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61**時間: 地點:
    (如今打死的是澹台豹,好比滅去虎狼一般。)
    (那官聽了好不心急,暗想道)
澹台豹:吾想那澹台豹,平日作為果然不好,如今死了倒也乾淨。但是兇手金台已經脫逃
    ,必須拿捉。院中娼妓也要訪查。
家 人:(那時便與相府家人說道)你家大爺的屍首自行成殮,待下官廣差捕役,三班分
    頭,趕緊嚴捉金台到案,照例辦理便了。
家 人:林老爺,這件公務不比尋常,須要上緊,比差嚴拿,以免吾家太師爺動起怒來,
    有關前程的。
澹台豹:(江都縣道)這個自然,少不得下官自己前來面見太太。
    (隨把院中物件點明入庫,什物木器變價入官。)
    (傳諭衙役,待等成殮了大爺之後,即將勾欄院改作民房。)
    (打道回衙,傳集通班,出標風雷火電硃簽,上緊拿捉金台、張其、鄭千三名要
    (犯,定限三日到案。)
    (一面訪查娼妓人等,一並拘來審訊。)
金 台:(捕役們應聲)是。
    (那通班衙役奉了官差後,無非講著金台是貝州好漢,威名甚重的,誰人肯去?
    (難做人,雖奉了官差,也只好誤差的了。)
    (講到澹台豹府內家人們,把無毛死老虎送歸相府,告明太太。)
    (太太見了,便號淘大哭。)
    (他的娘子抱了屍身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便叫一面寫書與澹台惠知曉,府
    (中就舉辦喪事。)
    (街坊上人人盡說澹台豹凶如猛虎,欺負百姓,不近人情,只會強橫,今朝倒死
    (在金台手中,地方上除了一隻無毛老虎,想能五穀豐登,永不荒年了。)
    (一人傳兩,兩人傳三,到處多講這張快事。)
    (江都縣便出文書,詳了上司。)
    (上司批發轉來,著比拿兇犯金台,照律抵命。)
    (講到蘭花院內的烏龜、老鴇逃去,不多幾日已被公差拿獲,解到衙門。)
    (林老爺細細錄供,鴇媽直言告官,不涉他們之事,一並放去,另行謀生不提。
    ()
    
    
62**時間: 地點:
    (再說那澹丞相在京中,忽有家人來投書信,拆開一看,便大怒道)
便 一:可惱啊,可惱。老夫半世辛苦,止生一子望他做個傳宗接代之人,也得老夫妻晚
    年有靠。為什麼這金台小狗頭,差他到揚州拿捉強盜,倒反與強盜宿娼,再要行
    兇打死吾兒?與吾澹家亦無怨仇。
    (來朝嘉□登殿,文武朝參已畢,澹丞相便俯伏在地啟奏)
澹丞相:貝州有一名馬快名叫金台,因為強盜張其等衝塘打劫了金華府,差他拿捉盜首的
    。那曉得他陽奉陰違,反與張其結了黨,在揚州宿娼,與著臣兒無怨無仇,被他
    打死。此刻與張其等通同逃走了。照此等凶徒不殺,實非百姓之福。
    (奏畢,伏在階上。)
    (那嘉□天子細察情由,便下聖旨道)
天 子:據卿所奏,金台藐法玩盜,反與強徒結黨,其罪已難輕貸。更行兇傷卿子,斷難
    一刻姑容。著即通行各省地方,不分州縣,一體嚴拿,究明正法。
澹台惠:謝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登時聖旨下來,便頒傳各處拿捉金台。)
    (此話如今且丟下不表。)
    
    
63**時間: 地點:
    (再說那金台,官府差他出去捉強盜,反與強盜結拜弟兄,乃是犯款之事。)
    
    
64**時間: 地點:
    (如今大鬧蘭花院,傷了澹老太師的公子,奉旨拿捉的重犯,那裡再能轉得家鄉
    (,見得王則之面?幸喜他的朋友很多,東也留他住幾日,西也留他住幾天,雖
    (則各處嚴拿,到底他的名聲很大,澹府內的惡名大振,故而大家不上緊,不肯
    (做難人。)
    (那金台一路平安,嘗記張鸞道者云:招訪著了英雄,去極力幫助真命天子。)
    (只因帶了婦女不好東來西去,必要尋個地方安頓他們。)
    
    
65**時間: 地點:
    (忽然想著江西地方有個師兄,姓何名其,也是一個正直無私的朋友,不免寄頓
    (他家去,然後出來訪取英雄便了。)
    (便說與二位義兄知道,開船一直到了江西,泊在沿塘江岸上。)
    (三人上岸問明教習何家住在那裡。)
然 後:(有人道)正西的高樓房便是。
    (金台便去扣門。)
    (何其在裡面聽見,便來開門,一看,笑微微道)
何 其:吾道是那個,原來是金台賢弟。
金 台:(金台忙道)啊,老世兄,久不會了。
何 其:為兄的渴想之至。這二位是?
金 台:乃是小弟的義兄。這是張其,那是鄭千。
何 其:如此裡面來。
    (他們弟兄三人便走進門去,各人行了禮,坐下。)
何 其:賢弟,聞得你在揚州打死澹台豹,吾在家中好不放心。目下各處要拿捉你,諒來
    此事必然真的。
金 台:(金台忙把維揚的事講明瞭)小弟此來非為別的,只因帶了婦人,難以行走。故
    而來到哥哥府上,把這三人相托,伏惟金允。
何 其:原來如此。且請少坐。
    (便立起來往裡邊去了。)
大 娘:(大娘便問道)官人,那個扣門?若是客人,待吾來烹茶。
何 其:娘子啊,吾與你常常說的,有一個貝州好漢叫金台,江河上名聲振大,是一個年
    少英雄,好交朋友的人,忽在揚州把澹台豹打死了,此刻避難到此。無奈他還不
    得家鄉,更加帶了婦人,行路諸多不便,欲要寄頓吾處,不知娘子意下如何?倘
    然你勿肯,吾便打發他去。
    (大娘聽說,笑道)
大 娘:官人,你的說話有些呆氣。天字出頭夫作主,倒是你來問吾,可笑不可笑?留不
    留是要你主裁的。
何 其:(何其大笑道)但是他還有義兄的妻房也帶領來的。你快快更了衣服,來接待他
    們。
大 娘:曉得。官人你外邊去罷。
    (大娘在房內更衣暫且慢表。)
    
    
66**時間: 地點:
    (再說何其出來,弟兄們便立起來。)
何 其:(何其拱拱手道)列位請坐。
貌多花:有坐。
何 其:金賢弟。
金 台:哥哥,請說。
何 其:吾與你是師弟兄,情分原來不同。人來投主自古有的,若不留居,禮上欠通。只
    因這二位仁兄乃是乍逢,有話須先說明。
金 台:哥哥有何說話,請教便了。
何 其:賢弟,吾的性子你自知道,二位仁兄不曾曉得,故而先要說明。
    (張、鄭二人)
二 人:何大兄有何話說?
何 其:二位仁兄,吾是老實人,口快心粗。舍間居住不妨事的,就是三年五載也不多,
    倘有失言,休要見怪,須當寬恕。吾是愚徒,天天不過粗茶淡飯,莫道酒肴全無
    ,賤妻又是醜陋,道理不知,恐防冒犯。凡事須要見諒的。
    (弟兄聽說,笑呵呵)
笑呵呵:何大哥你真正客氣,還說一些勿客氣。感蒙留納,足見情深。
何 其:這些說話何須說起?不是大丈夫了。
    (談笑一回,看看天還尚早,何其便喚轎去接他們三個夫人。)
    
    
67**時間: 地點:
    (再說何大娘更換衣衫下樓來等,客人未到,把風爐扇好。)
    (講到何其,是個平等之人,無非仗此拳棒精通,有幾個喜歡習武之人,前來拜
    (投為師。)
    (何其用心教習,趁些#金聊充薪水。)
    (只有夫婦二人,將就度日。)
    (家業不多,進益微細。)
    (故而沒有丫環小使,並且手足姐妹俱無,只有夫妻二人,烹庖全仗大娘,所以
    (何其極敬他的。)
    (不多一回,何其來到裡邊,叫聲)
何 其:大娘,三位嬸嬸來了,快些迎接。
大 娘:是,曉得。
    (便立起身來,笑嘻嘻出來迎接。)
    (大家行禮坐下,金台走進來便道)
金 台:嫂嫂在上,愚叔奉揖了。
大 娘:啊呀呀,叔叔,愚嫂萬福。
    (禮畢,金台便說)
金 台:嫂嫂,這是維揚蘇小妹,他出身是武林,願隨愚叔,因有難,未曾做親的。
娘 娘:果然好一位嬸嬸。這兩位?
金 台:(金台忙道)嫂嫂,這位名叫劉小妹,是張其嫂嫂,也未成婚的。這位是貌多花
    ,是鄭二哥哥的嫂嫂,也未成親。只為愚叔目下身犯王法,難以回鄉,特借高堂
    暫時寄頓,多蒙哥哥嫂嫂允許。倘有差遲,休要見氣,念他們多是年輕。
    (大娘聽說,笑嘻嘻叫聲)
笑嘻嘻:叔叔,你欠聰明了。雖與你哥哥異姓,卻是情同手足的。嬸嬸在此,諸多簡慢,
    如有不到之處,還求見諒。
金 台:嫂嫂言重了。
    (便轉身到外面來,大娘把四杯香茗盛了一盤,交與何其。)
    (四個男人外面吃茶,裡邊四人也是四盞茶。)
    (大娘瞟著眼看他們的面貌,心中想)
心中想:人品多不輕狂,頂好要算是蘇小妹,宛如仙女降世,端莊穩重,誰能及得,金叔
    叔果有眼睛的。
    (且談那弟兄們往船內去搬物件,何其一一點明,即去買些酒肴來款待那三對夫
    (妻,忙收拾了房間與他們各自安身。)
    (娘娘與他們早晚盤桓,如同姐妹一般。)
    (何其與金台等也似同胞生的,留他們一同居住在此,獨有金台忽想起母親來了
    (。)
    (要知英雄會合情由,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看賣拳英雄遇合 慰慈親托友傳書)
    (上回說到金台與張其、鄭千把三個美人安頓何其家內,何大娘十分要好,宛如
    (姐妹一般相待,何其義俠無雙,與著三位英雄宛如嫡親手足。)
    (金台的盤川有限,張其、鄭千搶下來的財帛很多,並且還有衣服綢緞一並交代
    (與何其收拾,不必細言。)
    (金台丟下母親在家,雖有王則在那裡,恐他不肯照應,故總是悶悶不樂,欲歸
    (家去看看母親。)
    (只為又見不得王則,除了張、鄭二人,恨無一個心腹友人相逢,可囑他去安慰
    (母親說幾句語。)
    (目下恐怕母親眼睛哭得多要紅了,好叫吾全了義就全不得孝。)
    (金台正想到愁煩之處,二弟兄走來道)
眾弟兄:金台兄弟,好端端為何長嗟短歎,自言自語說些什麼來?
金 台:吾並無別事,只為母在家中,難以丟下,回不得家鄉,見不得母親,故而小弟常
    常憂愁。
    (張其聽說,呵呵笑道)
呵 呵:賢弟真正踱頭,伯母年紀還未衰老,身子安健,不用你憂。
鄭 千:休要煩惱,俺至貝州去走一遭,若有人來搖動,便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何 其:休要胡說,律法森嚴,萬萬不可。
    (那金台宛如火上添油,長歎一聲,心中越悶了。)
何 其:金兄弟,看你這般愁歎,沒有什麼消遣,今日天氣清明,何不同往街坊走走,散
    散愁思再作道理。
鄭 千:何大哥說得是啊。
張 其:同去走走正好。
    (何其進去叮囑一聲,四位各換了衣服,灑步出門。)
    (看看太陽,尚未斜西,大娘就把門閉上,與他們姐妹談言不提。)
    (原說那弟兄四個,說說談談,上來各處閒遊。)
    (走了二三里路,聽見閒人)
閒 人:啊哥,比方說人有人種,狗有狗種,這個朋友必是單雄信的子孫。
一 個:兄弟,何以見得呢?
閒 人:(那人道)你看青面孔,紅頭髮,豈勿是單家門裡後代?
一 個:胡說,這個朋友姓楊,無姓單,勿要瞎說。
閒 人:(那人道)啊哥,吾看他的拳頭勿是好學的。
一 個:兄,吾看來倒也無稀奇。
閒 人:(那人道)這個拳頭還勿算好,到底要怎樣好法?
一 個:兄弟,勿是吾笑你,你到底還未見過頭面的來。那好拳頭,貝州有一個小霸王名
    喚金台,現在當馬快,是天下盡知的。若還此人見了金台的面,就是索六六索六
    六。
那 個:做怎麼,做怎麼?
一 個:索六六就是抖做一團。
那 個:就是,這個金台,久仰大名,耳朵裡烘龍烘龍。
一 個:怎麼烘龍烘龍?
那 個:如雷貫耳。俗語也不知的!
    (金台聽得甚喜,便走進來拱拱手,叫聲)
金 台:仁兄。
一 個:豈敢,豈敢!
金 台:請問打拳頭的朋友住在何方?
那 個:喏喏,一直朝南過東,紅頭髮、青面孔的就是。拳頭是太名工。
金 台:還要請問,此人與那個打架呢?
那 個:與盤費相打。
金 台:(金台哈哈笑道)敢是賣拳人麼?列位哥哥,吾們同去看看此人拳法如何?
貌多花:賢弟請啊。
    (便上南走去。)
    (轉過東來,果見那邊圈著一個人,他四人便挨進來觀看。)
有一個:(有一個閒漢便旁邊說道)何教師來了,快些收拾罷。
    (何其便把手搖搖,眾人便住了口。)
    (只見那青面英雄身子高大,海下無須,在那裡打拳。)
    (張其性情來得粗,就搶上前來說)
張 其:多大的本領擅敢在拳頭裡混你娘的賬,敢與俺金台兄弟交一交手麼?
    (那時金台按口不住,何其大喊)
何 其:休得胡言。
鄭 千:怕他什麼?
    (只見那青面英雄,收拾收拾彎腰打拱笑道)
眾英雄:不曾見過金台的面。
張 其:(竟把那張其認做金台)此位英雄就是金台麼?小弟不知英雄在此,胡亂班門弄
    斧,甚是惶恐。
張 其:咿咿咿,哈哈哈,人也勿認得,打什麼拳頭,獻什麼本領!金兄弟來來,來打他
    一個眼多張勿開,口多合勿來!
    (金台立定不動,那姓楊的人走來,又彎著腰道)
金 台:這位英雄就是金台麼?
金 台:(金台免不得答道)正是。
張 其:(姓楊的道)小弟有眼不識,多多得罪。
金 台:豈敢。足下何人?
張 其:(那人道)小弟姓楊名豹。
金 台:那裡人呢?
楊 豹:泗洲人氏。
張 其:路遠遙遙,來到此地,打個不中用的拳頭,羞也不羞!
楊 豹:英雄休得恥笑,俺也是出於無奈而已。啊列位,自今以後不敢弄拳,多多得罪,
    諸公不可見怪。
閒 人:(閒人多道)見了名工拳師就不敢獻丑了。
    (擁擁擠擠,各奔前路去了。)
楊 豹:(那楊豹上前扯住金台道)久仰大名,恨難相親。欲往貝州去尋,只因聽得大家
    多道在揚州打死了澹台豹,各處嚴拿。何故英雄如此大膽,昂然不怕,上街行走
    呢?
    (金台聽說,笑道)
金 台:沒有人來捉吾,自己也難上去;有人來拿俺,便俯首無辭,束手待擒。
楊 豹:好一個貝州好漢!果然話不虛傳。請問三位英雄尊姓大名?
一 個:俺張其。
一 個:俺鄭千。
楊 豹:敢是搶劫金華府的好漢麼?
貌多花:是也。
楊 豹:這位呢?
何 其:小弟何其。
楊 豹:府居何處?
何 其:本地人氏。
楊 豹:氣昂不二,必是好漢。
何 其:豈敢,豈敢。
楊 豹:請四位英雄酒樓少坐。
貌多花:請啊。
    (楊豹忙將衣服換下,四人朝前同走,說說談談,但見一個酒肆,便多走進去。
    ()
    (酒家迎著,笑道)
楊 豹:登樓雅致。
    (他們便走上去。)
    (一看,擺著新式眉公,中間一隻小八仙,他們便坐了一桌。)
    (酒保送酒菜來,楊豹慇懃敬酒。)
    (三杯過後,金台)
金 台:楊兄在家之時作何生理,府上還有何人?
楊 豹:列位,小弟在家打獵為生,妻已亡故,單有母親。上年不幸,母親喪了。單身無
    伴,故而做了江河浪宕人。久仰金兄名振四海,想要到貝州去尋訪,又聞遭了官
    司,現在各處查拿,諒來不在家中,去也徒然。用完了盤川,無可奈何,只得打
    拳度日。今日得見了英雄,好似雲開見日一般。
金 台:小弟何德何能,感蒙如此愛慕?實為惶恐。
楊 豹:豈敢,豈敢。
    (五個人談談正事,說說閒文,又見下邊走上三個人來,多是本城口音。)
一 個:啊哥請坐。
那 個:兄弟請坐。
一 個:啊哥長久不見了,面孔老倉得多了。
那 個:兄弟啊,做啊哥的自家也不信。山東去得兩月,回來,朋友們就多說吾老倉得很
    ,全然不比在家的時候了。
一 個:為人出門多辛苦的,日曬風吹,那得安逸,故而容顏容易老,那裡比得在家時候
    呢!
那 個:兄弟啊,吾是出於無奈何到山東去的。
一 個:有何貴幹?
那 個:到親眷人家借本錢的。
一 個:可有麼?
那 個:借了三十兩白銀,留吾盤桓了幾天。
一 個:倒也有幸。但勿知怎樣親眷?
那 個:姑夫。
一 個:做人可好麼?
那 個:姑夫為人是厚道的。
一 個:姑娘呢?
那 個:姑娘極賢,當吾親生兒子待的,苦留吾,要過了年然後回家。
一 個:既然如此好法,你為何勿過了年再回來呢?
那 個:兄弟啊,叫吾一家老小如何丟得下,豈不掛心呢?所以登萊鬥法也無心去看,歸
    心如箭的了。啊呀,酒保!怎麼酒多勿拿上來,要吾們白坐?
    (便拍起桌子來了。)
    (停了一回,小二忙把酒肴搬來道)
小 二:客人勿要動氣,好酒好菜來了。
一 個:吾要問你,到底賣酒的呢,賣場子的?
小 二:賣酒,客人。
一 個:為何坐了半日,勿拿酒來吃呢?
小 二:勿瞞客人說,與開店娘娘說閒話,說開了心,客人多忘記了。勿要動氣,看吾面
    上。
一 個:這個入娘賊的。啊哥請啊。
那 個:兄弟請啊,三官人請啊。
又一個:豈敢。大老官請。
一 個:啊哥,你即刻說的登萊鬥法,請說說看。
那 個:兄弟,山東登萊州地方,有一件殺盡天下大勝會的事。
一 個:怎麼樣呢?
那 個:楊通判府裡有一個法師,趙太爺府裡也有一個法師,聽得說多是大名功,法力高
    強,一樣本領。七月初三,要來鬥法。兩邊各顯神通,那英雄好漢紛紛到來,各
    方各路多到山東看鬥法。吃物價公總要漲三分,這祖宗生意的朋友,多是興匆匆
    的。
一 個:這也有趣,做兄弟的倒要窮高興,也奔得去看看。
那 個:兄弟,你是空身子,樂得去看。
一 個:三老官去否?
又一個:去的。
一 個:如此,回去端正端正,連夜動身罷。
    (那三人飲酒論談的話,這五個英雄聽得明白。)
金 台:(金台暗暗想道)既然登萊鬥法,吾這身子卻也空閒,不如也到山東去看看。
    (不多一回,吃完了酒,楊豹想開包惠酒錢,卻被何其先惠了。)
    (五人便同下樓,前前後後的走出酒肆來。)
楊 豹:(楊豹就說道)何大哥,小弟欲同列位到府上去談談,未知可否?
何 其:小弟正欲屈兄同去,請啊。
    (便一同行到了何家,分了賓主坐下,娘娘烹了茶送出來。)
    (那楊豹吃茶,觀看眾人的容顏)
楊 豹:金兄為什麼吃酒的時候滿面樂意,因何此刻如此悶悶呢?
金 台:楊兄是初交,不好說的。
楊 豹:那裡話來,小弟久仰大名,意欲拜投為師,今得相見正有幸也。雖是初交,性情
    大家直躁,俺從來不肯存此一私心的。金兄有甚心事,可說來大家商議。
何 其:(何其接口說道)他只為拿捉衝塘大盜,反與他們做了相交,豈非有犯王法了!
    況且是現在公令森嚴,那肯饒恕?那些同衙的人見不得,如何可回鄉去!故而時
    時心焦,欲尋一個心腹相知,悄悄的前往貝州去走一遭,安慰安慰他娘親。奈無
    一個好友!
楊 豹:原來如此。金兄如果說念家中,待小弟前去也不妨事。
    (張其聽說,笑道)
張 其:吾看楊兄膽氣粗大,果然無私曲的。金三弟,既是楊哥如此說,煩他就去,不要
    挨延了。
鄭 千:(鄭千點頭道)甚好,可免得中朝愁悶。
金 台:(金台便叫聲楊兄道)只是有煩尊區,如何是好?
楊 豹:不妨。快些寫起信來,待俺連夜動身便了。
    (那金台是大丈夫,故而一點勿疑心,即忙寫信,開明住處,叫聲)
金 台:大哥,有煩交與吾母親手中,倘或王則無照應,叫母親暫到姐夫家去。叫他千乞
    不可記念吾。
楊 豹:是了。
    (便接了信,放在身邊,拱手拜別他們四個人,卻被何其雙手拖住)
拱 手:楊大哥且慢。
楊 豹:何大哥,怎麼樣?
何 其:金三弟一封空信,楊大哥兩隻空手,如何行路?且請少坐,帶幾兩銀子去。
楊 豹:何大哥,路上盤川不必的。這兩個拳頭也好過日子,仍舊打拳便了。
金 台:何大哥,舍間尚有三兩年的餘糧,也不必拿怎麼銀錢去的。一封空書吾母已心寬
    的了。楊大哥去了,速速回來,仍在此間敘會。
楊 豹:曉得。
    (楊豹為人甚性急,便灑開大步,回到寓所,拿了行李,算清房飯錢,仍舊打拳
    (一路過去不表。)
    
    
68**時間: 地點:
    (再說金台托楊豹投了家書,心中略安,便與三個大哥說,要往登萊去看鬥法。
    ()
何 其:吾是有家室的,不能脫身前去,張哥、鄭哥同去罷。
    (他三人便要安慰了三個姑娘,各帶盤川,作別了何其夫婦,旱路而去。)
    (那船交與小二,讓他賺些閒錢不表。)
    
    
69**時間: 地點:
    (再說那一日,王則)
王 則:自從金台弟出去拿捉張其、鄭千等大盜,不料強盜未獲,反將伴伙發來回來。目
    下限期已過,本官著惱,俺又與他遮蓋,再要照著他的娘親,只要他拿著強盜就
    好了。那知他見識差了,反與他們結拜了兄弟,終日在勾欄院中逍遙,生母也不
    顧,再要行兇打死了澹台豹,各處行文查捉,不知他擔擱在那裡。老母在家眼望
    欲穿,本官又把俺來責罵,俺好似啞子吃了黃連,說勿出的苦。
    (說道王則,與金台平日相交,宛如親兄弟一般的好朋友,故而金台這樣誤差,
    (王則全無怪意,反日日掛念他:不知目下身子如何了,何年何月可回貝州,他
    (娘在家中盼望他又是甚切,吾王則受人之托豈不中人之事麼?因此上九日三朝
    (去看你娘親,勸他不必悲傷,無奈他總是丟不下你,見了吾面常常淚汪汪,近
    (日更添身子不健,不思飲食,俺只因衙門中公務多,日夜無暇,不曾去看他,
    (今日且喜閒些,不免前去看看才好。)
    (那捕頭王則氣昂昂一路而來,到了金家,把門叩一聲,裡邊金母來開。)
    (講到金台的娘,十八歲出嫁,二十歲養女,二十三歲生金台。)
    (今金台年屆十六,母親只得三十九歲,青年守節,所以敬他的人很多。)
    (他聽得兒子打死了澹台豹,各處要捉拿他,心中甚急,意亂神昏,一無主裁,
    (睡夢中常要叫孩兒,暮想朝思,身子便不健了。)
    
    
70**時間: 地點:
    (那日正在亂想,猛聽扣門聲,便走出來開門,一看是王頭兒。)
    (見王則走到裡邊,深深作揖請安,叫道)
王 則:伯母,年朝可安寧麼?
金 母:賢姪,你且坐下。吾只為丟不下吾兒,未知目下死生如何。死了倒也乾乾淨淨,
    如若不死,自古道:『身六尺長,天下難藏』,被官府拿住了,必然做刀頭鬼了
    。吾在家中去靠何人?
    (王則正在開口回答,忽有人叫道)
王 則:金母走出來,家信到了,快些拿去。
王 則:伯母,什麼家信到了?待吾去看來。
金 母:是啊。
    (王則走出來,只見一個長長大大的好漢,青面紅髮,約年二十有另,氣慨軒昂
    (,挺胸而立。)
王 則:(王則拱拱手道)足下尊姓大名?
拱拱手:(來人道)俺楊豹。
王 則:敢是金台賢弟有家信到?
    (楊豹是個直性之人,一來只見他裡面走出,必是自己人;二來聽他說金台賢弟
    (,何用疑他。)
隨 即:正是,家信到了。
王 則:付與吾可也。
楊 豹:兄是何人?
王 則:吾與金台是族分弟兄,金龍是也。
楊 豹:金家伯母呢?
王 則:在裡面。
楊 豹:既如此,快請出來當面交書。
王 則:少待。
    (連忙進來告訴了金母。)
    (金母聽說,自是喜悅。)
    (頃刻之間胸前寬了一寬,便出來見楊豹。)
    (一見便嚇得心驚膽怯,暗想)
一 見:其人生得好異,為何如此怪品?
    (楊豹上前深深作揖,金母忙還禮,笑道)
楊 豹:足下是楊豹麼?
楊 豹:小姪正是。
    (金母便進去,把來書拆看。)
    (王則在旁一共觀看。)
    (那信中寫的在何其家內盤桓。)
    (王則是冷笑呵呵,心內想)
心內想:可笑金台偏意,吾在望你身子可好,那知你寄與娘親,把吾瞞起。
金 母:(那金母再到外邊道)楊賢姪,可恨那無知小兒違官玩法,這般形狀,與強盜為
    了兄弟,還要在維楊打死人,他還有什麼娘呢?是一個無父無君的人了。有勞賢
    姪前來,請在寒舍便了點心去罷。
楊 豹:多謝伯母,不消得的。吾與令郎雖是初會,倒情投意合的。他只為伯母在家丟不
    下,故而滿面愁容,差吾送一封書來,叮囑伯母要寬心些。那王則不能常來照看
    ,到姐夫家過了殘冬。
金 母:姪,可見這畜生不知好歹的了。若沒有王則時常照看吾,妾身早已黃泉路上去了
    。
楊 豹:王則倒是一個好人了。
金 母:是個好人。吾兒作事如此,王則何曾見怪他一聲?本官責罰,他甘心受的,正是
    一個英雄漢子。
楊 豹:既然王則是個好漢,待小姪去找尋來,與他做個朋友也好。
金 母:賢姪,方才走出來的就是王則。
楊 豹:就是王則?為什麼改了金龍,是何緣故?
    (金母正要回言,裡邊王則笑呵呵灑步出來,拱拱手)
拱拱手:啊,楊大哥,要尋王則,就是俺家。
楊 豹:小弟有眼不識泰山,多多得罪了。
王 則:豈敢,豈敢。
    (重新作揖,兩邊坐下。)
    (金母去沏茶來,二人細細的講金台。)
    (楊豹才曉得,王則為人原是不差。)
    (那王則問明了楊豹的家況:原來他漂流不定,走江河的人,待吾來做個相交,
    (提拔他起來。)
    (但見裡面金母茶送出來,他便心中思想,手剔盤牙。)
金 母:(金母便叫)王賢姪,裡面來,吾有句話。
王 則:來了,伯母什麼話?
金 母:賢姪,那楊豹今朝特地來的,必要酒肴來款待他。無奈妾身不便自己去買,欲煩
    吾姪同他到酒肆中去吃一杯酒,這一兩花銀藏在你身邊。
王 則:是了。
走出來:(走出來便叫)楊大哥,金家伯母說,同你往外邊酒樓吃杯酒罷。
楊 豹:這是不敢。小弟就要去了。
王 則:如此,往小弟家中坐坐可以麼?
楊 豹:既是王大哥如此見愛,小弟敢不尊命?
    (便揖別了金母,到王家去了。)
    (重又見禮,東西坐下。)
    (那二人便一見如故,說說談談,亦甚合機。)
    (王則忙命廚下備酒來款他。)
    (那晚就留在他家居住。)
    (皆因王則見他人品軒昂,十分合意,叫他住在這裡不必去了。)
    (若沒有主意,就在吾名下做個捕伙正好。)
    (楊豹見王則如此情深,何為不為。)
便 一:只是金台等候,待吾去回覆他再來便了。
    (王則再四留他住了幾日,送他幾兩盤川,叮囑幾句閒話說)
王 則:吾不怪金台,叫他不可記念。但是澹家一事須要小心。他的母親,有吾在此,放
    心便了。
楊 豹:王大哥如若不棄,小弟去了就來。
王 則:這個自然。
    (楊豹便作別王則,逕回江西何其家內回覆金台。)
    (要知登萊鬥法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聖姑姑招商投宿 眾英雄聚會登萊)
    (上回說到楊豹到了何其家內,方知金台往登萊州看鬥法去了。)
楊 豹:(楊豹說明)王則是個好人,並不見怪金台,照常照應他的母親,此人情義甚好
    ,行為亦正直,並且要和小弟做結義弟兄,叫吾叮囑金台弟,並不見怪他,惟是
    打死了澹台豹須要當心。
何 其:原來如此。楊大哥行路辛苦,且在此間少息幾天。
楊 豹:多謝何大哥。小弟誠恐王則等候,就要起身了。金台回來,望將此話轉致,改日
    會罷。
    (便拱拱手,灑開大步去了,匆匆逕往貝州,到王則名下去做伙計,也朝夕去照
    (看金母。)
    (此話暫且丟開。)
    (日後王則造反,有左先鋒楊豹,就是此人。)
    (亦說那左蹺盜得了陳摶的法寶後,往各方各處去捉妖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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