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 至 第一七〇
161**時間: 地點:
(再說金台從空到了姑蘇,手足皆鬆,刑具能開,便道)
便吩咐:這是那裡說起嚇!吾的身子已被官兵捉住,那知地黑天昏,又脫了災。那一僧一
道空中現相,莫非又是張鸞、左蹺來救吾!不知二人到底奉何差遣?咳,想他們
救便救了吾來,算起來倒反害了吾也。罪如火上添油,王法無情,那裡肯休呢?
到底總要拿住吾的呀!呸,事已如此,吾也憂愁不得許多,聽天由命便了。只是
吾身邊沒有一錢,親友全無。金台嚇,金台,縱使你天下有名的好漢,總不能忍
餓兩三天的。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待吾來借問一聲便知。
(這個所在,來來往往的極多。)
(金台隨意逢人拱手問信,那人說道)
金 台:此乃是渡僧橋。
(但見人來人往,鬧吵非常。)
(或上橋,或下橋,諸般買賣甚多。)
(金台便信步上橋。)
(只見來了一濤人,七嘈八雜說道)
金 台:阿哥,那間走路多要當心的,若不當心,撞在宕拳頭身上了,性命多難保的。
又一個:勿差,勿差。若見劉鬆,大家奉讓。
(金台聽見,隨即上前拱手問道)
金 台:在下聽見列位說的宕拳頭,不知何如樣子?故而請教。
一 個:客人,你要曉得他做什麼?
金 台:在下因為不知如何利害,所以動問。
一 個:客人,這裡有個大名功,是宕拳頭的好漢,名叫劉鬆。長是長,大是大。
金 台:那樣宕法的呢?
一 個:喏,他日常無事,在街坊上閒走,生成酒罈大的拳頭,宕過西,宕過東,偶然宕
著在別人身上,有造化的呢,痛得半死,若是倒灶的呢,骨頭折斷,去見閻公。
金 台:嚇,這樣叫做宕拳頭?
一 個:正是。
(貝州好漢點點頭,一路思量一路走去。)
一 想:盤川全無,嚇,有了。吾記得劉小妹的父親,家住在蘇州山塘上雲樓裡,今朝何
不到雲樓去呢?見了劉老伯,與他借些銀兩使用。
(主意想定,朝前走去。)
(只見人煙稠密,旁邊幾個朋友,大家)
大 家:立定,立定。宕拳頭的來哉。
金 台:(金台就問)在那裡?
一 人:喏,街中來的長長大大,黑裡黑塔的就是呀。
(金台一看,只見一個長大漢子,約計身子八尺光景,粗眉,大目,方腮,頭上
(烏緞包巾,身穿元色箭衣,元緞靴。)
(街上行人見了,人人懼怕。)
(獨有金台一點也不怕,心中想)
心中想:那匹夫到也氣概,但不知拳頭如何利害,不免迎上前去試他一試。
(便只做不知,走上來,當街不讓。)
(劉鬆看他身子短小,況且瘦怯,吾的拳頭如何當得起?倒說起好看話兒來了,
(叫聲)
劉 鬆:朋友閃開點,讓吾走。
金 台:嚇,朋友,你卻差了,這是朝廷的血脈,大家走得的。什麼要讓起你來?
劉 鬆:(劉鬆呵呵道)你若不讓,你要吃苦了。
(就把拳頭宕將過來,思想要把金台打開。)
(英雄閃過身軀,便一個雙龍入海打來。)
(劉鬆此刻火氣直噴,用力招架。)
(旁邊閒人觀看語四言三,不絕於耳。)
一 個:阿哥,看勿出這後生本領倒大的,劉鬆的拳頭宕勿上,倒要跌下來哉。
又一個:兄弟,這就叫強人自有強人收。
一 個:阿哥,這叫做老樹自有硬蟲鑽。喏喏,劉鬆要跌下來哉。
(若說劉鬆的身子,比金台大得多,本領也各別的。)
(二人打了一回,劉鬆招架不及,仰面跌倒。)
(街坊上人拍手大笑。)
(金台喜氣洋洋,含笑而走。)
(劉鬆立起,低頭走去,從今再不宕拳頭的了,只怕撞了金台,又要吃虧。)
(此話書中不表。)
162**時間: 地點:
(再說金台行走,獨自徘徊,想往雲樓去見劉老伯,不知劉老伯做人如何。)
(嚇,也罷,且去見了他再行說法。)
(便一路問路,來到山塘。)
(到了山塘,又問明了雲樓在虎丘山後,便匆匆走去。)
(只見幾個鄉人走來,金台上前拱手問道)
金 台:老大哥,借問一信,此地有個雲樓在於何處?
拱 手:(那鄉人道)嚇,雲樓?那邊就是。
金 台:多承指教。
拱 手:(鄉人道)豈敢,豈敢。
(金台走不多路已到。)
(一看,大門緊閉。)
(即忙用手扣了三下,劉老老在內聽見。)
(講到這劉老老,生這三女,大的名叫貌多花,次的名叫玉芙蓉,第三個就是劉
(小妹。)
(貌多花與劉小妹為妓,獨有玉芙蓉不肯為妓,在家倚仗父親,要與他扳對姻親
(。)
(這宗人家,多說劉老老名氣不好,不肯扳對,故而擔擱下來,只得做做女工,
(雪風花月一些不想,倒甚賢孝。)
(蘇州地方有一個人,名叫金忠,方年二十有三,卻有幾百斤躁力,拜王蒲為師
(,習學拳法。)
(那兩日前,金忠游虎丘,從雲樓門外走過,不期見了玉芙容。)
(一看,好比嫦娥下凡,打聽明白,乃是劉二妹,年方十七,尚未傳紅。)
(姊妹在揚州為妓,單留此女在家,便起了不良之心,思量嫖這玉芙容。)
(一連兩日,來到雲樓,向劉老老說明其事)
一 看:你個女兒玉芙蓉,如肯與吾成親,與你銀子三百兩。
劉老老:多承大爺見愛,小女理當如命。無如小女的性子固執得很,對親尚要揀人家,為
父的也做不得主。明媒正娶尚且如此,苟合成歡,決難從命。得罪大爺,休要煩
惱。
(金忠聽說,哈哈笑道)
哈 哈:既如此,姑娘與吾做渾家了。
(劉老老再四推托,金忠就打嘴巴)
劉老老:不中抬舉的老亡八!兩個女兒已做娼妓,那一個那裡清白得來?
(便三天兩次常來走動。)
(劉老老急得了不得,欲想躲避,亦無處可躲。)
(住在此處,又恐生禍。)
163**時間: 地點:
(一日,父女二人正在商議,料想金忠必然還要到家中來。)
(若再來,什麼處呢?玉芙蓉)
玉芙蓉:嚇,爺爺,他若不來也罷,若再來,吾就拼這殘生,與他做個死相交罷。
(劉老老正要回言,忽聞敲門聲,便道)
劉老老:嚇,女兒,扣門者諒來又是金忠來了。
(二姑娘便進去取了一把快刀抵當,與金忠拼命。)
164**時間: 地點:
(且說劉老老戰驚驚開出門來,仔細一看,原來不是這兇人。)
(還好,還好。)
金 台:(金台忙拱手道)請問老伯尊姓大名?
劉老老:老朽姓劉,名乃。足下何來?
金 台:路過蘇州,特來一見。
劉老老:不敢,不敢。請教尊姓?
金 台:姓金。
(老劉聽見姓金,心裡就一跳,氣喘吁吁,頓然呆了。)
金 台:(用手挪著心頭)不知府上住在何方?瓜葛全無,因何到此?
金 台:嚇,老伯,容吾進來,說明來意,就知道了。
劉老老:嚇,如此,草堂請坐。
金 台:來了。
(那劉乃恐怕金忠又來,故而即忙關門。)
(金台就彎腰深深見禮。)
(劉乃匆忙還禮,分賓坐下。)
(金台將前情說了一番,劉乃即便立起身來)
金 台:原來就是貝州金台,多多失敬了。嚇,好漢,老身往裡邊去,就出來的。請坐。
金 台:老伯請便。
(劉乃走到裡邊,叫聲)
劉 乃:女兒,你道扣門的是那個?啊呀呀,為何在此啼哭?
玉芙蓉:爺爺嚇,女兒是只道又是金忠,方才在門後聽得明白,原來是金台好漢。可恨這
尤龍潑婦,吾妹妹含冤而死,雖只金台仇已報過,殺盡強人,然而想起同胞姊妹
不完全,叫女兒怎不傷心呢?
劉老老:嚇,女兒,這也怪不得你。但是人死不能再生,況且金台已經報仇,如今哭也無
益了。快把香茗烹起來,還須備酒。
(劉二姐便揩淚,先去炊茶。)
劉 乃:(劉乃仍走出來)嚇,好漢,老朽在此想你嚇。
金 台:嚇,老伯想吾什麼來?
劉老老:想你罪大如天,離鄉背井,拋撇萱堂。倘一日拿住了,性命交關,什麼處呢?你
總須要個安身地方。
金 台:嚇,老伯休如此說。金台雖只幼年,不知世務,到底是個男子。已經犯法,心無
慮也。如若沒有什麼風浪便罷,設有風波也是沒奈何。人若偷生,即非英雄。
劉老老:(劉老老哈哈道)人死多不怕,果然好漢,可敬,可敬。
哈 哈:(二姑娘道)爺爺,茶有了。
劉老老:來了。
(劉乃到裡面去端茶,金台想道)
金 台:曾記得娘子說,那劉乃生三位姊妹,玉芙蓉不肯為妓,與父相依,這個聲音嬌滴
滴,莫非就是麼?
劉老老:出來嚇,好漢,便茶在此。
金 台:多謝,多謝。
(劉乃懷著鬼胎,愁容滿面。)
(金台見了,便問)
便 一:老伯伯如何面上不悅?
劉老老:嚇,好漢,老朽是只為有一莊可愁的事故而不悅。
金 台:老伯到底為何,不妨說個明白。
劉老老:好漢,說出來也是枉恐。
金 台:不妨的。
劉老老:老朽年邁,所生三個女兒,貌多花與劉小妹是好漢見過的,還有一個女兒,名喚
玉芙蓉。
(要知金忠如何遇見金台,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金台借貸到山塘 金忠聚眾鬧雲樓)
(上回講到劉乃是個老年之人,故而直訴出金忠之事。)
(金台聽說,叫聲)
金 台:老伯放心,那金忠雖只無禮,到底要用好言說化其心,自然不來了。
劉 乃:咳,好漢啊,那金忠以力為強,老朽苦苦哀求,全然不理的。
金 台:(金台叫聲)老伯不必心焦,待吾來說,管叫他好好的走去,令愛的名聲保得牢
的。
(金台的性家生成功的,聽你那樣凶法,總勿動火。)
(如非拳頭打到他身上,他也勿讓,勿比目下這些朋友,本事勿有,火性倒大。
()
(毴娘可怕,窮爺呢不怕。)
(其實一見兇人,口缸就軟,獨想逃走。)
(金台是個好漢,不是這宗行為的。)
(劉乃聽了金台之言,便進來說與玉芙容知道。)
玉芙蓉:金大伯伯難得來的,論禮須要端正酒席,堂前款待。
劉 乃:這個自然。待吾到天和館去叫一桌便了。金家伯伯是個英雄,況且親道相關,女
兒,你出去與他見個禮。
玉芙蓉:是,曉得。
(想進房換衣來見金台。)
(只見老劉走出來,含笑叫聲)
走出來:英雄,二小女出來見禮。
金 台:呀,不敢,不敢。
(便立起來把衣服正好。)
(裡邊玉芙蓉走出來,輕啟朱唇,稱聲)
多 稱:伯伯。
(尖尖玉手捧著胸懷。)
(列位,那貌多花又不是金台的妻子,為什麼玉芙蓉把金台叫起伯伯來呢?只為
(與蘇小妹認為姊妹,雖非合母,情勝同胞。)
(況且沒有別的稱呼,只好叫聲伯伯了。)
(一邊叫了伯伯,一邊叫聲姨妹,深深作揖還禮,不避嫌疑,西東坐下,彼此問
(安。)
165**時間: 地點:
(且說劉乃取銀到天和館備酒,剛走出,金忠就到,將身立定,心中思想)
心中思:今日劉乃肯把女兒與吾成歡也罷,若再不肯,就把雲樓拆去,方見俺的利害。
(雙手推門走將進來,卻不見劉乃,倒有一個此刻坐在東首,西邊坐著玉芙蓉。
()
(金忠便進,心中大怒,雙目圓睜,想道)
心中思:這老烏龜如此放刁,吾到來兩次,不叫女兒出來,見日與這狗頭對坐扳談,真正
氣死吾也。
(便大步灑開,走進來了。)
(二姑娘一見,頓然一呆,便輕輕就對金台說)
一 見:這個就是金忠。
(連忙進內,在屏門之後張看。)
(金台立起身來,原不動火,看他如何。)
金 忠:(金忠便放聲大喝)呀,你是何人,擅敢與二姑娘對坐麼?
貝州好:(貝州好漢笑道)朋友之言差了。這裡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並不是平康院子。吾
乃是親戚,相誼來探望的,說說談談,並不犯你。你得罪吾麼?快些外面去。
金 忠:(金忠哈哈道)大膽的狗頭,在吾金大爺面上撒野麼?吾到這裡,你該迴避。什
麼倒叫吾出去,呵呵,這還了得?
(看金台矮短,拳頭起處,兜胸打來。)
(金台輕輕挑脫,回手這記拳頭利害得很,金忠也要來招架,那曉得本領高低太
(遠。)
(那金忠平日間自道本事高強,動不動就要打人,那裡曉得今日碰著了金台,招
(架勿來,如何還手?料想打他不過,只得逃走。)
(金台任他逃去,笑道)
金 台:一點本領也沒有,在吾面前使什麼凶!
出 來:(劉二姐忙出來含笑叫道)金伯伯原像天下馳名的真好漢,不須幫忙,打退金忠
。
金 台:吾道金忠那樣凶法,原來是個無能的東西,要死要活多在吾掌中。
166**時間: 地點:
金 忠:(再說金忠氣衝衝自言道)罷了,吾道小小狗頭沒有什麼本事,乃知力氣甚大,
拳頭又好,想來打不過他也,只得脫身出來。且去告知師父,再來報仇便了。
(正走時,卻逢劉老備酒回來。)
(一見強梁,心就急了,不免要上前去說幾句好話。)
一 見:(叫聲)金大爺那裡來?滿面通紅,呼呼氣喘,敢是與那個打架麼?
金 忠:劉乃這老亡八,不知那裡來的野賊,留在家中行兇打吾。吾今那肯干休,你去收
管這無知小狗才,俺家要打還風陣呢。停一回來報仇。若是將他放去,今宵就要
拆去雲樓,把你這老牛活活的敲死。
劉 乃:(劉乃想道)呀,不好了,聽其口氣已經到過吾家裡,與金台打過的了。咳咳咳
,不打還好,一打打出禍來了。
劉 乃:(便急忙忙回到家中,喘呼呼問金台道)何故要打金忠?
金 台:啊,老伯,他若好好的說,吾也不去打他,那個叫他出口傷人!就打這強梁也不
妨的了。吾道他是個好漢,那知本事平常,全然上不得吾手的,幾何打死。得放
手時,總須放手,故而放他活命的。
劉 乃:啊呀,如今惹出禍來了。他的朋友甚多,況且多是拳教師。方才途遇對吾說,要
來打還風陣,叫吾不要放你去走;如若放了你去,就要拆毀雲樓,連我老朽要受
害。這便如何是好?
(金台聽說,手搖搖叫聲)
金 台:老伯,不必心焦。他的說話雖狠,無非唬你,保得定金忠不打還風陣的,那敢在
老虎頭上抓癢呢?
劉 乃:你便這樣說法,吾道他總要來的。
金 台:且待他來再作計較。
(劉乃是急得了不得,金台看得稀鬆,二姑娘便叫聲)
金 台:爺爺,伯伯名聲天下聞知,無敵手的,必然不怕那姓金人的。
(正在談論之間,又聞外面扣門之聲,劉乃)
劉 乃:不好了,啊唷唷,打還風陣的來了。
金 台:縱然要打還風陣,也沒有這樣快法的。
玉芙蓉:爺爺,必是送菜的口虐,且去開看。
(劉乃硬著頭皮,開門一看,果然小二送酒菜來。)
劉 乃:(劉乃即忙款待金台)啊,好漢。
金 台:咳,老伯,既為親戚,只管如此稱呼,倒覺不雅,隨俗些好。
劉 乃:老姪如何?只為家寒少禮,備杯水酒略表微心。老姪盤桓幾日遊玩遊玩,再聊助
些盤川。
(那時金台正在肚饑,也不推辭,竟與劉乃對坐而飲。)
(書中先要說金忠自誇本領人間罕少。)
(那一日撞著金台,打不過,要告知王浦打還風。)
(此刻劉鬆正與王浦閒談,金忠走進,劉鬆便把金忠一看,心中思想)
心中思:難道也被人打了麼?
王 浦:(王浦便叫)徒弟,滿面愁容,是何緣故?
金 忠:啟告師父知道,徒弟今朝游虎丘,偶步到雲樓去,只見門開在那裡,吾便走進去
一看,男女二人對面坐下講話。
王 浦:那爾呢?
金 忠:女的就是劉乃之女,名喚玉芙蓉,男的卻不認得。那女的見了徒弟,即忙走進,
所以吾說了幾句不伏之言。可惱這男的就罵起吾來,因此與他打架。他就倚恃本
領,打得吾不能招架,一溜煙逃來的。今日真正不幸,要求師父去報仇呢。
王 浦:有這等事麼?俺王浦的徒弟甚多,只有打敗別人,從沒有別人打敗了吾的徒弟。
你可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金 忠:不曾問得。
王 浦:如今在也不在?
金 忠:還在雲樓。
王 浦:既如此,待吾親去看來。
劉 鬆:王師父請啊。
王 浦:劉老師可同去麼?
(劉鬆一想,吾若不去,只道吾怕事。)
隨 即:理當助興。請了。
(此番王浦勇如虎狼,要去打還風,又帶了一班徒弟。)
(金忠仗勢衝頭行來,已是雲樓。)
(金忠扣門,劉乃與金台正在吃酒。)
(劉乃聽見扣門,忙對金台說道)
劉 乃:扣門者必是金忠合了許多朋友來打還風,如何是好?
金 台:啊,老伯,自古兵來將擋,何必膽小!待吾出去見他。
劉 乃:人來得多口虐。
金 台:不妨的。
(劉乃心慌膽卻,如今必有一場大干戈了。)
(二姑娘急得雙手亂搓。)
(那金台一些不在心上,那怕金忠人多!開出門來,仔細一看,笑道)
金 台:打不過俺家逃了去,應該習學習學。如今去了又來為何呢?俺家豈怕人多麼?反
不如早些拜吾為師,把上好拳法傳授你,自然名望振大了。
(這幾句話說得金忠尤如雪上加霜,氣喘呼呼,非但不能動手,而且人如呆徒。
()
(那邊劉鬆走近一看,就是渡僧橋堍下打吾的朋友,嘗過滋味,也勿敢效勞。)
(王浦也走近來一看,連忙拱手)
拱 手:英雄可是貝州金台麼?
金 台:然也。
(王浦即忙深深作揖,呵呵笑道)
呵 呵:小弟看來原像金二哥,幾何冒犯了。請啊!
金 台:嚇,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如何認得小弟?乞道其詳。
王 浦:此地不是講話之處,請到舍下細談。
金 台:話未說明,不好驚動。這裡舍親處坐坐便了。
(王浦就叫四個徒弟先行回去不表。)
167**時間: 地點:
(且說王浦挽了金台的手,兩人見禮,劉鬆也向金台作其兩揖。)
金 台:(金台想道)原來就是宕拳頭的朋友。
(劉鬆見了金台,好不惶恐。)
王 浦:(王浦叫聲金忠道)這位就是貝州金台,不可冒犯,過來見禮。
金 忠:是哉。
(此刻金忠走過來,上前見了金台,謙遜坐下。)
(只有劉鬆頭也不抬,只因跌了一交,實無面目,欲思告別先行回去,尤恐金台
(說出來。)
(劉乃在門背後看得明明白白,走進來對女兒說道)
劉 乃:如今才曉得,金台果然是個英雄。三個拳教師見了他,再也勿敢撒野,倒在那裡
講正經哉。
玉芙蓉:(王芙蓉)爺爺,待女兒烹起茶來。
168**時間: 地點:
王 浦:(再說王浦叫聲)金二哥,你可認得吾麼?
金 台:小弟看來原有點面熟,不知尊姓大名。
王 浦:小弟姓王名浦,也是貝州人氏。那年同了幾個朋友搶了過往客人的財帛,被官兵
捉住,審明小弟是個從犯,減等充軍。在監時候,多承照應。後來起解,又承厚
助盤川,別後已有兩年,時時想起的。近來聞得二哥罪犯彌天,奉旨捉拿,不知
何事來到此間?
(金台聽說,把頭點點,才記得兩年前貝州大盜王浦,減等充軍到此,就是他。
()
(今朝難得重會,千里相逢,總算有緣。)
王 浦:(那王浦叫聲)金二哥,小弟想你是個人間好漢,那得犯此大罪來嚇!
金 台:王大哥有所不知。
(便把前情一一說明。)
王 浦:(王浦連稱)可惜,埋沒了英雄名望,令堂在家靠何人呢?
(金台聽說,便道)
金 台:這就是自尋煩惱,吉凶死活由天判斷,憂愁也無用。
王 浦:金哥,自古道,身長六尺天下難藏,如若東漂西宕,倘有差遲如何呢?
金 台:不妨。倘然再被捉住,自然甘心受苦。一日不拿吾,金台餘生一日也。
(王浦聽說,笑呵呵)
笑呵呵:好個英雄大丈夫,全無怕死貪生的意。
金 台:(便指著金忠道)這個金忠乃是吾的徒弟,不知人事,冒犯虎威,幸勿見罪。
金 台:豈敢,豈敢。這是小弟無知,故而冒犯了令高徒。
王 浦:啊呀呀,言重了。
金 台:這位仁兄尊姓大名?
劉 鬆:(劉鬆免不得回答)小弟姓劉名鬆。
金 台:府居何處?
劉 鬆:本地。
金 台:原來本地人氏。曾記得是那裡會過的。
劉 鬆:(劉鬆一想)啊唷唷,這句說話倒問得尷尬,無非在渡僧橋街上會過的,好一句
刁巧話,梟吾痛瘡,叫吾什麼樣回話呢?
(頃刻之間,面紅起來了。)
立起來:(忙答道)從來不曾會過的。
金 台:嚇,面熟得很。
劉 鬆:正是。
(卻好劉乃送茶出來,金台叫聲)
金 台:啊,老伯,這三位多是好漢,禮當相見。
劉 乃:啊,三位英雄,老朽劉乃見禮了。
貌多花:啊呀呀,老人家,常禮罷。
(見禮已畢,加了劉乃一個坐位,各人吃了茶。)
王 浦:(王浦叫聲)金二哥,舍下談談去罷。
金 台:天色已晚,改日來了。
王 浦:既如此,明日再來相請。告別了。
劉 乃:多多有慢。
貌多花:好說。
(三人作別金台。)
(劉乃、金台送他們出去,回身進內,半門閉上,與劉乃重新吃酒。)
(談談說說,天已晚了,就將牀鋪安排。)
(金台燈下閒想,不覺哈哈笑起來道)
哈 哈:吾在衙門中為馬快,應該守法。多蒙師父把拳頭教了吾,那曉得本領無人及得,
名揚四海,人人敬重,多多畏伏吾金台的。就是英雄好漢卻也不少,往往碰得來
多是落後的。連吾自己多不相信。難道普天之下,並無強過吾金台的麼?咳,可
惜了嚇!本領高強,總出不得仕。不能做安邦定國的棟樑,只是漂流不定,母子
分離。
(金台想到了娘身上,心事上了,便短歎長吁,急閃在胸。)
169**時間: 地點:
劉 乃:(且說那劉乃叫道)啊,女兒,為吾的想起來正可笑。
玉芙蓉:嚇,爺爺可笑什麼?
劉 乃:可笑那王浦、劉鬆、金忠三人,雄糾糾,氣昂昂,尢如強盜一般,竟像可以殺得
人的樣子。今日見了金台之面,好似老鼠逢貓,大家呼腰恭敬他,真正是強人自
有強人收。
玉芙蓉:啊唷,爺爺方才打門之時,唬得吾捉身不住。若沒有金大伯,誰能擋得!
劉 乃:吾也在此想,千幸萬幸,留住金台,此番必須厚贈盤川可好麼?
玉芙蓉:爺爺,正如此好。夜深了,進去睡罷。
(父女二人各自歸房,一宿無話。)
(來朝天亮,大家穿衣梳洗等話是不必說。)
(金台想想,住在這裡沒有什麼好處,意欲開口借些盤川,倒是不好意思。)
(正在煩想,只見王浦、劉鬆二人親自來請。)
(那金台卻不過,只好同去。)
(到了王浦家中,說說談談,少刻酒肆中送到一席酒筵,三人同飲。)
王 浦:(王浦便叫金二哥道)你今有罪,現在各處查捉,此地也久難住,須當防備拿捉
。並不是王浦無情打發你呢。
金 台:王大哥,這是你的好話。
王 浦:金二哥若不怪,吾今有白銀二百兩送與二哥做盤川,且往他方尋個安身之所。
(不知金台意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一席酒友朋重義 百花村姊弟相逢)
170**時間: 地點:
(話說那王浦在姑蘇做拳師,收了三十餘個徒弟,名振吳邦,聲傳一郡。)
(多說王浦的拳頭實在名功,無人及得。)
(正在行道的時候,那曉得到了一個拳頭祖師貝州金台。)
王 浦:(王浦一想)他若在此,我要倒運了。
(為此請他吃酒,送他二百兩銀子,叫他另尋所在。)
(他若是去了,那拳頭仍舊惟我獨尊,豈不是好。)
(金台正是盤費勿有,聽了王浦之言,便立起來)
立起來:啊,王大哥,我與你雖只同鄉朋友,怎好白叨其惠?實使不得的。
王 浦:金二哥,若不見收,即是看吾不起。
金 台:說那裡話來,既蒙所賜,只得厚臉了。
王 浦:好說。
(劉鬆在旁剔牙,想道)
一 想:我也該送他幾兩花銀。想起前日跌我之仇,是我的冤家,老實今朝不送了,諒他
也不怪我做人不好的。
(三人直飲到天已近晚,王浦把銀子送過來道)
王 浦:金二哥,白銀二百兩,略表寸心。目下姑蘇地方,多少公差四散拿你,甚是嚴禁
。你今擔擱在此,反使我不安,斷然不可住的,別處去走走罷。若有了安身之處
,須通一信。好待我在蘇州丟下心事。
金 台:(金台連聲答應說道)決不住在此地。
王 浦:妙啊,往別處才是。金二哥若到了別處地方,你也要當心,當心。
金 台:是,曉得。
(說說談談,天已晚了。)
(二百兩花銀金台收好作別。)
(二人一同送出。)
(仍從舊路回到雲樓扣門。)
(劉乃開門一見,笑道)
劉 乃:哈哈哈,老姪來了。我說為何此刻還未回來?小女說,只在這時候快來的了。說
話方完,卻來了。裡邊去。
金 台:曉得。
(金台進內,劉乃閉門,同到堂前,叫聲)
金 台:老姪,為何去了大半日直到此刻方回?
金 台:啊,老伯有所不知。那王浦、劉鬆兩人相邀飲酒談心,吃到方才多不曾醉。王浦
道:『看你醉意一些多沒有,真正是個酒將軍。』
(那時金台又將王浦叫他不要在蘇州擔擱,送他白銀二百兩,叫他別處去的言語
(,說與劉乃知道。)
劉 乃:這是正經說話,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金 台:朋友的好話怎好不聽!明日就要去了。
劉 乃:唷唷,三頭五日是可以住得的。但不要外邊去住,在我的家裡怕他怎麼!
(列位,金台乃是天巧星臨凡,不知怎樣倒像馬日馬星坐命一般,總要走的。)
(劉乃叫他住在家裡,他卻回說)
劉 乃:那個奈煩住在家裡?明日必要去的。
劉 乃:那裡去呢?
金 台:去看。
劉 乃:可不到杭州望望丈人?也見你做人不差。
金 台:是,是,我今就到杭州。
劉 乃:從前小妹說他的父親住在竹竿巷內,可是麼?
金 台:一些也不錯。
(談講一回,天已暗的了。)
(二姐夜膳早已端正,雖不多,肴味倒也精緻的。)
劉 乃:老姪,你是明日要走路的,吃了夜飯早些睡罷。酒雖不吃,飯卻吃飽。若不吃飽
,酒也吃得。再吃幾杯,如此再用幾杯便了。
(劉乃歡容滿面,與金台對酌談笑,早又是二更時候了。)
(少停,劉乃歸房去睡。)
心中想:(睡在牀中想)我想留他幾日,怎奈他一心要去,不肯是勉強不來的。聽他去罷
,送他些銀兩是道理。但是送他多少呢?也罷,五十兩頭少不來的,竟是五十兩
便了。
(來朝便說與二姐知道。)
心中想:(二姐說)甚好。但女兒若沒有金家伯伯,有性命之憂。況且王浦是個朋友,尚
然送他二百兩。爺爺再加一倍。
劉 乃:四百兩麼?
心中想:(二姐道)口學,口學,口學,那裡拿得出許多銀子呢?爺爺五十兩加了一倍呀
!
劉 乃:嚇嚇,一百兩,哈哈哈,這便還好,就是一百便了。
(再備酒與金台餞行,又說了許多分別的話,忙去取了花銀道)
金 台:啊,老姪,白銀一百兩,少助盤費,收拾好了。
金 台:(金台想道)我原抵莊借貸而來,如今有了王浦之物,劉乃的銀子要他何用?
一 想:(便微微笑道)有了二百兩儘夠的了,老伯之銀子不消了,自家使用罷。
劉 乃:啊,老姪,你若不收,我那裡過意得去呢?請收了罷。
(劉乃必要金台叫拾,金台執定勿收,便作別老劉,又辭了二姑娘。)
(離了雲樓,又到王浦家中辭別而去。)
(王浦看見金台已去,才得心頭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