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 至 第二九〇
２８１＊＊時間： 地點：
（第五十七回 思愛女韓氏染病 念慈恩酈相醫親）
（卻說韓氏聞得忠孝王尚未與劉氏同牀，猶是伴圖獨宿，心中頗喜，即著女碑取點心出來
（，令孟嘉齡陪忠孝王同吃。）
少 華：來目擬令劉氏前來請安兼沖喜，或者岳母得以痊安，亦未可定。
（韓氏稱是。）
（忠孝王辭別回府。）
（稟明雙親，來日欲令劉氏往孟府沖喜，老王稱是。）
（次早劉氏起來梳洗完畢，即便上轎，女婢跟隨，來到孟府。）
（家人通報入內，方夫人令開中門迎接，劉氏遵進臥房，見了韓氏，即拜為母，以母女之
（禮相見。）
（韓氏大喜，即令方氏媳婦請出外廳，只留蘇大娘在房內。）
（韓氏細問大娘。）
（方知劉氏夫妻二人，果未同牀。）
（不須臾，筵席已備，方夫人請劉氏入席，直飲至日色斜西方散。）
（劉氏入房，再陪韓氏說了一番言語，方才辭別回府，把孟府相待情形說出，滿門歡喜。
（）
（韓氏自此以後。）
（日漸沉重，至正月初旬，每到下午，便昏迷不省人事，延至二月初一日，竟昏迷不醒。
（）
（孟士元滿門著急，嘉齡曰）
孟嘉齡：太醫不能調治，將奈之何？照兒看來，須請酈相來醫，或得痊可，亦未可知。
孟士元：果當請酈雙方好。
方飛鳳：（方氏乘勢曰）你父子常說酈相貌似姑娘，待媳婦一看，便知真假。
孟士元：若論容貌，明是吾女；但言談舉止，大不相同。況他平日為人端嚴，從無言笑，官居極品
，梁相是他的岳父，權勢重大，難以輕言相戲。媳婦少停，亦只為窺視，若婦人出頭相見
，便是欺侮大臣，罪名非小。
方飛鳳：媳婦非孟浪之徒，怎敢出頭露面，不必過慮。
孟嘉齡：不論是男是女，請來救母親命要緊。
孟士元：正是，我兒當親自往請，方肯前來。
（孟齡稱是，即令備下稟折，上馬而行，不帶執事，只有數名家將跟隨。）
（來到相府下馬，步入官廳坐下，向門官說明，要求酈相往救母性命。）
（門官通報入內，孟嘉齡恐酈相不往，母親性命不保，即步出官廳來到穿堂，來聽消息。
（）
（事有湊巧，恰遇榮發有事，正要出來，遙見孟公子吃了一驚，慌忙躲在大門之後，不料
（孟嘉齡早已認是榮蘭，恰遇一個家人在此經過，孟嘉齡指榮發問曰）
孟嘉齡：那個大叔喚甚麼名字？
家 人：（家人抬頭一看）這個名叫榮發，乃是酈相的心腹堂官。
（孟嘉齡知道必是榮蘭改名，遂不再問。）
２８２＊＊時間： 地點：
（且說酈雙方才因百官來賀朔望、送客完畢，方始回後，與素華吃些點心。）
（女婢拿了稟帖，報稱翰林院孟學士特來請太師醫治伊母病症，必要求太師面見，酈相恐
（其詐詞，即向女婢曰）
酈明堂：可令家人對孟公子說，前日醫治太后乃偶爾湊巧，今太夫人病重，須請名醫。吾雖則略知
脈理，不能醫治沉病，何敢領命。
（女婢退出，將此言告訴門官，門官轉向孟嘉齡說過，嘉齡著急曰）
孟嘉齡：煩你再報，務請酈丞相出來；我有話面議。
（門官只得入報與女婢，女婢再報入內曰）
女 婢：孟學士要求丞相出見，有話面稟。
酈明堂：既如此，請孟學士在書房少待，吾即出來相見。
（女婢領命退出。）
梁素華：耳聞令堂大人自上年起病，至今莫非沉重？故公子十分著急。
酈明堂：家母尚在壯年，即使有病，諒不至十分危險。家父家兄豈是不認得我？只因我行動言語比
前不同，故得稍釋其疑惑。但平日間我從不與人言笑，故不敢相認。我今若往視脈，恐家
母自侍女流，詐稱病重，有意亂言，必扯我相認。即欲責他不是，而病狂亂言，亦難見怪
。此去必定露出馬腳。
梁素華：諒亦未必。
酈明堂：姊姊雖如此說，想母親心中必怪我不孝。且你有所不知，倘一朝相認，即日便有失臉之禍
。
梁素華：如果相認，老爺與夫人當為你遮掩，焉有漏泄之理。
酈明堂：今且不要爭論，隨後姊姊自知。
（言罷，就換上公服，來到槐竹軒。）
（孟嘉齡起身迎接，酈相以賓主禮敘坐。）
孟嘉齡：（嘉齡推辭曰）卑職怎敢偕坐。
（即坐在旁邊，遂把母親垂危，待請老太師相救話說明。）
（酈相恐其詐詞，乃曰）
酈明堂：下官年輕，習學有限。太夫人既然病重，當請名醫救治，下官不敢前去誤事。
孟嘉齡：（孟嘉齡懇求曰）名醫俱已請過，皆是無能救治，故特來請恩相，若不肯前往，家母性命
難保，懇求恩相前去救命。
（說完連忙跪下。）
（酈相不忍，即扶起曰）
酈明堂：年兄如此過謙，下官何以敢當。
孟嘉齡：為救老母，理當百拜。
酈明堂：年兄請回，下官即便前往。
（孟嘉齡稱謝，出府上馬而去。）
（酈相急令備轎，一面入內。）
梁素華：令兄如此著急，太夫入定是病重。小姐速往為妙。
酈明堂：（酈相曰）家兄這等慌張，我自當速往。只是下次再往，必然敗露，你方知我有先見之明
。
（說罷，出衙上轎，前呼後擁，即便起身。）
（孟嘉齡恐酈相隨後便到，急忙回衙。）
孟士元：（孟士元問曰）我兒為何許久方回？
孟嘉齡：（嘉齡說明前情）今隨後便來。
（士元大喜，令女婢速速打掃臥房，燒起好香，對女婢曰）
孟士元：丞相若到，他乃元宰，你等務必迴避。若被遇見女婢，即是侮辱大臣，獲罪不小。
孟士元：（又對媳婦曰）你只好窺探，不可出頭。
（方氏稱是。）
（一時父子忙亂，嘉齡不及說遇見榮蘭之事。）
２８３＊＊時間： 地點：
門 役：（須臾間，聽得鳴鑼開道之聲，門役執帖超上前稟曰）酈相駕到。
（孟嘉齡忙令開了中門，喝叫眾婢躲避，不許東竊西探、孟士元急穿上公服。）
（奔出大堂，直至滴水簷前站住。）
（儀仗已到，嘉齡奔到轎前，打躬曰）
孟嘉齡：卑職不知老太師如此快駕到，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酈相當即伸出右手，向外一攔，曰）
酈明堂：下官怎敢勞年兄遠接，何以克當。
（嘉齡連稱不敢，隨在轎邊，步入後堂，扶了酈相下轎。）
孟士元：（孟士元早巳降階迎接曰）拙內患病垂危，煩勞老太師下轎，何以消受。
酈明堂：（酈相曰）下官才疏學淺，多蒙令郎寵召，不得不來。不知尊夫人病勢若何？願聞其詳。
（士元尊其上坐。）
酈明堂：（酈相不從曰）老先生乃是前輩，下官恰是後生。行賓席禮已屬過份，怎好偕座？
（孟士元只得賓主敘坐。）
（嘉齡偏坐在旁。）
（獻茶畢，酈相曰）
酈明堂：夫人病情目下可減輕否？
孟士元：拙荊病情只是長吁短歎，以前每上午頗有精神。至下午即發熱昏暈，不省人事，近日連上
午亦昏迷不省，更加沉重。太醫束手無法，不能救治，故勞動老太師精神。
酈明堂：據老先生說來，這令夫人之病是憂思所致。
孟士元：正是。諺云：『心病須將心藥醫』，難怪不能醫治。
（酈相知是調戲的言語。）
酈明堂：（乃曰）照此看來，莫非老先生在外邊娶了如意夫人；故太夫人鬱成這病麼？
孟士元：（孟士元聞言，暗想）我好癡呆，一向只疑酈相定是吾女改裝，怎麼與我調笑？看來實非
吾女。
孟士元：老夫素來誠實，並無外遇，拙內向亦深信。
酈明堂：（酈相曰）下官因聞老先生言及尊夫人的病勢，此乃傷了七情所致，故出此言。
孟士元：只因小女無蹤，朝思夕念，故得這病。
酈明堂：下官曾在敝門下的家中見過令嬡的形圖，有此才貌，怪不得令夫人思念不置。只是令嬡畫
圖上詩句明要改易男囊，求取功名。語云：『有志者，事竟成。』先生可在男子中尋訪，
就可相會，決不在女子內。今場期在即，老先生可謀為總教？或得與令嬡相會，亦未可知
。
孟士元：（孟士元尋思）酈相若果是女兒，怎說此話？豈不自泄根由？乃答曰）
孟士元：酈相所言有理。
孟嘉齡：（嘉齡向前曰）請酈相入內診脈。
（士元謙遜，酈相先行，自己隨後，嘉齡向前引道。）
（來到房前，父子揭開門簾，恭請酈相入內，移椅坐下。）
（茶畢，孟嘉齡又移椅放在牀前，請酈相坐下，自己拱身入帳內，牽母的左手出帳外，與
（酈相診脈。）
（酈相見母的手只存一把骨和一重皮，消瘦不堪，情知病重，心實傷感，自料嫂嫂必在旁
（窺探，不敢憂愁感形於面。）
（用心看過左右酌脈，點頭曰）
酈明堂：果是憂愁致病，然病勢雖重，命卻亦無妨。
（士元父子聞言，略得安心。）
（酈相起身坐在桌前，對孟士元曰）
酈明堂：尊夫人此病雖不致傷命，然血衰氣短，著再憂愁，恐留連牀褥，病根難脫，久之變成疲疾
，遂難醫治了。
孟士元：今當勞動老太師精神，若得痊癒，感恩不淺。
酈明堂：（酈相謙遜曰）老先生說哪裡話來，下官當自用心。
酈明堂：（暗想）再來此處，必然敗露，今當派二劑藥方，作兩天服下，病就癒了大半，那時別換
醫生治之容易，自己好推託不來。
（主意已定，即用心派藥。）
女 婢：（忽聞女婢在外邊叫曰）啟上老爺，韓大人前來探病，轎已到門。
孟士元：（士元謂嘉齡曰）你可引到後衙坐下，令賢媳陪伴。
（嘉齡領命退出。）
（酈相開了二劑藥方，又寫了日期，向士元曰）
酈明堂：頭一劑立即煎服，服後若加精神，可得安眠，便是奏效，次早可服這第二劑藥，病便可好
了大半，即可別請醫生。倘首劑服下，精神仍是昏倦，睡夢不寧，便是我的差錯，第二劑
藥方切不可再服，當換名醫救治要緊。
孟士元：酈相下藥，豈有差錯之理。
酈明堂：醫生下藥，或脈理差錯，或藥不對症，豈有不換醫生之理。
（即辭別起身。）
孟士元：候另日稍暇，當備薄酌奉敬。
酈明堂：後會有期。
（即上轎而去。）
（孟士元忙令家人照單配藥煎湯。）
２８４＊＊時間： 地點：
（須臾，韓大人入房探病；辭別回去。）
方飛鳳：我方才躲在屏後窺探，正是姑娘，比前年嬌豔多了。公公怎不就認？
孟士元：若是女兒，怎麼與我說笑？
方飛鳳：恰是令人不明。
孟嘉齡：我還有一事疑心。就說遇著榮蘭改名榮發之事，方才因在匆忙之際，未及言明。
方飛鳳：如此說來，必是姑娘，恐公公盤詰，故匆匆回去。
孟士元：你們休要亂道，若果是女，梁小姐嫁他日久，怎無一言吶？
孟嘉齡：（孟嘉齡夫妻乃省悟曰）照此想來，果然不是妹子。待來日可令趙壽往尋堂官榮發，便知
真假。
（士元稱是，即叫趙壽前來；嘉齡說明遇著榮發等情）
孟嘉齡：你來日可到相府尋訪你妹子。
趙 壽：（趙壽歡喜曰）來日即往尋訪。
２８５＊＊時間： 地點：
（此時藥己煎好，韓夫人尚是昏睡，即扶起，士元將藥與他吃完睡去，將被褥蓋好。）
（酈相回府入內，榮發即請入書房；細把遇著公子，躲避門後的事情言明）
榮 發：看來公子業已看破，如何是好？
酈明堂：你這不中用的東西，莫道你是相府的堂官，就是相府的一隻狗，亦何人敢欺你。方才若昂
然出去，公子只道面容相似，怎敢動問？今已露出了馬腳，從今以後，你若出去，必誤我
的事，我便把你活活打死。少停老爺必使你兄前來探你，你可速去吩附眾把門人，說若有
人來尋我，只說榮發午間已往江南公幹，歸期難定。
（榮發退出，吩咐眾門官不許泄漏，即回來稟明。）
（酈相入內來見素華，說明母親的病沉重，十分傷感，但我這二劑藥服之，病可好了大半
（。）
（後說及與父親調笑話，連家父亦不敢疑我是女。）
梁素華：（素華笑曰）小姐好伎倆，令人難測。
酈明堂：可恨榮蘭賤婢，已露出馬腳。
（便將榮發的事說明。）
酈明堂：（又對素華）下次再去，家母服這兩劑藥病已好了。精神既復，必認得我；又倚著有病，
且侍女流，只恐弄出破綻。我來夜即宿內閣，詐稱辦案，過了數日方回，家父等得不耐煩
，必定別換醫生，我方安靜無事。
梁素華：說得極是。
２８６＊＊時間： 地點：
（且說韓夫人睡到下午，甦醒曰）
韓夫人：今氣已不喘，身體爽快了許多。不知何人的藥方，如此效驗？
孟士元：我見你病重，早間令孩兒懇求酈相前來醫治。
韓夫人：（韓夫人隨向媳婦曰）你可窺見是女兒麼？
方飛鳳：我躲在屏後偷看，正是姑娘。
（孟嘉齡又說遇過榮蘭，令趙壽來日往問，便知備細。）
韓夫人：因何不喚我醒來細看？
方飛鳳：婆婆方才昏迷過甚，如何叫得甦醒。
韓夫人：（韓氏歎曰）可恨一時昏睡，若我甦醒，早已相認了。但不知哪裡學習醫道，勝過太醫。
孟士元：若是女兒，怎麼與我說笑？
韓夫人：（遂把說笑之言陳明）況梁小姐結婚，焉能相得？事屬可疑。他官居極品，倘一旦面奏主
上，這欺侮大臣的罪名恰難頂當。
孟嘉齡：孩兒已想出一個妙計，未識可行與否？
孟士元：你且說來。
孟嘉齡：母親來日接服第二帖藥，身體必更加健旺。初三早孩兒再去請求，候他診脈之時，母親佯
在沉重病狀，將他拖住，聲聲呼喚女兒，任他多大本領，必要露出馬腳。若有變更，母親
可和了被頭，跌下地來，詐作暈絕，孩兒便抱住啼哭，爹爹亦拖住啼哭，遮住母親的面容
，不怕他還不相認。即便非妹子，變臉奏聞天子，母親乃是女流之輩，且又是病狂，朝廷
亦難責罪，豈不是好。
孟士元：（士元大喜）孩兒這個計極妙，即不是女兒，而病中狂呼亂語，他亦難認真變臉。賢妻當
依計行，必定露出破綻。
（韓氏大喜，病亦好了三分。）
（到了次早，趙壽巴不得要會妹子，即來到相府，見了門官乃作禮曰）
趙 壽：小可乃是堂官榮發的鄉親，煩請榮發出來，有話面說。
把門人：（把門官曰）榮發奉相爺差遣，往江南公幹去了。
趙 壽：昨早還有人遇見，怎說往江南出差？
把門人：昨午方才起身。
（趙壽聞言，沉吟一會）
趙 壽：幾時方回？
把門人：（門官曰）出差怎定歸期。
（趙壽只得回覆孟士元父子。）
（未知後來如何相認，且看下回分解）
２８７＊＊時間： 地點：
（第五十八回 敬賢臣君臣暢飲 詐昏迷母女重逢）
（卻說趙壽回見孟士元父子，把相府門官言語稟明，孟士元曰）
孟士元：此必女兒恐趙壽訪問，囑托門官詐言出差。
孟嘉齡：來日酈相再來，便知端的。
（父子把此言回覆韓氏，專候來日試探。）
（是日吃了第二劑藥，都又好了幾分。）
２８８＊＊時間： 地點：
（且說酈相傍晚令人帶鋪蓋往內閣，自對素華曰）
酈明堂：我要往內閣躲避數日方回，來日家父來請，可說我進內辦事，數日方暇，教他另請名醫，
不可延緩。
（說罷上較，逕往內閣去了。）
（到了次早，韓氏病已好了大半，對孟士元曰）
對孟士：我今精神加倍，速差人去請酈相前來，待我細認。
孟士元：我豈不要認女兒，何待你言？
（即出來令家人往相府內恭請酈相前來醫治，家人領命而去。）
（不須臾，回報相府稱酈相昨晚進內閣辦事，吩附須數日方暇閒，教老爺另請名醫，不可
（延遲自誤。）
孟士元：（孟士元入內對滿門說明此話）看來明是恐伯你相認，故此躲避。
韓夫人：如此確是女兒，故不敢來。
孟嘉齡：今已應效，切不可換醫生，連日服藥太攻迫，今已清安，且停一日，候來日請來未遲。
（眾皆稱是。）
（是日韓氏精神更加數倍。）
（次早，孟士元曰）
孟士元：不管是女兒不是女兒，今日一定要請來醫治要緊。
孟士元：（即令一名家人）恐門下相阻，帶我的印帖，往相府外伺候，若見酈相，即便請來。
（家人領命，持帖直到相府，問門官，門官稱酈相尚未出閣。）
（孟家人就在相府門前伺候，連吃飯也不敢回府吃。）
（等了一日，並不見酈相出閣，直到上燈方回府稟明。）
孟士元：（孟士元著急道）連停二日藥，來日若不來，恐病症變更，豈不利害。
孟嘉齡：來日若不來，待兒進閣，務要來。
孟士元：說得是。
２８９＊＊時間： 地點：
（且說酈相自初二晚宿閣，至初四日，帝退朝回正宮時，皇甫皇后已懷孕，帝因前皇后因
（產身亡，故更加珍重，夜間不進宮，恐一旦動興，撞了胎氣，只日間進宮與皇后閒談，
（夜即宿別宮。）
元成宗：（當下帝偶問內監曰）連日何人宿閣辦事？
內 監：自初二晚酈相進閣，日夜批案，至今尚未出閣。
元成宗：（帝謂皇后曰）梁相及六部大臣批案，俱皆不妥，朕務須親自批改，方敢舉行。惟有酈相
批案正當，從無差錯，若是他批過，朕即放心舉行，毋容疑慮，真朕股肱大臣，代朕效勞
，且又少年誠實，不貪妻子色慾，不辭勞苦，日夜宿閣，朕真萬萬不及他的辛苦勤謹。
（就令內監賜四件點心與他，以為慰勞。）
（內監領旨送去，不須臾回覆曰）
內 監：酈相叩頭領受。
長 華：（皇后即曰）陛下真是主賢臣忠。
元成宗：（帝曰）滿朝公卿，不及酈相才能，教朕怎不敬重！
元成宗：（到了晚間，帝退出正宮，獨坐無聊，至初更後，謂小監權昌曰）長夜無聊，卿可燃一小
燈，往內閣訪酈相相談，亦見君臣和合之至意。
（按權昌年方二旬，作事謹慎誠實，成宗待為心腹。）
（當下點一小燈，帝素服步到內閣前，把守內閣的人役忙前跪下。）
元成宗：（帝問曰）酈相睡否？
人 役：（人役奏曰）未睡，正在批案。臣通報，好備迎接。
元成宗：（帝喝住曰）酈相為朕批案辛苦，怎好勞煩迎接。不必通報，待朕自己進去罷。
元成宗：（回顧權昌曰）可吹滅小燈，不許驚動酈相。
（帝即輕步進閣，見酈相軟巾紫袍素衣，在燈下案前批案，堂上燈燭輝煌，帝深服其辛苦
（，躡足近前，低聲曰）
元成宗：酈先生何必如此辛苦？
（酈相聞言吃一驚，忙舉右手擱住燈影，回身細看，方知是聖駕，慌忙出位奏曰）
酈明堂：臣不知駕到，不曾遠接，罪該萬死。
元成宗：（成宗御手扶起曰）內閣不比外殿，先生何須行此厚禮。
酈明堂：聖人暗室不欺，臣雖在賓賓之中，亦不敢乖君臣名份。
元成宗：（帝讚曰）先生真古聖賢不及，朕何幸得卿，可謂社稷臣也。
酈明堂：（這時酈相罵把門人役）御駕降臨，不行通報，下次若再如此，活活打死。
元成宗：（帝笑曰）非關人役不報，朕因聞卿批案辛苦，不敢勞卿迎接，故不許他通報。
酈明堂：（酈相不悅曰）陛下下次不可如此紊亂君臣名份。
酈明堂：（帝既愧又喜，讚曰）難得先生鐵面無情，朕甚拜服。
（即到當中坐下，酈相賜坐旁邊，人役獻茶。）
元成宗：（帝對酈相）天下俱道為君快樂，朕道為君實是受苦。喜怒不形於色，恐誤人性命；言語
不敢亂道，恐被人察出虛實；內宮妃嬪不敢言笑，恐恃寵橫行；四時果菜不得先嘗，恐吃
下作祟；宮外不可閒行數步，看來不及書生，可以遊山玩水，到處留題。
酈明堂：陛下乃九重至尊，怎效書生所為。
元成宗：（帝曰）人生富貴適志臣，孔子亦云：『吾與點也』。朕夙興夜寐，辛勤勞苦，倘一差錯
，求為匹夫不可得，不及書生多矣。朕今惟願早生麟兒，長大朕即禪位，以求清福，雲遊
天下名山勝景，尋訪神仙異人，以覓長生之路，朕願足矣。
酈明堂：（君臣言談之際，聽得更鼓已打三更，酈相尋思）我係女流，與天子長夜閒談，日後改妝
必惹人嫌疑。
酈明堂：夜將四更。請聖駕回宮安寢。
元成宗：（帝曰）適遇天下昇平，且有先生料理國政，朕得偷閒，又值正宮懷孕，朕長夜無聊，夜
欲與卿暢談，方見君臣相得之意。
酈明堂：（酈相心想）若與帝坐談達旦，日後必有穢言。
酈明堂：（乃奏曰）君臣議論國政，但卜其晝不卜其夜！況所言皆非國政，徹夜言談，外臣必疑臣
此官從趨媚得來，陛下亦失威嚴。
元成宗：（帝笑曰）先生差矣，先朝太宗到了大雪之夜，猶至趙普家敘談，至今傳為佳話，稱其君
臣相得。卿何推辭？
酈明堂：彼時太宗與趙普俱皆年邁，故無閒話；今陛下與臣皆年輕，不合議論。請陛下回宮為是。
元成宗：（成宗大喜曰）朕若肯與臣言談，無不以為欣幸，卿卻以狂言推辭，其鐵面無情，令朕敬
服。
（吩咐權昌燃燈回宮。）
（權昌點了燈燭，成宗起身，酈相送行；帝回頭攔住曰）
酈明堂：夜深了，先生免送，各從其便。
酈明堂：君臣之禮難廢。
（遂送出閣，帝即回宮。）
（酈相進內，令人役滅了燈燭自己閉了房門，寬衣上牀，自思帝果明哲，深服禮義。）
（來早即當回府，諒母親必換名醫，若再在此，帝雖好意，再來我卻有不便。）
（到了次早，孟士元自初三停藥，至初五日已停藥三日，令一名家人帶印帖往相府伺侯，
（若見當即請來，倘早飯不回，當著公子進內閣恭請。）
韓夫人：（韓氏喜曰）免得老身狐疑。
孟士元：明是女兒，但他為人剛毅，故不敢認。今可依計行事。
２９０＊＊時間： 地點：
（且說孟家家人來到相府，問門首曰）
家 人：酈相爺回來否？
把門人：尚在內閣未回。
（家人即在府前站立。）
（頃刻間，一個家人奔回相府，叫曰）
家 人：酈相爺要回府，快傳執事轎馬前去跟回。
（停一會，各人員齊集前去。）
（那下貼家人大喜；不多時，大鑼響亮，酈相已回。）
（孟府家人奔到旛前，跪下稟曰）
家 人：小人乃孟家家人，奉老爺之命，要請太師爺憲駕降臨，前去治病。已候三日。現有印帖在
此。
（酈相喝令停轎，家將隨將印貼呈上。）
酈明堂：（酈相看過，曰）因國政忙亂，不能出閣。已曾吩咐過家人，教你家老爺早換醫生。何必
等待？
家 人：（下帖家人稟曰）門官亦曾教換醫生，奈家主不敢另換，恐誤性命；望太師救濟。
（酈相尋思停藥三日，未知吉凶，乃曰）
酈明堂：既如此，我隨即前往。
（即喚隨從換了自己的名帖回去，然後進入後堂，下轎入內。）
梁素華：（素華迎接曰）老爺連日使人在府前候你診脈，可曾遇見麼？
酈明堂：方才已遇見了。
梁素華：既如此用心，必是夫人病中，小姐理當再往一次，諒亦不到敗露地步。
酈明堂：姊姊，你心中必說我存心不孝，但我去必定敗露，姊姊信我料事多中。今當前去。使你無
異言。
梁素華：縱然敗露，骨肉相認，亦是美事。只須叮囑老爺，不要泄漏便好。
酈明堂：任你叮囑，立即泄漏，焉能秘密。
（遂同素華吃了點心。）
女 婢：（只見女婢執帖報曰）孟老爺差孟學士恭請相爺到府看病。現在府中伺候。
酈明堂：可請孟學士先回，我隨後便往。
（再著外邊傳齊轎馬伺侯，酈相便吩附女婢退出。）
（停一會，門官入報曰）
把門官：轎馬齊備。
酈明堂：（酈相謂素華曰）來日乃是二月初六日，欽點大總裁之日。朝廷重用老丞，但梁相與家父
俱皆老邁。或點我為總裁；你可將我隨身應用衣服收拾停當，倘得為總裁，以免一時匆惶
。我亦立願要作大總裁，傳個門生滿天下的美名，我方心滿意足。
梁素華：小姐有此才學，朝廷定然點著。
酈明堂：我此去看病，恐難脫身。若延久不回，你可差人前去，詐稱令尊催我回來收拾衣服，恐朝
廷來日欽點總裁。我可脫身回來。
梁素華：奴家知道。
（酈相即出門，執事跟隨，直到孟府。）
人 役：（人役報入孟士元曰）酈太師來了。
（孟士元父子即把韓氏用被圍住身子，囑曰）
孟士元：少停若來看病，可依計而行。
韓夫人：是我的女兒，豈不要緊。
（孟公父子退出，孟嘉齡開了中門。）
（奔出大堂前迎接。）
（酈相直至後堂前下轎，孟士元降階迎接到堂上，分賓主坐下。）
（茶畢，酈相曰）
酈明堂：下官曾囑初三日另換醫生，老先生何故反停藥三日？
孟士元：難得丞相費心，拙內方得殘生，怎敢另換醫生誤事。早間老丞相若不出閣，小兒即要進閣
懇求。
酈明堂：我只道換醫生，故此延遲，但不知尊夫人病體若何？
孟士元：自藥以後，已經病勢稍安。望老丞相進內看脈。
酈明堂：請先看脈，再作商議。
（孟士元稱謝，即起身引倒臥房，見禮坐下，獻茶畢。）
（單言韓氏臥在牀上，靜心細看，果是女兒；心中大喜。）
（時孟嘉齡移椅放在帳前，請酈相坐下。）
（韓氏伸手出帳，扯住酈相袍袖叫曰）
韓夫人：難得女兒在此，想煞為娘，真是可憐。何不早來相認，好不殘忍！
（酈相面上不悅。）
（掙脫袍袖，來到桌前，發語曰）
酈明堂：婦人家怎樣如此顛倒。
（孟士元恐其變臉，向前陪話曰）
孟士元：病狂言亂語，望丞相幸勿見罪。
酈明堂：（只見韓氏在帳內叫曰）女兒好忍，既已相會，又走去了，豈不氣煞我也。
（一聲響，連被跌下，直挺挺不動，臥在地下。）
（孟嘉齡見酈相不肯相認，向前來扶起；將身遮住韓氏頭面，假意哭曰）
孟嘉齡：逆妹表情，既不相認便罷。今枉死，叫孩兒痛死。
（孟士元忙向前蹲身抱起，罵曰）
孟士元：不孝女立心殘忍，當面不認生母。虧你拯送性命，死得不值。
酈明堂：（酈相自思）若不相認，倘母親有失，豈非不孝大罪？
（一時感動天性，顧不得泄漏，奔到韓氏身邊叫曰）
酈明堂：不孝女麗君在此，母親快快甦醒！
（淚珠直垂將下來。）
（孟士元見女兒自認，遂埋怨曰）
孟士元：女兒好得殘忍，與我同朝多日，不通消息，使我日夜狐疑。
（那韓氏好似跌不倒一般，掙坐地上，扯住酈相泣曰）
韓夫人：虧我四載相思，到今方得相認。
（媳婦方氏悶在屏後，忙進房來，與丈夫並酈相扶韓氏上牀睡下，把帳鉤起，移椅一同坐
（下。）
（韓氏喜從天降，攜住女兒手問曰）
韓夫人：女兒平日孝義俱全，何不趕早相認；與皇甫郎早完親事？你今不男不女，又累皇甫郎懸望
，大為不該。
酈明堂：皇甫郎憐新棄舊，且捐棄父母受苦仇怨，又不稟明座主，父子協奏赦有劉家滿門性命，豈
有叛逆只罪一人而已？當時詔至內閣，眾臣不服，俱邀我進宮諫阻，我不忍破他姻緣，極
力苦勸，眾官方止。及完親之日，我又不妒忌，親往慶賀暢飲。當日我若同眾官謙阻，雖
有皇后勢力，亦不能違律法。故梁相與爹爹俱說徊情曲法，他還不知我的恩情。
孟士元：果然，此詔甚是不公，大臣不服。
酈明堂：前年劉氏不過私放皇甫郎，亦無甚恩德，倫理只好赦其自己完親而已，怎能赦其滿門？似
我逃走時，受盡苦楚，我卻又奏主招軍，取中會元。成就他骨肉完聚，滿門富貴。他不念
劉氏乃我仇人之妹，完娶用八抬大轎，半朝鑾駕。況我乃是他的恩師，又是當權右相，他
仗著父子王爵勢力，不先稟師長，算來忘親背師，真是不該。
孟士元：（孟士元點頭道）劉奎璧害他父親拘禁番牢，母親困居賊寨，他戀劉氏而忘卻父母苦楚，
果是忘親背師。
韓夫人：莫說女兒怪他娶劉氏坐八抬、用鑾駕，連我的病亦因他娶妻從我門前經過，鳴鑼開道，目
無正室，為娘故此激出病來。但有一事可敬。他雖娶劉氏多日，立願候與你相會，方敢和
劉氏同牀，至今夜夜尚是伴女兒形圖獨宿，情亦可嘉。我近日問蘇大娘方知其詳。
（說罷，吩咐女婢曰）
韓夫人：今日相會，速備酒席來慶賀，再備酒飯賞勞跟隨人役。但相會之事，不可使外人及家人知
道，倘有多言泄漏；立即活活打死！
（女婢即通知眾婢。）
（只稱酈相在花廳飲酒，俱不敢泄漏真情。）
酈明堂：（當下酈相曰）這皇甫郎作怪，他既娶劉氏，偏不完親，只是何故？且女兒一介書生，蒙
朝廷聖恩，擢登榜首，轉升兵部，總管天下武弁；旋升右相，身壓百僚，言聽計從，恩遇
極矣。昔《春秋》有云，友知報友，君知報君。況皇甫郎有妻，不致絕後，只是女兒不孝
，不能侍奉父母，罪之大也。
（未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