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一 至 第一〇五〇
1041**時間: 地點:
(時已將近二更,大家又歇了一回,略說些閒話,遂叫各人安歇去罷。)
(王熙鳳也睡下了。)
1042**時間: 地點:
(將近三更,王熙鳳似睡不睡,覺得身上寒毛一乍,自己驚醒了,越躺著越發起滲來,因叫平兒
(秋桐過來作伴。)
(二人也不解何意。)
(那秋桐本來不順王熙鳳,後來賈璉因尤二姐之事,不大愛惜他了,王熙鳳又籠絡他,如今倒也
(安靜,只是心裏比平兒差多了,外面情兒。)
(今見王熙鳳不受用,只得端上茶來。)
王熙鳳:(王熙鳳喝了一口道)難為你,睡去罷,只留下平兒在這裏就夠了。
秋 桐:(卻要獻勤兒)奶奶睡不著,倒是我們兩個輪流坐坐也使得。
(王熙鳳一面說,一面睡著了。)
(平兒秋桐看見王熙鳳已睡,只聽得遠遠的雞聲叫了,二人方都穿著衣裳略躺了一躺,就天亮了
(,連忙起來伏侍王熙鳳梳洗。)
(王熙鳳因夜中之事,心神恍惚不寧,只是一味要強,仍然扎掙起來。)
(正坐著納悶,忽聽個小丫頭子在院裏問道)
小丫頭:平姑娘在屋裏麼?
(平兒答應了一聲。)
(那小丫頭掀起簾子進來,卻是王夫人打發過來來找賈璉)
小丫頭:外頭有人回要緊的官事。老爺纔出了門,太太叫快請二爺過去呢。
(王熙鳳聽見,嚇了一跳。)
王熙鳳:什麼官事?
小丫頭:也不知道。剛纔二門上小廝回進來,回老爺有要緊的官事,所以太太叫我請二爺來了。
(王熙鳳聽了工部裏的事,纔把心略略的放下)
王熙鳳:你回去回太太,就說二爺昨日晚上出城有事,沒有回來,打發人先回珍大爺去罷。
(那小丫頭答應著去了。)
(〔第八十九回 人亡物在公子填詞 蛇影杯弓顰卿絕粒〕)
1043**時間: 地點:
(一時,賈珍過來,見了部裏的人,問明了,進來見了王夫人)
賈 珍:部中來報:昨日『總河』奏到,河南一帶決了河口,湮沒了幾府州縣。又要開銷國帑,修理城工
。工部司官又有一番照料,所以部裏特來報知老爺的。
(說完退出,及賈政回家來回明。)
(從此,直到冬間,賈政天天有事,常在衙門裏。)
(寶玉的功課也漸漸鬆了,只是怕賈政覺察出來,不敢不常在學房裏去念書,連黛玉處也不敢常
(去。)
(那時已到十月中旬,寶玉起來,要往學房中去。)
1044**時間: 地點:
(這日天氣陡寒,只見襲人早已打點出一包衣裳,向寶玉)
襲 人:今日天氣很涼,早晚寧可暖些。
(說著,把衣裳拿出來,給寶玉挑了一件穿。)
(又包了一件,叫小丫頭拿出交給焙茗,囑咐)
襲 人:天氣冷,二爺要換時,好生預備著。
(焙茗答應了,抱著氈包,跟著寶玉自去。)
1045**時間: 地點:
(寶玉到了學房中,做了自己的功課,忽聽得紙窗呼喇喇一派風聲。)
賈代儒:天氣又變了。
(把風門推開一看,只見西北上一層層的黑雲,漸漸往東南撲上來。)
焙 茗:(焙茗走進來回寶玉道)二爺,天氣冷了,再添些衣裳罷。
(寶玉點點頭兒。)
(只見焙茗拿進一件衣裳來。)
(寶玉不看則已,看了時,神已癡了。)
(那些小學生都巴著眼瞧。)
(卻原是晴雯所補的那件雀金裘。)
賈寶玉:怎麼拿這一件來?是誰給你的?
焙 茗:是裏頭姑娘們包出來的。
賈寶玉:我身上不大冷,且不穿呢,包上罷。
(代儒只當寶玉可惜這件衣裳,卻也心裏喜他知道儉省。)
焙 茗:二爺穿上罷。著了冷,又是奴才的不是了。二爺只當疼奴才罷!
(寶玉無奈,只得穿上,呆呆的對著書坐著。)
(代儒也只當他看書,不甚理會。)
1046**時間: 地點:
(晚間放學時,寶玉便往代儒前託病告假一天。)
(代儒本來上年紀的人,也不過伴著幾個孩子解悶兒,時常也八病九痛的,樂得去一個少操一日
(心。)
(況且明知賈政事忙,賈母溺愛,便點點頭兒。)
1047**時間: 地點:
(寶玉一逕回來,見過賈母王夫人,也是這麼說,自然沒有不信的。)
(略坐一坐,便回園中去了。)
1048**時間: 地點:
(見了襲人等,也不似往日有說有笑的,便和衣躺在炕上。)
襲 人:晚飯預備下了,這會兒吃,還是等一等兒?
賈寶玉:我不吃了,心裏不舒服。你們吃去罷。
襲 人:那麼著,你也該把這件衣裳換下來了。那個東西那裏禁得住揉搓?
賈寶玉:不用換。
襲 人:倒也不但是嬌嫩物兒,你瞧瞧那上頭的針線,也不該這麼糟蹋他呀。
賈寶玉:(聽了這話,正碰在他心坎兒上,歎了一口氣道)那麼著,你就收起來給我包好了。我也總不穿
他了!
(說著,站起來脫下。)
(襲人纔過來接時,寶玉已經自己疊起。)
襲 人:二爺怎麼今日這樣勤謹起來了?
賈寶玉:(也不答言,疊好了,便問)包這個的包袱呢?
(麝月連忙遞過來,讓他自己包好,回頭和襲人擠著眼兒笑,寶玉也不理會,自己坐著,無精打
(彩。)
(猛聽架上鐘響,自己低頭看了看表針,已指到酉初二刻了。)
1049**時間: 地點:
(一時,小丫頭點上燈來。)
襲 人:你不吃飯,喝半碗熱粥兒罷,別淨餓著。看仔細餓上虛火來,那又是我們的累贅了。
賈寶玉:(寶玉搖搖頭兒)這不大餓,強吃了倒不受用。
襲 人:既這麼著,就索性早些歇著罷。
(於是襲人麝月鋪設好了,寶玉也就歇下。)
(翻來覆去,只睡不著,將及黎明,反朦朧睡去,有一頓飯時,早又醒了。)
(此時襲人麝月也都起來。)
襲 人:昨夜聽著你翻騰到五更天,我也不敢問你。後來我就睡著了,不知到底你睡著了沒有?
賈寶玉:也睡了一睡,不知怎麼就醒了。
襲 人:你沒有什麼不受用?
賈寶玉:沒有,只是心上發煩。
襲 人:今日學房裏去不去?
賈寶玉:我昨兒已經告了一天假了,今兒我要想園裏逛一天,散散心,只是怕冷。你叫他們收拾一間屋子
,備了一爐香,擱下紙墨筆硯,你們只管幹你們的,我自己靜坐半天纔好,別叫他們來攪我。
麝 月:(麝月接著道)二爺要靜靜兒的用工夫,誰敢來攪!
襲 人:這麼著很好,也省得著了涼,自己坐坐,心神也不攪。
麝 月:你既懶怠吃飯,今日吃什麼,早說好傳給廚房裏去。
賈寶玉:還是隨便罷,不必鬧的大驚小怪的。倒是要幾個果子擱在那屋裏,借點果子香。
襲 人:那個屋裏好?別的都不大乾淨,只有晴雯起先住的那一間,因一向無人還幹淨,就是清冷些。
賈寶玉:不妨,把火盆挪過去就是了。
(襲人答應了。)
(正說著,只見一個小丫頭端了一個茶盤兒,一個碗,一雙牙箸,遞給麝月)
小丫頭:這是剛纔花姑娘要的,廚房裏老婆子送了來了。
麝 月:(接了一看,卻是一碗燕窩湯,便問襲人道)這是姐姐要的麼?
襲 人:(笑道)昨夜二爺沒吃飯,又翻騰了一夜,想來今兒早起心裏必是發空的,所以我告訴小丫頭們
,叫廚房裏做了這個來的。
(襲人一面叫小丫頭放桌兒。)
(麝月打發寶玉喝了,漱了口,只見秋紋走來。)
秋 紋:那屋裏已經收拾妥了,但等著一時炭勁過了,二爺再進去罷。
(寶玉點頭,只是一腔心事,懶意說話。)
(一時,小丫頭來請)
小丫頭:筆硯都安放妥當了。
賈寶玉:知道了。
小丫頭:(又一個小丫頭回道)早飯得了,二爺在那裏吃?
賈寶玉:就拿了來罷,不必累贅了。
(小丫頭答應了自去,一時端上飯來。)
賈寶玉:(笑了一笑,向麝月襲人道)我心裏悶得很,自己吃只怕又吃不下去,不如你們兩個同我一塊兒
吃,或者吃的香甜,我也多吃些。
麝 月:(笑道)這是二爺的高興,我們可不敢。
襲 人:其實也使得,我們一處喝酒,也不止今日。只是偶然替你解悶兒還使得,若認真這樣,還有什麼
規矩體統呢!
(說著,三人坐下。)
(寶玉在上首,襲人麝月兩個打橫陪著。)
(吃了飯,小丫頭端上漱口茶來,兩個看著撤了下去。)
賈寶玉:(因端著茶,默默如有所思,又坐了一坐,便問)那屋裏收拾妥了麼?
麝 月:頭裏就回過了。這會子又問!
(寶玉略坐了一坐,便過這間屋子來。)
(親自點了一炷香,擺上些果品,便叫人出去,關上門。)
(外面襲人等都靜悄無聲。)
賈寶玉:(拿了一幅泥金角花的粉紅箋出來,口中祝了幾句,便提起筆來寫道)怡紅主人焚付晴姐知之:
酌茗情香,庶幾來饗。
(其詞云:
( 隨身伴,獨自意綢繆。)
(誰料風波平地起,頓教軀命即時休?孰與活輕柔!)
(東逝水,無復向西流。)
(想像更無懷夢草,添衣還見翠雲裘;脈脈使人愁!寫畢,就在香上點個火,焚化了。)
(靜靜兒等著,直待一炷香點盡了,纔開門出來。)
襲 人:怎麼出來了?想來又悶的慌了。
賈寶玉:(笑了一笑,假說道)我原是心裏煩,纔找個清靜地方兒坐坐。這會子好了,還要外頭走走去呢
。
(說著一逕出來。)
1050**時間: 地點:
(到了瀟湘館裏,在院裏問道)
賈寶玉:林妹妹在家裏呢麼?
紫 鵑:(紫鵑接應道)是誰?(掀簾看時,笑道)原來是寶二爺。姑娘在屋裏呢,請二爺到屋裏坐著。
(寶玉同著紫鵑走進來。)
林黛玉:(黛玉卻在裏間呢)紫鵑,請二爺屋裏坐罷。
(寶玉走到裏間門口,看見新寫的一副紫墨色泥金雲龍箋的小對,上寫著:綠窗明月在,青史古
(人空。)
賈寶玉:(看見,笑了一笑,走入門去,笑問道)妹妹做什麼呢?
林黛玉:(站起來,迎了兩步,笑著讓道)請坐。我在這裏寫經,只剩得兩行了。等寫完了,再說話兒。
(因叫雪雁倒茶。)
賈寶玉:你別動,只管寫。
(說著,一面看見中間掛著一幅單條,上面畫著一個嫦娥,帶著一個侍者;又一個女仙,也有一
(個侍者,捧著一個長長兒的衣囊似的:二人身旁邊略有些雲護,別無點綴,全倣李龍眠白描筆
(意,上有「鬥寒圖」三字,用八分書寫著。)
賈寶玉:妹妹,這幅鬥寒圖可是新掛上的?
林黛玉:可不是?昨日他們收拾屋子,我想起來,拿出來叫他們掛上的。
賈寶玉:是什麼出處?
林黛玉:(笑道)眼前熟的很的,還要問人!
賈寶玉:(笑道)我一時想不起,妹妹告訴我罷。
林黛玉:豈不聞『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裏鬥嬋娟』?
賈寶玉:是啊!這個實在新奇雅致!卻好此時拿出來掛。
(說著,又東瞧瞧,西走走。)
(雪雁沏了茶來,寶玉吃著。)
(又等了一會子,黛玉經纔寫完,站起來)
林黛玉:簡慢了。
賈寶玉:(笑道)妹妹還是這麼客氣。
(但見黛玉身上穿著月白繡花小毛皮襖,加上銀鼠坎肩;頭上挽著隨常雲髻,簪上一枝赤金扁簪
(,別無花朵;腰下繫著楊妃色繡花錦裙。真比如:亭亭玉樹臨風立,冉冉香蓮帶露開。)
賈寶玉:妹妹這兩日彈琴來著沒有?
林黛玉:兩日沒彈了。因為寫字已經覺得手冷,那裏還去彈琴?
賈寶玉:不彈也罷了。我想琴雖是清高之品,卻不是好東西,從沒有彈琴裏彈出富貴壽考來的,只有彈出
憂思怨亂來的。再者:彈琴也得心裏記譜,未免費心。依我說,妹妹身子又單弱,不操這心也罷
了。
(黛玉抿著嘴兒笑。)
賈寶玉:(寶玉指著壁上道)這張琴可就是麼?怎麼這麼短?
林黛玉:(笑道)這張琴不是短,因我小時學撫的時候,別的琴都彀不著,因此特地做起來的。雖不是焦
尾枯桐,這鶴仙鳳尾,還配得齊整;龍池雁足,高下還相宜。你看這斷紋,不是牛旄似的麼?所
以音韻也還清越。
賈寶玉:妹妹這幾天來做詩沒有?
林黛玉:自結社以後,沒大做。
賈寶玉:(笑道)你別瞞我。我聽見你吟的什麼『不可惙,素心何如天上月』,你擱在琴裏,覺得音響分
外的響亮。有的沒的?
林黛玉:你怎麼聽見了?
賈寶玉:我那一天從蓼風軒來聽見的,又恐怕打斷你的清韻,所以靜聽了一會就走了。我正要問你:前路
是平韻,到末了兒忽轉了仄韻,是個什麼意思?
林黛玉:這是人心自然之音,做到那裏就到那裏,原沒有一定的。
賈寶玉:原來如此。可惜我不知音,枉聽了一會子!
林黛玉:古來知音人能有幾個?
(寶玉聽了,又覺得出言冒失了,又怕寒了黛玉的心。)
(坐了一坐,心裏像有許多話,卻再無可講的。)
(黛玉因方纔的話也是衝口而出,此時回想,覺得太冷淡些,也就無話。)
(寶玉越發打量黛玉設疑,遂訕訕的站起來說道)
賈寶玉:妹妹坐著罷,我還要到三妹妹那裏瞧瞧去呢。
林黛玉:你若見了三妹妹,替我問候一聲罷。
(寶玉答應著,便出來了。)
(黛玉送至屋門口,自己回來,悶悶的坐著,心裏想道)
林黛玉:寶玉近來說話,半吐半吞,忽冷忽熱,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紫 鵑:(走來道)姑娘經不寫了?我把筆硯都收好了?
林黛玉:不寫了,收起去罷。
(說著,自己走到裏間屋裏床上歪著,慢慢的細想。)
紫 鵑:(進來問道)姑娘喝碗茶罷?
林黛玉:不吃呢。我略歪歪罷。你們自己去罷。
(紫鵑答應著出來,只見雪雁一個人在那裏發獃。)
紫 鵑:(紫鵑走到他跟前問道)你這會子也有了什麼心事了麼?
(雪雁只顧發獃,倒被他嚇了一跳)
雪 雁:你別嚷,今日我聽見了一句話,我告訴你聽,奇不奇?──你可別言語。
(說著,往屋裏努嘴兒。)
(因自己先行,點著頭兒,叫紫鵑同他出來,到門外平台底下,悄俏兒的道)
紫 鵑:姐姐,你聽見了麼?寶玉定了親了。
紫 鵑:(聽見,嚇了一跳)這是那裏來的話?只怕不真罷?
雪 雁:怎麼不真!別人大概都知道,就只偺們沒聽見。
紫 鵑:你在那裏聽來的?
雪 雁:我聽見侍書說的,是個什麼知府家,家資也好,人才也好。
(紫鵑正聽時,只聽見黛玉咳嗽了一聲,似乎起來的光景。)
(紫鵑恐怕他出來聽見,便拉了雪雁,搖搖手兒,往裏望望,不見動靜,纔又悄悄兒的問道)
紫 鵑:他到底怎麼說來著?
雪 雁:前兒不是叫我到三姑娘那裏去道謝嗎?三姑娘不在屋裏,只有侍書在那裏。大家坐著,無意中說
起寶二爺淘氣來。他說:『寶二爺怎麼好,只會玩兒,全不像大人的樣子,已經說親了,還是這
麼獃頭獃腦。』我問他定了沒有。他說是定了,是個什麼王大爺做媒的,那王大爺是東府裏的親
戚,所以也不用打聽,一說就成了。
紫 鵑:(紫鵑側著頭想了一想)這句話奇!怎麼家裏沒有人說起?
雪 雁:侍書也說的,是老太太的意思;若一說起,恐怕寶玉野了心,所以都不提起。侍書告訴了我,又
叮嚀千萬不可露風說出來,知道是我多嘴。
雪 雁:(把手往裏一指)所以他面前也不提,今日是你問起,我不犯瞞你。
(正說到這裏,只聽鸚鵡叫喚,學著說)
鸚 鵡:姑娘回來了,快倒茶來!
(倒把紫鵑雪雁嚇了一跳。)
(回頭並不見有人,便罵了鸚鵡一聲。)
(走進屋內,只見黛玉喘吁吁的剛坐在椅子上。)
(紫鵑搭訕著問茶問水。)
林黛玉:你們兩個那裏去了?再叫不出一個人來。
(說著,便走到炕邊,將身子一歪,仍舊倒在炕上,往裏躺下,叫把帳兒撩下。)
(紫鵑雪雁答應出去,他兩個心裏疑惑方纔的話只怕被他聽了去了,只好大家不提。)
(誰知黛玉一腔心事,又竊聽了紫鵑雪雁的話,雖不很明白,已聽得了七八分,如同將身撂在大
(海裏一般。)
(思前想後,竟應了前日夢中之讖,千愁萬恨,堆上心來。)
(左右打算,不如早些死了,免得眼見了意外的事情,那時反倒無趣。)
(又想到自己沒了爹娘的苦,自今以後,把身子一天一天的糟蹋起來,一年半載,少不得身登清
(淨。)
(打定了主意,被也不蓋,衣也不添,竟是合眼裝睡──紫鵑和雪雁來伺候幾次,不見動靜,又
(不好叫喚──晚飯都不吃。)
(點燈以後,紫鵑掀開帳子,見已睡著了,被窩都蹬在腳後。)
(怕他著了涼,輕輕兒拿來蓋上。)
(黛玉也不動,單待他出去,仍然褪下。)
紫 鵑:(那紫鵑只管問雪雁)今兒的話到底是真的是假的?
雪 雁:怎麼不真!
紫 鵑:侍書怎麼知道的?
雪 雁:是小紅那裏聽來的。
紫 鵑:頭裏偺們說話,只怕姑娘聽見了。你看剛纔的神情,大有緣故。今日以後,偺們倒別提這件事了
。
(說著,兩個人也收拾要睡。)
(紫鵑進來看時,只見黛玉被窩又蹬下來,復又給他輕輕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