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 至 第一五〇
１４１＊＊時間： 地點：
（且說二月初六日，成宗臨殿，群臣朝見已畢，分立兩班。）
孔 通：（見禮部尚書孔通出班奏曰）本年乃會試之期，自上年天下舉子齊集。請陛下欽點總裁，
以副天下士子之望。
（成宗即點右相梁鑒為大總裁，禮部侍郎文明遠為副總裁。）
（二臣領旨。）
（散朝後，梁鑒回入後堂下轎，景夫人迎接。）
梁 鑒：多蒙天子命我為大總裁。
景夫人：（夫人作賀曰）恭喜老爺，老龍發角，門生滿天下，真是顯榮。
（素華亦來恭賀。）
（家人立押行李，梁相上轎進闈，眾位考試官迎接二總裁，不表。）
１４２＊＊時間： 地點：
（且說酈明堂、吳道庵在寓，至初八日，隨牌進場，不覺三月十五日，三場完畢，回寓伺
（候出榜。）
（到了出榜之日，大炮三聲，掛出榜來，明堂中了第一名會元，吳道庵亦中三十三名進士
（。）
（報子報到客寓，明堂大喜，天從人願，夫仇可報。）
（俞員外更加快活，兩個書生借寓，一中進士，一中榜首，真是難得。）
（明堂登時上轎，到貢院拜謝座師房官。）
（按梁相出榜後，細看序齒錄，方知會元年只十七歲，尚未定婚，心中大喜，尋思，十七
（歲已中了會元，真是天下第一才子，若有五分容貌，便可招親。）
（正想著，家人來報曰）
家 人：會元來府稟見。
（梁相即令進見。）
（明堂此時嬌花初開，志氣揚揚，滿面喜色，梁相一見，正中心意。）
酈明堂：（明堂下拜曰）門生以一棟庸才，蒙恩師提拔。
梁 鑒：（梁相立起答了半禮曰）賢契請起。
（明堂拜畢，左右獻茶。）
梁 鑒：我看佳作，疑是宿學，不料竟是初冠書生，可敬可敬！想爾先世必有積德。
酈明堂：先世及家父俱無甲第，務農為生，門下蒙義父湖廣武昌府富商康若山字信仁扶持成人，方
得僥倖。
梁 鑒：（梁相駭然曰）賢契家世務農，乃能有才貌若此，所謂白戶出公卿是也，可羨可羨。但不
知何故尚未定婚？
酈明堂：一因年紀尚輕，一因功名未就。故當時一概謝絕。
（梁相稱是，遂叮嚀殿試務要小心，可望奪元，明堂辭出。）
（是晚俞智文備酒，與二位新貴人慶賀，不表。）
（次日梁相領同考官上殿覆旨，呈上前列十七名文卷。）
（成宗先看文卷，讚不絕口，傳旨梁相及同考官各記功一次。）
（眾官謝恩。）
（梁相退朝回府，夫人、小姐迎接坐下。）
景夫人：丞相為國勤勞，想必已有真才。
梁 鑒：老夫論文取士，一秉至公，果得真才，乃國家之福。
（並不談及親事。）
１４３＊＊時間： 地點：
（且說明堂報至家中，過了數日，殿試前列十名進士，一同上殿對策。）
（成宗見酈君玉眉目清秀，超出眾人，早存特拔之心。）
（梁相知明堂穩點狀元，與夫人密言）
梁 鑒：我女得配此人，三生有幸。
景夫人：如此何不向他說定親事？
梁 鑒：恐吾女才貌不及酈君玉，因此推辭，反多不便。且待四月初三，金殿簪掛之期，我先在府
前造一彩樓，詐稱拋繡球招親。候初三日簪掛後，通榜進士必要拜我，教他盡從樓下經過
，先囑女婢伺候，若酈君玉一到，暗令女兒將球拋中酈君玉身上，一面即在府前候拜新姑
爺，立即交拜成親。
景夫人：（夫人笑曰）姻緣大事，要兩相情願，豈可用此圈套。
梁 鑒：（梁相笑曰）但想招得佳婿，管他什麼！
（不覺已是四月初一了，右相府前左首，許多工匠趕造彩樓。）
景夫人：（對素華曰）女兒快繡成一對鴛鴦交頸的枕頭，以備完婚。
（素華聽得此言，滿面通紅，忙問曰）
梁素華：母親何出此言？
景夫人：爾尚不知，父親為爾選一佳婿。
（就把如此如此說明。）
梁素華：（素華自思）我與皇甫郎夢中拜月，盟言尚在，我想肯失節改嫁？
（急得兩淚交流曰）
梁素華：女兒多蒙爹爹母親高恩，眼前無人侍奉，故女兒立志不嫁。
景夫人：做了女流，豈有不嫁之理？況是招親，並非嫁出，得了一個才貌雙全的美婿，豈不天生好
姻緣麼？
梁素華：女兒立誓不嫁，若不從我，惟死而已。
（言訖而哭。）
（夫人無興，退出後衙納悶。）
（素華立意，若果招贅，決計自盡，以全名節。）
（不一刻，梁相回府，夫人迎接。）
梁 鑒：明日就可拋球招親，真是可喜。
景夫人：正為此事，在此納悶。
（遂將女兒哭泣發誓情形告知。）
梁 鑒：此乃美事，女兒若得見了酈君玉面貌，就歡喜不盡了。
景夫人：此女性烈，萬一真個尋死如何？
１４４＊＊時間： 地點：
（且說素華意欲尋死，不覺怏怏睡去，忽夢見一老道人，鶴髮童顏，葛巾布袍，手執拐杖
（，步進房來。）
梁素華：（素華不悅曰）出家人為何不分男女，突進房內，是何道理？
月仙翁：（其人答曰）蘇映雪，爾命該三次洞房花燭，方完終身姻緣。今將二次為爾拋球招親，此
亦前生注定，不損名節。我乃月合老人是也，奉玉旨專主人間姻緣，爾休尋死自誤。有詩
為證，莫須惆悵誤良辰，即日妝台共故人！夙世良緣終會合，三番花燭始為真。
月仙翁：（月合老人歌畢，曰）此四句詩乃爾終身大事，爾須小心詳解，自然有驗。
（即上前把手一握，素華早已驚醒，坐起身來，尋思夢中，明明是月老仙翁托夢。）
（據他詩中說，頭二句教我不要怒恨，所招乃是故人。）
（前聞皇甫少華逃出在外，來日我上樓拋球，或許皇甫少華亦來觀看，我即把繡球送他，
（完此心願，故說妝台故人！若果如此，大妙大妙。）
（想到此處，滿心歡喜。）
（忽又念，詩中三次花燭之言，令人不解。）
（我且勿死，看明日上樓果有皇甫郎否？）
（未知明日彩球拋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１４５＊＊時間： 地點：
（第二十八回 得繡球大小登科 認首飾驚喜交集）
（卻說素華打算已定，即便起牀，並不悲傷，專望繡球拋與皇甫少華，不表。）
（次日已是四月初三日，御駕簪掛、大賜瓊林宴之日。）
（梁相率領三百六十名新進士上殿朝見，立在一面。）
梁 鑒：（傳宣官在殿高叫）奉旨召第二甲第一名傳臚傅道昭上殿。
（傅道昭年已四十，朝見畢，內監傳旨，鼎甲三及第文卷命傳臚拆開彌封。）
（傳臚高唱第一甲第一名狀元酈君玉，年十七歲，湖廣武昌府威寧縣人氏；再唱第二名榜
（眼楊天爵，年二十四歲，河南開封府祥符縣人氏，又唱第三名探花朱紹麟，年二十二歲
（，廣東潮州潮水縣人氏。）
（一同朝拜畢，帝宣召，各賜鱗袍並酒三杯。）
（各皆九叩謝恩，酈君玉得意揚揚，喜氣滿面。）
元成宗：（成宗諭曰）朕登位亦是十七歲，今卿十七歲高中狀元，可謂少年發達。
（說罷大笑。）
酈君玉：（酈君玉奏曰）臣庸愚之材，蒙陛下欽點狀元，雖粉身碎骨，難報聖恩。
（成宗大喜，宣武士牽馬賜三鼎甲及第遊街，就在御前上馬，由中門出朝，三百三十七名
（進士，出午門上馬，跟隨赴宴。）
（是日恰遇孟士元父子未曾上殿。）
（當下太僕寺卿已照例備全副執事跟隨，齊赴瓊林。）
（宴罷，先謁孔聖，次拜座師，然後遊街。）
（合城士女爭看，無不稱狀元美貌。）
１４６＊＊時間： 地點：
（且說梁相簪掛後退朝回府，即令人役把兩長街截住閒人，伺候新狀元及新進士到府拜見
（。）
梁 鑒：（一面對夫人曰）速教女兒帶球上樓。
（夫人大喜，著一個十四歲的書僮，認明酈狀元面貌，囑曰）
景夫人：若見酈狀元到，即指點小姐知道。
景夫人：（又囑眾女婢曰）酈狀元前來，小姐若不將繡球拋下，爾等可將球擲中新狀元身上，須看
明細心為要，我有重賞。
（又令家人立在府前，見繡球拋中新狀元，即便上前，拜稱姑爺，請他進府。）
（眾人領命暗笑。）
（不多時，小姐已倒彩樓，夫人曰）
景夫人：爾父費盡心思，酈明堂三元及第，古今罕有，且又年輕美貌，更其難得。少停若到，聽書
僮指點，速將繡球拋中，不可自誤。
（素華一心要見皇甫少華，假意應允。）
（夫人即諭女婢，將繡球送上彩樓。）
（樂人開奏音樂，眾民俱在遠望。）
（彩樓前後寂靜無人，哪有皇甫少華形影？小姐此時萬箭鑽心，兩眼含淚。）
酈明堂：（不一時，眾進士已到，酈狀元匹馬當先，問長班曰）相府前彩樓何用？
長 班：（長班叩曰）聞說梁丞相為小姐拋球招親。
（明堂心機最靈，聞此言，卻有躊躇，馬不前進。）
（隨後楊天爵、朱紹麟推馬向前問曰）
楊天爵：年兄為何不前？
酈明堂：（明堂指前面曰）梁世妹在樓拋球招親，我怎好突進。
朱紹麟：（二人大笑曰）如此更妙，弟等俱已娶過，年兄尚未定婚，正當向前，以期大小登科，豈
不美事？
（明堂心知此是梁相圈套，要招我為婿，恨劉捷勢大，梁相乃是首相，日後或可仗其勢力
（，以期報仇救夫。）
（至於梁小姐終身一事，我別有主張。）
酈明堂：（暗想道）我敢中狀元，怎不敢娶妻？
（即縱馬直前。）
書 僮：（那相府書僮忙報小姐曰）啟上小姐，那當先馬上少年官員，就是新中狀元酈君玉。小姐
速把繡球拋下！
（素華只一心守節，不見不聞，當不得眾婢推迫，恨恨站起身來，接著繡球，不管哪個，
（拋了下來。）
（不料酈狀元匹馬當先，正中身上，右手接住繡球。）
家 人：（相府家人男女奔向馬前跪下曰）迎接新姑爺！
（但聽喝采之聲不絕，音樂齊起，大炮三聲，請姑爺入內拜見丞相。）
酈明堂：（明堂招手曰）眾起，我本來謁見太師。
眾進士：（後面眾進士笑曰）果真大小登科了。
１４７＊＊時間： 地點：
（且說梁相夫妻在後堂專望好音，忽見女婢慌張報曰）
女 婢：恭賀丞相、夫人，小姐繡球已拋中新狀元。
梁 鑒：（梁相大喜）小姐因何未回？
女 婢：卻不知何故，小姐只是忿恨，從樓房後面這小路回房去了。
景夫人：女兒只是不樂，奈何？
梁 鑒：女兒不樂，必為別事，若得此佳婿，不怕女兒不歡喜了。夫人只管放心。
家 人：（又見家人報曰）小姐繡球打中酈狀元，並有同榜進士在府前請見。
（就把各人稟帖呈上。）
梁 鑒：（梁相對家人曰）爾可向眾進士稱謝，說另日相會，各去遊街；只請酈姑爺入內，有話相
敘。
（家人退出，對眾進士曰）
家 人：請列位老爺自便，只請酈老爺進內。
酈明堂：（酈明堂向眾謝罪曰）小弟失陪了。
眾進士：（眾同答曰）年兄正當拜見岳父母。
（遂各上馬遊街。）
（當下明堂隨家人來到後堂，拜見梁相。）
（梁相親自扶起，命坐獻茶。）
梁 鑒：（梁相笑言曰）小女素華，醜陋不堪，愚夫婦極鐘愛，不免順性太過。今繡球打中賢契，
小女何等幸福。其有不到之處，尚望賢契盡心指教。本師生今更為翁婿，實為有幸。
酈明堂：門下係是寒儒，怎敢耽誤世妹終身，乞爵師另擇高門為是。
梁 鑒：此乃天假之緣，賢契不必過謙。
酈明堂：既蒙岳父不棄，小婿亦不敢自外生成，以負栽培。
（就向前八拜為定，並請岳母出來受小婿一拜。）
梁 鑒：賢婿請坐。
（明堂旁坐一邊，梁相問曰）
梁 鑒：令尊堂在何處？
酈明堂：家父母乃是襄陽貧苦農民，小婿自幼承武昌府富商康若山字信仁認為義子，撫養成人。
梁 鑒：既如此，不妨入贅吾家，擇定吉日完婚可也。
酈明堂：此事極妙。
（就此告別，出府上馬，趕著眾進士一同遊街，直至日落西山，各自回寓。）
（俞智文、吳道庵俱向前恭賀梁府招親之喜，道庵更喜日後方有親誼可靠。）
（俞智文又備酒席賀喜，賓主入座。）
（酒半酣，道庵轉一念曰）
吳道庵：相府招親，必須重聘，我等帶銀有限，如何是好？大約總需三千兩，方可辦些珠寶綢緞等
聘禮。
俞智文：（智文笑曰）此無用過慮，弟雖不才，終可代謀。
（明堂稱謝，即進書房取出黃金百兩並帶來的首飾，亦可湊數，全交與俞叔父收下。）
俞智文：（智文接手曰）令尊諸事週到。
（酒興正是勃發，不表。）
１４８＊＊時間： 地點：
榮 發：（且說榮發在旁見交黃金，真要聘親，不覺失色大驚，心中暗想）此事豈不有誤梁小姐終
身大事？
（只得把明堂的衣角亂拉。）
（明堂佯為不知，飲至上燈後散席，各自回房。）
（明堂得意之極，榮發著急曰）
榮 發：小姐怎麼娶妻，卻是何故？
酈明堂：我已中了狀元，怎好不娶妻？
榮 發：中狀元乃是才學，若娶妻恐有不便。
酈明堂：我自有主意，爾勿多言。
榮 發：（榮發暗想）他既如此說法，英非真真變成為男子了？我休管他的事。
（次日，成宗欽點狀元為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為編修，二甲進士吳道庵亦點為庶吉士
（，以知縣用，各皆受職謝恩。）
１４９＊＊時間： 地點：
（卻說酈狀元已作為梁相贅婿，四月十七日行聘，二十日完親，即請西台御史夏逢寅為媒
（。）
（到了吉日，夏御史押了聘禮，花炮震天，鼓樂動地，送入右相府。）
（梁相迎入花廳坐下，禮物排滿。）
（梁相甚歡，收回禮物，回聘加盛，請大媒飲酒。）
（夏逢寅飲罷辭去，又到新郎家赴飲。）
（至日夕散席，送出媒金三百兩，隨從另有賞銀，即送大媒起身。）
（即日僕婢人等無不欣幸，惟榮發心中不安。）
１５０＊＊時間： 地點：
（且說梁相夫妻撿點收受各物，光彩奪目）
梁 鑒：有此等物件，何患女兒不喜。
翠 鶴：（不料翠鶴到來說）小姐日間悶坐，刻正安臥在牀，十分不樂，不知何故？
景夫人：（夫人對梁相曰）說起姻緣，女兒便不樂，令人不解。
（即令女婢將這些貴重禮物相送上樓，說是姑爺送與小姐的。）
（翠鶴與小鸞領命，將各盤各盒送上樓，安排桌上，連聲喝采，即向前請小姐收藏。）
梁素華：知道了，不要多言。
（二婢恐其發怒，忙扮笑臉，將雙鳳鎖獻上，曰）
二 婢：小姐請看，這雙鳳好似活的。
梁素華：（素華接上手一看，不覺大為奇怪）原來是孟小姐畫樣令匠人打造，戴在頭上，前日逃走
，所有首飾盡行取去，因何此物流落在此？
梁素華：（愈看愈像。）此粒大顆珠，記得前日金線斷，珠脫落，我幸有銀線一條，代為穿好。今
此珠亦是銀線穿的。
（細看果是自己之物，況確係孟小姐舊物。再看匣內那些首飾，三分卻有一分是認得的，
（俱是孟小姐首飾。）
梁素華：（即坐下尋思）孟小姐只因心愛帶出，今俱到此間，莫非孟小姐已死，首飾因而流落到此
？
梁素華：（又轉念）孟小姐形容作事，亦大貴之相，縱然身死，各種首飾四散流落，焉能俱歸舊主
？酈狀元之事，真令人不解。
梁素華：（沈吟一會，忽然猛省）梁相有言，酈狀元姓酈，名君玉，除去了玉字，豈不是酈君二字
？莫非是孟小姐改名姓，高中狀元？
梁素華：（又轉念）小姐雖然有才學，亦不敢作此欺君大罪。
梁素華：（一時愁腸萬轉，回思）必是孟小姐一時高興，忘了欺君大罪，故梁相稱其俊逸美貌；前
日月老托夢，有言『即日妝台共故人』，明是孟小姐，乃是妝台故人，我錯認是皇甫郎相
會。
（記得前日拋球招親，我雖無心觀看酈狀元面貌，依稀記得背後好似孟小姐身段，今不必
（尋死，可藏利刃一把，候飲合巹時，若不是孟小姐，那時取刀自刎未遲。）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