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21**時間: 地點:
    (再說顧僉事數日歸家,問女死之故。)
孟夫人:女兒往日驕貴,凌辱婢妾。日前魯女婿自來求親,見其衣冠藍縷,不好見面,想
    以為羞,故自縊死。亦是他性子執迷,與女婿無干。
顧僉事:(怒曰)我嘗要與他退親,你與女兒執拗不肯。今來玷我門風,惱死我女兒,反
    說與他無干。我偏要他償命。
孟夫人:(即寫狀與家人赴府投告曰)狀告為逼女事:閨門風化所關,男女嫌疑所別。哭
    女阿秀,年甫及笄,許聘獸野魯學曾,未及於歸,曾潛來室,強逼成奸。女重廉
    恥,懷慚自縊。行強情惡,致死命冤。人倫變異,幾染夷風。殄惡正倫,迫切上
    告。
學 曾:(魯學曾去訴曰)狀訴為嫁禍事:曾忝儒流,幼憑媒議,笄聘顧遠猷女為妻。苦
    曾命蹇,逐日清貧。遠猷負義,屢逼退親,伊女不從,刁張打罵,致鬱縊死。反
    捏曾奸,茫無證據。威逼女死,懼招物議,搶先捏告,污□何甘。察惡正誣,倫
    理有賴。叩訴。
    (顧僉事財富勢大,買賄官府,打點上下。)
    (虞府尹拘集審問,盡依原告偏詞,干證妄指,將魯學曾擬死,不由分訴。)
    (將近秋期,顧僉事復書通陳濂察院,囑將學曾處決,勿留致累。)
    (孟夫人知之,私遣家人見陳院,囑勿便殺。)
孟夫人:(陳按院心疑曰)均是婿也,夫囑殺,妻囑勿殺,此必有故。
    (單弔魯學曾,詳鞠其來歷。)
    (學曾敘了一遍。)
學 曾:(陳按院詰曰)當日顧小姐怨你不早來,你何故遲去二日?
學 曾:因無衣冠,在表兄梁尚賓家去借,苦被纏留兩日,故第三日去。
    (陳院聞得,心下明白。)
    (乃裝作布客,往梁尚賓家賣布。)
    (尚賓問他買二疋,故高抬其價。)
    (及尚賓不買,又道賣與他。)
    (如此反覆幾次,激得尚賓發怒,罵這小客可惡。)
尚 賓:(陳布客亦罵之曰)量你不是買布人,我有布二百兩,你若買得。肯減五十兩與
    你,休欺我客小也。
尚 賓:我不做客,要許多布何用?
學 曾:(陳布客曰)我料你窮骨頭不及我也。
尚 賓:(思)家中銀有七八十兩,若以首飾相添,更不止百五十兩。
學 曾:(乃曰)銀我生放者多,只現在者未滿一百。若要首飾相添,我盡替你買來。
尚 賓:(陳布客曰)只要實估,首飾亦好。
    (尚賓先兌出銀六十兩,又以金銀首飾估作九十兩,問他買二十擔好布。)
    (陳按院既賺出此贓,乃召顧僉事來,以金銀首飾與他認,顧僉事大略認得幾件
    (,看曰)
顧僉事:此釵鈿多是我家物,何以在此?
尚 賓:(陳按院再拘梁來問之曰)你脫顧小姐金銀髒,已將買布矣。當日還有奸否?
    (梁尚賓見陳察院即是前日假裝布客,真贓已露,情知難逃,遂招承曰)
尚 賓:前日因表弟來借衣服,小的果詐稱學曾先到,顧家小姐出見,夜得奸污。今小姐
    縊死,表弟被累,天臺察出,死罪甘受。
    (陳院看其情可惡,發打六十,登時死於杖下。)
    (顧僉事聞得此情,怒氣衝衝)
顧僉事:脫銀尚恕得,只女兒被他污辱,懷慚而死。此恨難消,除此又誤陷死女婿,指我
    陰騭。今必更窮追其首飾,令他妻亦死獄中,方泄此忿。
    (梁尚賓離妻田氏聞得,自往顧僉事家去,投)
孟夫人:妾到梁門未滿一月。因夫脫貴府金銀,妾惡其不義即求離異,已歸娘家一載,與
    梁門義絕,彼有休書在此可證。今聞老相公要追妾首飾,此物並非我得,望夫人
    察實垂憐。
    (顧僉事看其休書,窮詰來歷。)
    (果先因夫脫財事而離異。)
顧僉事:(乃歎息曰)此女不染污財,不居惡門,知理知義,名家女不過如是。
    (孟夫人思阿秀不止,見夫稱田氏賢淑,乃謂之曰)
孟夫人:吾一女惜如掌珠,不幸而亡。今願得你為義女,以慰我心,你意何如?
阿 秀:(田氏拜謝曰)若得夫人提攜,是妾重生親父母也。
顧僉事:你二人既願結契母子,今田氏無夫,魯女婿未娶,即將與彼成親,便當親女親婿
    相待何如?
孟夫人:此事真好,我思未及。
孟夫人:(田氏心中喜甚,亦曰)從父親、母親尊意。
    (即日令人迎請魯學曾來入贅顧家,與田氏成親,人皆快焉。)
    (按:梁尚賓利人之財,而財終歸於無。)
    (污人之妻,而己妻為人所得。)
    (此可為貪財淫色、不仁不義之戒。)
    (孟夫人雖賢德,然愛女太過,縱與私合,致此生禍,亦姑息之弊耳。)
    (田氏絕不義之人,而終得君子之配,非天報善人哉!)
    (鄒給事辨詐稱奸)
    (廣東惠州府河源縣,街上有一小士行過,年可八九歲,眉目秀麗,丰姿俊雅。
    ()
光 棍:(有張逸稱羨之曰)此小士真美貌,稍長,便當與之結契。
李 陶:(謂之曰)你但知這小士美,不知他的母親更美貌無雙,國色第一也。
張 逸:你曉得他家,可領我一看,亦是千載奇逢。
    (李陶遂引之去,直入其堂。)
    (果見那婦女真賽比▉娥,妙絕天仙。)
    (驟見二生面人來,即斥之曰)
李 陶:你甚麼人,無故敢入人堂?
張 逸:敬問娘子求杯茶飲。
婦 人:你這光棍,我家不是茶坊酒肆,敢在這來乞茶吃。
    (轉入後堂去不睬之。)
    (張、李二人見其貌美,看不忍捨,又趕進去。)
婦 人:(喊曰)有白撞賊在此,眾人可來拿!
婦 人:(一人起心,即去強挾曰)我賊不偷別物,只要偷你。
    (婦人高聲叫罵。)
    (卻得丈夫孫誨從外聞喊急進來,認得是張、李二光棍,便持杖擊之,二人不走
    (,與孫誨廝打出大門外,反說孫誨妻子脫他銀去,不與他奸。)
孫 誨:(孫誨即具狀縣告曰)狀告為強姦事:律法霜清,淫污必戮。臺教日麗,禮範尤
    嚴。陡有棍惡張逸、李陶賭蕩刁頑,窮凶極逆,窺誨出外,白晝人家,劫制誨妻
    ,要行強姦。妻貞喊罵,幸誨撞人,彼反行兇,推地亂打,因逃出外,鄰甲週知
    。白日行強,妻辱夫傷,冤屈難忍。投臺嚴究,殄惡正倫。上告。
張 逸:(張逸亦來訐告曰)狀告為脫騙事:棍徒孫誨,縱妻土娼,引誘雛子,兜攬財物
    。逸素不嫖,冤遭李陶慣通誨妻,推逸入坑,脫去絲銀六十餘兩。套人財本,濟
    伊嫖資,爭鋒毆打,反唆孫誨告強姦。且惡脫財入手,生計絕人。乞追還脫銀,
    免遭騙局,感激哀告。
孫 誨:(柳知縣拘來審)張、李二人強姦我妻,我親撞見,又揪小的在門外打,又街上
    穢駕。有此惡逆,望老爺除此兩賊,方不亂王法。
李 陶:孫誨你忒殺心,裝捏強姦,人安肯認。本是你妻與我有奸,得我銀三十餘兩,替
    你供家。今張逸來,你便偏向張逸,故我與你相打,你又罵張逸,故逸打你。今
    你脫銀遇手,反裝情,這人夫豈容你?
張 逸:強姦你妻,只一人足矣。豈有兩人同強姦?只將你妻與鄰佑來問,便見是強是通
    。
知 縣:(柳)若是強姦,必不敢扯人門外,又不敢在街上罵,即鄰甲也不肯。此是孫誨
    縱妻通姦。這二光棍爭風相打,又打孫誨是的矣。
    (各發打三十收監,又差人去拿誨妻,將官賣。)
知 縣:(誨妻出叫鄰佑曰)我從來無醜事,今被二光棍捏我通姦,官要將我發賣。你眾
    人也為我去呈明。
張 逸:(鄰有識事者教之曰)柳爺昏暗不明,現今給事鄒元標在此經過,他是朝中公直
    好人,必辨得光棍情出。你可去投之。
    (誨妻依言。)
    (見鄒公轎,過去攔住)
鄒 公:妾被二光棍入家調戲,喊罵不從。夫去告他,他反說與我通姦。本縣太爺要將妾
    官賣,敬來投光。
    (鄒公命帶入衙,問其姓名、年紀,父母姓名,及房中牀被動用什物,婦人一一
    (說來。)
    (鄒公記在心。)
鄒 公:(即寫一貼往縣曰)聞孫誨一起姦情事,乞賜一鞠。旋即奉上。僭請幸恕。
    (柳知縣甚敬畏鄒公,即刻差吏解人並捲去。)
鄒 公:(問張逸曰)你說通姦,這婦女的姓名、他父母是誰?房中牀被什物若何?
張 逸:我近日初與通姦,未暇問其姓名。他女兒做土娼也羞,父母亦不與我說名。他房
    中是斗牀花被,木梳、木粉盒,青銅鏡、添鏡臺等項。
鄒 公:(又問李陶)你與他相通在先,必知他姓名及器物矣。
李 陶:院稱名,土娼只呼娘子,因此不知名。曾與我說他父名朱大,母姓黃氏,特未審
    他真假何如。其牀被器物,張逸所說皆是矣。
鄒 公:我差人押你二人同去勘孫誨夫婦房中,便知是通姦、強姦。
    (及去到房,則藤牀錦被,牙頭梳、銀粉盒、白銅鏡、描金鏡臺。)
    (誨妻向說皆真,而張、李所說皆妄。)
    (鄒公仍帶張、李等入衙曰)
鄒 公:你說通姦,必知他內裡事如何。孫誨房中物全說不來,此強姦是的矣。
張 逸:通姦本非,只孫誨接我六兩銀,許我去,奈他妻不肯從。
鄒 公:你將銀買孫誨了,更與李陶同去何如?
李 陶:我做馬腳耳。
鄒 公:你與他有甚相熟,做他馬腳?
    (李陶對不來。)
鄒 公:你二人先都稱通姦,得某某銀若干。今一說銀交與夫,一說做馬腳,少頃便異詞
    ,反覆百端,光棍之情顯然。
    (各加打二十。)
鄒 公:(鄒公判之曰)審得張逸、李陶,無賴棍徒,不羈浪子。違禮悖義,罔知律法之
    嚴;戀色貪花,故為禽獸之行。強姦良民之婦女,毆打人妻之丈夫。又將穢節污
    人,藉口通姦脫騙。既云久交情諗,應識孫婦行藏。至問以姓名,則指東駕西而
    百不得一二。更質以什物,則繫風捕影而十不偶二三。便見非腹裡之舊人,故不
    曉房中之常用。行強不容寬貸,斬首用戒不源。知縣柳不得其情,欲官賣守貞之
    婦。輕用其,反刑加告實之夫。理民又以冤民,聽訟不能斷訟。三尺之法不明,
    五斗之俸應罰。
    (逕自申上司去。)
    (大巡即依擬繳下,將張逸、李陶問強姦處斬,柳知縣罰俸二個月。)
    (孫誨之妻守貞不染,賞白練一匹,以旌潔白。)
    (按:鄒公直朝諍,抗節致忠。)
    (人但知具剛直不屈,而一經過河源,即雪理冤獄,奸刁情狀,一訊立辨,又良
    (吏也。)
    (蓋由立心之正如持衡,明如止水,故物莫逃其鑒。)
    (在朝為直臣,在外為良吏,真張、韓以上之人物哉!)
    (吳縣令辨因奸竊銀)
    (南直溧水縣,有一人姓陳名德,娶妻林三娘,絕有姿色。)
    (夫妻相守,不作生活,家道蕭條,已及半年。)
    
    
22**時間: 地點:
    (一日,謂其妻曰)
陳 德:我欲出外做些生藝,只緣家後無人看守,且你年少,又無親人,因此遲疑擔誤,
    以至今日。
三 娘:你只管出去,我自有主張。
陳 德:有何主張,試說一說。
三 娘:我從幼能績麻,且自家一口,朝暮省儉,亦足度日。你是男子漢,肯安心生理,
    攢得多多銀回來,不勝過終身做窮人耶?
陳 德:此話有理。
    (即收些少盤纏,逕去臨清。)
    (又無本銀,只東西做零,領人交易。)
    (奄及三年,三娘見夫出外日久,私情頗動。)
    (因與左鄰一後生名張奴,兩人私通,偷來暗去,共枕同眠。)
    (恩意既堅,遂不提起本夫矣。)
    (過了三年,陳德積得有三十餘金,遂裝行李,逕回本鄉。)
    (離家十五里,天色向昏,又陰雨淋漓,心內虛驚。)
陳 德:(因自思曰)我身上帶銀昏夜獨走,倘遇打奪,則三年辛苦盡落草中矣。
    (因到水心橋上,看下面第三橋柱中有個隙兒,約三尺寬。)
    (遂左顧右盼,前瞧後點。)
    (見四旁僻靜,並無人跡,遂將背上行李密藏隙孔中,獨身至家。)
    (那三娘與張奴調情作興,交股而睡。)
    (正昏昏夢中,忽聽得外邊叫門,認是本夫聲氣。)
三 娘:(即推醒張奴曰)我那短命回矣,快躲一邊,方可開門。
    (張奴即躲在重壁中。)
    (三娘方應聲開門,出見其夫)
三 娘:星夜趕回,莫怕勞頓否?
陳 德:真覺勞頓。
    (遂打點羹飯,食畢)
三 娘:出去這多年,攢得多少銀回來?
陳 德:(哄之曰)我幾年都無造化,只攢得度日,無一些銀可回。
三 娘:(怒罵曰)枉你為男子,漂流那多年,無分文銀兩,虧你敢回來。
    (因頓足而坐,不瞅不睬。)
陳 德:(又假意挑之曰)別這多時,可去同寢,敘些舊情。
三 娘:敘骨頭情。
陳 德:你不消作惱,我有銀,只是哄你。
三 娘:銀在何處,借看一看。
陳 德:(因以實告曰)我昏夜趕回,恐路逢歹人,我把行李都藏在水心橋第三個隙孔中
    ,等明早去取。
    (三娘聞言,頗有笑容,方去同睡。)
    (不想夫妻對語,那張奴在重壁中,已隱隱聞知矣。)
    (張奴待他兩人暢情說話,睡濃多時,兼雜雨聲,因潛開後門而出,逕走水心橋
    (下隙孔中,將那行李盡行搬去。)
    (比及天明,陳德早起,未及梳頭,即走橋上,認橋隙孔,把手一摸,只見孔中
    (都無行李。)
    (心中愁恨,自家歎傷,計無所出,只得回家。)
三 娘:行李何在?
陳 德:我明藏在彼,不知被誰偷去了。
三 娘:你分明無銀歸家,裝個圈套瞞我一夜,且無便說無,又假去假來,作此形狀,成
    何看相。
    (說畢,愈加皺眉。)
    (陳德忍氣不住,具一詞狀去縣投告。)
    (時泉郡晉邑吳復,以貢出身,除教官署縣印。)
    (素性簡廉,邑中敬慕。)
    (陳德抱狀赴告,詞曰)
陳 德:告狀人陳德,為苦情無伸事:緣其出外經紀,三年思歸。帶得隨身銀三十兩,未
    至本家,隔十餘里,昏夜孤身,恐逢打奪,暫將行李密藏橋下,清早跟尋,絕無
    蹤影。切思暮夜雨暗,無人來往,自藏機密,有誰窺伺?不是鬼輸神運,緣何到
    底落空?三載辛勞,一朝掃地,苦情萬千,叩臺懇告。
    (吳公看畢,面審曰)
吳 公:你藏銀歸家,莫是對眾兄弟說否?
陳 德:並無兄弟。
吳 公:既無兄弟,與誰同居?
陳 德:亦無同居。
吳 公:既無兄弟,又無同居,家中都是甚人?
陳 德:只小人一個妻子。
吳 公:你莫是對妻子說破否?
陳 德:小人只對妻子說。
    (吳公靜想片時,即批其狀曰)
吳 公:只向妻前傾腹心,妻邊定有腹心人。
陳 德:(即謂陳德曰)你且站開,我自分曉。
陳 德:(即叫一皂隸,名趙良,吩咐曰)你直去陳德家,把他妻子拿來。
    (趙良即去,遂把三娘拿住。)
三 娘:天光白日,入良民家,嚇人家小,是何道理?
陳 德:(趙良曰)不干我事,是縣裡老爺要請你。
    (即把他扯出。)
    (三娘無奈,只得隨趙良到官,然不知其夫之告此事也。)
吳 公:(問三娘曰)你丈夫出去那多時,虧你三餐度口。
三 娘:奴家只是績麻,胡亂挨過日子。
吳 公:你一日績得多少麻?攢得多少銀?
三 娘:多有七五釐,少亦有半分。
吳 公:漫說半分,就七八釐亦度不得日食。你不要瞞我,你定是有個幫夫了。好從實供
    來,免受刑罰。
三 娘:並無此情。
    (吳公見他不認,隨命手下將三娘拶起,指俱出血,三娘終不肯認。)
    (陳德素愛惜其妻,見他受刑,即抱住其手,且前來叩頭曰)
陳 德:小人情願不要銀子,只願老爺赦小人的妻子。
吳 公:你捨不得他,他另行添個老公了。
陳 德:老公只是小人一個。
吳 公:若只是你一個,亦不消到我跟前告狀了。
陳 德:小人妻子素無此情,望老爺超生。
    (吳公假生怒氣,罵陳德曰)
吳 公:你這畜生,實無銀子失脫,緣何誣捏虛詞,欺瞞官長,致累妻子。
    (即起叫手下,將陳德監起,獨放三娘歸家。)
    (過了一日,吳公密叫皂隸王進,低聲吩咐曰)
吳 公:林三娘定有姦夫,我故意把陳德監起,放三娘回家,想他姦夫必私來看他。你可
    裝個丐子,入三娘家中打探動靜,若有下落,我重賞你。
    (王進領命,即裝個乞丐,近天晚時逕入三娘家中,立在庭下,裝聾作啞,假呆
    (假癡。)
    (三娘正在私居內,與張奴眉來眼去,低聲密語。)
三 娘:(張謂三娘曰)那吳爺亦真利害,把你這手指都拶出血了。
三 娘:做官人他管你,但恨我那短命的,既攢不得銀回來,又惹這一場大禍。我今恨死
    他。
張 奴:我聽見吳爺說,你那短命的哄他,今要把他監死了。你肯送些錢米救他否?
三 娘:我恨不得他死,還肯救他耶!
張 奴:我那一夜躲在重壁中,我聽得他這多話。我等你們都睡了,遂開後門潛去搬回。
    今怎生得一計較,把他性命弄死,我與你永作夫妻,豈不快活!
    (三娘是個無行婦人,又喜張奴身邊有銀,聽他這話,就應聲曰)
三 娘:肯如此,真個是好。
    (不想這些言語,卻被王進聽得實落。)
    (王進即將腰間取出煉條、繩子,持前要縛張奴。)
張 奴:(喝聲曰)這乞丐!我道你是個真喑聾子,卻是個生強盜!
    (即打一拳過去。)
    (王進輕身一閃,隨把張奴推跌在地下,進前就縛了。)
張 奴:你是何人,起這局面?
三 娘:(王進曰)我是個叫化頭。
張 奴:叫化頭要我去做叫化子耶?
三 娘:(王進笑曰)你看我真叫化?我是公差的叫化也。
    (驚得三娘魂消魄散,無處安身。)
    (王進亦將把三娘與張奴連縛。)
三 娘:(哀告曰)公差我多送你銀,你放我兩人如何?
張 奴:(王進曰)金也不要了,還要個銀?我為你這兩人,費心機,做盡喑聾,被街上
    呼盡叫化。方喜得有下落,肯放汝耶!
    (大聲嚷鬧,聽得附近人家俱說,有個叫化敢入人家縛人。)
    (眾爭填門來看。)
    (王進因與人眾說個作叫化的來因,遂將兩人縛送縣中。)
    (吳公正坐晚堂,聽王進備說中間情由,即就監中取出陳德,叫前謂曰)
吳 公:我說你妻子另行添個老公,你說只是你一個。若我不如此安排,連你一條性命亦
    被他害了。
陳 德:老爺真神見。
    (因叩頭出血。)
    (吳公即將張奴打了三十,要他供狀。)
    (張奴只供通姦一件,不認得銀。)
    (吳公命取棍之。)
    (張奴受苦不過,只把前情及與三娘在暗房中私謀要害陳德性命,一一供招。)
    (遂將橋下所取前銀盡行追出。)
吳 公:(吳公判曰)審得陳德出外日久,帶銀回鄉。未至家而天黑,姑伏橋以埋金,將
    謂自家機密,暮夜無知。豈料妻前說破,壁牆有耳。陳德漏泄中情,張奴急生奸
    計。德未取而奴先取,奴得金而德亡金。攘財謀遂,害命計生。既竊銀焉已銀,
    意尚未滿,復謀妻而作妻,心則何殘。人計誠巧,天眼不容。方密室以協議,遽
    被捉而敗謀。事雖未就,情甚可惡。姑擬張奴刑徒三年,三娘官賣。其陳德聽將
    原失銀領回,再娶完聚。
    (發落已畢,縣中欽服,皆以為吳公果神斷云。)
    
    (嚴縣令誅誤翁奸女)
    (羞縣有民晏誰賓,污賤無恥。)
    (生男從義,為之娶婦束氏,誰賓屢調戲之。)
    (束氏初拒不從。)
    (後積久難卻,乃勉從之。)
    (每男外出。)
    (則夜必入婦房奸宿。)
    
    
23**時間: 地點:
    (一日,從義往賀岳丈壽,束氏心恨其翁,料其夜必來。)
束 氏:(乃哄公之女金娘曰)你兄今日出外,我獨宿心驚怕,你陪我睡可好?
    (其夜,翁果來彈門,束氏潛起開之,躲身於暗處,翁遂登牀行奸。)
    (野意將完,乃曰)
束 氏:束嫂你物事真好,我今日興不淺。
束 氏:(不應,又曰)束嫂,你物事似白麵一般,何不應我一句?
吳 公:(金娘乃曰)父親是我也,不是嫂嫂。
    (誰賓方知是錯,然雲雨甫罷,悔無及矣。)
    (便逃身走出。)
    (次日早飯,女不肯出同餐。)
    (母不知其故,其父心知之,先飯而出。)
    (母再去邀女,則已縊死在嫂之房矣。)
    (束氏心中恐懼,即回外家,達知其故。)
束 氏:(之兄束棠曰)他家這沒倫理,當去打告,與他絕親,離妹婦來,另行改嫁,方
    不為彼所染。
束 棠:(遂赴縣告曰)狀告為獸惡滅倫事:彝倫大變,王法淪亡。堂妹束氏,嫁與晏從
    義為妻。因義外出,氏邀小姑金娘共寢。詎義獸父誰賓,驀入婦房,欺奸親女。
    金娘慚愧,自縊身亡。有此變異,天地將危。積惡獸門,姻誼該絕。乞治惡罪,
    判嫁離異,免染夷俗。迫告。
    (嚴縣令差人去拘,晏誰賓情知惡逆,天地不容,即自縊死。)
    (後拘眾干證到官。)
束 棠:晏誰賓自知大惡滔天,王法不赦,已自縊死。晏從義惡人孽子,不敢結親,束門
    願將束氏改嫁。外有定議,各服其罪,餘人俱係干證,與他無干。小的已告訴得
    實,乞都賜省發,眾人感激。
    (嚴公思狀中情甚可惡,且將來審問曰)
嚴 公:束氏原與翁有奸否?
束 棠:並無。
嚴 公:既與翁無奸,今翁已死,何再求改嫁?
束 棠:禽獸之門,惡人之子,束家不願與之結親,明是逼他再嫁。
嚴 公:金娘在束氏房中睡,房門必開,是誰開之?
束 棠:那晏賊已早躲房中。
嚴 公:晏賊意還在奸誰?
束 棠:不知。
束 氏:彼意在我,誤及於女。
嚴 公:你二人相伴,何不喊叫起來?
束 氏:小妾怕羞,且未及我,何故喊起?
    (嚴公終不信,將束氏挾起曰)
嚴 公:必你先與翁有奸,那一夜你睡姑牀,姑睡你牀,故陷翁於錯誤。
    (束氏受刑不過,乃招曰)
束 氏:妾恨翁欺我,那夜叫姑娘伴睡,老賊又來。我躲在黑處站,那老賊將女當我,因
    此姑娘害羞縊死。
嚴 公:你與翁有奸,本該死,況叫姑伴睡,又自躲開陷翁於誤,陷姑於死,皆由於你,
    死有餘辜。
判 之:(即判之)審得晏誰賓人面獸心,狼貪狗幸,父子聚牝,與山居野育者何殊!簾
    幃不飾,比牢餐棧棲者無異。惡浮於死,罪不容誅。束氏與翁並居,不脫秦俗之
    污。陷姑玷辱,大壞王朝之法。己則不潔,乃含血而污人;婦之無良,故貽禍而
    及女。太真之恥事,比此何殊;武之奸謀,方斯未甚。公不公,婦不婦,幾同人
    道於馬牛。火其廬、瀦其宮,一洗華夏之臊羯。明正厥辟,大振綱常。
    (本秋將束氏處決。)
    (又差人去拆毀晏誰賓之宅,以其地留瀦水之池。)
    (蓋其大敗人倫,故與謀反者同罪。)
    (大罪極禍,可儆戒萬世哉!然此非嚴公詳察金娘致死之故,則誰賓既自縊,束
    (氏必逃刑,而裝套陷奸之罪不明矣。)
    (故訟涉姦情者,當以虛心詳究為宜,勿以毫芒而遺大關鍵也。)
    (為政者宜亟圖之。)
    (許侯判強姦)
    (吳江縣應坤)
嚴 公:狀告為剪奸正倫事:服姪應元,窺媳討菜園僻,用強恣奸。身妻撞獲,結扭連受
    凶拳,拼命裂裙,投明尊長。切思叔嫂尚不同言,豈可強姦蔑法。以菜園比溱洧
    ,陋美俗同鄭風。若不剪究,倫風塗地。冒懇法究。上告。
判 之:(應元訴曰)狀訴為電燭虐誣事:禍因吳氏婆媳罵菜,怪身園外爭辯,放潑趕賴
    。結扭裂裙。韓灼勸解可審。伯遂仇誣,指奸投族。不思園近通衢,行人絡繹。
    菜地非行奸之所,白晝豈捉奸之時。妒口稱誣,難逃洞察。上訴。
嚴 公:(許侯審云)奸從姑捉,理固然也。吳氏既稱應元奸媳,胡不捉奸於房幃,而乃
    捉奸於菜園乎?若區區以裂裙作證,吾恐白晝之事未可以絕纓例諭也。情涉狐疑
    ,姑免究。
    (魏侯審強姦墮胎)
    (宜黃縣伍約)
判 之:狀告為奸殺大變事:虎姪文壽,勢強財大,自號都中小霸王。見妻少艾,立心不
    軌,瞰身人家請酒,顛狂入室,強抱恣奸。嗔妻大喊不從,逞凶加毆,踢下五月
    胎孕。幸伍吉等見證。妻命懸絲,見聞悽慘哭懇研究,如虛反坐。上告。
    (伍文壽)
嚴 公:訴為仇誣大冤事:身與惡叔伍約爭基,血仇咬恨半載,湊伊妻病墮胎,賄買黑證
    ,指奸殺陷。切思身既與伊極仇,又豈往奸孕婦?干證盡皆不正,血胎卻是禍胎
    。冤蔽覆盆,乞恩超拔。上訴。
判 之:(魏侯審云)伍文壽強姦伍約之妻,乃以姪犯嬸者。因喊不從,踢下胎孕。祖靈
    不肯,故遂遣某等見之也。文壽訴稱爭基仇陷,賄見黑證。殊不知一人之心可結
    ,眾人之口難箝。伍族叔伯兄姪並無一人冤之者,則強姦墮胎之事又奚疑焉?合
    就典刑,以扶倫紀。
    (孔推府判匿服嫁娶)
    (永新縣路湛)
嚴 公:狀告為大傷風化事:名例首嚴不義,俗薄莫過姦淫。姪婦尤氏新寡,惡舅尤卿煽
    惑婦心,潛婢運財,私奔母家就食。縱豪吳俊六,先奸後娶,貪財百金。且姪死
    骨肉未寒,姑老無人侍奉。身繫期親,難容坐點。乞判離異,庶不壞倫。上告。
判 之:(吳俊六訴曰)狀訴為原情杜騙事:不幸喪偶,憑媒傳有服闋婦改嫁。身備禮銀
    付伊,親姑接受,明娶過門。刁惡路湛索騙不遂,捏奸告臺。婦未終制,身不知
    情也。聘明婚何為奸娶?乞思杜騙剪奸。上訴。
嚴 公:(孔推府審云)夫靈未撤,為婦者豈敢私奔?母家姑老無依,為舅者焉可惑妹另
    嫁?至如吳俊六以瓜葛親,妾娶有姑有服之寡婦,所謂先奸後娶者,情彰彰矣。
    欲正大倫,合判離異。
    (第三章 盜賊類)
    (董巡城捉盜御寶)
    (弘治五年七月十五夜,有強盜四五十人,攻入甲字庫,殺死守庫官吏二十餘人
    (,劫去金銀寶貝不計其數,次日,方會兵部。)
    (一面差人盤詰各門出城人民,一面奏知朝廷。)
    (十八日聖旨頒下,著兵部將京城官民人等,家挨戶搜,檢有能捕得真贓正犯者
    (,官則超升,民則重賞。)
    (時各官莫不著人四下緝拿,並不見蹤影。)
    (有巡城正兵馬董成者,自思曰)
董巡城:京城大小人家,各各互相搜捕,如此嚴急,那個巨賊敢藏許多金寶在家?其心懷
    疑懼決矣。既不敢藏在家,必思帶出城外方穩。只門禁又嚴,彼焉能得出?此惟
    有假裝棺板藏去,方可免得搜檢。彼賊中豈無有此見識者乎!
嚴 公:(即命手下人吩咐曰)你等去守各門,但有掛孝送靈柩出城者,各要去跟究其埋
    葬所在,一一來報,不得隱瞞。
    (至晚各門來報,都有喪出城。)
    (蓋京畿地廣人稠,故生死之多如此。)
董巡城:(又吩咐曰)今日安葬,再過三日必去祭墳,汝等再去潛窺密聽,看某處孝子悲
    哀,某處不悲哀者,再來報。
董巡城:(至第三日,眾手下依命去訪,歸來報曰)各處孝子去祭墳,都涕泣悲傷。
嚴 公:(內有韓在稟曰)小的往北門郭外去看,那一伙孝子四人皆不悲哀,其祝墓言辭
    多不明白,更僕從六人,皆有戲耍喜悅之意。
董巡城:更過四日是是七朝矣,可懸刀去二十八人,將此孝子並僕從一齊鎖來,不得走脫
    一個。拿來即重賞你。
    (至第七日,手下依命,將此四個孝子六個僕從都拿到。)
董巡城:(先單取一孝子問曰)你葬何人在郭外?
孝 子:葬老父。
孝 子:(董問其父生死年月)某年月生,某年月死。
    (董令收在一邊。)
    (再取第二個問,所答又一樣。)
    (又取第三四個問,所答各不同。)
    (乃親押往郭外,命左右掘開其墓,取上棺木,撞開視之,則盡是御庫中之金銀
    (寶貝也。)
    (董不勝歡喜,左右莫不服其神明,賊亦叩頭受死。)
孝 子:(遂寫文書申於兵部曰)巡城兵馬司董,為捕盜事,奉聖旨:『著兵部將京城官
    民人家,挨戶搜檢。捕拿強劫御庫真贓正犯。欽此,欽遵。』本職日夜緝訪,拿
    得強盜正犯張▉、李輔等賊首十人,搜出所劫御庫金寶真贓,取供明白。緣係強
    盜重情,未敢擅便發落,理合申詳題奏請旨,以候處決。須至申者。
董巡城:(兵部即題本奏)上奉聖旨:『張▉等劫庫重情,梟首示眾。董成捕賦有能,超
    升二級,該部知道』。
    (當日各官惟知嚴捕盜賊,那能勾得。)
    (惟董成以心料賊之情,知其勢必假裝棺柩,方可藏金寶出城外。)
    (因命左右從此體訪,果不出其所料,能拿寶玉而歸之朝廷,其功不小,其明真
    (過人矣。)
董巡城:(在大傳曰)作易者其知盜乎?
    (董公有焉。)
    
    (蔣兵馬捉盜騾賊)
    (蔣審為南京兵馬司。)
    
    
24**時間: 地點:
    (一日早晨,乘轎出參官。)
    (路遇一後生,似承差裝束,乘一匹騾,振策而馳,勢若奉緊急公差之意。)
    (及近蔣兵馬轎前,勒騾從旁而行,卻有遜避之狀。)
    (過步後,復長驅前進。)
蔣 公:(思曰)此人乘騾疾走,若奉公差。然詳彼舉動,又似避我。倘果係走差的人,
    何須如此挨青而過,意者其盜乎?
董巡城:(命手下滕霄曰)去拿那乘騾後生來。
    (滕霄趕去拿到。)
蔣 公:你乘騾何去?
其後生:小的奉巡爺差,有緊急公事。老爺緣何阻我路程,恐有違限期,責及小的。
蔣 公:你奉巡爺差,公文何在?
其後生:正是機密事,親承口囑,故要速去。老爺休要纏阻我。
蔣 公:你在何處盜騾來?怎得詐稱公差,這等膽大。
其後生:(高聲抗言曰)老爺這等說話,願同往巡爺處說個明白,為老爺獻功。
    (蔣公見其人言辭朗烈,全無懼色,似乎拿錯。)
    (然終疑其行路躲閃之情,不覺辯駁挨纏一飯之頃。)
    (後有一人走來,汗流氣急,遠遠望見其騾,即言曰)
蔣 公:那騾是我的,其盜騾賊在那裡?去前行路人可代我拿住,我有謝你。
    (蔣公聞得,心中暗喜,已有察奸之神。)
    (其後生始驚得倉皇無措。)
    (及追者近前,猶未知賊已被捉,只疑賊已逃了。)
    (遂向前去牽騾。)
蔣 公:你騾在何處失,休要冒認,其盜騾者即是此人,已拿在此,可都在衙去審問。
    (遂將二人並騾帶進衙。)
蔣 公:(失騾者曰)小的是方應舉,家住城中後街頭。今早牽騾在門首整鞍訖,將出城
    去取賬,復入家尋銀批停。待稍久,及再出門,騾已被偷,一路跟問,幸得老爺
    拿了此賊,真神閻羅之見,方能如此發奸摘伏。
其後生:(盜騾者曰)小的是萬正富,家近城中東門,恰才路上遇老爺,更過去一望之地
    即小的之家。今被所捉,賊情難隱,望看公子分上,超生積德。
    (蔣公命方應舉具領狀來,領出騾去。)
蔣 公:(再責萬正富曰)你才說願解巡爺處獻功,今解去有功否?
    (正富只磕頭求赦。)
    (蔣公以其初犯,擬杖八十發去,仍為詩勸之改過云。)
    (詩曰:
    (  人生活計幾多般,負販形勞心卻安。)
    (穿壁逾牆乃禍藪,探囊祛篋有危端。)
    (欲徼樑上稱君子,難免庭中對法官。)
    (知命不如安本分,臨危倖免悔將難。)
    
    (汪太府捕剪鐐賊)
    (陝西平涼府有一術士,在府前看相,風鑒極高。)
    (人群聚圍看時,賣緞客畢茂袖中,以帕裹銀十餘兩,亦雜在人叢中看。)
    (被一光棍手托其銀,從袖口出下墜於地。)
    (茂即知之,俯首下檢,其光棍來與爭。)
畢 茂:此銀我袖中墜下的,與你無干。
光 棍:此銀不知何人所墜,我先見,要檢,你安得冒認?今不如與這眾人大家分一半,
    我與你共分一半,有何不可。
    (眾人見光棍說均分與他,都幫助之曰)
畢 茂:此說有理,銀明是檢得的,大家都有分。
    (畢茂那裡肯,相扭入汪澄知府堂上去。)
光 棍:小的名羅欽,在府前看術士相人,不知誰丟銀一包在地,小的先檢得,他妄來與
    我爭。
畢 茂:小的正在看相。袖中銀包墜下,遂自檢取,彼要與我分。看羅欽言談,似江湖光
    棍,或銀被他剪鐐,因致墜下,不然我兩手拱住,銀何以墜?
光 棍:(羅欽曰)剪鐐必割破手袖,看他衣袖破否?況我同家人進貴在此賣錫,頗有錢
    本,現在南街李店住,怎是光棍?
    (汪太府亦會相,見羅欽手骨不是財主。)
    (立命公差往南街,拿其家人並帳目來。)
汪太府:(進貴見曰)小的同羅主人在此賣錫,其帳目在此。倘與人爭帳,係主人事,非
    干我也。
    (汪太府取帳上看,果記有賣錫,帳明白,乃不疑之。)
汪太府:(因問畢茂曰)銀既是你的,你曾記得多少兩數?
畢 茂:此散銀,身上用的,忘記數目了。
問 之:(汪太府又命手下去府前混拿二個看相人來)這二人爭銀還是那個的?
二 人:(同指羅欽身上去曰)此人先見。
問 之:(再指畢茂曰)此人先檢得。
汪太府:羅欽先見,還口說出否?
二 人:正是羅欽說那袖有個身包,畢茂便先檢起來。見是銀,因此兩人相爭。
汪太府:畢茂,你既不知銀數多少,此必他人所失,理合與羅欽均分。
    (遂當堂分開,各得八兩零而去。)
汪太府:(命門子俞基曰)你密跟此兩人去,看他如何說。
俞 基:畢茂回店埋怨老爺,又稱被那光棍騙。羅欽出去,那兩個干證索他分銀,跟在店
    去,不知後來何如。
汪太府:(又命一青年外郎任溫曰)你與俞基各去換假銀伍兩,又兼好銀幾分,故露與羅
    欽見。然後往人鬧處站,必有人來剪鐐,可拿將來,我自賞你。
    (任溫與俞基並行至南街,卻遇羅欽來,任溫故將銀包解開買櫻桃。)
俞 基:(又解開銀曰)我還銀買,請你。
    (二人相爭,還將櫻桃食訖,逕往東嶽廟去看戲。)
    (俞基終是小士,袖中銀不知何時剪去,全然不知。)
    (任溫眼雖看戲,心只顧在銀上,要拿剪鐐賊。)
    (少頃,身旁眾人擠挨其身,背後一人以手托任溫手袖,其銀包從袖口中挨手而
    (出。)
    (任溫知見剪鐐,伸手向後拿曰)
任 溫:有賊在此。
    (其兩旁二人益挨進。)
    (任溫轉身不得,那背後人即走了。)
任 溫:(扯住兩旁二人曰)太府命我在此拿賊,今賊已走,托你二位同我去回復。
二 人:(其)你叫有賊,我正翻身要拿,奈人擠住,拿不得。今賊已走,要我去見太府
    何干?
任 溫:非有他故,只要你做干證,見得非我不拿,只人叢中拿不得也。
    (地方見是外郎、門子,遂來助他,將二人送到太府前。)
俞 基:(稟曰)小人袖又未破,其銀不知何時盜失,全不知得。
任 溫:小的在東嶽廟看戲,一心只照管袖中銀。果有賊從背後伸手來探,其銀包已托出
    袖口。我轉身拿賊,被這兩人從旁挨緊,致拿不得。此必是賊黨也。
    (太府問二人姓名,一曰)
太 府:我是張善。
二 人:(一曰)我是李良。
太 府:你何故賣放此賊?今要你二人代罪。
張 善:看戲相挨者多,誰知他被剪鐐,反歸罪於我,豈不以羊代牛、指鹿為馬乎?望仁
    天詳究,免我等無妄之災。
太 府:看你二人姓張、姓李,名善、名良,便是盜賊假姓名矣。外郎拿你,豈不的當。
    (各打三十,擬徒二年,命手下立押去擺站。)
太 府:(私以帖與驛丞曰)李良、張善二犯到,可多索他拜見。其所得之銀即差人送上
    。此囑。
    (丘驛丞得此貼,及李良、張善解到,即大排刑具驚嚇之曰)
張 善:驛中事體你也曉得,上司來往費用煩多。你若知事,免我拷打。過了幾日,饒你
    討保回去,只等上司來要、來聽點,餘外不與計較。若無意思,今日各要打四十
    見風棒。
    (張善、)
李 良:小的被賊連累,代他受罪,這法度我已曉得。今日解到辛苦,乞饒蟻命。
    
    
25**時間: 地點:
    (明日受罪出來,即托驛書手,將銀四兩獻上,叫三日外即要放他回去。)
    (驛丞即將這銀四兩,親送到府。)
    (汪太府命俞基來認之。)
俞 基:此假銀即我當日在廟中被賊剪去的。
    (汪太府發丘驛丞回。)
    (即以牌去提張善、李良到)
問 之:前日剪鐐任溫銀的賊,可報名來,便免你罪。
張 善:小的若知,早已說出,豈肯以皮肉代他受苦。
汪太府:任溫銀未被剪去,此亦罷。更俞基銀伍兩零被他剪去,衙門人銀豈肯罷休。你報
    這賊來也罷。
李 良:小的又非賊總甲,怎知哪個賊得俞基銀?
汪太府:銀我已搜得了,只要得個賊名。
李 良:既搜得銀,即捕得賊,豈有賊是一人,做銀又另是一人得乎?
汪太府:(以四兩假銀擲下曰)此銀是你二人獻與丘驛丞者,今早獻來,俞基認是他的。
    則你二人是賊已的,更放走剪任溫銀那賊,可都報來。
    (李良、張善見真贓露出,只得從實供出曰)
只 得:小的做剪鐐賊者有二十餘人,共是一伙。昨放走者是林泰,更前日羅欽亦是。這
    回禍端是他身上起,其餘諸人未犯法,小的賦有禁議,至死也不相扳。
    (再拘林泰、羅欽進貴到,追羅欽銀八兩,與畢茂領去訖。)
    (將三賊各擬徒二年,的排此五人為賊總甲。)
    (凡被剪鐐者,都著此五人跟尋。)
    (由是一府肅清,剪鐐者無所容其奸。)
    (皆由汪太府肯用心緝捕,故能搜隱摘伏,黎民蒙恩。)
    (曾謂『為官而可不留心民瘼乎』!)
    (金府尊批告強盜)
    (貴溪縣包明等連僉)
汪太府:狀告為急救民害事:賊風四起,鄉境不寧。暴惡吳檜,罪浮盜跖,惡過桓。自號
    安東金貴劃平王。挾黨餘弁,諢名大張飛、金遼小霸王,陳見八大金剛,及牙瓜
    武壯、楊感等,群雄烏合,劫殺百姓,券擄財物,淫穢婦女,燒燬房室,被害數
    十家,哀徹心髓。男女聞風,驚碎心膽。鄉村未晚閉戶,小兒不敢夜啼。切恐猛
    虎不除,人羊無睡。勁鷹弗滅,鳩雀明憐。乞臺法剿安民。上告。
只 得:(金府尊批)養雞者不畜狸,養獸者不畜豺。今吳檜等群雄烏合,流毒一方,是
    梗路之荊榛,齧民之狼虎者,尚可謂鼠竊狗偷,而漫焉不足畏乎!仰縣速行緝捕
    ,毋使履霜堅冰至,而熒熒不遏,以成炎炎之勢云。
    (鄧侯審強盜)
    (南陵縣安諤)
汪太府:狀告為劫賊慘殺事:家處僻隅,二月十八夜,強盜二十餘人,搽紅抹黑,明火燭
    天,手操鋒鍔,衝開四圍門壁,蜂擁入室。老幼男婦,如鼠見貓。神魂離殼。男
    被殺傷,性命幾死。金銀釵環衣服,捲擄一空。止有舊衣、舊裳,又付祝融一燄
    。觀者流涕,聞者心酸。懇天法剿安民。上告。
只 得:(鄧侯審云)吳檜惡為賊魁,三犯不悛。烏合伙黨,明火劫掠,既卷其財,又傷
    人命。據此兇惡,殆猛獸中之窮奇,蟄蟲中之虺也。贓證俱真,合擬大辟。餘黨
    再獲究。
    (齊侯判竊盜)
    (舒城縣趙同)
汪太府:狀告為剪賊安民事:賊風四起,鄉境不寧。無藉棍徒,蔑視王法,徹夜害人。餈
    中裹藥,毒死守家犬。欺人鼾睡,恣意妾偷。房門封鎖,勝如將軍斬關;欄圈豬
    牛,恰似無常取命。器物服飾,搜卷一空。夢醒驚起,木石斷路。拋磚打石,竟
    不可搪。哀懇緝訪,民始安生。上告。
    (齊縣主准狀。)
    (差捕盜徐玄、蕭範,四下緝拿。)
    (時有仇害池輔者,嗾公差擁入池家搜贓,不由辨說,強將池輔鎖送到官。)
汪太府:(輔因訴曰)狀訴為晝罹黑冤事:奉公守法,秋毫無犯。情因趙同被盜,具狀告
    臺,蒙行緝訪。不知何人潑禍,唆差妾捉。且盜賊重情,真膺難瞞。鄰里貧室,
    懸磬何有。真贓細查、細審,涇渭自別。號天活命。上訴。
只 得:(齊侯審云)趙同被盜,緝訪得池輔。細鞠據訴,詳詢黨里,咸謂清白。況無真
    贓可指,此或狡兔爰爰,雉羅中之意也。釋此無辜,再行訪捉。
    (王侯判打搶)
    (彭澤縣朱玉六)
汪太府:狀告為劫搶事:身外買布回歸,路經松塢,傍晚時分,突遇凶徒三人,手執鋒刃
    ,齊喝一聲,攔路截殺。當頭搶貨,似虎銜羊。貼肉脫衣,如筍剝殼。捆縛手足
    ,遍身痛加捶楚。冤蔽無奈,匍匐叩臺。乞行親剿。上告。
    (王縣尹著地方里保等挨戶嚴查,人人互相覺察。)
    (數日後,有驀見左具等分贓者,密告於縣,即差人搜出真贓,將左具等解到。
    ()
汪太府:(王侯審云)朱玉六以布客孤行僻塢,被盜搶劫,情實可矜。黨里知風,指係左
    具、陸良、余宿合伙肆害。領差捕捉,搜覓真贓。此固天網不漏,亦諸罪貫盈也
    。途有荊棘,理合芟刈,第搶財未至殺人,律當從減。姑各擬徒三年,原贓給還
    失主。
    (尤理刑判竊盜)
    (太平府吳亨)
只 得:狀告為緝盜安民事:于順等素不守分,偷竊為生。三五成群,夜聚曉散。毒流遠
    近,畏惡無何。怪誡成仇,糾黨將民東田杉木盜砍,運歸獲贓,投鄰可證。賊徒
    猖撅,雞犬弗寧。日受害,不獨身家怨,實騰眾口。乞恩緝捕,以安民生。上告
    。
汪太府:(于順去訴曰)狀訴為栽髒黑陷事:萬金土豪吳亨,爭娶血仇,無由報害。自砍
    杉木,黑夜抬贓,私浸門口池內。次早,口稱被盜,飄賴無辜。投鄰搜贓入池,
    直取捏誣。呈縣糞金,賄鄰黑證。切身既無修造,何用偷木。就使盜偷,亦不浸
    贓池內。洞察奸偽,情弊顯然。乞恩詳情超豁,哀哀上訴。
只 得:(尤理刑審云)吳亨與于順爭娶,宿仇累歲。秦越自砍杉木,私浸于順池中,圖
    賴報復。此操心甚勞,為計最拙也。里鄰實指,蓋但知于池有贓,而未知所以然
    之贓耳。順係無辜,亨合反坐。其干證墮亨術中,姑免究。
    (丁侯判強盜)
    (涇縣高賢)
汪太府:狀告為明火劫擄事:初五夜更深,強徒一黨,約有三十餘人,各執鋒械,劈破大
    門,殺傷男婦三命。穿房繞戶,掃擄家財,四鼓方散。當投里鄰核明。乞嚴捕剿
    黨安民。黏單上告。
    (丁侯准狀。)
    (緝訪時,南村有六人在店飲酒,內有姜核乃慣盜也。)
    (公差突入鎖拿。)
    (其五人皆有口販行李,偶爾同店耳。)
    (高賢同在,細搜並無伊家贓物,乃放之去。)
    (惟姜核插有金簪,及包裹內鐲鈿,皆賢家物。)
    (遂拿到官。)
汪太府:(丁侯審云)姜核罪浮盜跖,惡過桓,府縣案蓋疊魚鱗矣。今又統凶三十餘人劫
    掠高賢家,殺傷三命,是以螻蟻等生靈,鴻毛比律法者也。贓既不誣,速就大辟
    。但餘黨未除,禍根不拔。仰捕兵嚴訪,庶不使荊棘蔓延耳。
    (第四章 爭占類)
    (衛縣丞打櫪辨爭)
    (衛雅,號正峰,江西寧州人,以歲貢出身,為福建延平府龍溪縣縣丞。)
    (明察雄斷,人不敢欺。)
    
    
26**時間: 地點:
    (一日坐堂,有民蔣十五、沈啟良者,相爭一櫪,打入衙來。)
衛縣丞:你二人的櫪,各有甚記號?
    (二人俱稱並無記號。)
衛縣丞:有何人證佐?
汪太府:並無。
衛縣丞:此櫪在何處,因甚致爭?
汪太府:(沈啟良曰)因我曬稻在馬路,十五雞食我稻,我罵他。今收起稻,其櫪仍放在
    馬路旁,彼強來爭認。
衛縣丞:(蔣十五曰)我昨日曬柃仔在馬路,收起之際,偶丟落一片在馬路旁。今記得去
    尋,彼冒認來爭。
    (衛縣遠見沈啟良說曬稻,蔣十五說曬柃,心下便已明白。)
衛縣丞:(乃言曰)你二奴才俱欺心,既無記號,又無人可證,雖打死你二人必不肯認,
    事終難辨。不如就將此櫪為干證,討個分曉,若不明報,打破此櫪,以火燒之。
    乃命皂隸選青荊條,將櫪覆打五十,又翻打五十,定要辨是誰的。左右方暗中含
    笑。沈、蔣二人亦不知何以判之。皂隸承命,方覆打五十。衛縣丞即喝住手,曰
    :「此櫪明是蔣十五的,沈啟良何故冒認。」啟良方大言強辯,不肯服罪。衛縣
    丞曰:「此櫪啟良道曬稻的,十五道曬柃的。今打櫪只見柃屑紛紛,不見稻芒些
    子,豈不是十五的櫪,而啟良冒認乎!」於是啟良乃輸情服罪,而人皆羨衛公之
    公明矣。時有好事者為之歌曰:
      赫赫衛公,斷獄如神。吏不敢舞,民莫能欺。沈蔣爭櫪,來訟縣庭。既無記
    號,又無干證。乃窮物主,究其原因。沈稱曬稻,蔣稱曬柃。貯盛既異,了然於
    心。命覆打櫪,柃屑飄零。蔽罪於沈,罪當情真。狀無頭腦,隨事察形。非公英
    哲,孰辨此情。黎民畏服,萬口同稱。 
    
      秦巡捕明辨攘雞
    
      汀州府上杭縣西街▉總,有民盧用中者,家養一雞母,近一年半矣。忽一日
    出路失了,遍尋不見。過了兩個月,用中在路中見之,認得是己的雞,即欲趕回
    去。同街馬志興來爭曰:「此雞母是我的,你何故冒認?」盧用中曰:「雞明是
    我的,於兩月前失了,必是你家攘去。今見在此,安得不復還我?」馬志興曰:
    「前月人攘你雞,必然烹了,豈留到今?我雞已蓄養一年,其非你的明矣。」二
    人相爭不已。鄰舍有勸解者曰:「你二人相去只隔十家,可放雞在中間,你二家
    令婦人呼之,看雞從那個所呼,即是他的。」及盧家呼雞,趨盧家;馬家呼雞,
    又趨馬家。鄰舍人辨不得。二人遂打起來,打在秦巡捕衙去,各具說原因。秦巡
    捕曰:「你十家可都開門放雞於路中,你二家不得呼;如呼者,即係是盜。看晚
    間雞在那家去宿,即再來報。」令快手薛立押去,禁兩家不得呼,亦不得故令人
    撞逐。至晚,入盧用中家,即與雞群同去宿。薛立乃帶盧、馬二人來回報:見雞
    已入盧家去宿矣。秦巡捕判曰:
    此雞明係盧用中的,前所以兩旁呼皆趨應者,蓋盧家蓄養一年半,其舊主母聲,
    雞認得,故從其呼。至馬家呼亦從者,彼亦蓄有二月餘矣,其新主母聲尚在近日
    ,安得不從其呼。故呼之應否,不足以辨之。但盧家已養年半,雞由大門出久入
    熟,不用呼之亦知歸。馬家竊人之雞淹禁在家,不與出入,一旦驟然逃出,雞必
    從熟門而入矣。馬志興安得辭攘雞之責也。罪以竊盜論。
    (金州同剖斷爭傘)
    (廣東泗城州,有民羅進賢者,二月十二日,時天下大雨,獨擎一傘,將去探友
    (。)
    (至後巷亭,有一後生求幫傘。)
羅進賢:(斥之曰)如此大雨,你不自備雨具,我一傘焉能遮得兩人?
    (其後生乃城內光棍丘一所,花言巧計,最會騙人。)
    (因被羅生所辱,乃詭詞曰)
其後生:我亦有傘,適間友人借去,令我在此少待。只我欲歸得急,故求相庇,兄何少容
    人之量。
    (羅生見說亦與他相幫。)
    (行到南街分路,奪傘在手曰)
丘一所:你可從那去。
羅進賢:傘把還我。
丘一所:(笑曰)明日還,請了。
羅進賢:(趕上罵曰)這光棍你幫我傘,要拿在那裡去!
丘一所:(亦罵曰)這光棍,我當初還不與你幫,今要冒認我傘,是何理也?
    (羅進賢忍氣不住,扭打在金州同衙去。)
金州同:你二人傘有記號否?
丘一所:傘小物,那有記號?
金州同:曾有干證否?
丘一所:(羅時賢曰)彼在後巷亭幫我傘,未有干證。
丘一所:彼幫我傘時有二人見,只不曉其人名。
金州同:(金又審曰)傘值銀幾何?
羅進賢:新傘,乃值伍分。
金州同:(怒曰)五分銀物,亦來打攪衙門。一州雖設,十州同亦理,不得許多事矣。
    (命左右將傘扯開,每人分一半去,將二人趕出。)
金州同:(密囑門子曰)你去看二人,說甚話,依實來報。
門 子:一人罵老爺糊心不明,一人說『你沒天理,爭我傘,今日也會吃惱』。
二 人:(遂命皂隸拿)誰罵我者?
門 子:(指羅進賢曰)是此人罵。
金 公:罵本管官長,該得何罪?發打二十。
羅進賢:小人並無罵,真是枉曲。
丘一所:(質曰)明是他罵,這裡就反覆,則他白占我傘是的矣。
金 公:不說起爭傘,幾誤打此人。分明是丘一所白占他傘,我判不明,傘又扯破,故彼
    忿怒,罵我也。
丘一所:他貪心無厭,見傘未判與他,故輕易罵官。那裡傘是他的?
金 公:你這光棍何敢欺心。尚且堅執他罵官,以陷人於罪。是我故扯破此傘,以灼你二
    人之情偽,不然那有工夫去拘干證,以審此小事乎!
    (將丘一所打十板,仍追銀一錢,以償羅進賢。)
    (適前二人在後巷亭見丘一所傍傘者,其一乃糧戶孫符。)
    (見金公審出此情,不覺撫掌言曰)
金 公:此真是生城隍也,不須干證矣。
    (金公拘問所言何事。)
    (孫符乃敘丘一所傍傘之因,羅進賢斥彼之言,後來相爭,孫符曰)
羅進賢:今老爺斷得明白,故小人不覺歎服。
    (金公益知所斷不枉。)
金 公:(金公判曰)羅進賢擁蓋獨行,不容他人之傍。丘一所遇雨求庇,反忿斥己之言
    ,因傘起爭,遂告臺而求斷。無證可據,故破傘以試情。羅恨一物不完,罵官喋
    喋;丘喜半邊分去,得志揚揚。故知傘屬進賢可決。爭在一所,借人庇廕,何忍
    攘臂而奪之,岐路兢爭,謂可昧心而得也。笞打一十,以示懲。銀追一錢,而作
    償。
    (當日羅進賢領銀一錢去,不以買傘,送在東嶽廟去買香燒,祈保金爺祿位高升
    (。)
    (不數月,果升金畢府同知,若果應所祝者。)
    
    (滕同知斷庶子金)
    (北京順天府香河縣,有一鄉官知府倪守謙,家富巨萬。)
    (嫡妻生長男善繼,臨老又納寵梅先春,生次男善述。)
    (其善繼慳吝愛財,貪心無厭,不喜父生幼子,分彼家業,嘗有意害其弟。)
    (守謙逆知其意,及染病,召善繼囑之曰)
守 謙:汝是嫡子,又年長能理家事。今契書賬目家資產業,我已立定分關,盡付與汝。
    先春所生善述,未知他成人否,倘若長大,汝可代他娶婦,分一所房屋,數十畝
    田與之,令勿饑寒足矣。先春若願嫁,可嫁之,若肯守制,亦從其意,汝勿苦虐
    之。
    (善繼見父將家私盡付與他,關書開寫明白,不與弟均分,心中歡喜,乃無害弟
    (之意。)
善 繼:(先春抱幼子泣曰)老員外年滿八旬,小婢年方二十有二,此呱兒僅週歲。今員
    外將家私盡付與大郎官,我兒若長,後日何以資身?
守 謙:我正為爾年青,未知肯守節否,故不以言語囑咐汝,恐汝改嫁,則誤我幼兒事。
善 繼:(先春誓曰)所不守節終身者,粉身碎骨,不得善終。
守 謙:既然如此,我已準備在此矣。我有一軸記顏,交付與汝,萬宜珍重藏之。後日大
    兒善繼倘無家資分與善述,可待廉明官司,將此畫軸去告之,不必作狀,自能使
    幼兒成大富矣。
    (越月,守謙病故。)
    (不覺歲月如流,善述年登十八,求分家財。)
    (善繼霸住,全然不與)
善 繼:我父年上八旬,豈能生子?汝非我父親血脈,故分關開寫明白,不分家資與汝,
    安得與我爭也?
    (先春聞說,不勝忿怒。)
    (又記夫主在日,曾有遺囑。)
    (聞得本府同知滕志道,既極清廉,極是明白。)
善 繼:(遂將夫遺記顏一軸,赴府上告曰)妾幼嫁與故知府倪守謙為婢,生男善述,出
    週歲而夫故。遺囑謂嫡子善繼不以家財均分,只將此一軸記顏,在廉明官司處告
    ,自能使我兒大富。今聞明府清廉,故來投告,伏乞作主。
    (滕同知將畫軸展開,看其中只畫一倪知府像,端坐椅上,以一手指地,不曉其
    (故。)
    (退堂,又將此畫軸掛於書齋,詳細想之曰)
知 府:指天,謂我看天面;指心,謂我察自心;指地,豈欲我看地下人之分上乎?此必
    非也。何以代他分得家財,使他兒大富乎?
知 府:(再三看之)莫非即此畫軸中藏有甚留記乎?
知 府:(乃扯開視之,其軸內果藏有一紙書曰)老夫生嫡子善繼,貪財忍心,又妾梅氏
    生幼子善述,今僅二歲。誠恐善繼不肯均分家財,有害其弟之心,故為分關,將
    家業並新房屋二所,盡與善繼。惟留右邊舊小屋與善述。其屋中棟左間,埋銀五
    千兩,作五埕。右間埋銀五千兩、金一千兩,作六埕,都與善述,准作田園。後
    有廉明官看此畫,猜出此畫,命善述奉銀一百兩酬謝。
    (滕同看出此情在心,見其金銀數多,遂心生一計。)
知 府:(次日,呼梅氏來曰)汝告分家業,必須到你家親勘之。
    (遂發牌到善繼門首下轎,故作與倪知府推讓之狀,然後登堂。)
    (又相與推讓,扯椅而坐。)
知 府:(乃拱揖而言曰)令如夫人告分產業,此事如何?
又 自:原來長公子貪財,恐有害弟之心,故以家私與之。然則次公子何以處?
又 自:(少頃)右邊一所舊小屋,與次公子,其產業如何?
又 自:此銀亦與次公子。
知 府:(又故辭遜曰)我何以當此,亦不當受許多。既如此,我當領之。即給批照與次
    公子收執。
又 自:(乃起立曰)便去勘右邊小屋。
知 府:(佯作驚怪之狀曰)分明倪老先生對我言談,緣何不見,豈是鬼耶?
    (善繼、善述及左右環看者,莫不驚訝,皆以滕同知真見倪知府也。)
    (由是同往右邊去勘屋。)
    (滕公坐於中棟,召善繼曰)
滕 公:汝父果有英靈,適間顯現,將你家事盡說與我知矣。叫你將此小屋分與弟,你心
    下如何?
善 繼:憑老爺公斷。
滕 公:此屋中所有之物,盡與你弟。其外田園,照舊與你。
善 繼:此屋只貯些少物件,情願都與弟去。
滕 公:適間倪老先生對我言,此屋左間埋銀五千兩,作五埕,掘來與善述。
善 繼:(不信曰)縱有萬兩,亦是我父與弟的,我決不思分。
滕 公:亦不容汝分。
    (命二差人同善繼、善述、梅先春三人,去掘開,果得銀五埕。)
    (將一埕秤過,果一千兩。)
    (善繼益信是父英靈所告,不然何以知之。)
滕 公:右邊亦有五千兩,與善述。更黃金一千兩,適間倪老先生命謝我者,可去取來。
    (善述、先春子母二人聞說,不勝歡喜,向前叩頭曰)
善 繼:若果更有銀五千兩,金一千兩,願以金奉謝。
滕 公:我豈知之!見是你父英靈所告,諒不虛也。
    (既而向右間掘之,金銀之數一如所言。)
    (時在見者,莫不驚異。)
    (滕公乃給一紙,批照與善述子母收執置業。)
    (自取謝金一千兩而去。)
    (只因看出畫中以手指地之情,遂使善述得銀,滕公得謝。)
    (雖設計騙金,是貪心所使,然驟施此計,亦瞞得人過,所以為判斷之巧。)
    (若善繼知霸家業,而不知父留與弟之銀,亦足相當。)
    (倪守謙恐以銀言於先春,慮其改嫁盜去,而不知滕公已騙其千金。)
    (乃知財帛有命,而善繼之強佔、守謙之深謀,皆無益也。)
    
    (武署印判瞞柴刀)
    (臨江府新金縣,鄉民鄒敬,砍柴為生。)
    
    
27**時間: 地點:
    (一日往山採樵,即挑入城內去賣,其刀插於柴內,忘記拔起,帶柴賣與生員盧
    (日乾去,得銀二分歸家。)
    (及午後復去砍柴,方記得刀在柴內,忙往盧家去取。)
    (日乾小器,瞞不肯還。)
    (鄒敬在家取索甚急,發言穢罵。)
滕 公:(日乾寫貼,命家人送於縣曰)午前買鄒敬柴一擔,已還價銀二分訖。不意彼在
    何處失卻柴刀,強在門生家逼取,溫言諭歸,反觸穢罵,惡不忍聞。乞電察強誣
    ,法懲刁頑,儒門有主。叩白不宣。
    (時教諭武大寧署縣印,納其分上,即將鄒敬責五板發去。)
    (敬被責不甘,復往日乾門首大罵不止。)
滕 公:(日乾乃衣巾親見武公曰)鄒敬刁頑,蒙老師責治,彼反撒潑,又在街上大罵,
    乞加嚴治,方可儆刁。
武 公:(心思)彼村民敢肆罵秀才,必此刀真插在柴內,被他隱瞞,又被刑責,故憤不
    甘心。
    (乃命快手李節,密囑之云云。)
    (然後起延盧日乾坐。)
    (又將鄒敬鎖住等候。)
    (李節依所吃囑咐,到盧日乾家云)
李 節:盧娘子,那村夫罵你相公,送在衙來,先番被責五板,今番又被責十板。你相公
    叫我來接,於今把柴刀還他也。
武 公:(盧娘子曰)我官人緣何不自回?
李 節:你相公來見,我老爺定要退堂待茶,那裡便回得?
    (盧娘子信以為真,將柴刀出來還之。)
李 節:(將刀拿回衙呈上曰)刀在此。
武 公:(鄒敬曰)此正是我刀。
    (日乾便失色。)
武 公:(故喝鄒敬曰)這奴才好打!你取刀只要善言相求,他未去看,焉知刀在柴中?
    你便敢出言罵。且問你,罵斯文該甚罪?我輕放你,只打五板。秀才前貼中已說
    ,肯把刀還你,你去又罵。今刀則與你去,還該打二十板。
    (鄒敬磕頭求赦。)
武 公:你在盧秀才前磕頭請罪,便赦你。
    (鄒敬吃驚,即在日乾前一連磕頭,起身走出。)
武 公:(乃責日乾曰)人賣柴生理,至為勤苦。你忍瞞其柴刀,仁心安在!我若偏護斯
    文,不究明白,又打此人,是我亦虧小民也。我在眾人前說,你自肯把刀還他,
    令鄒敬叩謝,亦惜你『廉恥』兩字耳。今後宜速改行自新,不然真名教罪人也。
    (說得日乾滿面羞慚,無言可答而退。)
    (按:遣人到盧家賺出柴刀,是其智識。)
    (人前迴護掩其過愆,是其忠厚。)
    (背地叮囑責其改過,是其教化,一舉而三善備焉。)
    (凡為官待士夫家,宜識此意。)
    
    (孫縣尹判土地盆)
    (湖廣黃州府黃梅縣民康思泰,買一紙印土地神,奉事虔謹。)
    (凡時物必薦,家宰雞豬鵝鴨必以祭賽,然後乃食。)
    
    
28**時間: 地點:
    (一日,往山採樵,檢得一瓦盆回,將來養豬。)
    (其豬日益長盛,又無瘟瘴。)
    (雖他家將瘟的豬,買來此盆養過,即便無事。)
    (三年之後家致殷富。)
    (鄰人管志高,家中豬常被瘴。)
    (不瘴者又難大。)
    (因此來問康思泰借此瓦盆。)
思 泰:我家十數頭豬,全賴此盆養,怎麼與你?
志 高:我以一長石槽與你換,相傍你福耳。
    (思泰又不肯。)
    (志高遂強去取之。)
    (思泰來爭,不覺打破為兩片,遂打在孫傑知縣堂上去。)
思 泰:小的瓦盆養豬,易長又不染瘴。志高妒嫉,將來打破,被這欺凌,投爺作主。
志 高:(管志高曰)瓦盆是小的家中物,被思泰盜去養豬。今日驀見去取,彼來爭奪,
    因致打破。乞追價還,治賊正罪。
孫知縣:你兩人爭此盆,有何記號,有何證據?
思 泰:此盆我去砍柴,在山中檢回的,無記號,無人可證。
    (誰想此盆下鍥有「留記」兩字,當打破時,被志高看見。)
志 高:(出言曰)小的瓦盆下鍥有『留記』兩字,是命南山窯戶陶大所燒,其人可證。
    (又將瓦盆兩片遞上,看果有「留記」兩字。)
孫知縣:此是志高的物,故有證據、有記號。思泰係盜去是的矣。
    (即發打三十,判定賠銀三錢。)
    (思泰被打及賠銀也罷,只惜打破一盆。)
思 泰:(回家燒香祝土地曰)我自檢得瓦盆之後,養豬易長,凡宰豬必供養你神明。今
    瓦盆被人打破,我又被責,又著賠銀,你也全不保佑我乎。
    (其夜思泰就寢,夢一土地來曰)
思 泰:思泰,我為你奉我虔心,故將我畫像中養豬的盆置在山中賜汝,因此養豬易長。
    你不看我畫像中今無豬盆乎!你得此盆致富,今當還我。其被責是你自命運,所
    賠銀亦小可事。你若恨志高時節,他豬槽下有銀三十兩,可去取之,以償你所賠
    之銀,休要怨我不保佑你也。
    (思泰次早起看紙印土地像中,豬果無盆,心中大信靈驗。)
思 泰:(往縣告曰)老爺審小的盜盆,小的不是賊,未曾盜他盆。那志高盜我所積賣豬
    銀三十兩,乃是真賊,乞容小的去搜之。
    (孫知縣復拘管志高來問。)
志 高:小的村農之家,若有三十兩銀,憑思泰去搜之。
    (孫尹命二公差押思泰去搜,四下無有。)
    (後於豬槽下掘開,取出一小甕銀,將來呈堂。)
    (孫知縣親秤過,果是三十兩。)
    (但其銀亂黑,不知是幾十年前的。)
問 之:(因)此銀是你何時積的?
思 泰:是我三年內前後賣豬的。
孫 尹:此尾一色老銀,豈是近年陸續積的!必你何處偷來,恐人搜出,故寄埋鄰家豬槽
    下耳,又冒稱志高盜你的。
    (將此銀追入庫中,又發打思泰二十。)
思 泰:(叫曰)土地公,何故害我!
孫 尹:打你盜銀,何故叫土地害你?
思 泰:我昨夜夢見土地公教我,志高豬槽下有銀三十兩,該是我的,可去取之。,以賠
    我瓦盆。我不合告志高為盜,今銀追入庫,又將加杖,豈不害死我也?
    (孫尹未信。)
    (少頃間,土地顯靈,降遣思泰起立,大言曰)
思 泰:賢知縣好沒分曉,我老人為思泰奉我勤謹,故以我豬盆賜他。志高害人利己,不
    敬天地,故將其豬盆覆了。今志高搶破思泰的盆,我故指示他取銀三十兩以賠之
    。何以該收入庫,又欲再打思泰乎?你不明白,可將康、管二家紙印土地像來觀
    之便見。
    (孫尹即差人去康、管二家扯土地像來看,康思泰的果無豬盆,管志高豬盆果覆
    (。)
    (心中驚異。)
    
    
29**時間: 地點:
    (其時康思泰方醒,不知向所言何事。)
    (孫尹再將二印像詳看,真是同印板的,只是一無盆,一則覆盆。)
    (愈看愈疑,毛髮悚然驚動,遂發狂顛悖,不能理事,棄官而去。)
    (按:此事甚奇,惜孫令不能斷之,自取驚狂之病,亦其宜也。)
    (賞觀古人之事神也,惟有陰陽之氣、山川之靈耳。)
    (後世則事以徼福。)
    (夫佛之說,明者皆不之信,獨今所謂社神土主者,則實山川之英,此果有之。
    ()
    (人當信以奉承,而他佛雖遠之可也。)
    
    (李府尹判給拾銀)
    (漳州有一貧兒名林振,頗曉文字,家貧落莫,東攢西穿,日食不給。)
    (到十二月年邊,家口買辦酒肉,快樂過年。)
    (林振牀頭無金,甕中無米。)
    (要買些酒,並無分文。)
思 泰:(鬱然歎曰)貧窮都似我,要身做甚麼。
    (愁悶奄奄,急生一計。)
思 泰:(直走城西東嶽廟,許個願曰)弟子林振,家貧無資,年終歲暮,一身難全。願
    岳帝降靈,使振拾些銀兩,暫得過年,願備牲酒拜謝。
    (時十二月念八也。)
    (忽出廟門走上數步,遠遠望見一銀包落在途中。)
    (連忙拾回,閉門發視,乃白金十錠也。)
思 泰:(即大喜曰)此東嶽神靈佑我也。
    (遂內取銀一錠,鑿開買酒米及豬頭一個,雞鴨二隻。)
    (天近晚,攜酒捧牲,逕赴東嶽解願。)
    (仍將路上所拾銀兩,俱排在案前,供養岳帝。)
    (焚香拜畢,慌慌忙忙收拾牲酒,不覺銀在案上,都忘懷了。)
    (及至家中,方記得銀未及收起,著了一驚,魂不附體。)
    (連忙走去東嶽跟尋,則此銀已無蹤矣。)
思 泰:(林振心中煩惱,短歎長吁,大喝一聲曰)神明總無憑,枉使我空喜此一遭也。
    (心不肯休,要去府中陳告。)
    (時知府姓李名載陽,居官清廉,合郡感戴。)
    (民間冤枉情由及蹺蹊隱密,皆審得出。)
    (林振因此直向府中具詞欲告,適府主李爺已封印矣。)
    (振不得已,只得回家,將前日買些酒米並豬頭、雞鴨,醉飽一場。)
只 得:(且曰)得寬懷且寬懷,得暢飲且暢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病明日醫。
    (然口中雖是勉強,而心裡多少愁悶。)
    (至新正初三日,太府開印。)
    (時並無人告狀,只見林振具一口詞陳告曰)
太 府:具口詞人林振,因家貧無聊,日食難度。去冬年暮,錢米一空,逕赴本府東嶽廟
    許願庇佑。幸陰間有靈,暗處推遷,遂拾得銀十兩,將銀並牲酒排列解願。一時
    慌忙,銀不及收,不知被何方人氏拾去,有此苦情,告乞追究。
    (知府看訖,叫上問曰)
知 府:你銀是拾得的?
太 府:果是拾得。
知 府:你拾從何來,今失從何去,並無蹤影,教我如何追究?
    (林振無詞答應,只叩頭不已。)
知 府:你且暫歸,待有動靜,即弔你審。若無下落,不許攪擾。
    (林振唱諾而去。)
知 府:(尋思)新正開印,未接別詞,只收這一紙,要代他開斷,又是捕風捉影,無些
    著落。
太 府:(即吩咐手下曰)看轎,我要東嶽廟行香。
    (手下即隨太爺望東嶽而去。)
    (既至,知府下轎,特前參拜且祝岳帝曰)
知 府:信官李載陽,虔誠鞠躬,特來懇謁。林振窮鬼,失銀廟中,事屬暖昧,不知何人
    。將謂尊神無知,胡林振無銀而得銀;抑謂尊神有憑,胡林振得金而亡金,有脫
    有得,無影無蹤。明神顯赫,願賜早教。
    (祝畢,歸府中。)
    (過半個月,並無動靜。)
    (後一夕睡至半夜,忽夢見一人身穿大黃袍,首頂沖天冠,逕來府堂。)
    (知府俯伏迎接,敘禮畢。)
知 府:(請曰)有何見教?
其 人:亦無別話,只昨見一後生手裡執個長笛,問我仲尼何姓?
    (語畢辭別而去。)
    (知府醒來,心中覺有異氣,因沉思其詞。)
    (至明日晚堂,命書吏取出林振一起詞來,看到何方人氏處,忽燈花墮落,燒一
    (個孔。)
知 府:(遂感觸曰)燒者廉也。且夢中有個長笛,此應『蕭』字的矣。又說仲尼何姓。
    夫仲尼姓孔,而燈花又燒個孔,此應『孔』字也。莫是拾得林振銀者,乃姓蕭名
    孔者乎?
知 府:(即叫皂隸王德近前,低聲吩咐曰)你可出城中密密查訪,看有個蕭孔,即拿來
    見我。
    (王德領命,遍城密訪,並無此人。)
    (過了三日,直至東嶽廟查訪,有姓名與此相同,王德遂把他拿住。)
其 人:(那人曰)拿我何事,對我說一說。
知 府:(王德曰)不消說,只見太爺便分明。
    (一路拿來直至府堂。)
    (知府正坐,即將那人跪倒。)
知 府:蕭孔是你麼?
其 人:正是小人。
知 府:你去年十二月念八晚,在東嶽廟香案上拾得銀子,是你麼?
    (那蕭孔真情觸破,只得招認。)
知 府:既是你拾得,亦是天財賜你。今你用去幾多了?
其 人:(蕭孔曰)小人只用去一兩,餘銀尚在。
知 府:既是尚在,我差王德同你去取來。
    (王德即跟蕭孔直向家中取出原銀,復來到府,將銀呈上。)
    (知府看訖,默默暗想曰)
知 府:陰光有靈,指教無差。
    (即命王德去弔林振赴審。)
    (林振聽見弔審,歡歡喜喜,逕到府堂跪住。)
知 府:你還想前銀否?
其 人:(林振叩頭曰)小人正想,只無奈何。
知 府:你銀倒有下落,但你是拾得別人的,他又拾得你的。我今為你並分何如?
其 人:(兩人皆回答曰)都情願。
    (於是,知府當堂將那餘銀每人各分一半回家。)
    (乃知半月前所夢者,是岳帝降靈也。)
    (知府一時想起,亦覺好笑。)
    (故律一首云:
    (  貧兒多薄命,十金守不來。)
    (愁思無別計,惆悵訴郡臺。)
    (捉影與捕風,教我何分裁。)
    (鬱鬱半月餘,胸懷剖不開。)
    (燈花偶落處,指點巧安排。)
    (恭謝冥神教,慇懃拜玉階。)
    (其後一府傳頌,俱稱李公,以為神人云。)
    
    (韓推府判家業歸男)
    (貴州有一長者,姓翁名健。)
    (家資甚富,輕財好施,鄰里宗族,加恩撫恤。)
    (出見鬥毆,輒為勸諭。)
    (或遇爭論,率為和息。)
    (人皆愛慕之。)
    (年七十八,未有男子,僅有一女,名瑞娘,已嫁其夫楊廣。)
    (廣侈智,性甚貪財。)
    (見岳翁無子,心利其資。)
其 人:(每酒席中對人語曰)從來有男歸男,無男歸女。我岳父老矣,定是無子,何不
    把那家私付我掌管耶?
    (其後翁健聞知,心懷不平。)
    (然自念實無男嗣,只有一女,又別無親人,只得忍耐。)
    (然鄉里中見其為人忠厚,而反無子息,嘗代為歎息曰)
只 得:翁老若無嗣,在公真不慈。
    (過了二年,翁健且八十矣。)
    (偶妾林氏生得一男,名曰翁龍。)
    (宗族鄉鄰都來慶賀,獨楊慶不之悅也。)
    (雖強顏笑語,然內懷慍悶。)
楊 慶:(翁健自思)父老子幼,且我西山景暮知有幾時在這世上。萬一早晚而死,則此
    子終為所魚肉矣。
只 得:(因生一計曰)算來女婿總是外人,今彼實為追財,吾且日暮矣。將欲取之,必
    固與之,此兩全之計也。
    (過了三月,翁健疾篤,自知不起。)
    (因呼楊慶至牀前,泣與之語曰)
楊 慶:吾只一男一女,男是吾子,女亦是吾子。但吾欲看男面,濟不得事,不如看女更
    為長久之策。吾將這家業盡付與汝。
楊 慶:(當即出其遺囑,交與楊,且為之讀曰)八十老翁生一子,不是吾子。家產田園
    盡付與女婿,外人不得爭執。
    (楊慶聽讀訖,喜不自勝,就將遺囑藏在匣中,自去管業。)
    (不多日而翁健死矣。)
    (楊慶得了這多家業,將及二十餘年。)
    (那翁龍已成人,諳世事了。)
    (因自思曰:「我父基業女婿尚管得,我是個親男,有何管不得」!因托親戚說
    (與姊夫,要取原業。)
楊 慶:(大怒曰)那家業是岳翁盡行付我的,且岳翁說那廝不是他子,安得與我爭?
    (事久不決,因告之官。)
    (經數次衙門,上下官司,俱照依囑咐斷還楊慶。)
    (翁龍心終不休。)
    (時有推官姓韓名世德,公廉無私。)
推 官:(郡中嘗謠曰)推府清,清如寒潭水中清;推府明,明如中秋月裡明。
    (故人稱他做「清明老子」。)
    (時百姓或兩院告詞,俱願乞批韓推府。)
    (因此翁龍抱一張詞狀,逕去察院投告,亦乞批韓推官。)
其 狀:龍父翁健,八十生子。痛念年老子幼,懼生後患,姑將家業皆權付婿楊慶暫管。
    今龍成長,業尚不還。切思以子承父,古今通例。有男歸女,事典何載?身為親
    男,反致立錐無地。慶屬半子,何得連頃萬田?告乞公斷,庶免不均。
    (推官看狀,過了二日,即令拘楊慶來審。)
推 官:你緣何久占翁龍家業,現今不還?
楊 慶:這家業都小人外父付小人的,不干翁龍了。
推 官:翁龍是親兒子,既與他無干,你只是半子,有何相干?
楊 慶:小人外父明說,他不得爭執,現有遺囑在證。
    (遂致上囑咐。)
    (推官看訖,笑曰)
推 官:你想得差了,你不曉得讀。分明是說『八十老翁生一子,家業田園盡付與』這兩
    句是說付與他親兒子也。
楊 慶:這兩句雖說得去,然小人外父說翁龍不是他子,那囑咐內已明白說破了。
推 官:他這句是瞞你。蓋『不』者『莫』也,說翁龍莫是吾子麼?
楊 慶:小人外父把家業付小人,又明說別的都是外人,不得爭執。看這句語,除了小的
    都是外人了。
推 官:只消自家看,你兒子看,你把他當外人否?這『外人』兩字,分明連上『女婿』
    讀來。蓋他說你女婿乃是外人,不得與他親兒爭執也。此你外父藏有個真意思在
    內,你又看不透耶?
    (楊慶見推官解得有理,無詞以應,即將原付文契,一一交還翁龍管業,允服供
    (招。)
推 官:(推官審云)據翁健八十生子,曠古一奇。呱黃之口三月,皓龐之人九天。敬留
    惜乎家貲,恐有後而無後。誠長養乎,箕裘終無業而有業。細玩遺囑,應知有意
    。嗚咽叮嚀,雖然面付半子;模稜兩端,竟是意在親男。翁龍既彼之子,便當纘
    承先業。楊慶人且有後,惡得久假不歸?翁家舊業合當完壁。
    (判畢各人畫招,遂申詳察院。)
    (於是貴州一郡,咸說翁健囑咐真有心機,而除非韓四爺高見,亦不能解意如此
    (之神也。)
    
    (孟主簿明斷爭鵝)
    (南昌府進賢縣,有秀才周仲進者,家頗殷足。)
    (恃勢欺人,素行無恥,慣使低銀買人貨物。)
    
    
30**時間: 地點:
    (一日東鄉一販子名王二者,挑鵝來賣。)
    (他叫家僮問彼買鵝,販子曰)
楊 慶:這鵝多少銀一個?
販 子:(王二說)這鵝有九斤重,要銀一錢六分。
    (周秀才只還他一錢,王二說)
秀 才:不肯,實要你一錢四分。
    (那秀才家亦養得有鵝,心欲把己小鵝與販子的大鵝。)
    (叫家僮將鵝拿進家去,只還他一錢,銀色又低。)
    (那販子不肯賣。)
    (仲進即叫家僮換一小鵝還他,又罵之曰)
販 子:狗奴才!賣得這貴,我不問你買,把鵝還你。快去,快去!
    (那販子見把小鵝換他大鵝,口喃喃,只問他取自己的鵝。)
販 子:(仲進罵曰)這奴才,你鵝不肯賣,我把還你,又來賴我取大鵝。
    (即叫家僮將販子亂打一頓。)
    (販子被打,臭罵一場,要與他死。)
    (仲進即叫家僮把販子鎖住,自己去見孟主簿。)
    (說有一販子賣鵝,我問他買,他賣得殺我,把鵝還他,又賴我取大鵝,又罵學
    (生。)
    (望父母看斯文分上,還要懲治他。)
    (主簿聽說,即叫二公差拿販子來。)
販 子:(販子哭訴曰)我的鵝九斤,周秀才問我買,我說鵝值銀一錢六分,他只還我一
    錢,又把低銀子與我。我不肯賣,遂將他家一小鵝還我。我問他取自己的鵝,他
    即叫家人把我亂打,鵝又不還,望老爺作主。
秀 才:(仲進說)你鵝九斤,有何憑據?
    (兩人爭執起來。)
秀 才:(主簿判不得,心生一計,問秀才云)你家亦畜得有鵝否?
秀 才:有。
    (孟公即叫公差往秀才家去,把他鵝都拿來。)
販 子:(問販子)那一個是你的?
    (販子認得自己的,即說)
販 子:這個是我的,九斤重。
    (孟公即叫快手秤,果九斤。)
販 子:(仲進說)他的鵝有九斤重,縱不然我家鵝沒有九斤重的?這販子極是刁,他又
    欺騙我的鵝。老大人還要責他。
    (孟主簿自忖起來。)
販 子:(又問秀才云)你鵝把甚麼喂他?
秀 才:我是飯喂。
販 子:(又問販子)你的鵝把甚麼喂他?
販 子:我的吃草。
    (主簿即叫快手將這九斤鵝放在一邊,又把秀才的鵝放在一邊。)
    (霎時間,鵝皆撒屎。)
    (孟主簿起看之販子鵝吃草,撒屎青;秀才的鵝吃飯,撤屎白。)
販 子:(孟公曰)秀才,這分明是販子的。你是個好人,要發科登第,反騙他鵝。
    (即將那九斤的鵝把還販子。)
    (那販子歡天喜地而去。)
    (孟公在堂上遂吟一律以嘲仲進云:
    (  埋頭書史作階梯,何事風生換一。)
    (哇食難能陳仲子,抄經須學晉羲之。)
    (發奸摘伏吾何敢,以小易大汝誰欺。)
    (糞屎判來真假見,勸君改行莫遲遲。)
    (那秀才見詩,滿面羞慚而去。)
    (觀此,可見孟公判斷之明,錄之以為污行貪得之戒。)
    
    (駱侯判告謀家)
    (石埭縣陳綬)
秀 才:狀告為吞家絕食事:幼年失怙,母憐苦守。梟惡兄綺睥睨局謀,餌設合伙共餐,
    兩版成牆,滴酒誓天。被朦允聽,百凡付管,始往閩地傭書。謾望踐盟,豈期貪
    謀畢露。一家艱苦置產,伊獨霸為己業。虎居羊穴,陷母氣死。慟慘昊天,乞憐
    親劈開單。上告。
販 子:(陳綺訴曰)狀訴為號天究占事;叔死嬸寡,遺弟年雛,並無家業可恃。彼念至
    親,撫養八載。豈今頃生禍心,又爭家財。不思伊父生前徹貧,死後豈有遺產?
    養虎貽患,冤情可矜。乞臺詳情杜害。上訴。
秀 才:(駱侯審云)陳綬、陳綺,蓋從弟兄也。綺以綬父早死,母氏孀居,合爨八年,
    似亦足嘉者。今又措訟爭產,非『靡不有初,而鮮克有終』乎!雖然陳綬倘無遺
    業,陳綺必不共餐,一家是非,諒合族尊長胸中自有涇渭者。速公處回報。
    (孔侯審寡婦告爭產)
    (儀真縣蔣氏)
販 子:狀告為抄家滅寡事:夫死半年,骸骨未冷,冤遭強梁。叔公楊奇,首倡奸謀,挾
    同為富不仁楊正,教唆訟師林楱,乘機蠭起,虎噬狼吞,強除故夫靈位,威逼改
    嫁。占田占產,封屋封倉,罄卷家財,勝如血洗。極冤極苦,無路投光。上告。
秀 才:(楊奇訴曰)狀訴為究財杜害事:蔣氏三十無嗣,因夫身故,頻串外家兄弟,日
    遂往來,私運財物。分係叔公,直言被忤。聽伊從兄蔣斐,飄捏抄家滅寡,去禍
    反陷。切思獨居寡婦,豈應兄弟往來。故姪遺財,焉忍外家吞運。乞審杜禍,永
    感二天。上訴。
販 子:(孔侯審云)蔣氏夫死未期,揚奇因無嗣息,挾同楊正等吞產逼嫁之。數人者,
    亦綱常中大也。蔣氏無可誰何,召兄弟至家訴苦,大不獲己,茲豈頻相往來而私
    運財物耶?夫喪服未滿而遽撤靈幃,楊奇是何忍也!寡產無多,而悉封倉屋,正
    等殆不仁乎。依律取供,另定繼立。
    (許侯判庶弟告兄)
    (桐城縣周宣)
秀 才:狀告為恩憐孽命事:兄屬嫡生,身係支出。父存,分產品作三股,先抽一股劈長
    ,二股均分。外有百金祭田,互相管業。父死未冷,豈兄頓萌禍心,狼吞虎噬,
    強佔祭田,獨霸堂屋,逐身外棲。零丁母子,情慘昏天,控冤上告。
販 子:(周亙訴曰)狀訴為懇恩均財事:父寵庶母,鍾愛幼子。田產雖拆,銀兩未分。
    弟私得銀三百兩,怕身均析,先告誑詞。乞臺作主。斧劈上訴。
秀 才:(許侯審云)周詳以二子,分產品作三股。嫡得其二,庶得其一,非貽謀不臧者
    也。豈有私將三百兩銀數而獨與幼子者乎?雖然,母有嫡庶,父無親疏。周亙合
    照分開,勿與弟兢,庶子道兄倫兩無負也。倘兄弟自相魚肉,必欲豪爭,不惟士
    君子羞之,諒爾父九原亦不瞑目矣。
    (唐侯判兄告弟分產)
    (六合縣孫祚)
販 子:狀告為乞恩均產事:身苦撐家二十年,毫無所私。幼弟孫禎,恃父鍾愛,獨據土
    田,私兜父手財物,弟肥兄瘠,苦樂失均。乞天親提斧斷。上告。
秀 才:(孫禎訴曰)狀訴為欺幼占產事:父患瞽疾,兄祚掌家二十年,摳私百餘金。父
    病臨危,憑尊分產,撥田十畝幫娶。豈兄貪妒,立心紊爭,以鬮書為故紙,視父
    命若弁髦。乞天憐恤,不遭欺轄。上訴。
販 子:(唐侯審云)同氣兄弟,因財失義,構成鼠雀之訟,藉令灼艾分痛,及感荊流涕
    者見之,必彈指矣。仰族長速為允釋,毋使鬩牆,取羞家譜。
    (段侯判審繼產)
    (望江縣陳以欽)
秀 才:狀告為追產存祀事:原父生身及兄,叔故無嗣,父令身繼。憑族立鬮,兄承父業
    ,弟受叔產無異。豈兄貪妒,賣某處杉山,私受重價五十金。嗔論反毆。切思父
    業身無牽同,繼產豈兄濫賣!兄占弟業,無可誰何,銜冤上告。
販 子:(段侯審云)陳以鑒、以欽本骨肉也。以欽原承父命,繼叔絕嗣,鬮書所訂,則
    以兄承父業,弟受叔產者也。豈以鑒復肆貪饕,賣承繼產業,遂令兄弟鬩牆,自
    相冰炭。吾想義門家譜,諒不如是也。夫以欽已承叔繼,既無分父產之心,以鑒
    合守父言,又豈有賣叔產之理!況叔產不腴,於父弟財更減於兄,重利輕義,何
    必乃爾!其賣山價銀,合給還以欽無辭。
    (蘇侯判爭家產)
    (巢縣吳陛)
秀 才:狀告為霸佔家產事:緣父與伯同爨,伯外生理,父耕供家。不意伯欺父死身幼,
    即行分異。本銀並產,盡被吞占,族長可審。原既共爨,苦樂宜均。何欺父不識
    字,買田皆用伯名。今又逼母改嫁,逐身外居,號天情慘,黏單上告。
販 子:(吳熾訴曰)狀訴為捏冤爭產事:祖□□然與弟各爨,克苦外求,自置田畝。豈
    姪陛捏稱占產逼嫁,竦臺爭業。切思伊父未經析煙,身未買產,伊母日前改嫁,
    為子虛花。若有逼占事情,罪甘斬首。上訴。
秀 才:(蘇侯審云)吳熾與弟同爨,姪輩尚幼。弟死遽爾析煙,恤寡憐孤者當不如是也
    。夫姪幼分家,不無影占田地之心。弟婦出嫁,不無瓜分財禮之事。不然姪也敢
    以卑而犯尊乎?今以猶子比兒伯之田產,合判與三分之一。仰族長公處回報。
    (金侯判爭山)
    (德興縣馮柯)
販 子:狀告為強奪世業事:祖山一局,歷傳世守,又契可查。豈惡陳戟,欺家罵遠,恃
    勢強佔,掃砍柴木。身知奔阻,反稱是伊物業,唱眾亂毆。切思祖原買山,官有
    冊稅,私有契券,界限明白,山鄰可憑。乞天清業杜害。上告。
秀 才:(陳戟訴曰)狀訴為奸謀影罩事:梟惡馮柯,強佔祖山,告明無抵。計扯伊買連
    界山場,影射混罩。不思山界雖連,木分二色。契書四至,所載分明。乞賜勘驗
    ,免遭罩占。上訴。
販 子:(金侯審云)吳山一局,值價幾何?馮柯、陳戟兩家累爭不已,此徒敝精神而耗
    錢穀者也。雖然,虞芮不置閒田,而侯邦不睦。乙普明不置曠地,而兄弟不和。
    茲以其山入官,庶使兩家訟息,孫龐可無刖足仇,廉、藺或有刎頸好矣。
    (第五章 騙害類)
    (林按院賺贓獲賊)
    (浙江寧波府定海縣僉事高封、侍郎夏震,二人同鄉,雅相交厚,其內子俱有孕
    (,因指腹為親曰)
顧僉事:兩生男,則結為兄弟;兩生女,則結為姊妹;若一生男、一生女,則結為婚姻。
    (後夏震得一男,名昌期;高封得一女,名李玉。)
    (夏遂央媒去議,將金釵二股為笄。)
    (高慨然受之,回玉簪一對。)
    (但夏為官清廉,家無羨餘,一旦死在京城。)
    (高封助其資用,舉柩歸葬。)
    (高亦尋罷官歸,家富巨萬。)
    (昌期雖會讀書,一貧如洗。)
    (十六歲以案首進學,托人去高岳丈家求完親。)
    (高嫌其貧,有求退親之意。)
夏昌期:(故留難曰)彼乃侍郎之公子,吾女亦千金之小姐,須當備六禮行,親迎方可成
    婚。今空言完親,豈不聞『聘則為妻,奔則為妾』。若草草苟合,是不成禮也,
    吾不能為之。彼若不能備禮,不如早退親,多退些禮銀與他,另娶則可。
    (又延過三年,其女嘗諫父母不當負義信。)
夏昌期:(父輒曰)彼有百兩聘禮,任汝去矣。不然難為非禮之婚也。
    (季玉乃竊取父之銀兩,及己之鐲鈿、寶釵、金粉盒等可百兩有餘,密令侍女秋
    (香往約夏昌期曰)
季 玉:小姐命我拜上公子,我家老相公嫌公子家貧,欲退親,小姐仗信義不肯從,日與
    父母爭辯。今老相公云『公子若有聘禮百兩便與成親』,小姐已收拾銀兩、釵鈿
    更百兩以上,約汝明日夜間在後花園來接,千萬莫誤期約。
    (昌期聞言不勝歡喜,便與最相好友李善輔說知。)
夏昌期:(善輔遂生一計曰)兄有此好事,我備一壺酒,與兄作賀。
    (飲至晚,加毒酒中,將昌期昏倒。)
    (善輔抽身逕往高僉事花園。)
    (見後門半開,至花亭,果見侍女持一包袱在。)
顧僉事:(李去接曰)銀事可與我。
夏昌期:(侍女在月中認曰)汝非夏公子也。
李 節:正是我,是你約我來。
夏昌期:(侍女帶包袱回見小姐曰)來接者似非夏公子樣。
季 玉:此事只他知,豈有別人!月下認人不真,你可與之。
季 玉:(侍女再至花亭,再又詳認曰)汝果不是夏公子,是賊也。
    (李已早備石頭手中,將侍女囟門打死。)
    (急回來,昌期尚未醒,李亦佯睡其旁。)
    (少頃,昌期醒來,促善輔曰)
夏昌期:我今要去接那物矣。
李 節:兄可不善酒也,我等兄不醒,不覺亦睡。此時人靜,可便去矣。
    (昌期直至高家花園,四顧寂然。)
    (至花亭,見侍女在地)
夏昌期:莫非睡去乎?
    (以手扶起,皮肉似冷。)
    (叩之不應,四旁又無餘物,吃了一驚,逃回家去。)
    (次日,高僉事家不見侍女,四下尋覓,見打死在後花園亭中,不知何故,一家
    (驚異。)
季 玉:(乃出認曰)秋香是我命送銀兩、釵鈿與夏昌期,令他備禮來聘我。豈料此人狼
    心,將他打死,此必無娶我之心矣。
季 玉:(高封聞言大怒,遂命家人往府,急告其狀曰)告狀人高封,為謀財殺命事:狼
    惡夏昌期,係故侍郎夏震孽子。封念與震年誼,曾與指腹為婚,實未受有聘禮。
    昌期因往來封家,串婢秋香偷金銀並釵鈿一百兩有餘。兜財入手,遂打殺秋香,
    以滅事跡。有此兇惡,情理難容,乞追贓償命,生死感激。上告。
夏昌期:(夏昌期訴狀云)訴為殺命圖賴事:念昌期箕裘遺胤,義理頗諳。先君侍郎,清
    節在人耳目。岳父高封,感義原結姻婚,允以季玉長姬,許作昌期正室。金釵為
    聘,玉簪回儀。誰期家運衰微,二十年難全六禮,遂使岳心反覆,百千設計,求
    得一休。先令侍女傳言贈我厚賂,自將秋香打死,陷我深坑。絕舊緣,思構新緣
    ;殺婢命,坑陷婿命。乞懸電照,大霹奸謀。迫切上訴。
    (顧知府拘到兩犯審問。)
    (高封質稱秋香偷金銀二百餘兩與他,我女季玉可證。)
    (彼若不打死秋香,我豈忍以親女出官證他?且彼雖非我婿,亦非我仇,縱求與
    (彼退親,豈無別策,何必殺人命圖賴他?」執稱)
夏昌期:前一日汝令秋香到我家,哄道小姐有意於我,收拾金銀首飾一百兩,令我夜在花
    園來接。我癡心誤信他,及至花園,見秋香已打死在地,並無銀兩。必此婢有罪
    犯,汝將打死他,故令來哄我,思圖賴我耳。若我果得他銀,人心合天理,何忍
    又打死他?
知 府:(顧問季玉曰)一是父,一是夫,汝是干證,好從實招來,免受刑憲。
季 玉:妾父與夏侍郎同僚,先年指腹為親,受金釵一對為聘,回他玉簪一雙。後夏家貧
    淡,妾父要與退親,妾不肯從,乃收拾金銀釵鈿百餘兩。私命秋香去約夏昌期,
    令夜在後花園來接。夜間果來,秋香回報,我著令交銀與他是實,不知因何故將
    秋香打死。在花亭銀物已盡收去矣,莫非有強姦秋香不從之事,故打死乎?抑或
    怒我父將退親,故打死侍婢泄忿乎?望仁臺詳察,妾無半句虛言。
知 府:(顧知府仰椅笑曰)此干證說得真矣。
夏昌期:季玉所證前事極實,我死亦無怨。但說我得銀打死秋香,死亦不服。然此想是前
    生冤業,今生填還,百口難辯矣。
    (遂自誣服。)
知 府:(顧判曰)審得夏昌期仗劍仗徒,濫監芋學校。破家蕩子,玷辱家聲。故外父高
    封棄葑菲,命明告絕。乃笄妻季玉,重盟誓而暗贈金,胡為既利其財,曷欲又殺
    其婢。此非強姦恐泄,必應黷貨昧心。赴約而來花園,其誰到也?淫怒以逞,暮
    夜豈無知乎!高封雖若負盟,絕凶徒實知人,則□季玉嫌於背父,念結髮亦觀過
    知仁。高女許行改嫁,昌期明正典刑。
    (已成獄三年,後福建興化府林見素,除浙江巡按。)
    (未到任,故微行入縣衙。)
    (胡知縣疑其打點衙門者,收入監去。)
    (在獄中,又說我會做狀,汝眾囚有冤枉者,代汝作狀伸訴。)
    (時夏昌期在獄,將己冤情從實訴出,林見素悉記在心。)
    (後打一印,令禁子送與胡知縣,人方知是新大巡到。)
    (即出坐堂,弔昌期一宗文卷來問。)
    (季玉堅執是伊殺侍婢,更無別人。)
    (林院不能決,再問曰)
季 玉:汝當日曾與何人說?
夏昌期:只與相好友李善輔說,其夜在他家飲酒,醒來李只在傍未動。
    (林院猜到,只說情已真矣,不必再問。)
    (遂考校寧波府生員,取李善輔批首,情好極密,所言關節,無不聽納。)
    (至省後,又召去相見,如此者近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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