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21**時間: 地點:
(當下哄動街坊,眾人當作一件新聞傳說。)
(封氏聞知此信,哭個死去活來,只得與父親商議,遣人各處訪尋。)
(那討音信?無奈何,只得依靠著他父母度日。)
(幸而身邊還有兩個舊日的丫鬟伏侍,主僕三人日夜做些針線,幫著父親用度。)
(那封肅雖然每日抱怨,也無可奈何了。)
(〔第二回 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22**時間: 地點:
(這日,那甄家的大丫鬟在門前買線,忽聽得街上喝道之聲。)
旁 白:(軍牢甲)新太爺到任了。
(丫鬟隱在門內看時,只見軍牢快手一對一對過去,俄而大轎內抬著一個烏帽猩袍的官府來了。
()
丫鬟甲:(發了個怔,自思)這官兒好面善!倒像在那裏見過的?
(於是進入房中,也就丟過,不在心上。)
23**時間: 地點:
(至晚間,正待歇息之時,忽聽一片聲打的門響,許多人亂嚷。)
公差甲:本縣太爺的差人來傳人問話!
(封肅聽了,唬得目瞪口呆。)
公差甲:快請出甄爺來!
封 肅:(忙陪笑)小人姓封,並不姓甄。只有當日小婿姓甄,今已出家一二年了。不知可是問他?
公差甲:我們也不知什麼『真』『假』!既是你的女婿,就帶了你去面稟太爺便了。
(公差們把封肅推擁而去。)
(封家個個驚慌,不知何事。)
24**時間: 地點:
(至二更時分,封肅方回來,眾人忙問端的。)
封 肅:原來新任太爺姓賈,名化,本湖州人氏,曾與女婿舊交,因在我家門首看見嬌杏丫頭買線,只當
女婿移住此間,所以來傳。我將緣故回明,那太爺感傷歎息了一回,又問外孫女兒。我說:『看
燈丟了。』太爺說:『不妨,待我差人去,務必找尋回來。』說了一回話,臨走又送我二兩銀子
。
(甄家娘子聽了,不覺感傷。)
25**時間: 地點:
(次日早有賈雨村遣人送了兩封銀子,四疋錦緞,答謝甄家娘子;又一封密書與封肅,託他向甄
(家娘子要那嬌杏作二房。)
(封肅喜得眉開眼笑,巴不得去奉承太爺,便在女兒前一力攛掇,當夜用一乘小轎,便把嬌杏送
(進衙內去了。)
(賈雨村歡喜,自不必言,又封百金贈與封肅。)
(又送甄家娘子許多禮物,命其且自過活,以待訪尋女兒下落。)
26**時間: 地點:
(卻說嬌杏那丫頭便是當年回顧賈雨村的。)
(因偶然一看,便弄出這段奇緣,也是意想不到之事。)
(誰知他命運兩濟:不承望自到賈雨村身邊,只一年,便生一子;又半載,賈雨村嫡配忽染疾下
(世,賈雨村便將他扶作正室夫人。)
(正是:偶因一回顧,便為人上人。)
(原來賈雨村因那年甄士隱贈銀之後,他於十六日便起身赴京,大比之期,十分得意,中了進士
(,選入外班,今已陞了本縣太爺。)
(雖才幹優長,未免貪酷,且恃才侮上,那同寅皆側目而視。)
(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參了一本,說他「貌似有才,性實狡猾」;又題了一兩件徇庇蠹役,交結
(鄉紳之事。)
(龍顏大怒,即命革職。部文一到,本府各官無不喜悅。)
(那賈雨村雖十分慚恨,面上卻全無一點怨色,仍是嘻笑自若。)
(交代過了公事,將歷年所積的宦囊並家屬人等送至原籍安頓妥當了,卻自己擔風袖月,遊覽天
(下勝蹟。)
27**時間: 地點:
(那日偶又遊至維揚地方,聞得今年鹽政點的是林如海。)
(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陞蘭台寺大夫。)
(本貫姑蘇人氏,今欽點為巡鹽御史,到任未久。)
(原來這林如海之祖也曾襲過列侯的,今到如海,業經五世。)
(起初只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到了如海便從科第出身
(。)
(雖係世祿之家,卻是書香之族。)
(只可惜這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雖有幾門,卻與如海俱是堂族,沒甚親支嫡派的。)
(今如海年已五十,只有一個三歲之子,又於去歲亡了,雖有幾房姬妾,奈命中無子,亦無可奈
(何之事。)
(只嫡妻賈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歲,夫妻愛之如掌上明珠。)
(見她生得聰明俊秀,也欲使她識幾個字,不過假充養子,聊解膝下荒涼之歎。)
28**時間: 地點:
(且說賈雨村在旅店偶感風寒,愈後又因盤費不繼,正欲得一居停之所,以為息肩之地。)
(偶遇兩個舊友,認得新鹽政,知他正要請一西席教訓女兒,遂將賈雨村薦進衙門去。)
(這女學生年紀幼小,身體又弱,功課不限多寡,其餘不過兩個伴讀丫鬟,故賈雨村十分省力,
(正好養病。)
(看看又是一載有餘,不料女學生之母賈氏夫人一病而亡。)
(女學生奉侍湯藥,守喪盡禮,過於哀痛,素本怯弱,因此舊病復發,有好些時不曾上學。)
(賈雨村閒居無聊,每當風日晴和,飯後便出來閒步。)
29**時間: 地點:
(這一日,偶至郊外,意欲賞鑒那村野風光。)
(信步至一山環水漩茂林修竹之處,隱隱有座廟宇,門巷傾頹,牆垣剝落,有額題曰「智通寺」
(。)
(門旁又有一副舊破的對聯云: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賈雨村:(看了,想到)這兩句,文雖甚淺,其意則深。也曾遊過些名山大剎,倒不曾見過這話頭。其中
想必有個翻過筋斗來的也未可知,何不進去一訪?
(走入看時,只有一個龍鍾老僧在那裏煮粥。)
(賈雨村見了,卻不在意,及至問他兩句話,那老僧既聾且昏,又齒落舌鈍,所答非所問。)
(賈雨村不耐煩,仍退出來,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飲三杯,以助野趣,於是移步行來。)
30**時間: 地點:
(剛入肆門,只見座上吃酒之客,有一人起身大笑,接了出來,口內說)
冷子興:奇遇,奇遇!
(賈雨村忙看時,此人是都中古董行中貿易,姓冷號子興的,舊日在都相識。)
(賈雨村最讚這冷子興是個有作為大本領的人,這子興又借賈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最相投契。
()
賈雨村:(忙笑問)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偶遇,真奇緣也!
冷子興:去歲年底到家。今因還要入都,從此順路找個敝友說一句話,承他的情,留我多住兩日。我也無
甚緊事,且盤桓兩日,待月半時也就起身了。今日敝友有事,我因閒走到此,不期這樣巧遇!
(一面說,一面讓賈雨村同席坐了,另整上酒肴來,二人閒談慢飲,敘些別後之事。)
賈雨村:近日都中可有新聞沒有?
冷子興:倒沒有什麼新聞,倒是老先生的貴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異事。
賈雨村:(笑道)弟族中無人在都,何談及此?
冷子興:(笑道)你們同姓,豈非一族?
賈雨村:是誰家?
冷子興:(笑道)榮國賈府中,可也不玷辱老先生的門楣了!
賈雨村:原來是他家。若論起來,寒族人丁卻自不少,東漢賈復以來,支派繁盛,各省皆有,誰能逐細考
查?若論榮國一支,卻是同譜。但他那等榮耀,我們不便去認他,故越發生疏了。
冷子興:(歎道)老先生,休這樣說!如今的這榮寧二府也都蕭索了,不比先時的光景。
賈雨村:當日榮寧兩宅,人口也極多,如何便蕭索了呢?
冷子興:正是,說來也話長。
賈雨村:去歲我到金陵時,因欲遊覽六朝遺跡,那日進了石頭城,從他宅門前經過,街東是寧國府,街西
是榮國府,二宅相連,竟將大半條街占了。大門外雖冷落無人,隔著圍牆一望,裏面廳殿樓閣,
也還都崢嶸軒峻;就是後邊一帶花園裏,樹木山石,也都還有蔥蔚洇潤之氣:那裏像個衰敗之家
?
冷子興:(笑道)虧你是進士出身!原來不通!古人有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雖說不似先年
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人家,到底氣象不同。如今人口日多,事務日盛,主僕上下都是安富尊
榮,運籌謀畫的竟無一個。那日用排場,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沒很倒,內囊卻也
盡上來了。這也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樣鐘鳴鼎食的人家兒,如今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
一代了!
賈雨村:這樣詩禮之家,豈有不善教育之理?別門不知,只說這寧榮兩宅,是最教子有方的,何至如此?
冷子興:(歎道)正說的是這兩門呢!待我告訴你:當日寧國公與榮國公是一母同胞弟兄兩個。寧公居長
,生了兩個兒子。寧公死後,長子賈代化襲了官,也養了兩個兒子。長子名賈敷,八九歲上死了
。只剩了一個次子賈敬,襲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愛燒丹煉汞,別事一概不管。幸而早年留下
一個兒子,名喚賈珍,因他父親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讓他襲了。他父親又不肯住在家裏,只在
都中城外和那些道士們胡羼。這位珍爺也生了一個兒子,今年纔十六歲,名叫賈蓉。如今敬老爺
不管事了。這珍爺那裏幹正事?只一味高樂不了,把那寧國府竟翻過來了,也沒有敢來管他的人
。再說榮府你聽:方纔所說異事就出在這裏。自榮公死後,長子賈代善襲了官,娶的是金陵世勳
史侯家的小姐為妻,生了兩個兒子,長名賈赦,次名賈政。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長
子賈赦襲了官,為人卻也中平,也不管理家事。惟有次子賈政,自幼酷喜讀書,為人端方正直,
祖父鍾愛,原要他從科甲出身;不料代善臨終,遺本一上,皇上憐念先臣,即叫長子襲了官,又
問還有幾個兒子,立刻引見,又將這政老爺賜了個額外主事職銜,叫他入部習學,如今現已陞了
員外郎。這政老爺的夫人王氏,頭胎生的公子名叫賈珠,十四歲進學,後來娶了妻,生了子,不
到二十歲,一病就死了。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就奇了。不想隔了十幾年又生了
一位公子,說來更奇,一落胞胎,嘴裏便啣下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還有許多字跡。你道是新聞
不是?
賈雨村:(笑道)果然奇異!只怕這人的來歷不小。
冷子興:(冷笑道)萬人都這樣說,因而他祖母愛如珍寶。那週歲時,政老爺試他將來的志向,便將世上
所有的東西擺了無數叫他抓,誰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釵環抓來玩弄。那政老爺便不喜
歡,說將來不過酒色之徒,因此便不甚愛惜。獨那太君還是命根子一般。說來又奇,如今長了十
來歲,雖然淘氣異常,但聰明乖覺,百個不及他一個。說起孩子話來也奇。他說:『女兒是水做
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
將來色鬼無疑了!
賈雨村:(罕然厲色道)非也。可惜你們不知道這人的來歷。大約政老前輩也錯以淫魔色鬼看待了。若非
多讀書識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參玄之力者,不能知也。
(冷子興見他說得這樣重大,忙請教其故。)
賈雨村: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運生世
治,劫生世危。堯、舜、禹、湯、文、武、周、召、孔、孟、董、韓、周、程、朱、張,皆應運
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紂、始皇、王莽、曹操、桓溫、安祿山、秦檜等,皆應劫而生者。大
仁者修治天下,大惡者擾亂天下。清明靈秀,天地之正氣,仁者之所秉也;殘忍乖僻,天地之邪
氣,惡者之所秉也。今當運隆祚永之朝,太平無為之世,清明靈秀之氣所秉者,上自朝廷,下至
草野,比比皆是。所餘之秀氣,漫無所歸,遂為甘露,為和風,洽然溉及四海。彼殘忍乖僻之邪
氣,不能蕩溢於光天化日之下,遂凝結充塞於深溝大壑之中,偶因風蕩,或被雲摧,略有搖動感
發之意,一絲半縷,誤而逸出者,值靈秀之氣適過,正不容邪,邪復妒正,兩不相下,如風水雷
電,地中相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後始盡。既然發洩,此氣亦必賦之於人。假
使或男或女,偶秉此氣而生者,上則不能為仁人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凶大惡,置之千萬人之中
,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千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千萬人之下。若生於公侯
富貴之家,則為情癡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然生於薄祚寒門,甚至為奇
優,為名娼,亦斷不至為走卒健僕,甘遭庸夫驅制。如前之許由、陶潛、阮籍、嵇康、劉伶、王
謝二族、顧虎頭、陳後主、唐明皇、宋徽宗、劉庭芝、溫飛卿、米南宮、石曼卿、柳耆卿、秦少
游,近日倪雲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龜年、黃繙綽、敬新磨、卓文君、紅拂、薛濤、崔鶯
、朝雲之流,此皆易地則同之人也。
冷子興:依你說,成則公侯,敗則賊了?
賈雨村:正是這意。你還不知,我自革職以來,這兩年遍遊各省,也曾遇見兩個異樣孩子,所以方纔你一
說這寶玉,我就猜著了八九也是這一派人物。不用遠說,只這金陵城內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
家,你可知道?
冷子興:誰人不知!這甄府就是賈府老親。他們兩家來往極親熱的。就是我也和他家往來非止一日了。
賈雨村:(笑道)去歲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薦我到甄府處館。我進去看其光景,誰知他家那等榮貴,卻是
個富而好禮之家,倒是個難得之館。但是這個學生雖是啟蒙,卻比一個舉業的還勞神。說起來更
可笑。他說:『必得兩個女兒陪著我讀書,我方能認得字,心上也明白;不然,我心裏自己糊塗
。』又常對著跟他的小廝們說:『這女兒兩個字,極尊貴極清淨的,比那瑞獸珍禽、奇花異草更
覺稀罕尊貴呢。你們這種濁口臭舌,萬萬不可唐突了這兩個字。要緊,要緊!但凡要說的時節,
必用淨水香茶嗽了口方可;設若失錯,便要鑿牙穿眼的。』其暴虐頑劣,種種異常。只放了學進
去,見了那些女兒們,其溫厚和平、聰敏文雅,竟變了一個樣子。因此,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過
幾次,竟不能改。每打的吃疼不過時,他便『姐姐』『妹妹』的亂叫起來。後來聽得裏面女兒們
拿他取笑:『因何打急了只管叫姐妹作什麼?莫不叫姐妹們去討情,討饒?你豈不愧些?』他回
答的最妙。他說:『急疼之時,只叫姐姐、妹妹字樣,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聲,果覺
疼得好些,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極,便連叫姐妹起來了。』你說可笑不可笑?為他祖母溺愛不
明,每因孫辱師責子,所以我就辭了館出來。這等子弟必不能守祖父基業,從師友規勸的。只可
惜他家幾個好姊妹都是少有的!
冷子興:便是賈府中現在三個也不錯。政老爺的長女名元春,因賢孝才德選入宮作女史去了。二小姐乃是
赦老爺姨娘所出,名迎春;三小姐,政老爺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寧府珍爺的胞妹,名惜春。
因史老夫人極愛孫女,都跟在祖母這邊一處讀書,聽得個個不錯。
賈雨村:更妙在甄家風俗,女兒之名亦皆從男子之名,不似別人家另外用這些『春』『紅』『香』『玉』
等豔字。何得賈府亦落此俗套?
冷子興:不然。只因現今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所生,故名元春,餘者都從了『春』字。上一輩的卻也是從弟
兄而來的。現有對證,目今你貴東家林公的夫人即榮府中赦政二公的胞妹,在家時名喚賈敏。不
信時,你回去細訪可知。
賈雨村:(拍手笑道)是極!我這女學生名叫黛玉。他讀書,凡『敏』字,他皆念作『密』字;寫字,遇
著『敏』字亦減一二筆。我心中每每疑惑。今聽你說,是為此無疑矣。怪道我這女學生言語舉止
另是一樣,不與凡女子相同!度其母不凡,故生此女;今知為榮府之外孫,又不足罕矣。可惜上
月其母竟亡故了!
冷子興:(歎道)老姊妹三個,這是極小的,又沒了。長一輩的姊妹一個也沒了,只看這小一輩的將來的
東床何如呢。
賈雨村:正是。方纔說政公已有了一個啣玉之子,又有長子所遺弱孫,這赦老竟無一個不成?
冷子興:政公既有玉兒之後,其妾又生了一個,倒不知其好歹。只眼前現有二子一孫,卻不知將來何如。
若問那赦老爺,也有一子,名叫賈璉,今已二十多歲了,親上做親,娶的是政老爺夫人王氏內姪
女,今已娶了四五年。這位璉爺身上現捐了個同知,也是不喜正務的。於世路上好機變,言談去
得,所以目今在乃叔政老爺家住,幫著料理家務。誰知自娶了這位少奶奶之後,倒上下無一人不
稱頌他的夫人,璉爺倒退了一射之地。模樣又極標致,言談又極爽利,心機又極深細,竟是個男
人萬不及一的!
賈雨村:(笑)可知我言不謬了。你我方纔所說的這幾個人,只怕都是那『正』『邪』兩賦而來,一路之
人,未可知也。
冷子興:正也罷,邪也罷,只顧算別人家的賬,你也吃一杯酒纔好。
賈雨村:只顧說話,就多吃了幾杯。
冷子興:(笑)說著別人家的閒話,正好下酒,即多吃幾杯何妨?
賈雨村:(向窗外看道)天也晚了,仔細關了城。我們慢慢進城再談,未為不可。
(於是二人起身,算還酒錢。)
(方欲走時,忽聽得後面有人叫道)
旁 白:(張如圭)雨村兄,恭喜了!特來報個喜信的。
(〔第三回 託內兄如海薦西賓 接外孫賈母惜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