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一 至 第一一三〇
１１２１＊＊時間： 地點：
（王熙鳳見賈璉進來，便劈手奪去，不敢先看，送到賈母手裏，賈璉笑道）
賈 璉：你這麼一點兒事，還不叫我獻功呢！
（賈母打開看時，只見那玉比先前昏暗了好些，一面用手擦摸，鴛鴦拿上眼鏡兒來戴著一瞧）
鴛 鴦：奇怪！這塊玉倒是的！怎麼把頭裏的寶色都沒了呢？
（王夫人看了一會子，也認不出，便叫王熙鳳過來看。）
王熙鳳：（王熙鳳看了道）像倒像，只是顏色不大對，不如叫寶兄弟自己一看，就知道了。
（襲人在旁，也看著未必是那一塊，只是盼得的心盛，也不敢說出不像來。）
（王熙鳳於是從賈母手中接過來，同著襲人，拿來給寶玉瞧。）
（這時寶玉正睡著纔醒。）
王熙鳳：你的玉有了。
賈寶玉：（睡眼朦朧，接在手裏也沒瞧，便往地下一撂）你們又來哄我了！
（說著，只是冷笑。）
王熙鳳：（王熙鳳連忙拾起來道）這也就奇了，怎麼你沒瞧，就知道呢？
（寶玉也不答言，只管笑。）
王夫人：（也進屋裏來了，見他這樣，便道）這不用說了。他那玉原是胎裏帶來的一宗古怪東西，自然他
有道理。想來這個必是人家見了帖兒照樣兒做的。
（大家此時恍然大悟。）
（賈璉在外間屋裏聽見這個話，便說）
賈 璉：既不是，快拿來給我問問他去。人家這樣事，他還敢來鬼混！
賈 母：（賈母喝住道）璉兒，拿了去給他，叫他去罷。那也是窮極了的人，沒法兒了，所以見我們家有
這樣事，他就想賺幾個錢，也是有的。如今白白的花了錢，弄了這個東西，又叫偺們認出來了。
依著我，倒別難為他，把這塊玉還他，說不是我們的，賞給他幾兩銀子外頭的人知道了，纔肯有
信兒就送來呢。要是難為了這一個人，就有真的，人家也不敢拿了來了。
（賈璉答應出去。）
（那人還等著呢。）
（半日不見人來，正在那裏心裏發虛，只見賈璉氣忿忿走出來了。）
（〔第九十六回 瞞消息王熙鳳設奇謀 洩機關顰兒迷本性〕）
１１２２＊＊時間： 地點：
（話說賈璉拿了那塊假玉忿忿走出，到了書房。）
（那個人看見賈璉的氣色不好，心裏先發了虛了，連忙站起來迎著。）
（剛要說話，只見賈璉冷笑道）
賈 璉：好大膽！我把你這個混賬東西！這裏是什麼地方兒，你敢來掉鬼！（回頭便問）小廝們呢？
（外頭轟雷一般，幾個小廝齊聲答應。）
賈 璉：取繩子去綑起他來！等老爺回來，回明了，把他送到衙門裏去！
小 廝：（眾小廝又一齊答應）預備著呢。
（嘴裏雖如此，卻不動身。）
（那人先自嚇的手足無措，見這般勢派，知道難逃公道，只得跪下給賈璉碰頭，口口聲聲只叫）
拾玉人：老太爺！別生氣！是我一時窮極無奈，纔想出這個沒臉的營生來。那玉是我借錢做的，我也不敢
要了，只得孝敬府裏的哥兒玩罷。
（說畢，又連連磕頭。）
賈 璉：（賈璉啐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這府裏稀罕你的那扔不了的浪東西！
（正鬧著，只見賴大進來，陪著笑，向賈璉道）
賴 大：二爺別生氣了。靠他算個什麼東西！饒了他，叫他滾出去罷。
賈 璉：實在可惡！
（賴大賈璉作好作歹，眾人在外頭都說道）
賴 大：糊塗狗攮的！還不給爺和賴大爺磕頭呢！快快的滾罷，還等窩心腳呢！
（那人趕忙磕了兩個頭，抱頭鼠竄而去。）
（從此，街上鬧動了：賈寶玉弄出『假寶玉』來。
１１２３＊＊時間： 地點：
（且說賈政那日拜客回來，眾人因為燈節底下，恐怕賈政生氣，巳過去的事了，便也都不肯回。
（）
（只因元妃的事忙碌了好些時，近日寶玉又病著，雖有舊例家宴，大家無興，也無有可記之事。
（）
１１２４＊＊時間： 地點：
（到了正月十七日，王夫人正盼王子騰來京，只見王熙鳳進來回說）
王熙鳳：今日二爺在外聽得有人傳說：我們家大老爺趕著進京，離城只二百多里地，在路上沒了。太太聽
見了沒有？
王夫人：（王夫人吃驚道）我沒有聽見，老爺昨晚也沒有說起。到底在那裏聽見的？
王熙鳳：說是在樞密張老爺家聽見的。
王夫人：（怔了半天，那眼淚早流下來了，因拭淚）回來再叫璉兒索性打聽明白了來告訴我。
（王熙鳳答應去了。）
１１２５＊＊時間： 地點：
（王夫人不免暗裏落淚，悲女哭弟，又為寶玉耽憂。）
（如此連三接二，都是不隨意的事，那裏擱得住。）
（便有些心口疼痛起來，又加賈璉打聽明白了，來說）
賈 璉：舅太爺是趕路勞乏，偶然感冒風寒。到了十里屯地方，延醫調治，無奈這個地方沒有名醫，誤用
了藥，一劑就死了。但不知家眷可到了那裏沒有。
（王夫人聽了，一陣心酸，便心口疼得坐不住，叫彩雲等扶了上炕，還扎掙著叫賈璉去回了賈政
（）
王夫人：即速收拾行裝，迎到那裏，幫著料理完畢，即刻回來告訴我們，好叫你媳婦兒放心。
（賈璉不敢違拗，只得辭了賈政起身。）
１１２６＊＊時間： 地點：
（賈政早已知道，心裏很不受用；又知寶玉失玉以後，神志昏憒，醫藥無效；又值王夫人心疼。
（）
（那年正值京察，工部將賈政保列一等，二月，吏部帶領引見。）
（皇上念賈政勤儉謹慎，即放了江西糧道。）
（即日謝恩，已奏明起程日期。）
（雖有眾親朋賀喜，賈政也無心應酬。）
（只念家中人口不寧，又不敢耽延在家。）
（正在無計可施，只聽見賈母那邊叫請老爺，賈政即忙進去。）
（看見王夫人帶著病也在那裏，便向賈母請了安。）
賈 母：（叫他坐下，便說）你不日就要赴任，我有多少話與你說，不知你聽不聽？
（說著，掉下淚來。）
賈 政：（賈政忙站起來）老太太有話，只管吩咐，兒子怎敢不遵命呢？
賈 母：（賈母哽咽著說道）我今年八十一歲的人了，你又要做外任去。偏有你大哥在家，你又不能告親
老。你這一去了，我所疼的只有寶玉，偏偏的又病得糊塗，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我昨日叫賴陞媳
婦出去，叫人給寶玉算算命，這先生算得好靈：說要娶了金命的人幫扶他，必要沖沖喜纔好；不
然，只怕保不住。我知道你不信那些話，所以叫你來商量。你的媳婦也在這裏，你們兩個也商量
商量。還是要寶玉好呢？還是隨他去呢？
賈 政：（賈政陪笑說道）老太太當初疼兒子這麼疼的，難道做兒子的就不疼自己的兒子不成麼？只為寶
玉不上進，所以時常恨他，也不過是『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老太太既要給他成家，這也是該當
的，豈有逆著老太太不疼他的理？如今寶玉病著，兒子也是不放心。因老太太不叫他見我，所以
兒子也不敢言語。我到底瞧瞧寶玉是個什麼病。
（王夫人見賈政說著也有些眼圈兒紅，知道心裏是疼的，便叫襲人扶了寶玉來。）
（寶玉見了他父親，襲人叫他請安，他便請了個安。）
（賈政見他臉面很瘦，目光無神，大有瘋傻之狀，便叫人扶了進去，便想到）
賈 政：自己也是望六的人了，如今又放外任，不知道幾年回來。倘或這孩子果然不好，一則年老無嗣，
雖說有孫子，到底隔了一層；二則老太太最疼的是寶玉，若有差錯，可不是我的罪名更重了？
王夫人：（一包眼淚，又想到他身上，復站起來說）老太太這麼大年紀，想法兒疼孫子，做兒子的還敢違
拗？老太太主意該怎麼便怎麼就是了。但只姨太太那邊，不知說明白了沒有？
王夫人：姨太太是早應了的；只為蟠兒的事沒有結案，所以這些時總沒提起。
賈 政：這就是第一層的難處。他哥哥在監裏，妹子怎麼出嫁？況且貴妃的事雖不禁婚嫁，寶玉應照已出
嫁的姐姐，有九個月的功服，此時也難娶親。再者，我的起身日期已經奏明，不敢耽擱，這幾天
怎麼辦呢？
賈 母：（賈母想了一想）說的果然不錯。若是等這幾件事過去，他父親又走了。倘或這病一天重似一天
，怎麼好？只可越些禮辦了纔好。（想定主意）你若給他辦呢，我自然有個道理，包管都礙不著
。姨太太那邊，我和你媳婦親自過去求他。蟠兒那裏，我央蝌兒去告訴他，說是要救寶玉的命，
諸事將就，自然應的。若說服裏娶親，當真使不得；況且寶玉病著，也不可叫他成親，不過是沖
沖喜。我們兩家願意，孩子們又有『金玉』的道理，婚是不用合的了，即挑了好日子，按著偺們
家分兒過了禮。趕著挑個娶親日子，一概鼓樂不用，倒按宮裏的樣子，用十二對提燈，一乘八人
轎子抬了來，照南邊規矩拜了堂，一樣坐床撒帳：可不是算娶了親了麼？寶丫頭心地明白，是不
用慮的。內中又有襲人，也還是個妥妥當當的孩子。再有個明白人常勸他更好。他又和寶丫頭合
的來。再者：姨太太曾說寶丫頭的『金鎖』也有個和尚說過，只等有玉的便是婚姻。焉知寶丫頭
過來，不因『金鎖』倒招出他那塊玉來，也定不得。從此，一天好似一天，豈不是大家的造化？
這會子只要立刻收拾屋子，鋪排起來。這屋子是要你派的。一概親友不請，也不排筵席；待寶玉
好了，過了功服，然後再擺席請人。這麼著，都趕的上。你也看見了他們小兩口兒的事，也好放
心著去。
賈 政：（原不願意，只是賈母做主，不敢違命，勉強陪笑說道）老太太想得極是，也很妥當。只是要吩
咐家下眾人，不許吵嚷得裏外皆知，這要耽不是的。姨太太那邊，只怕不肯；若是果真應了，也
只好按著老太太的主意辦去。
賈 母：姨太太那裏有我呢，你去罷。
（賈政答應出來，心中好不自在。）
（因赴任事多，部裏領憑，親友們薦人，種種應酬不絕，竟把寶玉的事聽憑賈母交與王夫人王熙
（鳳了。）
（惟將榮禧堂後身王夫人內屋旁邊一大跨所二十餘間房屋指與寶玉，餘者一概不管。）
（賈母定了主意，叫人告訴他去，賈政只說很好。）
１１２７＊＊時間： 地點：
（且說寶玉見過賈政，襲人扶回裏間炕上。）
（因賈政在外，無人敢與寶玉說話，寶玉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賈母與賈政所說的話，寶玉一句也沒有聽見。）
（襲人等卻靜靜兒的聽得明白，頭裏雖也聽得些風聲，到底影響，只不見寶釵過來，卻也有些信
（真。）
（今日聽了這些話，心裏方纔水落歸漕，倒也喜歡，心裏想道）
襲 人：果然上頭的眼力不錯！這纔配的是。我也造化！若他來了，我可以卸了好些擔子。但是這一位的
心裏只有一個林姑娘。幸虧他沒有聽見，若知道了，又不知要鬧到什麼分兒了！（襲人想到這裏
（，轉喜為悲，心想）這件事怎麼好？老太太、太太那裏知道他們心裏的事？一時高興，說給他
知道，原想要他病好。若是他還像頭裏的心，初見林姑娘，便要摔玉砸玉，──況且那年夏天在
園裏，把我當作林姑娘，說了好些私心話；後來因為紫鵑說了句玩話兒，便哭得死去活來。若是
如今和他說要娶寶姑娘，竟把林姑娘撂開，除非是他人事不知還可，倘或明白些，只怕不但不能
沖喜，竟是催命了！我再不把話說明，那不是一害三個人了麼？
（襲人想定主意，待等賈政出去，叫秋紋照看著寶玉，便從裏間出來，走到王夫人身旁，悄悄的
（請了王夫人到賈母後身屋裏去說話。）
（賈母只道是寶玉有話，也不理會，還在那裏打算怎麼過禮，怎麼娶親。）
（那襲人同了王夫人到了後間，便跪下哭了。）
（王夫人不知何意，把手拉著他說）
王夫人：好端端的，這是怎麼說？有什麼委屈，起來說。
襲 人：這話奴才是不該說的，這會子，因為沒有法兒了！
王夫人：你慢慢的說。
襲 人：寶玉的親事，老太太、太太已定了寶姑娘了，自然是極好的一件事。只是奴才想著，太太看去，
寶玉和寶姑娘好，還是和林姑娘好呢？
王夫人：他兩個因從小兒在一處，所以寶玉和林姑娘又好些。
襲 人：不是好些。（便將寶玉素與黛玉這些光景一一的說了，還說）這些事都是太太親眼見的，獨是夏
天的話，我從沒敢和別人說。
王夫人：（拉著襲人道）我看外面兒已瞧出幾分來了，你今兒一說，更加是了。但是剛纔老爺說的話，想
必都聽見了，你看他的神情兒怎麼樣？
襲 人：如今寶玉若有人和他說話他就笑，沒人和他說話他就睡，所以頭裏的話卻倒沒聽見。
王夫人：倒是這件事叫人怎麼樣呢！
襲 人：奴才說是說了，還得太太告訴老太太，想個萬全的主意纔好。
王夫人：既這麼著，你去幹你的。這時候滿屋子的人，暫且不用提起。等我瞅空兒回明老太太，再作道理
。
（說著，仍到賈母跟前。）
１１２８＊＊時間： 地點：
（賈母正在那裏和王熙鳳商議，見王夫人進來，便問）
賈 母：襲人丫頭說什麼，這麼鬼鬼祟祟的？
（王夫人趁問，便將寶玉的心事細細回明賈母。）
（賈母聽了，半日沒言語。）
（王夫人和王熙鳳也都不再說了。）
賈 母：（只見賈母歎道）別的事，都好說。林丫頭倒沒有什麼。若寶玉真是這樣，這可叫人作了難了！
王熙鳳：（想了一想）難倒不難。只是我想了個主意，不知姑媽肯不肯。
王夫人：你有主意，只管說給老太太聽，大家娘兒們商量著辦罷了。
王熙鳳：依我想，這件事，只有一個『掉包兒』的法子。
賈 母：怎麼『掉包兒』？
王熙鳳：如今不管寶兄弟明白不明白，大家吵嚷起來，說是老爺做主，將林姑娘配了他了，瞧他的神情兒
怎麼樣。要是他全不管，這個包兒也就不用掉了；若是他有些喜歡的意思，這事卻要大費周折呢
！
王夫人：就算他喜歡，你怎麼樣辦法呢？
（王熙鳳走到王夫人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王夫人：（點了幾點頭兒，笑了一笑）也罷了。
賈 母：（賈母便問道）你們娘兒兩個搗鬼，到底告訴我是怎麼著呀。
（王熙鳳恐賈母不懂，露洩機關，便也向耳邊輕輕告訴了一遍。）
（賈母果真一時不懂。）
（王熙鳳笑著又說了幾句。）
賈 母：（笑道）這麼著也好，可就只忒苦了寶丫頭了。倘或吵嚷出來，林丫頭又怎麼樣呢？
王熙鳳：這個話，原只說給寶玉聽，外頭一概不許提起，有誰知道呢？
（正說間，丫頭傳進話來）
丫 頭：璉二爺回來了。
（王夫人恐賈母問及，使個眼色與王熙鳳。）
（王熙鳳便出來迎著賈璉，努了個嘴兒，同到王夫人屋裏等著去了。）
１１２９＊＊時間： 地點：
（一會兒，王夫人進來，已見王熙鳳哭的兩眼通紅。）
（賈璉請了安，將到十里屯料理王子騰的喪事的話說了一遍，便說）
賈 璉：有恩旨賞了內閣的職銜，謚了文勤公，命本家扶柩回籍，著沿途地方官員照料。昨日起身，連家
眷回南去了。舅太太叫我回來請安問好。說：『如今想不到不能進京，有多少話不能說。聽見我
大舅子要進京，若是路上遇見了，便叫他來到偺們這裏細細的說。』
（王夫人聽畢，其悲痛自不必言。）
王熙鳳：（王熙鳳勸慰了一番）請太太略歇一歇，晚上來，再商量寶玉的事罷。
（說畢，同了賈璉回到自己房中，告訴了賈璉，叫他派人收拾新房。）
（不提。）
１１３０＊＊時間： 地點：
（一日，黛玉早飯後，帶著紫鵑到賈母這邊來，一則請安，二則也為自己散散悶。）
（出了瀟湘館，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忘了手絹子來，因叫紫鵑回去取來，自己卻慢慢的走著等他
（。）
（剛走到沁芳橋那邊山石背後，當日同寶玉葬花之處──忽聽一個人嗚嗚咽咽在那裏哭。）
（黛玉煞住腳聽時，又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也聽不出哭的叨叨的是些什麼話，心裏甚是疑惑，便
（慢慢走去。）
（及到了跟前，卻見一個濃眉大眼的丫頭在那裏哭呢。）
（黛玉未見他時，還只疑府裏這些大丫頭有什麼說不出的心事，所以來這裏發洩發洩。）
（及至見了這個丫頭，卻又好笑，因想到）
林黛玉：這種蠢貨，有什麼情種！自然是那屋裏作粗活的丫頭，受了大女孩子的氣了。
（細瞧了一瞧，卻不認得。）
（那丫頭見黛玉來了，便也不敢再哭，站起來拭眼淚。）
林黛玉：你好好的為什麼在這裏傷心？
（那丫頭聽了這話，又流淚道）
傻大姐：林姑娘！你評評這個理。他們說話，我又不知道，我就說錯了一句話，我姐姐也不犯就打我呀！
林黛玉：（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因笑問道）你姐姐是那一個？
傻大姐：就是珍珠姐姐。
（黛玉聽了，纔知他是賈母屋裏的。）
林黛玉：（因又問）你叫什麼？
傻大姐：我叫傻大姐兒。
林黛玉：（黛玉笑了一笑）你姐姐為什麼打你？你說錯了什麼話了？
傻大姐：為什麼呢？就是為我們寶二爺娶寶姑娘的事情。
（黛玉聽了這句話，如同一個疾雷，心頭亂跳。）
林黛玉：（略定了定神，便叫這丫頭）你跟了我這裏來。
（那丫頭跟著黛玉到那畸角兒上葬桃花的去處。）
（那裏背靜，黛玉）
林黛玉：寶二爺娶寶姑娘，他為什麼打你呢？
傻大姐：（傻大姐道）我們老太太和太太、二奶奶商量了，因為我們老爺要起身，說：『就趕著往姨太太
商量，把寶姑娘娶過來罷。頭一宗，給寶二爺沖什麼喜；第二宗…』（說到這裏，又瞅著黛玉笑
（了一笑，纔說道）趕著辦了，還要給林姑娘說婆婆家呢。
（黛玉已經聽獃了。）
傻大姐：（這丫頭只管說道）我又不知道他們怎麼商量的，不叫人吵嚷，怕寶姑娘聽見害躁。我白和寶二
爺屋裏的襲人姐姐說了一句：『偺們明兒更熱鬧了，又是寶姑娘，又是寶二奶奶，這可怎麼叫呢
？』林姑娘，你說我這話害著珍珠姐姐什麼了嗎？他走過來就打了我一個嘴巴，說我混說，不遵
上頭的話，要攆出我去！──我知道上頭為什麼不叫言語呢！你們又沒告訴我，就打我！
（說著，又哭起來。）
（那黛玉此時心裏，竟是油兒、醬兒、糖兒、醋兒倒在一處的一般，──甜、苦、酸、鹹，竟說
（不上什麼味兒來了。）
（停了一會兒，顫巍巍的說道）
林黛玉：你別混說了。你再混說，叫人聽見，又要打你了。你去罷。
（說著，自己轉身要回瀟湘館去。）
（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兩隻腳卻像踩著棉花一般，早已軟了。）
（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將來。）
（走了半天，還沒到沁芳橋畔。）
（原來腳下軟了，走的慢，且又迷迷癡癡，信著腳兒從那邊繞過來，更添了兩箭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