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 至 第三五〇

341**時間: 地點:
    (如今見了馮月娥,又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覺得還是和從前差不多。)
    (面貌本出平常,唱工又不見得大好。)
    (只有那一對秋波生得水汪汪的,橫波一顧,剪水雙清,著實有些勾魂攝魄的魔
    (力。)
章秋谷:(看了暗想)雖然一雙眼睛生得好些,卻究竟不是全材,唱工、做工也都狠是平
    常,為什麼天津地方的人要這般的賞識他?
    (想著,又留意看他的做工,覺得似乎比以前做得老到些兒。)
    (那裡知道這個馮月娥做到「買脂調戲」的一場,竟當真和那小生捻手捻腳,兩
    (個人滾作一團,更兼眉目之間隱隱的做出許多蕩態,只聽得樓上樓下一片聲喝
    (起采來。)
    (秋谷本來最不喜歡看的就是這些淫戲,如今見馮月娥做出這般模樣,不覺渾身
    (的雞皮疙瘩都直豎起來,別過了頭不去看他,口中只說)
秋 谷:該死!該死!怎麼竟做出這個樣兒來,真是一些兒廉恥都不顧的了!
    (金觀察等看了也說形容得太過了些,未免敗壞風俗。)
    (只把一個雲蘭看得滿面通紅,低著個頭,抬都抬不起來,拉著章秋谷的手)
口 中:格號浪形,勿知區俚那哼做得出格!看仔阿要勿色頭。
章秋谷:(附耳和他說道)你不要說他浪形,等回兒我們兩個人也去串一下子給眾人看看
    ,何如?
雲 蘭:(打了秋谷一下道)倪是勿懂格,請耐一干子去串罷。
    (說著忍不住一笑,面上更紅起來。)
    (秋谷正和雲蘭說笑,忽然又聽得那些座客齊齊的喝起采來。)
    (秋谷連忙看時,只見馮月娥索性把上身的一件紗衫卸了下來,胸前只紮著一個
    (粉霞色西紗抹胸,襯著高高的兩個雞頭,嫩嫩的一雙玉臂。)
    (口中咬著一方手帕,歪著個頭,斜著個身體,軟軟的和身倚在那小生的肩上,
    (好似沒有一絲氣力的一般。)
    (鬢髮惺忪,髻鬟斜嚲,兩隻星眼半開半合的,那一種的淫情蕩態,就是畫都畫
    (不出來。)
    (這個時候,不要說引得那班聽戲的人人人心動,個個神搖,就是章秋谷這樣的
    (一個曾經滄海的人,也不因不由的心上有些跳動起來。)
    (雲蘭坐在秋谷背後,也有些杏眼微餳,香津頻咽。)
    (耳中只聽得一片喝采的聲音,好似那八面春雷,三千畫角,直震得人頭昏腦痛
    (,兩耳欲聾。)
    (正在鬧得沸反盈天之際,猛然見外面走進幾個人,分開眾人,一直擠到台前。
    ()
    (頭上都戴著纓帽,腳下都穿著黑布快靴,好象衙門裡頭的差役一般。)
    (眾人見了,大家摸不著頭路,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大家都眼睜睜的看著。)
    (不想這幾個人到了台前,抬起頭來向台上看了一看,竟大家登著台前的桌子跳
    (上台來。)
    (台上的人見了十分詫異,正要開口問時,說時遲,那時快,有一個為首的人搶
    (上一步,搶到馮月娥身旁,「豁啷」的一聲,袖管裡頭掏出一根鐵練,呼的就
    (向馮月娥頭上套去。)
    (馮月娥正在賣弄精神的時候,不提防竟有這樣的事情,一時間大驚失色。)
    (想要開口問時,張口結舌的一時那裡問得出來。)
    (台下那班聽戲的人見了這個樣兒,大家都七張八嘴的嚷個不住。)
    (早見那幾個人取出一張訪牌,向著台下眾人揚了一揚)
便 大:我們是天津縣沈大老爺手下的衙役。沈大老爺奉了天津府林大人的訪牌,要立拘
    這個馮月娥到府聽訊。我們是奉上差遣,概不由己,列位不要見怪。
    (說著便牽著馮月娥向戲房裡走了進去。)
    (正是:
    (  桃花輕薄,荒涼洞口之春;柳絮顛狂,辜負東風之意。)
    (不知後事如何,請待下文交代。)
    (第一四八回 印深情軟語留春 諧好事平康選夢)
    (只說金觀察和章秋谷等見馮月娥被天津縣差役拿去,雖然吃了一驚,大家心上
    (卻甚是暢快。)
秋 谷:(只說)拿得好,拿得好!若是憑著他一味的這般混鬧,不去問他,將來各處戲
    館都大家效尤起來,地方上的人心風俗還可問麼!
    (金觀察等聽了,大家都點頭稱是。)
    (只有一個雲蘭倒大大的吃了一嚇,嚇得個目瞪口呆,緊緊的拉著章秋谷的衣服
    (幾乎要哭出來。)
    (秋谷見他這般膽小,覺得甚是好笑,連忙安慰他道)
秋 谷:你不用害怕。他們拿的是馮月娥,與你什麼相干?
雲 蘭:倪只怕俚也要來捉起倪來末,那哼弄法呢?
秋 谷:(笑道)你好好的沒有犯法,斷沒有什麼人來捉你的;你只顧放心就是了。
    (雲蘭聽了方才覺得放心,卻還拉著秋谷不放。)
    (這一齣戲本來是排在結末的,如今這樣的一來,一霎時止鼓停鑼,收場罷演。
    ()
    (那一班聽戲的人也大家掃興而歸,就如潮水一般的擁出門外。)
    (金觀察見擠得利害,便招呼眾人索性停一回兒,等人少些再慢慢的走,大家依
    (言坐下。)
    (雲蘭趁勢低低的和秋谷說,要秋谷送他回去。)
秋 谷:(沉吟道)今天時候不早,差不多已經十二點鐘。
      我明天還有要辦的公事,一準明天晚上來罷。
雲 蘭:(拿著秋谷的手放在自己胸間道)耐摸摸看,倪格心跳得來掏掏,嚇得倪來要死
    。耐末再要實梗勿肯送倪轉去。
    (秋谷聽了,果然把手去摸他胸膛時,真個一個心拔拔的跳個不住。)
    (這個時候,正是五月底的天氣,倌人們著的都是絕薄的紗衣。)
    (秋谷輕輕一摸,早覺得雙峰膩玉,觸手如酥,由不得心旌搖蕩。)
    (更兼雲蘭對著他俊眼微餳,眉尖斜蹙,看著他的臉,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什麼
    (來,好似央告他的一般,便也只好點頭答應。)
故 意:(卻又問他道)你叫我送你回去做什麼事情?
    (雲蘭把眼一瞟,佯嗔道)
雲 蘭:勿要瞎三話四哉,煩得來!
秋 谷:你既然這般說法,我也不必送你回去,省得你心上厭煩。我請個代庖的人送你回
    去,何如?
雲 蘭:(低低笑道)阿育,阿是算扳倪格差頭呀!
    (金觀察坐在那裡,看著他們兩個人的樣兒,覺得目送眉迎,若離若合,別有一
    (種纏綿款曲的神情,暗想:他們兩個人認得沒有多少時候,怎麼就要好到這個
    (樣兒?)
    (真是奇怪。)
    (正在呆呆的看,被肩上拍了一拍道)
于太守:他們兩個人頭裡是有些渾的了,難道你的頭裡也渾了麼?人都差不多散盡了,你
    們不走,等在這裡做什麼?
    (金觀察和章秋谷連忙看時,只那些人果然都已經散得乾乾淨淨,便連忙都立起
    (身來。)
于太守:(看著雲蘭笑道)你們有什麼秘密的話兒,等一會兒到牀上去說不好?
      何必要這般性急,在戲館裡頭做出這個樣兒來?
    (雲蘭聽了,紅著臉口中咕嚕道)
雲 蘭:狗嘴裡阿會生得出象牙!耐格只嘴,總歸嘸撥啥好閒話說格!
    (于太守雖然是江蘇人,卻從小兒生長在天津地方,不大懂得蘇州話,聽了雲蘭
    (在那裡咕嚕,雖然聽不明白,卻知道一定是罵他的,對著雲蘭把頭頸縮了一縮
    (道)
雲 蘭:你不要發急,我從此再不開口,何如?
    (雲蘭聽了一笑,也不理會。)
    (依著章秋谷的意思,要請金觀察、于太守等一同到寶華班去,于太守等都說夜
    (深不便,各自別去。)
    (言主政也和銀珠一同回去。)
    (只有金觀察一個人,同著秋谷到了侯家後寶華班。)
    (金觀察便拉著秋谷先到金蘭房間裡頭去稍坐,秋谷依言,一同走進金蘭房內。
    ()
    (金蘭立在門口,含笑相迎,親自和金觀察卸下長衫,雲蘭也照樣把秋谷身上著
    (的那件淡湖色金閶紗長衫卸了下來。)
    (坐了一回,雲蘭要請秋谷到自己房間去坐,秋谷故意道)
雲 蘭:等一回兒我就要回去,就在這裡坐一下罷。
    (雲蘭斜著眼睛瞪了秋谷一眼,似笑非笑的道)
雲 蘭:耐今朝阿敢轉去!
秋 谷:(笑道)有什麼不敢回去,你又不是我的太太,我為什麼要怕你?
    (雲蘭不等說畢,舉起扇子把秋谷頭上「拍」的打了一下道)
雲 蘭:耐勿要來浪搭倪調皮!
秋 谷:我規規矩矩的並不調皮,所以要今天回去。若是當真的和你調皮,今天那裡還要
    回去?
雲 蘭:(坐在秋谷膝上撒嬌道)倪勿來格,耐自家心浪阿意得過?
    (說著,直把一個臉兒緊緊的偎著秋谷的臉,低聲道)
附 耳:耐勿作興實梗樣式格。
      今朝勿要去哉呀!
    (秋谷見他說得這般委婉可憐,早已心中默許,卻故意沉吟一會,口中一言不發
    (。)
    (雲蘭見他始終還是一個不開口,便挽著他的手道)
雲 蘭:耐啥格一聲勿響介,阿是變仔啞子哉?
對著他:(說著又回過頭來對金觀察道)金大人,耐說搭倪做媒人格呀,幫仔倪留留二少
    哩!
金觀察:(笑道)他是有心在你面前裝腔做勢,你不要去信他。包在我的身上,今天還你
    一個章二少。如若走了,我賠也賠你一個。
    (雲蘭聽了,不覺低鬟一笑,立起身來道)
不 覺:倪是不過實梗哉,耐阿好推扳點。
    (秋谷聽了,不由得也笑起來,拉著雲蘭對金觀察道)
秋 谷:老表伯的嚴命,,小姪不敢不遵。明天再請老表伯吃酒。
跳起來:(又對雲蘭道)我們兩個不要在這裡惹厭。我們走了,好等金大人放馬登場;我
    們也去辦我們的公事罷!
    (說罷拉著雲蘭往外就走。)
    (雲蘭面上一紅,軟軟的跟著章秋谷走了過來。)
    (到了那邊房內相將坐下,一個娘姨端上茶來。)
    (秋谷抬頭看時,只見這個娘姨穿著一身玄色鐵線紗衫,玄色鐵線紗褲,裡面襯
    (著一身粉霞色洋紗衣褲。)
    (腳下一雙玄緞弓鞋,只有三寸多些。)
    (玉筍凌波,金蓮貼地,比雲蘭的覺得還要小了好些。)
    (頭上挽著個懶妝髻,插著兩朵白蘭花。)
    (豐態輕盈,腰肢婀娜。)
    (雖然差不多年過三旬,卻還狠有些動人的姿態:盈盈鳳目,淡淡蛾眉。)
    (腮凝新荔,未褪嬌紅;頰暈梨渦,猶餘娬媚。)
    (看著秋谷,只是微微的笑。)
    (秋谷見了倒不覺吃了一驚,立起身來,拉著他的手道)
秋 谷: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我前兩天沒有看見你這樣的一個人?想不到天津地方的娘姨
    ,也有你這般的漂亮人物!
    (那娘姨見秋谷恭維他的漂亮,心上甚是得意,對著秋谷一笑道)
那娘姨:倪是勿好格,耐勿要來浪瞎三話四。
秋 谷:像你這樣的人再要說不好,世界上的人也沒有好的了。
那娘姨:(把秋谷推了一推道)耐就是實梗仔罷,阿好請耐少說兩聲!
秋 谷:(一笑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前兩天沒有見你?
那娘姨:倪叫老二,剛剛來浪上海來,今朝七點鐘到格搭格。
秋 谷:(聽了道)怪不得,我說這裡天津地方那裡有你這樣電氣燈一般的人!原來果然
    是上海來的。
    (說著不由分說,猛然把他摟在膝上,臉貼臉的偎了一偎。)
    (雲蘭見了,瞪了秋谷一眼,別轉頭去)
口 中:耐勿要實梗哩!格個是倪格娘呀!
老 二:(那也微微笑道)耐勿要來浪實梗瞎俏。俚是倪格囡仵,耐就是倪格女婿;阿有
    啥女婿搭丈母吊起膀子來格?晏歇點倪囡仵小姐吃起醋來,耐吃勿消格噓!
    (雲蘭聽了,把身軀一扭道)
雲 蘭:嘸姆末總歸實梗,啥格吃醋勿吃醋介!
    (說著不因不由的兩邊頰上泛起兩朵紅云。)
    (秋谷聽了他們的說話,起先還不相信,只說是講的笑話,忙問道)
便 連:難道你當真是他的親生娘不成?
老 二:(笑道)勿是真格,倒是假格?的的刮刮,俚是倪親生囡仵。耐勿相信,自家問
    俚末哉!
    (秋谷聽了便放了老二,立起身來,深深的打一個拱道)
對著他:我實在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丈母太太,多多得罪。如今只好在丈母太太面前陪個禮
    兒,休怪方才放肆。
    (說著又打一拱。)
    (老二扭轉臉去,只是「格格」的笑。)
雲 蘭:唔篤看看俚阿要厚皮,一塌刮仔才做得出格。
    (秋谷回過身來,對著雲蘭,也打一拱道)
秋 谷:我已經在這裡打拱服禮,你還吃這般的冷醋做什麼?
雲 蘭:(啐了秋谷一口道)耐說說末就是歪嘴吹喇叭,難勿搭耐說啥哉。
    (秋谷聽了,也不去理會他說的什麼,只招手把老二叫了過來,問他以前在上海
    (做過生意沒有。)
老 二:十年前在上海的時候,叫姑蘇林寓。
    (秋谷雖然以前在上海沒有見過他,卻知道有個姑蘇林寓,善唱青衫,也是個鼎
    (鼎有名的人物。)
    (便和他講些花叢興廢的原因,並上海近來生意的難做。)
老 二:(拍手道)二少格閒話蠻准,故歇上海格生意格末叫難做。倪吃仔格碗把勢飯,
    真正叫嘸說法。
    (兩個人長篇大套的談論了一回,講的都是堂子裡頭的事實,講的人手指口划,
    (講得個娓娓忘疲,聽的人也心領神會,聽得個津津有味。)
    (直講到差不多兩點多鐘。)
    (雲蘭坐在一旁呆呆的聽,沒有一些兒倦意。)
    (還是秋谷覺得時候不早,掏出表來用手輕輕一按,只聽得錚錚的打了兩下,又
    (打一下)
秋 谷:我們只顧在這裡講話,不知不覺的已經兩點一刻了。
    (老二也立起身來,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呵欠,笑道)
老 二:倪要睏覺去哉。唔篤兩家頭也早點困罷。
    (說著便叫房間裡的人端上稀米飯。)
    (秋谷隨意吃些,雲蘭也吃了半碗,相攜就寢。)
    (金堂夜永,寶幄香溫,繡枕暗推,流蘇悄顫;檀口之脂香微度,酥胸之春意初
    (融;豔語輕輕,重幃悄悄,釵墮綠雲之髻,汗凝紅玉之膚;水泛橫塘,雲飛巫
    (峽;冰蕈銀牀之夜,花香月滿之宵。)
    (一夜無話。)
    (到了明朝,章秋谷直睡到十點鐘還沒有起來,好夢初回,雙晴乍啟,只見雲蘭
    (枕著自己的手臂,還在那裡矇矓酣睡。)
    (額上微微的沁出幾點汗珠,剩粉末消,殘脂猶膩,一縷漆黑的頭髮拖在枕邊。
    ()
    (秋谷看著這個樣兒,覺得一個心在腔子裡頭不由的怦怦自動,想要再睡一回,
    (卻又睡不著,一個手臂卻被雲蘭枕得有些麻木起來。)
    (見他睡得正濃,卻又不忍喚醒他。)
    (正在這個當兒,忽見老二蓬著個頭,悄悄的在外面走進來,躡著腳步走到牀前
    (,輕輕的把帳子揭開,探頭一望,見秋谷已經睡醒,便低低笑道)
輕輕的:辰光早來浪,困歇起來末哉。
    (正是:
    (  徐娘半老,猶多姽嫿之姿;杜牧重來,盡有煙花之恨。)
    (不知以後如何,請看下回便知分解。)
    (第一四九回 遇秋娘一箭貫雙雕 賣丰姿春風描倩影)
    
    
342**時間: 地點:
    (且說章秋谷聽了老二叫他再睡一回,低低答道)
便 也:我睡醒多時,就要起來了。
    (這兩句話兒雖然低低的說,卻已經把雲蘭驚醒,蒙矇矓矓的睜開眼來看時,只
    (見他母親正一手拉著帳子,在那裡和章秋谷說話。)
    (這個時候雲蘭身上只穿著一身汗衫睡褲,一個頭又枕在秋谷臂上,覺得有些不
    (好意思,便一谷碌坐起身來,挽了一挽頭髮,便跨下牀去。)
    (秋谷也便起身盥洗。)
    (吃過點心正待要走,老二見秋谷的辮子有些蓬蓬鬆鬆的,便拉住他道)
老 二:耐來浪倪搭坐歇,倪搭耐打條辮子阿好?
    (秋谷正覺得頭上的發辮有些累贅,便也點一點頭)
只 得:你是丈母太太,怎麼要你打起辮子來,這是不敢當的。
老 二:(笑道)勿要客氣哩。打條辮子末也用勿著實梗客氣嘛?
    (說著便取了一個牙梳、一個竹篦,笑道)
對秋谷:倪到對過亭子間裡向去風涼點。
    (秋谷不懂他什麼意思,自然應允。)
    (老二拉著秋谷的手往外就走。)
    (雲蘭見了,輕輕的咳嗽一聲。)
    (秋谷聽了也不介意,同著老二逕到對面房間來。)
    (老二一面和秋谷梳髮,一面夾七夾八的和秋谷講話。)
    (秋谷的頭髮本來不多,一霎時已經打就。)
    (秋谷握著他的手,隨口謝了一聲。)
    (不想這個老二,趁著秋谷和他握手,把身體輕輕的一側,直側人秋谷懷中,看
    (著秋谷微微的笑道)
老 二:昨日夜裡向阿曾辛苦?
    (秋谷見老二忽然做出這般模樣來,心上十分明白,只得也向他笑道)
秋 谷:我是沒有什麼辛苦,倒是你昨天晚上,恐怕不見得睡得著罷?
老 二:倪困勿著末,總是耐勿好嘛!
    (秋谷見他話風逼得甚緊,用別話岔開去道)
只 得:你和雲蘭兩個人,說是母女,我看起來總有些兒不像,差不多倒有些像姊妹的樣
    兒。你的面上還是十分嬌嫩,掐得出水來的一般,那裡像什麼三十多歲的人?
    (說著想要立起身來,卻被老二把一個身體緊緊的貼著他,一時立不起來。)
老 二:(只聽得低低的說道)倪是老太婆哉,就是心浪想要巴結耐二少末,也巴結勿上
    格哉。二少陸裡要倪格號人嗄,二少阿對?
    (說著竟是纖腰緊貼,雀舌全舒,和秋谷親熱起來,春上眉梢,波橫眼角,隱隱
    (的露出幾分蕩意。)
    (這一番情事好象天外飛來的一般,竟把個章秋谷弄得個解脫不開,推辭不得,
    (沒奈何,只得略略應酬。)
    (曉日當窗,熏風拂面,鴛鴦選夢,蛺蝶棲云。)
    (香銷漢殿之屏,春人秋娘之夢。)
    (一會兒,笑道)
秋 谷:今天這件事兒,真是出於意外的。
老 二:堂子裡向,有啥格交代。老實說,吃仔格碗把勢飯,陸裡講究得盡實梗幾幾花花
    。
    (說著兩個人依舊手攙手的走過來。)
    (雲蘭見秋谷和他母親走了過去,一些聲息都聽不見,早已心中明白了,心上也
    (未免有些發起酸來。)
    (見了秋谷走進來,一言不發,只對著他把嘴披了一披。)
    (秋谷倒不由的面上紅了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老二坐在那裡,好象沒有這件事兒的一般。)
    (秋谷搭訕著走近雲蘭身旁,輕輕的和他講了幾句不知什麼。)
    (雲蘭「格」的一笑,把頭搖了一搖;又趁著老二回過頭去的時候,把一個指頭
    (對著秋谷,在自己臉上划了幾划,做個羞他的樣兒。)
    (秋谷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胡盧一笑,便問金觀察起來沒有。)
老 二:金大人七點鐘就起來,老早轉去格哉。
    (秋谷聽了,便連忙立起身來,穿了衣服,在衣袋裡頭揀出兩張十塊錢的鈔票,
    (交給雲蘭。)
雲 蘭:(看了一看道)勿要實梗幾化嘛。
秋 谷:(揮手道)多的就算了下腳。
老 二:(接著道)間搭天津嘸撥下腳格呀。
秋 谷:這幾個錢,何必還去計較他。
    (雲蘭把兩張鈔票裡頭檢了一張,仍舊塞在章秋谷衣袋裡頭)
口 中:曉得耐勿在乎格幾塊洋鈿,不過倪間搭嘸撥實梗格規矩末,去多撥俚篤做啥?多
    撥仔也是白白裡格嗄,啥犯著呀。耐倒是今朝到倪搭來吃一台酒,搭倪繃繃場面
    罷。
    (秋谷見雲蘭這般說法,只得依他,把鈔票收了起來道)
只 得:今天的酒是橫豎一定要來吃的,你們何必要替我省這幾個錢。
雲 蘭:(笑道)耐格銅鈿忒嫌俚多,送點撥倪用用末哉,去送撥俚篤格號人做啥?
    (秋谷聽了微微一笑,便也坐著轎子回去。)
    (到了晚間,秋谷在雲蘭那裡吃了一台酒,又碰了一場和,便一連在雲蘭那裡住
    (了三天。)
    (這幾天的工夫,秋谷覺得酒食徵逐,有些厭煩起來,便打著主意要靜靜的休息
    (幾天。)
    (那知剛剛吃過晚飯坐在房內,于太守忽然跑了進來,談了一回,金觀察也來了
    (,講些閒話,不覺又講到嫖經上去,講論起天津地方的那些倌人來,畢竟比不
    (上上海的那班人物。)
金觀察:(偶然講起五鳳班的月芳)雖然年紀大些,倒還著實有些風韻。
    (于太守聽了,便要大家同著去五鳳班打個茶圍,要認認月芳究竟是怎麼的一個
    (樣兒。)
    (秋谷心上不願意出去,只說這幾天身體有些疲乏,想要好好的休息幾天。)
    (無奈于太守不由分說,一定拉著要去,秋谷被他拉得不好意思,只得勉強應允
    (,和金觀察一同出門,一路望五風班來。)
    (到了五風班,月芳見了十分歡喜,一把拉著秋谷的手道)
月 芳:二少,耐啥洛一逕勿來介?倪牽記得來。說二少格兩日到仔洛裡去哉,長恐耐相
    好做得多仔,倪搭勿想著格哉!阿對?
    (說著滿面春風的回過身來,先問了于太守的姓,又應酬了金觀察和于太守一番
    (。)
    (于太守見他見了秋谷十分巴結,只說是和秋谷有交情的,便對金觀察道)
于太守:怎麼他來得不多兩天,已經有了兩處相好?你看這個樣兒真是十分、二十分的要
    好,怪不得上海的那班人,一個個都叫他是嫖學大家,果然名不虛傳。
    (金觀察聽了還沒有開口,月芳早對他笑道)
金觀察:于大人耐弄錯哉。倪搭二少客客氣氣,嘸撥啥格相好格。像倪實梗格人末,阿有
    實梗福氣?二少洛裡會看中倪介!就是要巴結末,也巴結勿上嘛!
金觀察:(說著,又對著章秋谷笑道)倪格日仔一看見耐,就曉得耐是老牌子,標緻搭仔
    年輕格相好,勿知幾化來浪,洛裡會挨得著倪呀!
    (說罷,把那一雙俊眼微微的飛了一個眼風,檀口微開,櫻唇略動,對著秋谷把
    (頭側了一側,嫣然一笑。)
    (在秋谷面前打了一個轉身,輕輕坐下,翹起金蓮擱在自家膝上,細細的結束了
    (一回,札縛得瘦若纖錐,峭如菱角。)
    (一面在那裡結束,一面時時的斜轉秋波,留心看著章秋谷的舉動。)
    (章秋谷本來原是狠賞識他的,如今又見他這般的賣弄風情,徘徊顧影。)
    (那方才的一個轉身,幾步路兒,轉得甚是娉婷,走得十分圓轉,好似那夭桃蕩
    (影,楊柳當風;更兼眼波澄澄,只向著秋谷身上轉個不住。)
    (雖然年紀大些,比不上雲蘭的那般嬌娜;那一種婉轉隨人的情態,倒覺得比雲
    (蘭還要勝些。)
    (章秋谷到了這個時候,不知不覺的脫口叫一聲)
章秋谷:好!
月 芳:(斜了秋谷一眼道)啥格好呀?天津人格功架,才是另有一工格。所以洛格排天
    津人看仔倪,像煞總歸勿對,倪來浪間搭生意也清煞。區得今朝碰著仔耐二少,
    只好請耐二少包涵點倪格哉。
秋 谷:(聽了微微的笑道)我倒並不是在這裡拍你的馬屁,委實你的一身功架實在不差
    。不要說天津地方像你這樣身段的狠少,就是上海地方,像你這般身段的一古腦
    兒也不多幾個。
    (月芳聽得秋谷贊他,心上自是歡喜。)
    (趁著這個當兒,裊裊婷婷的立起身來,走到秋谷身旁,一手扶著秋谷的肩頭,
    (一手整理自己的鬢髮。)
    (秋谷便把自己坐的椅子讓出半張來,挽著他並肩坐下。)
月 芳:勿瞞耐二少說,倪格功架自然勿見得那哼大好。不過比起格排天津人來,老實說
    ,隨便那哼總要比俚好點。再講起格排本地客人來,格末叫來得討氣!勿說俚自
    家曲辮子,倒說倪蘇州人身架勿局。只有耐二少末,真真老牌子哉!曉得格裡向
    格道理,別人洛裡明白呀!
    (秋谷聽了,也便點頭稱是。)
    (于太守不懂這個「功架」是什麼東西,便拉著秋谷要問。)
秋 谷:這個『功架』的兩個字兒,也沒有什麼一琿的道理在裡頭。據我心上想起來,這
    個功就是功夫的功,這個架就是架子的架。那像那騎馬的人和拉弓的人,一定要
    擺著個四平八穩的架子,方才是個慣家。但是這個架子,也不是個個人都可學得
    來的,一定要好好的用些功夫上去,方才擺得出這個架子來,這就是『功架』兩
    個字的命意了。
    (正是:
    (  雲英有意,春融玉杵之霜;公子多情,月照西樓之夢。)
    (不知以後如何,請看下文交代。)
    (第一五○回 矢從良纏綿傾肺腑 悲身世老大感年華)
    
    
343**時間: 地點:
    (且說于太守不懂什麼叫做「功架」,便和他講道)
秋 谷:這個『功架』就是北邊人的身段。上海地方最講究的就是這個『功架』。當倌人
    的只要功架是好的,就是面貌生得將就些兒,還不要緊;若是沒有功架,那就老
    老實實沒有一個人來請教的了。
    (于太守聽了,方才明白。)
    (坐了一回,大家起身要走,月芳早已把秋谷的那件金閶紗長衫捉個空兒不知放
    (在什麼地方去了。)
    (秋谷雖然看見,卻有意裝個糊塗,不去理會。)
    (到了這個時候,金觀察和于太守穿上長衫要走,見秋谷坐在那裡不動。)
    (金觀察一眼看去,不見了章秋谷的長衫,心上自然明白,便對章秋谷笑道)
金觀察: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們還要到別處去走走,明天再來和你道賀罷。
    (說著回身要走。)
秋 谷:(一把拉住道)這個時候還早,我們何不就在這裡碰一場和?老表伯的貴相知,
    只顧把他叫到這裡來就是了。
金觀察:我們只有三個人,還缺一個,再去請那一個呢?
秋 谷:何用再去請人?我一個人坐了兩分,叫月芳代碰就是了。
金觀察:(便問于太守道)你有什麼事情沒有?
    (于太守本來是最愛碰和的,忙應道)
便 連:我沒有事情,我們碰起來就是了。就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只要有人和我打牌,
    我也是一定來的。
    (月芳聽得秋谷叫替他碰和,心中大喜,連忙叫了男班子進來,搭開桌子,配好
    (籌碼,大家扳莊坐下。)
月 芳:(卻對著秋谷笑道)謝謝耐,總算耐二少照應倪格。
    (秋谷點一點頭,也不言語,大家擄起牌來。)
    (秋谷的麻雀經本來是絕精的,月芳也是個慣家。)
    (金觀察還不過略略差些,和他們兩個人也差得不多。)
    (只有這個于太守,和他們差了八九個底子,如何是他們的對手?八圈碰完,于
    (太守輸了七十多塊,五十塊錢一底,差不多輸了底半。)
    (金觀察只輸了七八塊錢,不算什麼。)
    (章秋谷也不過贏了二十幾塊錢。)
    (月芳一個人大贏,贏了六十多塊錢。)
    (一會兒的工夫收過牌籌,開上稀飯。)
    (金觀察和于太守略略吃些,辭了先去。)
    (章秋谷明知今天是一定走不掉的了,只得隨隨便便的住下。)
    (銀釭背影,璧月流光,一晌纏綿,三生繾綣。)
    (和那老二的事情一般,都是章秋谷做夢也想不到的。)
    (月芳在枕上對著秋谷敘述自家的遭遇,如何的父母雙亡,如何的叔父把他賣人
    (煙花;如何的做了幾年,自己竭力贖身,卻欠了一身的債;如何的在上海生意
    (不好,沒奈何只得到天津地方來。)
    (噥噥唧唧的直講到半夜。)
    (講到那墮圂飄茵之恨,不由得酸酸的流下淚來。)
    (秋谷不免款款的安慰一番。)
    (月芳說如今年紀大了,只求有個人和他還清債項,把他拔出火坑。)
    (秋谷問他身上有多少債,月芳說數目有限,差不多只要一千塊錢。)
    (月芳見秋谷問他債項多少,只道秋谷有意要娶他,便盟山誓海的十分熨貼,百
    (倍纏綿,定要秋谷娶他回去。)
    (秋谷聽他的話兒說得甚是誠切,知道他不是謊話,便也把自己的家事和他說了
    (一遍。)
    (只說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姨太太,太夫人家教方嚴,斷不許再娶第二個的。)
月 芳:只恨我沒有豔福,消受不起你這樣的一個人。只好答應了你,和你留心找一個好
    好的客人,娶你回去。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也是無可如何。
    (月芳聽了,呆了半晌道)
月 芳:勿是耐嘸撥福氣,總歸是倪自家格命苦,嘸啥說頭,一逕碰勿著對景格客人。剛
    剛碰著仔耐二少,倪末倒快活煞,洛裡曉得原是一個勿成功!耐阿好照應點倪,
    搭倪想想法子呀?
    (說著,由不得兩行珠淚直掛下來。)
    (章秋谷見他這般模樣,也覺得有些替他心酸,好好的勸他道)
只 得:你們吃把勢飯的,只有趕快揀個合意的客人嫁了他去,方才可以圖一個好好的收
    成。那班不肯嫁人的倌人,年輕的時候客人情願娶他,他自己倒反不願。到得後
    來有了幾歲年紀,就是急急的趕著要嫁人,都已經遲了,還有那一個肯來要他?
    像你這樣的人,如今自然不要緊。若再是過了幾年,顏色衰零,年華老大,那就
    真個的要門前冷落,車馬稀疏,要想做一個商婦都不可得了。所以我勸你趁著這
    個時候,放出眼力好好的揀選一個靠得住的客人,嫁了他去,圖一個下半世的收
    場。你想我這幾句話兒可是不是?
    (月芳聽了章秋谷勸他的這一番說話,心上感激非常。)
    (感激到極處,又不由得鼻涕、眼淚都滾出來,把一個頭緊緊的鑽在秋谷懷中,
    (玉體輕偎,雲環低熨。)
    (那流的眼淚,把秋谷身上的一件汗衫都濕了好些。)
    (秋谷見他聽了自己的說話狠有感動的意思,便索性再激他一激道)
秋 谷:據你說起來,做了幾年生意不但沒有剩錢,而且還做下許多虧空。你想,一個人
    拼著父母生下來的身體這般糟蹋,無非是為的一個『錢』字。如今你做了這些虧
    空,一個大錢不得到手,又何苦要吃這碗把勢飯呢?咳!可憐,可憐!你也是個
    好人家的兒女,一般的也愛體面,一般的也有廉恥。丟掉了體面和廉恥,來吃這
    碗把勢飯,索性多幾個錢也還罷了,如今還拖下許多債項,究竟你貪圖的是些什
    麼?難道你就不是個人,不是父母生出來的麼?
    (秋谷說到這個地方,不因不由的自己也覺得酸鼻起來,說話的聲音已經岔了,
    (眼中也流出兩點淚來。)
    (月芳聽了秋谷勸他的話兒說得這般沉痛,更覺得一陣心酸,從肚子底下一直透
    (到心窩裡來,看著這煙花的苦趣,想著那身世的飄零,止不住淚滾珍珠,鮫綃
    (盡濕,嗚嗚咽咽的幾乎要哭出來。)
    (秋谷見了,暗贊他天良未昧,廉恥猶存,將來有人把他拔出風塵,一定不像那
    (林黛玉、張書玉的樣兒嫁人復出,重落平康,倒可以保得不出什麼亂子。)
    (章秋谷這般想著,心上便存了一個要把他拔出火炕的念頭。)
    (無奈自己已經有了陳文仙,太夫人斷斷不肯讓他再娶第二個。)
    (更兼月芳的年紀倒反比自己大著七八歲,也覺得有些不合。)
    (只得拿定主意不答應他,只應允替他留意,尋個好好靠得住的客人。)
    (月芳見他回得這般決絕,明知道就再說也是枉然,委委屈屈的淚流不止。)
    (秋谷免不得溫存婉款的慰勸一番。)
    
    
344**時間: 地點:
    (自此以後,秋谷也常常的在月芳那裡走動,月芳便和他說下個月要調頭到寶華
    (班去。)
秋 谷:(詫異道)這個時候,既不是年,又不是節,你掉的是什麼頭?
月 芳:間搭天津地方勿比上海,堂子裡向格帳才是一個月一算格,實梗洛調頭也是一個
    月一調。
秋 谷:(聽了暗想)寶華班裡頭,自己有個相好在那裡,不要等會兒他們兩個人大家吃
    起醋來。
想 著:(便對月芳道)寶華班裡頭,我有一個相熟的在那裡,叫做雲蘭,想來你總認識
    的。
月 芳:實梗說起來,定規是耐格恩相好哉嘛。倪搭俚一逕來浪檯面浪碰頭格,有啥勿認
    得?
秋 谷:(笑道)我的恩相好,只有一個五風班的月芳,和我是狠要好的。那裡還有第二
    個恩相好?
月 芳:(把眼睛瞟了一瞟道)像耐實梗格二少,倪洛裡巴結得上,搭耐要好?耐要好格
    人勿知幾化來浪,挨著倪不過是應酬應酬罷哉。二少,倪格閒話阿對?
    (說著不覺低頭微歎。)
    (秋谷聽了,覺得自己的待他,真個有些對他不起的地方,不免心上有些慚愧,
    (連忙把別的話兒岔了開去。)
    (依著月芳的意思,調頭的那一天要秋谷去吃一台酒,碰一場和。)
    (秋谷想了一想,也便點頭應允。)
    (那知到了月芳調頭的那幾天,秋谷忽然發起痧來。)
    (叫了一個剃頭的人來,在身上打了幾針;又請醫生服了幾帖藥。)
    (雖然沒有什麼大病,卻差不多一禮拜不能出門。)
    (直到一禮拜之後,方才同著金觀察等到寶華班去看月芳。)
便 也:(月芳見秋谷面上瘦了些兒)耐一逕勿來,面孔浪像煞瘦仔點哉,身體浪阿好呀
    ?
秋 谷:這幾天忽然平空的發起痧來,一連七八天,大門都沒有出。
月 芳:倪曉得耐格日仔勿到倪搭來,定規有個道理來浪裡向。格兩日阿好點呀?
    (說著便走過來,把秋谷的頭上按了一按)
對著他:出門人樣式樣要當心點格哩,生仔病有啥人來搭耐當心呀?
    (秋谷聽了不覺心中一動,只點一點頭,也不開口。)
    (略略的坐了一坐,秋谷要到雲蘭那邊去坐。)
    (剛剛老二拿著茶碗走了過來,月芳也和他敷衍兩句。)
    (看著老二對著秋谷那般親熱,心上也有七八分明白,不覺對著秋谷鼻子裡輕輕
    (的哼了一聲。)
    (秋谷只作不知,別過頭去。)
    (一會兒,老二拉了秋谷的手,同到那邊房內。)
    (雲蘭接著,笑了一笑道)
淡淡的:倪搭小地方,今朝勿曉得洛裡格一陣好風拿耐格位章二少吹仔過來?耐到搭倪講
    講看,前格兩日來浪五鳳班裡向那哼格窩心,今朝咦那哼肯放耐過來?倪看耐格
    兩日面孔浪瘦仔幾幾化化,拍馬屁末也勿是實梗拍法格嘛!拿仔自家格身體去拍
    別人格馬屁,耐格人阿有啥淘成!
秋 谷:(笑道)真是冤枉,我在金大人公館裡病了幾天,那裡有這些事情?你不信,只
    問金大人就是了。
    (雲蘭聽了,起先還不相信,抬起頭來把秋谷細細的打量一下,見果然有些病容
    (,方才信了。)
    (停了一回,又對著秋谷冷冷的說道)
停了一:二少,耐格恩相好時髦得來,間搭寶華班裡才是別腳倌人,洛裡比俚得上?
秋 谷:(不覺一笑道)你不用這般酸溜溜的樣兒,勸你將就些罷。我的做他,也不過應
    酬應酬罷了,那裡有什麼恩相好不恩相好?你只要自己心上想一下子,我的待他
    怎麼樣,待你怎麼樣,就知道我的話兒不是假的了。
    (雲蘭聽了,想了一想果然覺得不差,便也不說什麼,只問秋谷前幾天生的是什
    (麼病。)
雲 蘭:(秋谷和他說了)耐既然勿舒齊,為仔啥事體再要跑出來?阿是出來看看格位新
    相好?幾日天勿碰頭,牽記得勢,阿好?
    (秋谷聽了,立起身來朝著雲蘭打了一拱。)
    (正是:
    (  春風好去,吹殘揚柳之枝;紅淚闌干,落盡桃花之色。)
    (不知後來怎樣,請看下文,便知分曉。)
    (第一五一回 兩調頭翡翠共移巢 三鼎足鴛鴦齊比翼)
    
    
345**時間: 地點:
章秋谷:(且說立起身來對雲蘭打了一拱道)我有了你這樣的相好,不來看你,還要去看
    什麼人?你口口聲聲的只說他是我的恩相好,你的醋勁也未免來得過度些兒。如
    今就算我的不是,向你陪個禮兒,以後不要提起這件事兒,如何?
雲 蘭:(聽了把頭一扭道)啥格吃醋勿吃醋呀,倪是勿懂格。耐到說撥倪聽聽看!
秋 谷:(笑道)你這個樣兒,不是吃醋,難道是吃醬油不成?
    (雲蘭走過來,把秋谷背上打了一下)
雲 蘭:倪是勿會吃啥醬油格,倒是當心別人家來浪吃醋!耐豪燥點去罷,晏歇點吃起生
    活來是勿關倪事格噓。
    (說著,便推著秋谷的背,想要推他出去。)
    (秋谷趁勢拉著雲蘭到榻牀上去坐下,不免陪個小心,撫慰一番,雲蘭方才歡喜
    (。)
    (停了一回,忽然正容說道)
雲 蘭:二少,倪聽見別人家說,耐要開海貨行,到底阿有介事?
秋 谷:(詫異道)你聽見那一個講的?沒有這件事兒。
雲 蘭:常恐是真格噓。
秋 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難道你倒比我知道不成?
雲 蘭:(忍著笑道)既然耐勿開海貨行末,為啥老蟹醃蟹,一塌刮仔才要收格介?
    (秋谷起先沒有留心,只道他說的真話,如今聽了他這兩句話兒,不覺哈哈的笑
    (起來)
一 面:今天我上了你的當了。我說平空的那裡有這件事情。
    (雲蘭也把手巾掩著嘴,「格格」的笑個不住。)
    (老二聽了,心上大大的不舒服,著實瞪了雲蘭一眼,把身軀一扭,立起來往外
    (便走。)
    (秋谷看得十分清楚,卻只作沒有理會的一般。)
    (老二剛剛出去,早見兩三個十二三歲的清倌人,手挽手兒的走進來。)
秋 谷:(見了有一個清倌人叫道)咦,章二少嘛!
    (秋谷聽得有人叫他,連忙舉目看時,只見一個穿著男裝的清倌人,眉目清澄,
    (肌膚白膩,長條身材,瓜子臉兒,別有一種旖旎動人的姿態。)
    (原來不是別人,就是那雙福班的月香,笑道)
便對他:你是幾時調過來的?我竟一些兒都不知道。
秋 谷:(月香道)倪是初一調過來格呀,耐啥洛一逕勿見介。
    (秋谷嘴裡在那裡和他講話,心上在那裡暗想:天下竟有這樣奇巧的事情!剛剛
    (我在天津地方做了三個倌人,剛剛的這三個人都調在一個班子裡頭來。)
    (好在月香是個清倌人,沒有什麼要緊。)
    (只要雲蘭和月芳這兩個人面前想個調停的法兒就是了。)
    (想著,和雲蘭混了一回,又到月香那裡去坐了一坐。)
    (雲蘭又在秋谷耳邊咕咕噥噥的埋怨他,只說他是石灰布袋、垃圾馬車。)
秋 谷:我在天津地方一古腦兒只做了你們這三個人。不料事有湊巧,偏偏的把你們三個
    攏到一處來。真是奇事!
只 得:(雲蘭那裡肯信)耐格號閒話只好去騙騙三歲小干子。耐一塌刮仔做仔倪三家頭
    ,剛剛三家頭才來浪一個班子裡向,也嘸撥實梗湊巧嘛!
    (秋谷聽他說得有理,料想辯白不來)
只 得:你不信,慢慢的看就是了,這個時候我也不來和你分辨。
    (雲蘭聽了,方才不說什麼。)
    (秋谷坐了一回,便同著金觀察一同回去。)
    (一連隔了幾天。)
    (這一天,秋谷自己在上林春番菜館請客。)
    (請的客人是刑部郎中陳小梅,恰是秋谷的父執,就請金觀察和言主政兩個人作
    (陪。)
    (這位陳部郎恰是個端方古執、拘謹非常的人,所以秋谷不去再請別人,恐怕和
    (他說不到一處。)
    (到了上林春,不多一刻,陳部郎已經來了,金觀察便問陳部郎叫那一個的條子
    (。)
陳部郎:(正色道)我是向來不破這個例的,你們諸位只顧叫就是了。
秋 谷:今天我們大家談談,就不叫也好。
陳部郎:你不要為著我一個人,敗了你們大家的清興。逢場作戲,這又何妨?
    (金觀察聽了,便寫了一個條子去叫金蘭,言主政仍叫銀珠。)
秋 谷:(心上暗想)若是叫了雲蘭和月芳來,有過相好的,神氣之間未免總有些看得出
    來,不如叫了月香罷。月香是個清倌人,給這個老頭兒看了覺得乾淨些兒。
    (主意已定,便和金觀察說了,寫了月香。)
    (一會兒銀珠先到,金蘭和月香還沒有到。)
    (等不多時,忽聽得門外「咭咭咯咯」)
    (一陣的弓鞋聲響,一時間走進三個人來。)
    (章秋谷見了這三個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得。)
    (看官,你道這三個人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章秋谷見了他們要詫異到這般田地
    (?原來這三個人不是別人,就是章秋谷的兩個相好,一個雲蘭,一個月芳,還
    (有一個就是方才去叫的月香。)
    (三個人齊齊的走進門來:雲蘭滿面淒涼,一言不發;月芳也低眸俯首,神采黯
    (然;只有月香喜孜孜的叫了一聲「二少」。)
    (三個人齊齊的在秋谷背後坐下。)
    (那位陳部郎見秋谷一叫就來了三個人,心上大不耐煩,微微冷笑。)
    (金觀察和言主政見了他們三個人一起同來,心上也覺得十分詫怪。)
    (章秋谷更是呆呆的看著他們,摸不著頭路,不知道究竟是怎麼的一回事情。)
    (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雲蘭見他只是呆呆的看,冷洋洋的說道)
雲 蘭:看啥呀,阿是勿認得倪呀?
    (秋谷聽了,方才開口問道)
秋 谷:怎麼你們三個人一起來了?只怕你們弄錯了罷。
雲 蘭:(冷笑道)就是弄錯仔末,倪來也來格哉!耐阿有本事,趕仔倪出去。格個末就
    叫『人有千算,天有一算』。耐想勿叫倪兩家頭,倪自然有包打聽來浪外勢。耐
    勿叫末,倪兩家頭自家跑得來,看耐阿有啥法子!
    (秋谷聽了這兩句話兒,心上更加不明白起來,又不好問他:你們兩個人來做什
    (麼?更兼本來原為著陳部郎性情古板,所以有意叫個清倌人的。)
    
    
346**時間: 地點:
    (如今他們兩個人不由分說大家都跑了進來,糊裡糊塗的不知道葫蘆裡頭賣的是
    (什麼藥。)
    (霎時間,把一個足智多謀的章秋谷弄得左右為難起來。)
冷冷的:(是月香含笑和他說道)天津地方格規矩,一逕是實梗格呀。一個客人來浪一個
    班子裡向做仔兩個倌人,叫起條子來就要一叫兩個,吃起酒來就是一吃兩台。耐
    就是條子浪只寫一干子格名字,來起來總歸是兩家頭一淘來。間搭地方大家才是
    實梗樣式,耐想阿要詫異。
    (秋谷聽了,方才恍然大悟,如夢方醒,連金觀察在天津候補多年,也不知道有
    (這樣的一個規矩。)
    (當下章秋谷看著雲蘭和月芳兩個,都是懶懶的沒精打采,好象有什麼心事一般
    (,暗想今天的這件事情,在面子上看起來果然有些說不過去。)
    (正要和他們說明原委,忽然回過頭來把陳部郎看了一看。)
    (只見他只顧舉著一杯薄荷酒在那裡細細的自斟自酌,正眼兒也不看他們一看,
    (知道今天的事情弄巧成拙。)
    (若是早知道天津地方有這般的規矩,也就想個法兒,到別處去叫一個了。)
    
    
347**時間: 地點:
    (如今他們三個人既然來了,便也只得由他。)
    (等這位陳部郎走了,再去安慰他們也還不遲。)
    (章秋谷心上這般想著,面上卻不得不殷慇懃勤的應酬這位陳部郎。)
    (一會兒番菜吃完,算過了帳,叫來的條子也都走了,陳部郎急急告辭。)
    (章秋谷免不得邀著金觀察和言主政到寶華班去,不知費盡了許多口舌,陪盡了
    (無數小心,方才騙得雲蘭和月芳心中歡喜。)
    (又當真和雲蘭、月芳、月香三個人,一個人吃了一台酒。)
    (流光如駛,不覺又過了幾天。)
    (章秋谷雖然也常到寶華班去走走,卻比以前不便了好些。)
    (打個茶圍,一打就是三處,叫個條子,一叫就是三個,覺得十分累贅。)
    (想要到別處去另做一個,卻一時沒有個看得上眼的人。)
    (這一天秋谷在雲蘭房裡坐闐,講起這件事情的不便來)
雲 蘭:耐自家勿好嘛。啥人叫耐去做石灰布袋,東揩一的的、西揩一的的格呀?倪搭耐
    講格閒話,耐總歸一句才勿肯聽,格末叫討氣。
    (秋谷聽了,一時倒也回答不出什麼話來)
只 得:你們這個規矩究竟不好,難道有個客人在你們這裡住夜,也是三個一連牽滾作一
    堆不成。
雲 蘭:格是規矩犯就嘛,三家頭一連牽滾來浪一堆是勿見得格,不過應酬仔格面,再應
    酬歸面末哉。
    (秋谷聽了,笑道)
不 覺:既然如此,我今天倒要住在這裡,看看你們到底怎樣的一個佈置。
雲 蘭:(也笑道)倪倒從來朆碰著歇今朝實梗事體,倪也勿曉得該應那哼。要末叫仔本
    家進來問問俚,看俚那哼說法。
    (說著,果然出去叫了寶華班的女本家來。)
秋 谷:(便問他道)你們這裡的雲蘭和月芳,都是和我有交情的。如今我今天想要在這
    裡落廂,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規矩?
本 家:那是聽老爺吩咐的。老爺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
秋 谷:(忍著笑道)譬如我要叫他們兩個人並作一個房間,可辦得到辦不到?
本 家:(那想了一想道)要是老爺喜歡這麼樣,也沒有什麼辦不到。只要請老爺吩咐一
    聲,叫那位姑娘並過那位姑娘的房間就是了。
    (秋谷聽了,止不住大笑起來。)
雲 蘭:(連忙把秋谷拉了一把道)耐格人真真嘸撥仔淘成哉!客人淘裡末並並房間罷哉
    ,阿有啥格件事體也好並啥格房間格?倪是勿來格。請耐去照應仔別人罷。
秋 谷:你不要發急,我不過說說罷了,那裡並什麼房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雲 蘭:(便對著那本家說道)我住在這裡,包你兩個廂的錢就是了,別的你不用管。月
    香是清倌人,不在裡頭的。
    (那女本家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雲蘭撅著個嘴,狠不高興。)
    (秋谷少不得又要好好的溫存一會,又在衣袋裡頭取出一張五十塊錢的鈔票來,
    (放在手內道)
雲 蘭:我本來想和你買些衣服,但是我不知道你愛穿的是些什麼顏色,什麼樣兒。如今
    這幾個錢,給你自己去買兩件衣服罷。
    (雲蘭瞅了秋谷一眼,把鈔票仍舊放在秋谷手中)
口 中:耐今朝啥格閘生裡想著仔撥起洋鈿倪來哉呀?倪也勿要買啥衣服,勿要用啥洋鈿
    。放來浪耐搭仔再說,等倪要用格辰光,再問耐拿末哉。
    (正是:
    (  春風良夜,雙姝開並蒂之花;擁月猥雲,鼎足入巫山之夢。)
    (不知章秋谷說些什麼,請看下文,使知分曉。)
    (第一五二回 循舊例雙美擁檀郎 鬧相公新知結幽愫)
    
    
348**時間: 地點:
    (且說章秋谷見雲蘭不肯拿他的錢,只說他還是有意吃醋)
便問他:這一筆錢,我本來早就想要給你的,前幾天不知怎樣的,心上竟忘了這件事兒,
    所以直到今天方才給你。你不要,難道是嫌少麼?做客人的和倌人有了相好,這
    一下子竹槓遲早都是逃不掉的,你又何必和我客氣?
    (雲蘭聽了,皺著眉頭,把金蓮一頓道)
雲 蘭:耐格閒話,倒詫異勒海嘛,阿是倪來敲仔耐格竹槓哉!耐自家想想,倪阿曾敲過
    歇耐一塊兩塊洋鈿格竹槓?老實說,故歇倪嘸啥用場,耐撥倪自然勿要。等到倪
    真正要用起來,倪自家會得問耐討格。耐拿倪當仔別人一樣,只認得銅鈿勿認得
    人,格末耐看豁仔邊哉。
    (秋谷聽了,看著他的樣兒約莫著也不是什麼假話,不好再去勉強他,便只得收
    (了回來。)
    (這一夜秋谷睡在雲蘭房內,沒有回去。)
    (到了一點多鐘的時候,秋谷走到月芳房間裡頭,只見月芳穿著一件湖色汗衫,
    (卸了頭上的釵環,烏雲亂挽,坐在燈下,一手托著香腮,一手拿著一個茉莉花
    (球在那裡翻來覆去的。)
    (看見了秋谷進來,動也不動)
只 得:辛辛苦苦,再要跑到倪搭來作啥呀?
    (秋谷走到月芳面前,笑道)
低低的:對不起,累你等了半夜,如今特來陪你。
月 芳:耐自家身體要緊,軋實勿要過來哉呀。倪是勿搭別人家吃醋格,橫豎耐二少自家
    心浪蠻明白來浪。只要耐照應照應倪好哉,吃仔格碗把勢飯真正作孽,再去搭別
    人家吃啥格醋呀!
    (秋谷聽了月芳的一番說話,覺得他另有一種口角,說得悱惻可憐,不由得心上
    (也有些替他淒惋,便也拿出一張五十塊錢的鈔票來送給他。)
    (月芳那裡肯受,推了半天,月芳始終不肯。)
秋 谷:(懇懇切切的和他說道)在你心上的意思,不肯無緣無故要我花錢,我心上也狠
    明白。但是你欠了一身虧空,可想而知不是有錢的人,手裡頭也狠是拮據。我和
    你就是沒有相好,平常的時候總算甚是投機,就送你幾十塊錢幫幫你的忙,也不
    算什麼事情。何況我雖然不是什麼巨富,這幾個錢也還不在心上。
      你若一定要和我客氣,那就是瞧我不起了。
    (月芳聽了,推卻不得,只得謝了一聲收了下來。)
    (卻又平空的一陣心酸,淚珠欲落,連忙別轉了頭,把手巾拭了淚痕,轉身對章
    (秋谷道)
的 一:倪十四歲落仔堂子,做生意做到仔故歇,客人碰著仔幾幾化化,勿是靠勿住格滑
    頭末,就是踱頭踱腦格曲辮子。直到仔故歇,剛剛碰著仔格耐末,樣式才對景。
    說格閒話,賽過就是倪肚皮裡向挖出來格。碰著仔耐實梗格人,倪咦嘸撥格號福
    氣。
    (說到這裡,眼圈兒不覺又紅起來。)
    (秋谷又婉婉轉轉的安慰了他一番。)
    
    
349**時間: 地點:
    (自此以後,章秋谷到寶華班去住夜,總是這般的左右逢源,前偎後擁。)
    (至於這個裡頭怎樣的一箭雙雕,怎樣的雙管齊下,那卻要去問雲蘭和月芳的房
    (間裡人方才知道。)
    (在下做書的沒有和他們打過梆子,卻就不得而知的了。)
    (閒話休提。)
    (只說這位金觀察,本來原是個舉人出身,筆底下狠來得,而且洞明時務,博覽
    (群書。)
    (這個時候正是皇上家開經濟特科的時候。)
    (吏部尚書王鳳山王塚宰,素來極佩服金觀察的學問,就專折奏保了金觀察的經
    (濟特科。)
    (到了六月中旬,已經到了考試的時候。)
    (金觀察便稟請方制軍,派了津海關道李伯溪李觀察,來兼理洋務局總辦的事情
    (。)
    (金觀察匆匆忙忙的交卸了一切公事,便帶了兩個差官,兩個家人,剋日進京。
    ()
    (臨走的時候,和章秋谷商量,想要請秋谷同他進京,兩個人住在一起,覺得大
    (家談談有興些兒。)
    (恰恰章秋谷也為著金觀察進京去了,那幾位會辦大人和幫辦大人大家都和他不
    (合。)
    (本來章秋谷的當這個洋務局總文案原是看著金觀察的交情,自己原不是一定怎
    (樣。)
    
    
350**時間: 地點:
    (如今見金觀察去了,那裡肯留在洋務局裡頭當這個沒意思的差使。)
    (早就和金觀察說過要想辭差,所以金觀察趁著這個當兒請他一同進京,章秋谷
    (一口答應。)
    (金觀察大喜,卻不肯叫他辭差,只叫他告了一個月的假。)
    (找了一個人和他代理文案上的事情,便同著秋谷上了火車。)
    (天津到京只有二百多里路,不到半天已經到了。)
    (金觀察本來是常州府陽湖縣人,就同著秋谷住在青廠武陽會館裡頭。)
    (金觀察自去料理應考的事情。)
    (秋谷沒有什麼事兒,便出去拜了幾天客。)
    (就有那班同鄉的親戚朋友,大家都來拜望,也有請他吃飯的,也有請他聽戲的
    (,秋谷倒忙了好幾天。)
    (這一天秋谷在會館裡頭剛剛起來,見當差的傳進一個名片來,說姚大人來拜望
    (。)
    (秋谷接過名片來看時,只見名片上寫著「姚瀟」的兩個大字,秋谷便叫快請進
    (來。)
    (原來這個姓姚的名瀟,號子湘,也是個直隸候補道,現當京津鐵路的督辦,和
    (秋谷既是同鄉,又是親戚,向來狠要好的。)
    (性情豪宕,學問精純。)
    (以前在常熟的時候,和秋谷也是朝夕過從,契合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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