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一 至 第一一九〇

1181**時間: 地點:
    (隔一天拜客,裏頭吩咐伺候,外頭答應了。)
    (停了一會子,打點已經三下了,大堂上沒有人接鼓,好容易叫個人來打了鼓。)
    (賈政踱出暖閣,站班喝道的衙役只有一個。)
    (賈政也不查問,在墀下上了橋,等轎夫,又等了好一回,來齊了,抬出衙門,那個炮只響得一
    (聲。)
    (吹鼓亭的鼓手,只有一個打鼓,一個吹號筒。)
賈 政:(賈政便也生氣)往常還好,怎麼今兒不齊集至此?
    (抬頭看那執事,卻是攙前落後。)
    
    
1182**時間: 地點:
    (勉強拜客回來,便傳誤班的要打。)
    (有的說因沒有帽子誤的;有的說是號衣當了誤的;又有說是三天沒吃飯抬不動的。)
    (賈政生氣,打了一兩個,也就罷了。)
    
    
1183**時間: 地點:
    (隔一天,管廚房的上來要錢,賈政將帶來銀兩付了。)
    (以後便覺樣樣不如意,比在京的時候倒不便了好些。)
    (無奈,便喚李十兒問道)
賈 政:跟我來這些人,怎麼都變了?你也管管。現在帶來銀兩,早使沒有了。藩庫俸銀尚早,該打發京
    裏取去。
李十兒:(李十兒稟道)奴才那一天不說他們!不知道怎麼樣,這些人都是沒精打彩的,叫奴才也沒法兒
    。老爺說家裏取銀子,取多少?現在打聽節度衙門這幾天有生日,別的府道老爺都上千上萬的送
    了,我們到底送多少呢?
賈 政:為什麼不早說?
李十兒:老爺最聖明的。我們新來乍到,又不與別位老爺很來往,誰肯送信?巴不得老爺不去,好想老爺
    的美缺呢。
賈 政:胡說!我這官是皇上放的,不給節度做生日,便叫我不做不成!
李十兒:(李十兒笑著回道)老爺說的也不錯。京裏離這裏很遠,凡百的事,都是節度奏聞。他說好便好
    ,說不好便吃不住。到得明白,已經遲了。就是老太太、太太們,那個不願意老爺在外頭烈烈轟
    轟的做官呢?
賈 政:(聽了這話,也自然心裏明白)我正要問你,為什麼不說起來?
李十兒:奴才本不敢說,老爺既問到這裏,若不說,是奴才沒良心;若說了,少不得老爺又生氣。
賈 政:只要說得在理。
李十兒:那些書吏衙役都是花了錢買著糧道的衙門,那個不想發財?俱要養家活口。自從老爺到任,並沒
    見為國家出力,倒先有了口碑載道。
賈 政:民間有什麼話?
李十兒:百姓說:『凡有新到任的老爺,告示出的越利害,越是想錢的法兒,州縣害怕了,好多多的送銀
    子。』收糧的時候,衙門裏便說,新道爺的法令,明是不敢要錢,這一留難叨登,那些鄉民心裏
    願意花幾個錢,早早了事。所以那些人不說老爺好,反說不諳民情。便是本家大人,是老爺最相
    好的,他不多幾年,已巴到極頂的分兒,也只為識時達務,能夠上和下睦罷了。
賈 政:(賈政聽到這話)胡說!我就不識時務嗎?若是上和下睦,叫我與他們『貓鼠同眠』嗎?
李十兒:奴才為著這點心兒不敢掩住,纔這麼說。若是老爺就是這樣做,到了功不成,名不就的時候,老
    爺說奴才沒良心,有什麼話,不告訴老爺。
賈 政:依你怎麼做纔好?
李十兒:也沒有別的,趁著老爺的精神年紀,裏頭的照應,老太太的硬朗,為顧著自己就是了。不然,到
    不了一年,老爺家裏的錢也都貼補完了,還落了自上至下的人抱怨,都說老爺是做外任的,自然
    弄了錢藏著受用。倘遇著一兩件為難的事,誰肯幫著老爺?那時辦也辦不清,悔也悔不及!
賈 政:據你一說,是叫我做貪官嗎?送了命還不要緊,必定將祖父的功勳抹了纔是?
李十兒:(李十兒回稟道)老爺極聖明的人,沒看見舊年犯事的幾位老爺嗎?這幾位都與老爺相好,老爺
    常說是個做清官的,如今名在那裏?現有幾位親戚,老爺向來說他們不好的,如今陞的陞,遷的
    遷。只在要做的好就是了。走爺要知道:民也要顧,官也要顧。若是依著老爺,不准州縣得一個
    大錢,外頭這些差使誰辦?只要老爺外面還是這樣清名聲原好;裏頭的委屈,只要奴才辦去,關
    礙不著老爺的。奴才跟主兒一場,到底也要掏出良心來。
    (賈政被李十兒一番言語,說得心無主見)
賈 政:我是要保性命的!你們鬧出來不與我相干!
    (說著,便踱了進去。)
    
    
1184**時間: 地點:
    (李十兒便自己做起威福,鉤連內外一氣的哄著賈政辦事,反覺得事事周到,件件隨心,所以賈
    (政不但不疑,反都相信。)
    (便有幾處揭報,上司見賈政古樸忠厚,也不查察。)
    (惟是幕友們耳目最長,見得如此,得便用言規諫,無奈賈政不信,也有辭去的,也有與賈政相
    (好在內維持的。)
    (於是,漕務事畢,尚無隕越。)
    
    
1185**時間: 地點:
    (一日,賈政無事,在書房中看書。)
    (簽押上呈進一封書子,外面官封,上開:鎮守海門等處總制公文一角,飛遞江西糧道衙門。
    (賈政拆開封看時,只見上寫道:
    (     金陵契好,桑梓情深。)
    (昨歲供職來都,竊喜常依座右。)
    (仰蒙雅愛,許結『朱陳』,至今佩德勿諼。)
    (只因調任海疆,未敢造次奉求,衷懷歉仄,自歎無緣。)
    (今幸棨戟遙臨,快慰平生之願。)
    (正申燕賀,先蒙翰教,邊帳光生,武夫額手。)
    (雖隔重洋,尚叨樾蔭。)
    (想蒙不棄卑寒,希望蔦蘿之附。)
    (小兒已承青盼,淑媛素仰芳儀。)
    (如蒙踐諾,即遺冰人。)
    (途路雖遙,一水可通。)
    (不敢云百輛之迎,敬備仙舟以俟。)
    (茲修寸幅,恭賀升祺,並求金允。)
    (臨穎不勝待命之至!世弟周瓊頓首。)
    (賈政看了,心想)
賈 政:兒女姻緣,果然有一定的。舊年因見他就了京職,又是同鄉的人,素來相好,又見那孩子長得好
    ,在席間原提起這件事。因未說定,也沒有與他們說起。後來他調了海疆,大家也不說了。不料
    我今陞任至此,他寫書來問。我看起門戶,卻也相當,與探春倒也相配。但是我並未帶家眷,只
    可寫字與他商議。……
    (正在躊躇,只見門上傳進一角文書,是議取到省會議事件,賈政只得收拾上省,候節度派委。
    ()
    
    
1186**時間: 地點:
    (一日,在公館閒坐,見桌上堆著許多邸報。)
    (賈政一一看去,見刑部一本:為報明事,會看得金陵籍行商薛蟠……
賈 政:(賈政便吃驚道)了不得!已經提本了!
    (隨用心看下去,是薛蟠毆傷張三身死,串囑屍證,捏供誤殺一案。)
賈 政:(賈政一拍桌道)完了!
    (只得又看底下,是:
    (     據京營節度使咨稱:緣薛蟠籍隸金陵,行過太平縣,在李家店歇宿,與店內當槽之
    (張三素不相認。)
    (於某年月日,薛蟠令店主備酒邀請太平縣民吳良同飲,今當槽張三取酒。)
    (因酒不甘,薛蟠令換好酒。)
    (張三因稱酒已沽定,難換。)
    (薛蟠因伊倔強,將酒照臉潑去,不期去勢甚猛,恰恰張三低頭拾箸,一時失手,將酒碗擲在張
    (三顖門,皮破血出,逾時殞命。)
    (李店主趨救不及,隨向張三之母告知。)
    (伊母張王氏往看,見己身死,隨喊稟地保,赴縣呈報。)
    (前署縣詣驗,仵作將骨破一寸三分及腰眼一傷,漏報填格,詳府審轉。)
    (看得薛蟠實系潑酒失手,擲碗誤傷張三身死,將薛蟠照過失殺人,准鬥殺罪收贖等因前來。)
    
    (臣等細閱各犯證尸親前後供詞不符,且查鬥殺律注云:相爭為鬥,相打為毆。)
    (必實無爭鬥情形,邂逅身死,方可以過失殺人定擬。)
    (應令該節度審明實情,妥擬具題。)
    (今據該節度疏稱薛蟠因張三不肯換酒,醉後拉著張三右手,先毆腰眼一拳,張三被毆回罵,薛
    (蟠將碗擲出,致傷顖門深重,骨碎腦破,立時殞命:是張三之死實由薛蟠以酒碗砸傷深重致死
    (,自應以薛蟠擬抵,將薛蟠依鬥殺律擬絞監候。)
    (吳良擬以杖徒。)
    (承審不實之府州縣,應請……)
    (以下注著「此稿未完」。)
    (賈政因薛姨媽之託,曾託過知縣;若請旨革審起來,牽連著自己,好不放心。)
    (即將下一本開看,偏又不是,只好翻來覆去,將報看完,終沒有接這一本的。)
    (心中狐疑不定,更加害怕起來。)
    (正在納悶,只見李十兒進來)
李十兒:請老爺到官廳伺候去,大人衙門已經打了二鼓了。
    (賈政只是發怔,沒有聽見。)
    (李十兒又請一遍。)
賈 政:這便怎麼處?
李十兒:老爺有什麼心事?
    (賈政將看報之事說了一遍。)
李十兒:老爺放心。若是部裏這麼辦了,還算便宜薛大爺呢!奴才在京的時候,聽見薛大爺在店裏叫了好
    些媳婦兒,都喝醉了生事,直把個當槽兒的活活兒打死了。奴才聽見不但是託了知縣,還求璉二
    爺去花了好些錢,各衙門打通了,纔提的,不知道怎麼部裏沒有弄明白。如今就是鬧破了,也是
    官官相護的,不過認個承審不實,革職處分罷咧,那裏還肯認得銀子聽情的話呢?老爺不用想,
    等奴才再打聽罷,倒別誤了上司的事。
賈 政:你們那裏知道!只可惜那知縣聽了一個請,把這個官都丟了,還不知道有罪沒有罪!
李十兒:如今想他也無益,外頭伺候著好半天了,請老爺就去罷。
    (賈政不知節度傳辦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破好事香菱結深恨 悲遠嫁寶玉感離情〕)
    
    
1187**時間: 地點:
    (話說賈政去見節度使,進去了半日,不見出來,外頭議論不一。)
    (李十兒在外也打聽不出什麼事來,便想到報上的饑荒,實在也著急。)
    (好容易聽見賈政出來了,便迎上來跟著,等不得回去,在無人處,便問)
李十兒:老爺進去這半天,有什麼要緊的事?
賈 政:(笑道)並沒有事。只為鎮海總制是這位大人的親戚,有書來囑託照應我,所以說了些好話。又
    說:『我們如今也是親戚了。』
    (李十兒聽得,心內喜歡,不免又壯了些膽子,便竭力慫恿賈政許這親事。)
    (賈政心想薛蟠的事,到底有什麼罣礙,在外頭信息不通,難以打點,故回到本任來便打發家人
    (進京打聽;順便將總制求親之事回明賈母,如若願意,即將三姑娘接到任所。)
    (家人奉命,趕到京中回明了王夫人,便在吏部打聽得賈政並無處分,惟將署太平縣的這位老爺
    (革職。)
    (即寫了稟帖,安慰了賈政,然後住著等信。)
    
    
1188**時間: 地點:
    (且說薛姨媽為著薛蟠這件人命官司,各衙門內不知花了多少銀錢,纔定了誤殺具題。)
    (原打量將當舖折變給人,備銀贖罪,不想刑部駁審,又託人花了好些錢,總不中用,依舊定了
    (個死罪,監著守候秋天大審。)
    (薛姨媽又氣又疼,日夜啼哭。)
    (寶釵雖時常過來勸解,說是)
薛寶釵:哥哥本來沒造化!承受了祖父這些家業,就該安安頓頓的守著過日子。在南邊已經鬧的不像樣,
    便是香菱那件事情,就了不得。因為仗著親戚們的勢力,花了些銀錢,這算白打死了一個公子。
    哥哥就該改過,做起正經人來,也該奉養母親纔是,不想進了京仍是這樣。媽媽為他,不知受了
    多少氣,哭掉了多少眼淚。給他娶了親,原想大家安安逸逸的過日子,不想命該如此,偏偏娶的
    嫂子又是一個不安靜的,所以哥哥躲出門去。真正俗語說的,『冤家路兒狹』,不多幾天就鬧出
    人命來了!媽媽和二哥哥也算不得不盡心的了:花了銀錢不算,自己還求三拜四的謀幹。無奈命
    裏應該,也算自作自受。大凡養兒女是為著老來有靠,便是小戶人家,還要掙一碗飯養活母親。
    那裏有將現成的鬧光了,反害的老人家哭的死去活來的?不是我說:哥哥的這樣行為,不是兒子
    ,竟是個冤家對頭。媽媽再不明白,明哭到夜,夜哭到明,又受嫂子的氣。我呢,又不能常在這
    裏勸解。我看見媽媽這樣,那裏放得下心!他雖說是傻,也不肯叫我回去。前兒老爺打發人回來
    說,看見京報,嚇的了不得,所以纔叫人來打點的。我想哥哥鬧了事,擔心的人也不少。幸虧我
    還是在跟前的一樣;若是離鄉調遠,聽見了這個信,只怕我想媽媽也就想殺了!我求媽媽暫且養
    養神,趁哥哥的活口現在,問問各處的賬目。人家該偺們的,偺們該人家的,亦該請個舊夥計來
    算一算,看看還有幾個錢沒有。
薛姨媽:(薛姨媽哭看說道)這幾天為鬧你哥哥的事,你來了,不是你勸我,就是我告訴你衙門的事。你
    還不知道:京裏官商的名字已經退了,兩處當舖已經給了人家,銀子早拿來使完了。還有一個當
    舖,管事的逃了,虧空了好幾千兩銀子,也夾在裏頭打官司。你二哥哥天天在外頭要賬,料著京
    裏的賬已經去了幾萬銀子,只好拿南邊公分裏銀子和住房折變纔夠。前兩天還聽見一個荒信,說
    是南邊的公分當舖也因為折了本兒收了。要是這麼著,你娘的命可就活不成了!
    (說著,又大哭起來。)
薛寶釵:(寶釵也哭著勸道)銀錢的事,媽媽操心也不中用,還有二哥哥給我們料理。單可恨這些夥計們
    ,見偺們的勢頭兒敗了,各自奔各自的去也罷了,我還聽見說幫著人家來擠我們的訛頭。可見我
    哥哥活了這麼大,交的人總不過是些個酒肉弟兄,急難中是一個沒有的。媽媽要是疼我,聽我的
    話:有年紀的人自己保重些。媽媽這一輩子想來還不致挨凍受餓。家裏這點子衣裳傢伙,只好任
    憑嫂子去,那是沒法兒的了。所有的家人老婆們,瞧他們也沒心在這裏了,該去的叫他們去。只
    可憐香菱苦了一輩子,只好跟著媽媽。實在短什麼,我要是有的還可以拿些個來,料我們那個也
    沒有不依的。就是襲姑娘也是心術正道的.他聽見偺們家的事,他倒提起媽媽來就哭。我們那一
    個還打量沒事的,所以不大著急;要聽見了也是要嚇個半死兒的。
薛姨媽:好姑娘!你可別告訴他!他為一個林姑娘,幾乎沒要了命,如今纔好了些。要是他急出個緣故來
    ,不但你添一層煩惱,我越發沒了依靠了!
薛寶釵:我也是這麼想,所以總沒告訴他。
    (正說著,只聽見金桂跑來外間屋裏哭喊道)
金 桂:我的命是不要的了!男人呢,已經是沒有活的分兒了!偺們如今索性鬧一鬧,大夥兒到法場上去
    拚一拚!
    (說著,便將頭往隔斷板上亂撞,撞的披頭散髮。)
    (氣的薛姨媽白瞪著兩隻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虧了寶釵嫂子長,嫂子短,好一句,歹一句的勸他。)
金 桂:姑奶奶!如今你是比不得頭裏的了。你兩口兒好好的過日子,我是個單身人兒,要臉做什麼!
    (說著,就要跑到街上回娘家去。)
    (虧了人還多,拉住了,又勸了半天方住。)
    (把個寶琴嚇的再不敢見他。)
    (若是薛蝌在家,他便抹粉施脂,描眉畫鬢,奇情異致的打扮收拾起來。)
    (不時打從薛蝌住房前過,或故意咳嗽一聲,明知薛蝌在屋裏,特問房裏是誰;有時遇見薛蝌,
    (他便妖妖調調嬌嬌癡癡的問寒問暖,忽喜忽嗔。)
    (丫頭們看見,都連忙躲開。)
    (他自己也不覺得,只是一心一意要弄的薛蝌感情時,好行寶蟾之計。)
    (那薛蝌卻只躲著,有時遇見也不敢不周旋他,倒是怕他撒潑放刁的意思。)
    (更加金桂一則為色迷心,越瞧越愛,越想越幻,那裏還看的出薛蝌的真假來?只有一宗:他見
    (薛蝌有什麼東西都是託香菱收著;衣服縫洗,也是香菱;兩個人偶然說話,他來了,急忙散開
    (,益發動了一個「醋」字。)
    (欲待發作薛蝌,卻是捨不得,只得將一腔隱恨都擱在香菱身上。)
    (卻又恐怕鬧了香菱得罪了薛蝌,倒弄的隱忍不發。)
    
    
1189**時間: 地點:
    (一日,寶蟾走來,笑嘻嘻的向金桂道)
寶 蟾:奶奶,看見了二爺沒有?
金 桂:沒有。
寶 蟾:(寶蟾笑道)我說二爺的那種假正經是信不得的。偺們前兒送了酒去,他說不會喝,剛纔我見他
    到太太那屋裏去,臉上紅撲撲兒的一臉酒氣。奶奶不信,回來只在偺們院子門口兒等他。他打那
    邊過來,奶奶叫住他問問,看他說什麼。
金 桂:(一心的惱意)他那裏就出來了呢?他既無情義,問他作什麼?
寶 蟾:奶奶又迂了。他好說,偺們也好說;他不好說,偺們再另打主意。
    (金桂聽著有理,因叫寶蟾瞧著他,看他出去了。)
    (寶蟾答應著出來,金桂卻去打開鏡奩,又照了一照,把嘴唇兒又抹了一抹,然後拿一條灑花絹
    (子,纔要出來,又像忘了什麼的,心裏倒不知怎麼是好了。)
旁 白:(寶蟾外面說道)二爺,今日高興啊!那裏喝了酒來了?
    (金桂聽了,明知是叫他出來的意思,連忙掀起簾子出來。)
薛 蝌:(只見薛蝌和寶蟾說道)今日是張大爺的好日子,所以被他們強不過,吃了半鍾。到這時候臉還
    發燒呢。
金 桂:自然人家外人的酒比偺們自己家裏的酒是有趣兒的!
薛 蝌:(被他拿話一激,臉越紅了,連忙走過來陪笑道)嫂子說那裏的話?
    (寶蟾見他二人交談,便躲到屋裏去了。)
    (這金桂初時原要假意發作薛蝌兩句,無奈一見他兩頰微紅,雙眸帶澀,別有一種謹愿可憐之意
    (,早把自己那驕悍之氣,感化到爪窪國去了。)
金 桂:(因笑說道)這麼說,你的酒是硬強著纔肯喝的呢!
薛 蝌:我那裏喝得來?
金 桂:不喝也好,強如像你哥哥喝出亂子來,明兒娶了你們奶奶兒,像我這樣守活寡受孤單呢!
    (說到這裏,兩個眼已經乜斜了,兩腮上也覺紅暈了。)
    (薛蝌見這話越發邪僻了,打算著要走。)
    (金桂也看出來了,那裏容得,早已走過來一把拉著。)
薛 蝌:(薛蝌急了道)嫂子!放尊重些!
    (說著,渾身亂顫。)
金 桂:(金桂索性老著臉道)你只管進來,我和你說一句要緊的話。
    (正鬧著,忽聽背後一個人叫道)
旁 白:(寶蟾)奶奶!香菱來了。
    (把金桂嚇了一跳。)
    (回頭瞧時,卻是寶蟾掀著簾子看他二人的光景,一抬頭,見香菱從那邊來了,趕忙知會金桂。
    ()
    (金桂這一驚不小,手已鬆了。)
    (薛蝌得便脫身跑了。)
    (那香菱正走著,原不理會,忽聽寶蟾一嚷,纔瞧見金桂在那裏拉住薛蝌,住裏死拽。)
    (香菱卻嚇的心頭亂跳,自己連忙轉身回去。)
    (這裏金桂早已連嚇帶氣,獃獃的瞅著薛蝌去了,怔了半天,恨了一聲,自己掃興歸房。)
    (從此,把香菱恨入骨髓。)
    (那香菱本是要到寶琴那裏,剛走出腰門,看見這般,嚇回去了。)
    
    
1190**時間: 地點:
    (是日,寶釵在賈母屋裏,聽得王夫人告訴老太太要聘探春一事。)
賈 母:既是同鄉的人,很好。只是聽見說那孩子到過我們家裏,怎麼你老爺沒有提起?
王夫人:連我們也不知道。
賈 母:好便好,但只道兒太遠。雖然老爺在那裏,倘或將來老爺調任,可不是我們孩子太單了嗎?
王夫人:兩家都是做官的,也是拿不定。或者那邊還調進來;即不然,終有個葉落歸根。況且老爺既在那
    裏做官,上司已經說了,好意思不給麼?想來老爺的主意定了,只是不敢做主,故遣人來回老太
    太的。
賈 母:你們願意更好,但是三丫頭這一去了,不知三年兩年,那邊可能回家。若再遲了,恐怕我趕不上
    再見他一面了!
    (說著,掉下淚來。)
王夫人:孩子們大了,少不得總要給人家的。就是本鄉本土的人,除非不做官還使得,要是做官的,誰保
    的住總在一處?只要孩子們有造化就好。譬如迎姑娘倒配的近呢,偏時常聽見他和女婿打鬧,甚
    至於不給飯吃。就是我們送了東西去,他也摸不著。近來聽見益發不好了,也不放他回來。兩口
    子拌起來,就說偺們使了他家的銀錢。可憐這孩子總不得個出頭的日子!前兒我掂記他,打發人
    去瞧他,迎丫頭藏在耳房裏,不肯出來。老婆們必要進去,看見我們姑娘這樣冷天還穿著幾件舊
    衣裳。他一包眼淚的告訴老婆們說:『回去別說我這麼苦,這也是我命裏所招!也不用送什麼衣
    裳東西來,不但摸不著,反要添一頓打,說是我告訴的!』老太太想想,這倒是近處眼見的,若
    不好,更難受。倒虧了大太太也不理會他,大老爺也不出個頭。如今迎姑娘實在比我們三等使喚
    的丫頭還不及。我想探丫頭雖不是我養的,老爺既看見過女婿,定然是好纔許的。只請老太太示
    下,擇個好日子,多派幾個人,送到他老爺任上。該怎麼著,老爺也不肯將就。
賈 母:有他老子作主,你就料理妥當,揀個長行的日子送去,也就定了一件事。
王夫人:(王夫人答應著)是。
寶 釵:(聽的明白,也不敢則聲,只是心裏叫苦)我們家的姑娘們就算他是個尖兒,如今又要遠嫁,眼
    看著這裏的人一天少似一天了。
    (見王夫人起身告辭出去,他也送出來了,一徑回到自己房中,並不與寶玉說知。)
    (見襲人獨自一個做活,便將聽見的話說了。)
    (襲人也很不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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