恰恰的走過去,被那位陳夫人一眼瞧見,招手叫他過來,要他買些東西
(。)
(秋谷便隨意買了一柄扇子,走了開去。)
(又去找著了辛修甫,閒話一番。)
(到了晚間,那些會裡的人役,把些椅子、茶几都搬到外面草地上來,好預備演
(放燄火。)
(章秋谷也同著劉仰正等揀幾張椅子坐下。)
(不多一會,早已男男女女的接踵聯袂,相率偕來,把那些椅位都坐得滿滿的,
(水泄不漏。)
(章秋谷留心舉目往四下裡細細的看時,只見那班少年男女一個個都在黑地裡遮
(遮掩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些什麼事情。)
(這一邊攜手慇懃,那一邊憑肩款曲;這一處纖腰倚玉,那一廂玉筍鉤雲,真個
(是一雙雙的同命鴛鴦,一對對的雙飛蝴蝶,連燄火也顧不得看,一味的在那裡
(安心熨貼,著意廝纏。)
(秋谷看得不耐煩起來,看著那幾套燄火也沒有什麼好看,便同著劉仰正等立起
(身來,順著池邊一帶慢慢的走去。)
(走到一帶樹林左畔,秋谷的耳朵最尖,早聽得有男女兩個人的聲音低低的在那
(裡說話。)
低低的:(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要我叫你什麼?你行三,我就叫你三哥哥何如?
秋 谷:(又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你叫我三哥哥,我就叫你四妹妹。
(章秋谷聽了,連忙輕輕的趕上一步,舉眼看時,只見一株大松樹的後面隱著一
(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學生打扮,女的也像是個女學生的樣兒,兩個人緊緊的摟
(作一團。)
(秋谷故意高高的咳嗽一聲,把那男女兩個人嚇了大大的一跳,連忙放了手,回
(身就走。)
(大家笑了一番,又往前走了幾步。)
貢春樹:(忽然扯了秋谷一把道)你看,你看!
(秋谷回過頭來,果然見叢林裡面隱隱的男女兩人並肩站著。)
(只見那男子附著女子的耳朵不知說了些什麼,那女子回過頭來,把一個指頭向
(著那男子一伸,大聲說著英國話道)
秋 谷:辟因斯!
(秋谷雖然不懂西文,那淺近些的話兒也還懂得,聽了不覺眉頭一皺,搶過一步
(,剛剛和那女子打個照面。)
(只見這個女子穿著一身男裝衫服,卻也生得眉目清秀,體態風流。)
(一眼看見了章秋谷,嘻笑自若,沒有一些慚愧的樣兒,目光炯炯的把章秋谷釘
(了兩眼,倒反握著那男子的手,迎面直走過來,和章秋谷等一干人擦肩過去。
()
(章秋谷倒噤住了口,一時說不出什麼來。)
(看他走得遠了,方才說道)
秋 谷:世界之上竟有這般無恥的女子,真個是無奇不有的了。
貢春樹:方才那女子說的一句是什麼話兒?
秋 谷:(笑道)這個『辟因斯』便是男子的生殖器。
(大家聽了都笑起來。)
劉仰正:(笑道)你平日之間最會罵人,今天為什麼不罵他幾句,卻像了個寒蟬噤口一般
,這是什麼道理?
秋 谷:(笑道)罵他幾句是容易。你想,這樣的人豈是肯受人辱罵的?一定要驚天動地
的弄得大鬧起來。常言『男女不相爭』。他弔他的膀子,與我們不相干,何必去
管他的閒事?況且,這樣的人是不論什麼話兒都說得出來的,萬一個被他破口罵
上幾句,或者把我們牽扯幾句,我們就不值得了。
春 樹:(笑道)如此說來,你也是欺善怕惡的人。
444**時間: 地點:
春 樹:(正說到這裡,只聽得後面有人叫道)前面走的可是秋谷麼?
(秋谷聽了,連忙回身看時,只見後面兩個人急急的走上前來。)
(兩個一般的都有五十多歲年紀,鴛肩鶴背,白面烏須。)
(秋谷仔細看時,認得不是別人,是王子淵、王子深弟兄兩個,一般都是同榜的
(太史公。)
(這位王子淵王太史,卻是個海內的書家,真、草、隸、篆無一不會,無一不精
(。)
(南北十餘省,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位王太史的書法。)
(和秋谷的老太爺是拜兄弟,為人卻十分誠實,古道非常。)
(當下秋谷見了王太史弟兄兩個,忽然想起王子深王太史的事情,數年之前,曾
(在陳文仙院中和他相遇,兩下著實頂撞過一回的。)
445**時間: 地點:
(如今見了面,不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要想躲避,卻又躲避不及,只得走過來
(見了他們弟兄兩個。)
王太史:(王子淵便開口說道)我們久不通信,心上十分惦念。去年忽然聽了無數的謠言
,也不知是那裡來的,我們兩個人甚是和你氣忿。到底是怎麼的一回事情?你說
給我們聽聽。
(秋谷微笑,把這件事兒的原委略略說了一遍。)
(他們兩個聽了,都摩拳擦掌,十分憤激。)
(王子深王太史便又問問秋谷近來在家裡頭的情形,絕不提起以前的那番話兒,
(意思裡頭甚是關切。)
(倒是章秋谷自己覺得過意不去起來,暗想:這位王太史畢竟是個不念舊惡的好
(人,究竟老輩行為來得十分厚道。)
(懊悔以前在陳文仙院中好好的不該得罪他。)
只 得:(自己先開口說道)以前小姪無知,冒犯老伯。如今老伯雖然不念舊惡,小姪自
己想起來卻覺得十分顏赧。
(王子深王太史聽了哈哈大笑,一手拉)
對著秋:這些小事我久已忘記的了,你又何必再去提他?
秋 谷:(打了一拱道)足見老伯的雅量。
王太史:(王子淵)這裡說話不便,明天我想請你去舍間吃頓便飯,不知你賞光不賞光?
秋 谷:(忙道)兩位老伯賞飯,怎敢不到?
王太史:(王子深)你何必這般客氣?明天上午,我們在舍間恭候就是了。最好請早些來
,我們可以談談。
(說著,便同著王子淵王太史別了秋谷,一同走了。)
(秋谷回過頭來看劉仰正和貢春樹時,早已不知到那裡去了。)
(叫了幾聲,方才聽得遠遠的答應。)
(秋谷連忙走過去看時,只見他們兩個人立在橋上,低著頭在那裡看玩水中倒影
(的燄火。)
便 也:(見了秋谷)你們那裡來的這許多說話?直說了這半天。
(秋谷把方才的事情一一向他們說了,又把自己和王太史頂撞的事情也向他們說
(了一番。)
貢春樹:(笑道)這兩個人,我們平日還說他是書迂;如今看起來,卻是個不可多得的好
人。
(看了一回,秋谷覺得沒有什麼趣味,便要回去。)
(劉仰正等也覺已經興盡,便去尋著了馬夫,叫他配起馬車來。)
(這個當兒,三個人偶然又走到安塏第那邊去打了一個轉身。)
(只見安塏第門內走出一個中年婦人來,雖然年紀已有四十多歲,卻生得蛾眉螓
(首,玉面朱唇,別有一種婀娜動人的姿態。)
(見了章秋谷,含笑和他點一點頭,章秋谷也向他鞠躲。)
(正在這般時候,刺斜裡又走過一個學生裝束的少年男子來,和那婦人做了一個
(鬼臉,那婦人頓時眉花眼笑的也還他一個眼風。)
(只說章秋谷沒有看見,誰知偷轉眼來一看,章秋谷的這雙眼睛竟是全付精神的
(注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那婦人不覺臉上紅起來,一個轉身,便走進安塏第去。)
秋 谷:(歎一口氣道)這個就是孫伯義孫觀察的如夫人。本來是個半開門的私娼出身,
手裡頭著實有幾個錢,並且也通些文墨。自從嫁了這位孫觀察之後,寵愛非常,
把家事都給他掌管,那位正室夫人倒反成了贅瘤。如今附著孫觀察的聲譽,居然
當了什麼女學堂的監督。你看他到了這般的年紀,還是這般的回眸顧影,賣弄風
情,那裡還像個人家人的樣兒!
(。)
(一面說著,馬車已經來了,章秋谷等便各自登車回去。)
(到了明天,秋谷一早起來,坐了馬車去拜了幾個客。)
(差不多九點多鐘的時候,便到歸仁里王公館裡。)
(見了王太史弟兄兩個,相讓坐下,談了一回,秋谷見他們十分關切,便把自己
(的家計也和他們弟兄說了。)
對 他:(王子淵王太史便竭力勸他到上海來就館)像你這般的才幹,就個每月一二百金
的館地手到擒來,有什麼難處?那時就是同了寶眷住在上海,這幾個錢也就差不
多了。
王太史:(王子深接著說道)你若一時沒有機會,總在愚弟兄兩個人的身上和你推薦就是
了。
(秋谷聽了他們這番說話,雖然不想他薦什麼館地,心上卻狠有些兒感激,不免
(謝了幾句。)
(文說到這一次賽珍會的事情來,王子淵氣忿忿的道)
王太史:好好的一個慈善會,如今弄成了一個大台基,還不如不開這個會,還覺得乾淨些
兒。
秋 谷:(聽了道)老伯這個意見卻錯了。這個賽珍會雖然被他們弄成了個大台基,卻究
竟那班饑民還得些實惠。
搖一搖:(王子深王太史聽了)照你這樣的說起來,這些敗壞風化的舉動都是應該的了?
據我看來,賑濟饑民的事小,不過患在一時;敗壞風化的事大,卻是患在久遠。
兩下裡比較起來,究竟有些輕重的分別。
秋 谷:老伯的話自然不錯,卻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海這個地方本來是風俗狠壞
的,就是沒有這個賽珍會,依然也是這個樣兒,並不是開了這個賽珍會方才敗壞
風化的。不開這個會,風俗未見得就會變好;開了這個會,卻實實的在災民身上
有些益處。這樣的比較起來,還是賑濟饑民的事情來得重些。兩位老伯以為何如
?
(王子淵和王子深兩個人聽了,低著頭想了一想,覺得當真不錯,也便點頭稱是
(。)
(一會兒端上菜來,清清疏疏的幾樣,卻甚是精緻。)
(座中就是主客三個,不請別人。)
(秋谷吃了幾杯酒,有了幾分酒意,不覺提起滿腹的牢騷來。)
(放下酒杯,歎一口氣,霍地立起身來,高吟道)
口 中:姮娥老大無歸處,獨倚銀輪哭桂花!
(吟罷,就不覺淒然欲涕。)
(王子淵王太史聽了,兄弟歎道)
對著他:古之傷心人!
(說著,又把這兩句詩在口中翻來覆去的念了兩遍,擊節歎賞道)
口 中:好詩,好詩!
(說著,又)
便問秋:是近作麼?好象這兩句詩在古人詩集上沒有見過。
秋 谷:(笑道)這兩句是錢虞山的《秋興》詩,是本朝乾嘉年間禁晶,坊間沒有刻本的
。
王太史:(聽了點一點頭道)他的詩你還記得不記得?可好請抄寫幾首出來,也好叫我們
見識見識?
(秋谷聽了,便向王太史索了紙筆,提起筆來,風雨一般的就寫了二十餘首。)
秋 谷:(放下筆來道)還有一半沒有寫出來,卻記憶不全了。
(王太史接過來,高聲朗誦了一遍。)
(又遞接他兄弟看了一遍,兩個人都嘖嘖歎賞。)
秋 谷:他這個詩都是慷慨激烈之音,覺得比平常的詩要容易見長些。
(王太史兄弟都點頭稱是。)
(秋谷又吃了幾杯酒,王太史見秋谷酒量不差,叫換過大杯來,又灌了秋谷幾杯
(。)
(秋谷不覺有了七八分酒意。)
(一眼看見壁上掛了一口古劍,便走過去取在手中,拔出鞘來看了一看,卻是一
(口雙劍,贊道)
了 一:這把劍雖然算不得寶劍,卻也狠有些兒身分。
一 面:(回過頭來對著王太史兄弟兩個說道)小姪酒酣耳熱,要大膽在兩位老伯面前放
肆一下,舞一回劍,和兩位老伯佐飲何如?
王太史:(兄弟兩個齊聲說道)狠好,狠好!我們正要請教。
(說著,便大家立起身來。)
(秋谷早把身上衣服略略的結束了一下,仗著雙劍走到院中,慢慢的舞動起來。
()
(起初的時候,只見那劍光一閃一閃的耀得人眼光不定,還看得見人影兒。)
(舞到後來,只見萬道寒光高低馳驟,一團白氣上下縱橫,好似那大雪漫天,梨
(花亂落,看不見一些兒人影,鋒芒四射,咄咄逼人。)
(王太史看了,倒覺得有些膽寒起來。)
(一會兒劍光一閃,用了一個金雞獨立的架勢,收住劍法,露出一個人來,提著
(雙劍走進屋中,把劍插入鞘內,面上微微的有些紅影,向著王太史弟兄兩個拱
(一拱手道)
了 一:放肆,放肆。
(王太史攜了秋谷的手,仔細端詳了一回)
口 中:不想你竟有這般絕技!
不枉了我那位老友一生忠厚,如今卻留下你這般一個材兼文武的佳兒。
(說到這裡,不由得神色淒然。)
(秋谷聽得王太史提起他老太爺來,更覺銜哀欲涕。)
(王太史見了,恐怕提起了秋谷心中傷感,便也把幾句別的話兒岔了開去。)
(秋谷心中暗想:如今的這般世界,這樣的篤於友誼的人,也總算是難得的了。
()
(這般想著,便越發的心中感動起來,不免要把他們兩個恭維幾句,他們也不免
(要謙遜一番。)
(吃過了飯,又談了一回,方才別去。)
(過了兩天,張園的賽珍會已經完了,辛修甫一定要邀著秋谷到他公館裡頭去住
(,秋谷也便答應,辛修甫便把要娶蘇青青的一層情節和他說了。)
(秋谷在常熟的時候,已經接了辛修甫的信告訴他這件事情。)
(又聽了貢春樹和劉仰正與他細說,早已知道這件事兒的根由始末。)
446**時間: 地點:
(如今聽了辛修甫的話,故意沉吟一會道)
辛修甫:你當真要娶蘇青青麼?
辛修甫:自然是當真的,難道我和你說謊不成?
秋 谷:(搖一搖頭道)你常說,將來娶妾,斷不要堂子裡頭的倌人,怎麼如今又要起倌
人來?上海的倌人豈是可以娶得的麼?
辛修甫:你常常說,真有良心的倌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我恰恰的遇著了這個蘇青
青,就和你的遇著陳文仙一般。
(秋谷不等他說下去,哼了一聲道)
秋 谷:只怕沒有這般湊巧罷!
修 甫:這個人我狠信得過他,委實的真心向我,沒有什麼三心兩意,我可以和他出得保
結的。
秋 谷:(哈哈的笑道)萬一個竟是假的便怎麼樣呢?
修 甫:這個人我不但試過他一次,已經一連試過他三四次的了。
(說著,便把幾次試驗的情形和秋谷說了一遍。)
(秋谷聽了,低著個頭著實沉吟了一會,又細細的把那試驗的情節一字不漏的問
(了一遍,又想了一回,方才對辛修甫笑道)
秋 谷:據我看起來,還是個假的。
辛修甫:(跳起來)這件事情你卻未免過慮了些。我這樣破釜沉舟的試驗他都試驗不出來
。他竟肯除了牌子同著我一起往日本去,那裡還有什麼虛假?你們要把這個虛假
的道理說給我聽聽。
秋 谷:(笑道)你不用這般亂跳,待我慢慢的和你講就知道了。那班堂子裡頭的倌人,
要是給客人一試就試出原形來的,本來是個不中用的飯桶。若是有些閱歷的老輩
,你那裡試他得出?憑你去試他的人,口中說得怎樣的危險、那般的緊急,他卻
不問你是真是假,先把你幾句迷湯灌住了,再說別的。為什麼呢?你的說話就使
果然是真的,這個時候也還不知道究竟怎樣。果然到了那個時間,見了實在的情
形,當真的要他怎樣怎樣起來,他再借個緣由,翻轉臉來,和你做一個決絕,也
還不遲。這個時候和你說幾句好話,灌幾句迷湯,卻是他的本等家園貨,又不要
花錢置買。就是白丟掉了,也沒有什麼稀罕。若是你的話兒果然是假的,他就更
加的『得其所哉,得其所哉』了。你想他們那班倌人,要是聽了你們這班客人的
話兒,一時間就冒冒失失的翻轉臉皮吵鬧一陣,要萬一個是假的,不但客人臉上
過不去,將來這個沒良心的聲名傳說出來,他那裡還好做什麼生意?你想我的話
兒可是不是?
(修甫聽了,想了一想道)
修 甫:你的話兒卻狠不錯,我也狠佩服你的見識。但是這些說話,你也不過是揣度之詞
,沒有什麼實在的憑據,你又究竟怎樣知道他是假的呢?
秋 谷:(笑道)這個狠容易明白的。你想,他既是和你恩深義重,發誓不嫁別人,聽了
這樣至危極險、性命交關的話兒,該應二十四分的著急才是,那裡還有工夫來指
駁你的說話?如今,你只看他知道了這個信息,全沒有一些兒張皇迫切的神情,
癡一味軟款纏綿的把你哄住,說了許多深恩厚愛的話兒。照這般的樣兒,不是假
的難道倒是真的?
(修甫聽了,側著頭躊躇了好一刻)
方 才:據你這般說來,要怎麼一個樣兒才是真的呢?
秋 谷:這也不難。只要他果然除了牌子跟你到日本去,到了日本的船上,那就是真的了
。
修 甫:(歎一口氣道)這是我自家性急了些,沒有隱藏到底。如今何不我們同去,請你
細細的評理他一下,看看他究竟是真是假。
(正是:
( 十年載酒,魂迷照玉之屏;一枕驚秋,夢斷鮫紅之被。)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九二回 阻星期曲房驚好夢 行酒令東閣宴嘉賓)
447**時間: 地點:
(且說辛修甫要章秋谷同到蘇青青那裡去,看看他的真假何如。)
章秋谷:(連忙搖手道)如今的時候,就是我親去試驗他,也試驗不出來的了。你若就是
這樣不問真假,糊裡糊塗的把他娶了回去,便也不必去說他。若真個的要試驗他
的真心,我卻有一個主意在這裡。這個時候卻不能和他見面,只要你肯割愛就是
了。
(辛修甫聽了,不懂他是什麼意思,眼睜睜的看著他。)
(秋谷見他不懂,便又和他說道)
秋 谷:你們這位貴相好,如今既然除了牌子想要嫁你,自然是不接別人的了。
(修甫聽了,點一點頭。)
秋 谷:如今的時候,要試倌人的真假,只有一個法兒。兩個要好的朋友大家預先約齊了
,去同做一個倌人,卻只作大家不認得的一般。又故意的大家賭氣吃醋,你罵我
,我罵你的,聽那倌人的口氣怎麼樣。雖然堂子裡頭的規矩,對著姓張的照例要
罵姓李的,對著姓李的又照例要罵姓張的,卻是那裡頭的輕重情形總有些看得出
來的。到了那個時候,兩個人約齊了,大家當著那倌人的面前說出真情來,把那
些背後的話兒,都一古腦兒講得個明明白白。雖然計策來得毒些,卻除了這個法
兒,再沒有第二個法兒了。
(辛修甫聽了,拍手稱是道)
辛修甫:這個主意果然來得十分挖掐。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道)
忽 然:但是他如今是不接客人、不做生意的了,卻怎樣的再去試他?
秋 谷:(微笑道)只要你不要掀翻醋罐,我自然有個法兒去算計他。
(辛修甫想了一想,奮然說道)
辛修甫:罷了,被你這般的一說,把我說得果然疑惑起來,只得要憑你去把他怎樣的了。
秋 谷:既然如此,明天你就和他坐馬車到張園去。到了張園,你只推說有緊要的事情先
要回去,那時你便坐了馬車先走,只說等一會兒再打發馬車來接他。到了這個時
候,你就交代給我,不用管,我自然有我的法兒。
修 甫:(歎了一口氣道)也只得如此的了。
(到了明日,果然辛修甫如法泡製的同著蘇青青到張園去。)
(進了安塏第,就在進去的地方揀張桌子,泡一碗茶。)
(剛剛坐下,早見那位章秋谷換了一身衣服,刺斜裡劈面走過來。)
(那時四月中旬天氣,章秋谷穿著一件白紡綢長衫,襯著一件玄色外國紗馬褂,
(豐裁朗朗,儀表亭亭,翩翩潘玉之姿,濯濯王恭之度,眉稍斂意,眼角含情,
(面白頤豐,神清氣爽。)
(辛修甫見了,覺得眼光一動,便故意別轉頭去,只作沒有看見。)
(章秋谷走近身來,恰恰的和蘇青青打個照面。)
(蘇青青忽然抬起頭來,見了章秋谷,不由得呆了一呆。)
(那一對秋波,就不知不覺的射到章秋谷身上來。)
(章秋谷見了,知道有些意思,便軟軟的飛了一個眼風,蘇青青回頭一笑。)
(秋谷又把手中的一方絲巾對著蘇青青揚了一揚,蘇青青把頭一低。)
(章秋谷便急急的走了過去,偷眼看辛修甫時,只見他呆著個臉兒,正把眼睛注
(在那邊桌子上一班倌人的身上。)
(秋谷暗想:裝得狠是相像。)
(便故意去各處兜了一趟。)
(慢慢的走回來,果然辛修甫已經走了,蘇青青一個人坐在那裡,手托香腮,呆
(呆的在那裡出神。)
(見了章秋谷走過來,便有意無意的瞟他一眼。)
(章秋谷微微的笑著,索性立到蘇青青對面去,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
(看得個蘇青青不好意思起來,不覺「嗤」的一笑,對著秋谷把頭略略的搖了一
(搖。)
(秋谷索性走近一步,對著蘇青青笑道)
秋 谷:我們兩個人面熟得狠,好象是認得的。請問可是前年在西鼎豐的蘇青青麼?
秋 谷:(蘇青青聽了,粲然一笑道)倪正是蘇青青,格位大少貴姓?
秋 谷:原來果然是青青先生,我的眼力果然不錯。你可還記得那個時候在你房裡頭借乾
鋪的章二少麼?
(原來章秋谷以前本來沒有做過蘇青青,明欺他們做倌人的張三李四,身上的客
(人多得狠,那裡記得出來?當下蘇青青聽了,想了一回,想不起來,笑道)
只 得:二少,對勿住,隔仔幾年,倪直頭忘記脫格哉。
(秋谷一面和他說話,一面故意把眼光只顧向他身上溜來。)
(蘇青青見了,心上甚是高興,便指著旁邊一張椅子道)
一 面:二少,耐請坐哩。
(秋谷便也軟綿綿的坐了下來。)
(兩個人談了一回,談得十分密切。)
(秋谷一面和他講話,那桌子底下的腳未免要不規矩起來。)
(蘇青青只是微微的笑,不說什麼。)
(秋谷正和蘇青青講話,忽然叫了一聲「呵呀)
秋 谷:我聽人說,你就要恭喜嫁人,可是真的麼?
(蘇青青斜了他一眼,並不開口。)
秋 谷:(歎一口氣道)那個娶你回去的客人,也不知是那一世裡修來的福氣。
故 意:(蘇青青嗔道)耐勿要來浪瞎三話四哉。
(說著,把秋谷背上打了一下。)
秋 谷:(趁勢低低的附耳說道)等回兒請你到一品香去,不知你肯賞光不肯賞光?
(蘇青青不答,只略略的點一點頭。)
(秋谷便又向蘇青青耳旁說了幾句,蘇青青不覺臉上一紅,呸了秋谷一口道)
秋 谷:勿要來浪像煞有介事!
(一會兒,蘇青青的馬車來了。)
(蘇青青便立起身來,把秋谷瞟了一眼,往外便走。)
(秋谷會意,連忙隨後走出安塏第,坐上自己的馬車,緊緊的跟著蘇青青的馬車
(。)
(一路上追風逐電的跑到一品香門口停下,兩個人一同下車進去。)
(自這一天起,章秋谷放出全付的工夫籠絡那蘇青青。)
(當日晚上,就和蘇青青有了交情。)
(辛修甫得了這個信息,雖然心上有些酸氣,卻也無可如何,只得依著秋谷的吩
(咐。)
(到了明天一早,便趕到永吉里來。)
(進了永吉里的弄口轉一個彎,只見一家門首寫著「姑蘇歸公館」的五個字兒,
(暗想這裡是了。)
(便一一依著秋谷的話兒,推門進去。)
(見秋谷的車夫站在門內,見了辛修甫,把手招招,又往屏門背後一指。)
(修甫會意,輕輕的轉進屏門,走上樓去。)
(見上首的一間房門,果然房門虛掩,便站在門外,輕輕的咳嗽一聲。)
(只聽得房內也是輕輕的一聲咳嗽。)
(修甫得了秋谷的暗號,方才放大了膽一腳跨進房去。)
(只見銀鉤不動,錦帳低垂,寶鴨沉沉,房櫳寂寂。)
(修甫搶進兩步,揭開帳子。)
(章秋谷已經坐起身來,見了修甫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把一隻手指著裡
(牀。)
(修甫舉眼往牀裡看時,果然見一個少年女子,側著身體向外睡著,星眸不起,
(寶靨微紅,剩粉末銷,殘指猶膩,兩隻玉臂雙雙的拋在牀外,一頭黑髮軟軟的
(堆在枕邊。)
(原來不是別人,果然就是他那位現在情人、將來愛寵的蘇青青。)
(辛修甫見了又好笑,又好氣,不由分說趕過去扯著蘇青青的一隻手,把他拉了
(起來,大聲喝道)
口 中: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幹得好事!
(蘇青青正在香夢迷離、春情撩亂的時候,忽然被修甫扯了起來,又是這樣的大
(聲一喝,早把個蘇青青在睡中驚醒,大吃一驚,直嚇出一身香汗。)
(連忙開眼看時,一眼光見了辛修甫對著他怒氣沖沖的,口中不知在那裡說些什
(麼。)
(又見章秋谷也在那裡嘻嘻的看著他笑。)
(這一來,只把個蘇青青攪得心上糊塗起來,好象是做夢的一般。)
(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句話也說不出。)
修 甫:(又向他喝道)你已經收了我的定錢,除了牌子,怎麼如今又和別人吊起膀子來
?
(蘇青青聽了還是摸不著頭腦。)
(看著章秋谷立在牀前,好似沒事人兒的一般。)
(蘇青青心上越發的不得明白起來,呆呆的坐在牀上,一言不發。)
(章秋谷見了,便走過來對著蘇青青打了一拱)
口 中:一切事情都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生氣。
(蘇青青聽了這幾句話兒,又見章秋谷得意揚揚的對著辛修甫只是笑,想了一想
(,心上方才恍然大悟,徹底澄清,知道是他們兩個人串合了做弄他的。)
(到了這個時候,憑你蘇青青的臉皮再厚些兒,也由不得滿面上漲得通紅,低下
(頭去。)
辛修甫:(又大聲問道)你以前和我講的話兒是怎麼講的,如今又怎麼平空的變起卦來,
這是個什麼道理?
(蘇青青聽了,頓了一頓,一時回答不出,只好低著個頭,嘿然不語。)
辛修甫:(冷笑道)你裝聾做啞的,難道罷了不成?
辛修甫:(蘇青青到了這個時候,明知道事情已經決裂,心上便定了主意,挽一挽頭髮,
(跨下牀來對著辛修甫道)辛老,耐末也勿要動氣,聽倪好好裡搭耐說。格件事
體是倪自家勿好,對耐勿起。故歇事體已經弄到仔實梗格樣式,也勿必再去說俚
。格辰光倪搭耐兩家頭格閒話,賽過朆說,黑板浪寫白字,揩脫。下轉耐肯照應
倪格,請到倪小地方去坐坐,請請客,碰碰和,繃繃倪場面,格是再好勿有。耐
真正勿肯照應倪格,倪也叫嘸說法。不過格個辰光,端午節要到快哉,倪末探脫
仔牌子預備嫁人,勿做生意,故歇再要掛仔牌子做起生意來,格末真正尷尬頭。
(說到這裡,不覺喝一聲采道)
章秋谷:好得狠!這幾句話兒,真是說得道地……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早被蘇青青了道)
一把拉:耐到好格,倪搭耐咦嘸撥啥冤家,啥事體耐要搭倪實梗混俏?倪末總算上仔耐格
當哉,耐倒底打算那哼?
(說著,又走到辛修甫身畔,握著他的手,親親切切的說道)
辛修甫:辛老,倪末總算上仔別人家格當,對耐勿起。耐也勿作興格噓!耐自家想想看,
阿有點心浪意勿過?上海灘浪好好裡格人家人,上別人當格多熬來浪,勿要說啥
堂子裡向格倌人哉。倪老實搭耐說仔,故歇辰光倪就懊悔勿轉格哉。不過嫁人是
嫁人,要好是要好,嫁人格事體勿成功,倪兩家頭要好是嘸啥勿成功嘛。
(辛修甫起先只說蘇青青一定要扭結固結的和他不肯開交,預備著許多決絕的話
(兒,要燥燥他的脾。)
(不想蘇青青不等他開口,先自大大方方的講出這樣一番說話來,心上也暗暗的
(贊他,倒不好再說什麼。)
448**時間: 地點:
(如今又聽了這幾句話兒,只覺得心上非但並不恨他,倒像覺得自己真個有些不
(是的一般。)
(推開了蘇青青的手,笑道)
微 微:算了罷,不用再提了。我們從此不提今天的事情。
(蘇青青回過身來,指把金蓮在地下一頓道)
對著秋:才是耐勿好!
(秋谷不去理會他的話兒,卻對著他把一個大指一伸道)
秋 谷:真正利害,不愧是個頭等名角!
(蘇青青想了一想,倒笑起來)
口 中:唔篤格兩個人,直頭是少有出見格,阿有啥兩家頭串通仔合著一隻靴子。
(蘇青青說到這裡,面上也紅了一紅,頓住了口不說下去。)
(章秋谷和辛修甫聽了,都笑起來。)
(秋谷笑著走過去,拍一拍蘇青青的肩頭道)
秋 谷:這樣說起來,你這個靴子定是內城定造的上等京靴了。
(蘇青青聽了,忍不住「撲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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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蘇青青要嫁辛修甫的這件事兒,雖然被這位章秋谷平空打散,辛修
(甫同著章秋谷兩個卻依然在他院中走動。)
(一言表過不提。)
(只說章秋谷在上海住了幾天,把匯豐銀行裡頭的存款,果然一古腦兒提了出來
(,回到常熟去,存在一個大昌當鋪裡頭。)
(把家事佈置了一番,便又到上海來。)
(原來辛修甫見章秋谷到了上海,便再三再四的邀他仍到書局裡頭去,章秋谷便
(也答應。)
(此番再到上海,卻和以前在上海的時候大不相同,陸麗娟和梁綠珠都不知到那
(裡去了,習鑿齒再到襄陽,桓司馬重來灞水,搖落江潭之柳,淒涼湘水之波,
(狠有些兒滄海桑田的感慨。)
(更兼看著自己這般境遇,樁萱凋謝,朋舊銷沉,十年湖海之游,一霎邯鄲之夢
(,司勛落魄,阮籍猖狂,感身世之無聊,撫頭顱之如許,便不知不覺的鬱鬱不
(樂,黯然神傷。)
(就是這樣的過了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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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東方小松從廣東解餉回來,一到上海,便先去看章秋谷。)
(章秋谷見了方小松,不覺心中大喜。)
(良朋久別,知己重逢,自然有一番款曲。)
(兩個人暢敘了十多天。)
(方小松見秋谷鬱鬱不快,懷著一肚子的牢騷,便勸他同到廣東去頑一趟。)
(秋谷也為著廣東地方是個最先通商的口岸,又是南洋群島的門戶,本來心上狠
(想去遊歷一趟。)
(聽了方小松邀他同去,心上十分高興,便一口答應。)
(又和辛修甫說了要告幾個月假到廣東去。)
(辛修甫挽留不住,只得由他自去。)
(章秋谷又薦了貢春樹暫時代理書局裡頭的事情,自己便同著方小松到廣東來。
()
(到了廣東地方,休息了幾天,方小松備酒和他接風。)
(席間的陪客除了幾個同鄉候補官之外,有一個實缺潮州府知府程梅谷程太守,
(現充法政學堂監督,是個進士出身,和方小松是極要好的朋友。)
(久已聽得方小松說起這位章秋谷先生的大名,和秋谷談得十分合式。)
(秋谷看了這位程太守生得豐裁出眾,氣概非常,兩隻眼睛炯炯的光芒直射,知
(道不是個尋常人物,便也肅然起敬。)
(到了明天,程太守便托了方小松致意,要請章秋谷當個總教習。)
(章秋谷起先不肯,只說我是到這裡來遊歷一下的,至多不過幾個月的勾留,何
(必多此一舉。)
(當不起程太守再三再四的敦請,又勸他道)
方小松:你就借著這個機會到學界裡頭去閱歷一下也好。到了要回去的時候,你只顧辭了
館地回去,他也決不能勉強留你。
(秋谷聽了,一想不錯,便也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