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一 至 第一三九〇
１３８１＊＊時間： 地點：
（且說賈環見他們考去，自己又氣又恨，便自大為王）
賈 環：我可要給母親報仇了！家裏一個男人沒有，上頭大太太依了我，還怕誰！
（想定了主意，跑到邢夫人那邊請了安，說了些奉承的話。）
邢夫人：（自然喜歡，便說）你這纔是明理的孩子呢！像那巧姐兒的事，原該我作主的，你璉二哥糊塗，
放著親奶奶，倒託別人去！
賈 環：人家那頭兒也說了：只認得這一門子，現在定了，還要備一分大禮來送太太呢。如今太太有了這
樣的藩王孫女女婿，還怕大老爺沒大官做麼？不是我說自己的太太：他們有了元妃姐姐，便欺壓
的人難受！將來巧姐別也是這樣沒良心，等我去問問他。
邢夫人：你也該告訴他，他纔知道你的好處。只怕他父親在家也找不出這麼門子好親事來！但只平兒那個
糊塗東西，他倒說這件事不好，說是你太太也不願意：想來恐怕我們得了意。若遲了，你二哥回
來，又聽人家的話，就辦不成了。
賈 環：那邊都定了，只等太太出了八字。王府的規矩，三天就要來娶的。但是一件，只怕太太不願意，
那邊說是不該娶犯官的孫女，只好悄悄的抬了去；等大老爺免了罪，做了官，再大家熱鬧起來。
邢夫人：這有什麼不願意？也是禮上應該的。
賈 環：既這麼著，這帖子太太出了就是了。
邢夫人：這孩子又糊塗了！裏頭都是女人，你叫薔哥兒寫了一個就是了。
（賈環聽說，喜歡的了不得，連忙答應了出來，趕著和賈芸說了，邀著王仁到那外藩公館立文書
（，兌銀子去了。）
（那知剛纔所說的話早被跟邢夫人的丫頭聽見。）
（那丫頭是求了平兒纔挑上的，便抽空兒趕到平兒那裏，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
（平兒早知此事不好，已和巧姐細細的說明。）
（巧姐哭了一夜，必要等他父親回來作主，大太太的話不能遵；今兒又聽見這話，便大哭起來，
（要和太太講去。）
平 兒：（平兒急忙攔住道）姑娘且慢著！大太太是你的親祖母。他說二爺不在家，大太太做得主的，況
且還有舅舅做保山。他們都是一氣，姑娘一個人，那裏說得過呢？我到底是下人，說不上話去。
如今只可想法兒，斷不可冒失的！
邢夫人：（邢夫人那邊的丫頭道）你們快快的想主意，不然，可就要抬走了！
（說著，各自去了。）
（平兒回過頭來，見巧姐哭作一團，連忙扶著道）
平 兒：姑娘，哭是不中用的！如今是二爺彀不著。聽見他們的話頭…
（這句話還沒說完，只見邢夫人那邊打發人來告訴）
邢夫人：姑娘大喜的事來了！叫平兒將姑娘所有應用的東西料理出來。若是陪送呢，原說明了，等二爺回
來再辦。
（平兒只得答應了回來。）
（又見王夫人過來。）
（巧姐兒一把抱住，哭得倒在懷裏。）
王夫人：（王夫人也哭道）妞兒不用著急！我為你吃了大太太好些話，看來是扭不過來的。我們只好應著
緩下去，即刻差個家人趕到你父親那裏去告訴。
平 兒：太太還不知道麼？早起三爺在大太太跟前說了：什麼外藩規矩，三日就要過去的。如今大太太已
叫芸哥兒寫了名字年庚去了，還等待二爺麼？
（王夫人聽說是三爺，便氣得話也說不出來，呆了半天，一疊聲叫找賈環。）
（找了半天，人回）
丫 頭：今早同薔哥兒王舅爺出去了。
王夫人：芸哥呢？
丫 頭：（眾人回說）不知道。
（巧姐屋內人人瞪眼，都無方法。）
１３８２＊＊時間： 地點：
（王夫人也難和邢夫人爭論，只有大家抱頭大哭。）
（正鬧著，一個婆子進來回說）
婆 子：後門上的人說，那個劉姥姥又來了。
王夫人：偺們家遭了這樣事，那有工夫接待人，不拘怎麼回了他去罷。
婆 子：太太該叫他進來，他是姐兒的乾媽，也得告訴告訴他。
（王夫人不言語。）
（那婆子便帶了劉姥姥進來。）
（各人見了問好。）
（劉姥姥見眾人的眼圈兒通紅，也摸不著頭腦，遲了一會子）
劉姥姥：怎麼了？太太姑娘們必是想二姑奶奶了。
（巧姐兒聽見提起他母親，越發大哭起來。）
平 兒：姥姥別說閒話。你既是姑娘的乾媽，也該知道的。
（便一五一十的告訴了。）
劉姥姥：（也嚇怔了，等了半天，忽然笑道）你這樣一個伶俐姑娘，沒聽見過『鼓兒詞』麼？這上頭的法
兒多著呢，這有什麼難的？
平 兒：（平兒趕忙問道）老老！你有什麼法兒？快說罷！
劉姥姥：這有什麼難的呢？一個人也不叫他們知道，扔崩一走就完了事了。
平 兒：這可是混說了！我們這樣人家的人，走到那裏去？
劉姥姥：只怕你們不走，你們要走，就到我屯裏去。我就把姑娘藏起來，即刻叫我女婿弄了人，叫姑娘親
筆寫個字兒，趕到姑老爺那裏，少不得他就來了：可不好麼？
平 兒：大太太知道呢？
劉姥姥：我來，他們知道麼？
平 兒：大太太住在前頭，他待人刻薄，有什麼信，沒人送給他的。你若前門走來，就知道了；如今是後
門來的，不妨事。
劉姥姥：偺們說定了幾時，我叫女婿打了車來接了去。
平 兒：這還等得幾時嗎？你坐著罷。
（急忙進去，將劉姥姥的話，避了旁人告訴了。）
（王夫人想了半天不妥當。）
平 兒：只好這樣！為的是太太，纔敢說明。太太就裝不知道，回來倒問大太太。我們那裏就有人去，想
二爺回來也快。
（王夫人不言語，歎了一口氣。）
巧 姐：（便和王夫人道）求太太救我！橫豎父親回來只有感激的！
平 兒：不用說了，太太回去罷。只要太太派人看屋子。
王夫人：掩密些！你們兩個人的衣服鋪蓋是要的啊。
平 兒：要快走纔中用呢！若是他們定了回來，就有饑荒了！
（一句話提醒了王夫人，便道）
王夫人：是了，你們快辦去罷！有我呢！
（於是王夫人回去，倒過去找邢夫人說閒話兒，把邢夫人先絆住了。）
平 兒：（這裏便遣人料理去了，囑咐）倒別避人。有人進來看見，就說是大太太吩咐的，要一輛車子送
劉姥姥去。
（這裏又買囑了看後門的人僱了車來。）
（平兒便將巧姐裝做青兒模樣，急急的去了。）
（後來平兒只當送人，眼錯不見，也跨上車去了。）
１３８３＊＊時間： 地點：
（原來近日賈府後門雖開，只有一兩個人看著，餘外雖有幾個家下人，因房大人少，空落落的，
（誰能照應？且邢夫人又是個不憐下人的。）
（家人明知此事不好，又都感念平兒的好處，所以通同一氣，放走了巧姐。）
（邢夫人還自和王夫人說話，那裏理會？只有王夫人甚不放心，說了一回話，悄悄的走到寶釵那
（裏坐下，心裏還是惦記著。）
（寶釵見王夫人神色恍惚，便問）
薛寶釵：太太的心裏有什麼事？
（王夫人將這事背地裏和寶釵說了。）
薛寶釵：險得很！如今得快快兒的叫芸哥兒止住那裏纔妥當。
王夫人：我找不著環兒呢！
薛寶釵：太太總要裝作不知，等我想個人去叫大太太知道纔好。
（王夫人點頭，一任寶釵想人。）
（暫且不言。）
１３８４＊＊時間： 地點：
（且說外藩原是要買幾個使喚的女人，據媒人一面之辭，所以派人相看。）
（相看的人回去，稟明了藩王。）
（藩王問起人家，眾人不敢隱瞞，只得實說。）
（那外藩聽了，知是世代勳戚，便說）
藩 王：了不得！這是有干例禁的，幾乎誤了大事！況我朝覲已過，便要擇日起程。倘有人來再說，快快
打發出去！
（這日恰好賈芸、王仁等遞送年庚，只見府門裏頭的人便說）
府門人：奉王爺的命說，敢拿賈府的人來冒充民女者，要拿住究治的！如今太平時候，誰敢這樣大膽？
（這一嚷，唬得王仁等抱頭鼠竄的出來，埋怨那說事的人，大家掃興而散。）
１３８５＊＊時間： 地點：
（賈環在家候信，又聞王夫人傳喚，急得煩躁起來，見賈芸一人回來，趕著）
賈 環：定了麼？
賈 芸：（賈芸慌忙跺足道）了不得，了不得！不知誰露了風了！
（還把吃虧的話說了一遍。）
賈 環：（賈環氣得發怔）我早起在大太太跟前說的這樣好，如今怎麼樣處呢？這都是你們眾人坑了我了
！
（正沒主意，聽見裏頭亂嚷，叫著賈環等的名字）
丫 頭：大太太二太太叫呢！
（兩個人只得蹭進去。）
王夫人：（只見王夫人怒容滿面）你們幹的好事！如今逼死了巧姐和平兒了。快快的給我找還尸首來完事
！
（兩個人跪下。）
（賈環不敢言語。）
賈 芸：（賈芸低頭說道）孫子不敢幹什麼。為的是邢舅太爺和王舅爺說給巧妹妹作媒，我們纔回太太們
的。大太太願意，纔叫孫子寫帖兒去的。人家還不要呢，怎麼我們逼死了妹妹呢？
王夫人：環兒在大太太那裏說的，三日內便要抬了走。說親作媒，有這樣的麼？我也不問，你們快把巧姐
兒還了我們，等老爺回來再說！
（邢夫人如今也是一句話兒說不出了，只有落淚。）
王夫人：（王夫人便罵賈環說）趙姨娘這樣混賬東西，留的種子也是這混賬的！
（說著，叫丫頭扶了，回到自己房中。）
１３８６＊＊時間： 地點：
（那賈環、賈芸、邢夫人，三個人互相埋怨）
賈 環：如今且不用埋怨。想來死是不死的，必是平兒帶了他到那什麼親戚家躲著去了。
邢夫人：（邢夫人叫了前後的門上人來罵著）巧姐兒和平兒，知道那裏去了？
（豈知下人一口同音，說是）
下 人：大太太不必問我們，問當家的爺們就知道了。請大太太也不用鬧，等我們太太問起來，我們有話
說。要打大家打，要罰大家都罰。自從璉二爺出了門，外頭鬧的還得了！我們的月錢月米是不給
了！賭錢喝酒，鬧小旦，還接了外頭的媳婦兒到宅裏來，這不是爺嗎？
（說得賈芸等頓口無言。）
王夫人：（王夫人那邊又打發人來催說）叫爺們快找來！
（那賈環等急得恨無地縫可鑽，又不敢盤問巧姐那邊的人。）
（明知眾人深恨，是必藏起來了，但是這句話怎敢在王夫人面前說？只得各處親戚家打聽，毫無
（蹤跡。）
（裏頭一個邢夫人，外頭環兒等，這幾天鬧的晝夜不寧。）
（看看到了出場日期，王夫人只盼著寶玉、賈蘭回來。）
１３８７＊＊時間： 地點：
（等到晌午，不見回來，王夫人、李紈、寶釵著忙，打發人去到下處打聽。）
（去了一起，又無消息，連去的人也不來了。）
（回來又打發一起人去，又不見回來。）
（三個人心裏如熱油熬煎。）
１３８８＊＊時間： 地點：
（等到傍晚，有人進來，見是賈蘭。）
王夫人：（眾人喜歡）寶二叔呢？
賈 蘭：（也不及請安，便哭）二叔丟了！
（王夫人聽了這話，便怔了半天，也不言語，便直挺挺的躺倒床上，虧得彩雲等在後扶著，下死
（的叫醒轉來，哭著。）
（見寶釵也是白瞪兩眼，襲人等已哭得淚人一般，只有哭著罵賈蘭道）
薛寶釵：糊塗東西！你同二叔在一處，怎麼他就丟了？
賈 蘭：我和二叔在下處是一處吃，一處睡，進了場，相離也不遠，刻刻在一處的。今兒一早，二叔的卷
子早完了，還等我呢。我們兩個人一起去交了卷子，一同出來，在龍門口一擠，回頭就不見了。
我們家接場的人都問我。李貴還說：『看見的，相離不過數步，怎麼一擠就不見了？』現叫李貴
等分頭的找去。我也帶了人，各處號裏都找遍了，沒有，我所以這時候纔回來。
（王夫人是哭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寶釵心裏已知八九；襲人痛哭不已；賈薔等不等吩咐，也是
（分頭而去。）
（可憐榮府的人，個個死多活少，空備了接場的酒飯。）
（賈蘭也都忘了辛苦，還要自己找去。）
王夫人：（倒是王夫人攔住道）我的兒！你叔叔丟了，還禁得再丟了你麼？好孩子，你歇歇去罷！
（賈蘭那裏肯聽？尤氏等苦勸不止。）
（眾人中只有惜春心裏卻明白了，只不好說出來，便問寶釵道）
賈惜春：二哥哥帶了玉去了沒有？
薛寶釵：這是隨身的東西，怎麼不帶？
（惜春聽了，便不言語。）
（襲人想起那日搶玉的事來，也是料著那和尚作怪，柔腸幾斷，珠淚交流，嗚嗚咽咽，哭個不住
（。）
襲 人：（追想當年寶玉相待的情分）有時慪他，他便惱了，也有一種令人回心的好處，那溫存體貼，是
不用說了；若慪急了他，便賭誓說做和尚。誰知今日卻應了這句話了！
（不言襲人苦想，卻說那天已是四更，並沒個信兒。）
（李紈怕王夫人苦壞了，極力勸著回房。）
（眾人都跟著伺候，只有邢夫人回去。）
（賈環躲著不敢出來。）
（王夫人叫賈蘭去了，一夜無眠。）
１３８９＊＊時間： 地點：
（次日天明，雖有家人回來，都說）
家 人：沒有一處不尋到，實在沒有影兒。
（於是薛姨媽、薛蝌、史湘雲、寶琴、李嬸娘等接二連三的過來請安問信。）
（如此一連數日，王夫人哭得飲食不進，命在垂危。）
家 人：（忽有家人）海疆來了一人，口稱統制大人那裏來的，說：我們家的三姑奶奶，明日到京了。
（王夫人聽說探春回京，雖不能解寶玉之愁，那個心略放了些。）
１３９０＊＊時間： 地點：
（到了明日，果然探春回來。）
（眾人遠遠接著，見探春出挑得比先前更好了，服采鮮明。）
（看見王夫人形容枯槁，眾人眼腫腮紅，便也大哭起來，哭了一會，然後行禮。）
（看見惜春道姑打扮，心裏很不舒服。）
（又聽見寶玉心迷走失，家中多少不順的事，大家又哭起來。）
（還虧得探春能言，見解亦高，把話來慢慢兒的勸解了好些時，王夫人等略覺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