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11**時間: 地點:
(話說飛雲小姐想起《觀音》像來,遂叫梅香)
飛 雲:前日老爺與我供奉的那幅《觀音》像,許久不見院子送進來,想是未曾裱得?你
可催他一聲,浴佛日子將近,我要掛在小閣中,朝夕供奉。
梅 香:曉得。老院公那裡?
(院公走來,梅香)
梅 香:小姐教我問你,昨前老爺吩咐你裱得《觀音》像,可曾停當否?目下就要供奉哩
!
院 子:已裱完備在此,正要交與小姐,煩你送進去罷。
梅 香:(梅香接過來說)曉得。
(遂回覆小姐,畫已取來。)
小 姐:梅香,這軸畫不比尋常,乃是菩薩示現,須要虔敬。你可焚起香來,待我先展拜
過,然後供奉才是。
(梅香將畫展開,小姐一見驚呀道)
小 姐:好奇怪!原來不是《觀音》像,是那一家女娘的《春容》,胡亂拿來了。
梅 香:(梅香指著畫)小姐,你看與那女娘同撲蝶的人兒,好不畫得標緻。
小 姐:羞人答答的,一個女娘家,怎麼同那書生一搭兒耍戲,那有這般行徑?
梅 香:這幅《春容》也不讓《水月觀音》。
背 身:(遂背身)怎麼模樣與小姐一般呢?
梅 香:(遂轉身向小姐說道)這畫上女娘與小姐並沒半點差錯,是何緣故?
小 姐:(小姐仔細又看道)只怕是那個隨手畫的,偶然相像,未必有心。
梅 香:你看他安黃點翠,般般相似,那裡有沒草橋龐兒信筆寫成的?
小 姐:(小姐又端詳道)呀!上面還落得有款,待我看來。『茂陵霍都梁寫,贈雲娘妝
次。』
梅 香:(梅香聞聽道)這也奇怪,怎生也叫做雲娘?小姐,你看他螺點眉峰,斜露筍指
,滿腮紅暈,猶如桃花一般立在蒼苔上;蓮步輕穩,逞著風流,樣兒已覺可愛。
又喜那尋花蝴蝶,又一對黃鸝穿柳鳴啼,景致更覺有趣。
小 姐:看他畫上光景,莫不是劉阮誤人天台,再不然或是相如偶陪文君,真教猜也猜不
來的。梅香,我本待要將畫發與院子換來才是,只是畫的有些奇怪,等我再仔細
看看。
梅 香:不消換得,小姐留下,當做自己春容正好。
小 姐:只是多了一個人兒,恐爹媽看見不得妥當。
梅 香:(梅香又笑道)若與老爺、夫人看,真個多了那個人兒;若是小姐自己看,只怕
正好不多哩!
小 姐:(小姐喝道)休得再說!
(遂歸香閨去了。)
(正是:最是芳心那得似,夢魂應入百花叢。)
12**時間: 地點:
(話說飛雲小姐自從看過畫後,不知不覺添些愁悶。)
13**時間: 地點:
(一日,徐步亭前,只聽春風飄蕩,吹得群花零亂。)
小 姐:(忽抬頭一看)呀!這一對蝴蝶兒,怎麼飛得如此好,只管在奴家衣裙撲來,卻
是為何?你看,它又飛去花樹上探花去了,不多一時,怎麼又在我裙兒上不住旋
繞?才待欲去,卻又飛還。你看,它又在桌上去了,待我撲著他。
(撲了一回,那裡撲得著?不覺困倦起來,遂伏桌睡去。)
梅 香:(梅香走來)呀!小姐才梳洗了,原何睡在妝台邊呢?待我輕輕喚醒他,做些針
指。
(遂咳嗽一聲,小姐醒來。)
小 姐:(問道)梅香,簷前是甚麼響?
梅 香:是簷前鐵馬無風轉得,卻被啄花小鳥翅兒掛得響了。
小 姐:我這兩日身子有些不快,剛才夢中恍恍惚惚,像是在花樹下撲打那粉蝶兒,被茶
葉刺掛住繡裙,閃了一閃,便驚醒了。
梅 香:是了,是了!前日錯了那幅《春容》,有那許多的景在上面,小姐眼中見了,心
中想著,故有此夢。不知夢裡可與紅衫人兒在上答麼?
小 姐:莫胡說!你且取畫過來,待我再細看一看。
(梅香不敢怠慢,將畫取來。)
小 姐:(小姐端詳一會)若說是偶然落筆,如何像得這般?梅香取鏡來。
(一面看畫,一面照鏡,不覺笑將起來。)
小 姐:(說道)畫中女娘,真個像我不過,只是腮邊多了個紅印兒。
梅 香:小姐,看那鶯兒與一雙粉蝶兒,怎麼畫得這樣活兒。小姐,這畫上兩個人,還是
夫妻一對,還是秦樓楚館、買笑追歡的?若是好人家,不該如此喬模喬樣的妝束
;若是乍會的,又不該如此熟落。你看這穿紅郎君,烏紗小帽,紅杏衫兒,十分
標緻。常聞有個擲果香車的潘安仁,諒也不肯讓他。
小 姐:即落款的叫做霍都梁,筆跡尚新,眼前必有這個人,我細看這幅畫,半假半真,
有意無意,心中著實難解。且喜桌上有文房四寶在此,不免寫下一首詞,聊寫幽
悶。
(遂取過一幅小小花箋,提筆在手,沉音一霎,揮毫而就。)
(上面寫道:風吹雨過百花殘,香閨春夢寒。)
(起來無力倚欄杆,丹青放眼看。)
(揚翠袖,伴紅衫,鶯嬌蝶也憨。)
(幾時相會在巫山?麗兒畫一般。)
(右調《醉桃源》飛雲題。)
小 姐:我這一首詞,也抵過這畫了。
(遂把筆擱下。)
梅 香:(只見梅香喊道)好古怪!怎麼樑上這燕子,只在鏡台前飛來飛去,與往時不同
,待我撲下他來。你看,這燕泥將妝盒都點污了。呀!怎麼把小姐題的詩箋竟銜
去了?燕子,轉來!轉來!
還我家小姐的箋!
小 姐:(小姐笑道)傻丫頭,這燕子怎能曉得人言,只得它他罷了。
梅 香:也罷,我收拾筆硯先進去,小姐就在亭中歇歇。
(打發梅香進去。)
小 姐:咳!適才這妮子在此,我心事不好說出。
小 姐:(笑了一笑)果然那畫上穿紅衫的,委實可人,我方才題詞,被燕子銜去,也與
御溝紅葉故事一樣,湊合才好。
(正是。)
(燕子不歸花著雨,春風應自怨黃昏。)
(燕子銜去的箋,不知落在何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霍秀夫曲江拾字 賈南仲虎牢安營)
14**時間: 地點:
(話說霍生住在行雲家,等候場期。)
梅 香:小生前日為雲娘寫一小像,十分得意,誰想拿去裝裱,被一個裱背匠人錯送到別
處去,倒取了一幅《水墨觀音》來,那像倒是吳道子真跡。咳!小生筆跡,雖然
比不上吳道子,但云娘模樣,恐怕與南海水月爭差不多。這樁事也可笑,叫我那
裡去尋訪?只得由他。只是試期尚遠,客路無聊,不免悄悄地去曲江堤上,散步
一回。你看柳絲如金,桃顏似火,東風陣陣,滿地落紅,真是春天景色。我也無
心賞玩,腹內事卻按納不下。想起前日那軸畫,描寫雲娘逼真,就別人錯取去,
斷沒有這一個標緻女子,可以借用,縱收了也是枉然。只是偏不錯了別樣畫,偏
錯了一幅《觀音》。如今他就掛在小閣中,焚香換水,也著實有趣。
來此是曲江邊了。新晴風景,真個撩人呀!你看這燕子飛得好奇,怎麼只管
在我頭直上,幌來幌去,似認熟的一般!你看他,隨風往來,為何掉一撮紅毛羽
來?待我看是什麼東西。
(抓起瞧了瞧,驚訝)
驚 訝:不是毛羽,是一片紅葉大的箋紙,寫了許多蠅頭的細字在上面,待我看來。
(遂把《醉桃源》詞念了一遍。)
(細細看這詞,像是收了《春容》畫的,怎生語氣、筆法件件精細,分明似個女
(兒家模樣。)
驚 訝:(道)咳!我剛說天下未必有像行雲的人兒,那知道就有一位在此。那末句說:
『麗兒畫一般』,就是一紙供狀了。霍都梁,霍都梁,你卻難以消遣!且住,昨
日行云為錯失了春容,早間尚在那裡納悶,如今不免疾忙回去,與他說這畫有了
下落,省得他煩惱。
驚 訝:(轉彎抹角,已到門首)開門!開門!
(行雲聞聽,開門問道)
行 雲:霍郎,你早間出去,在那裡行動來?
霍 生:雲娘,早起在曲江堤上步了一回。
行 雲:曲江光景如何?
霍 生:那邊光景甚好,忽見一個燕子,銜著一片花箋,從空落下,拾起來看時,卻有詞
在上。你看詞上,分明是為錯收了你《春容》而題。你莫要悶,待從容訪問,取
來還你。只是叫做甚麼飛雲!
行 雲:霍郎,你與我畫的《春容》,奴沒福分時得展玩,那燕子銜來詞箋,定有奇緣,
好好收藏,待場後從容尋問這畫的下落便了。
(二人說話中間,忽保兒走來)
走 來:霍相公,方才鮮於相公寄信來說,今日禮部出了告示,明早就要進場,請五更頭
早去。
霍 生:知道了。
走 來:(對行雲道)怎麼陡然就開起科來,我身子受了曉風,有些不爽,且在小閣中將
息將息,這筆硯各件煩雲娘替我打點打點。
行 雲:一齊應用之物,奴俱明白,自然收拾停當,不必記懷。
(把霍生預備進場,暫且不題。)
15**時間: 地點:
(卻說天雄節度使姓賈,名南仲,就是前次送《水墨觀音》像與酈尚書的。)
(他本邢州,立功邊境,因漁陽一帶有些舉動,他說道)
走 來:俺蒙皇恩,簡任節鎮天雄地方,我的丹心如斗,常想裹革以酬聖主。爭奈安祿山
這廝,本是庸流,濫邀天眷,聞得他起兵范陽,連破許多州縣,下官只得整兵秣
馬,赴闕勤王。
我想:潼關有哥舒老將軍在彼把守,定然牢固;只恐祿山從虎牢小路抄襲商
南,長安未免震動。眾將士們!你可扎住營盤,在虎牢關口,不許范陽兵一人一
馬闖將過去。傳來烽火,上心探看,梆鈴器械,務要整齊。但逢賊騎來衝,便當
奮勇截殺,如有退縮,軍法從事。
眾 軍:(眾軍一齊答應)得令。
(賈節度吩咐起營,正按著隊伍一齊前進,不敢錯亂。)
(賈節度一路上,恨恨不平)
賈節度:祿山,祿山!你這鼠子!朝廷待你不薄,膽敢縱橫,出穴弄兵,教那些生靈,受
此塗炭。可恨!可恨呀!
前面就是虎牢關了,可搶上去扎住營盤。
眾 軍:得令。
(不多一時,一隊一隊、一層一層把虎牢關周圍如鐵桶一般。)
(又傳下令來,斷不許放賊奴過關。)
(正是:白馬將軍頻破敵,肯教胡騎度牢關。)
(畢竟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 機關泄漏梅香口 醜態翻成皂隸言)
16**時間: 地點:
(話說酈尚書、鮑氏夫人,忽見飛雲小姐茶飯懶進,只是要睡,面貌瘦損,十分
(放心不下。)
(因傳院子過來,吩咐道)
院 子:小姐身上不自在,快去請位醫生來看看。
院 子:(院子稟道)老爺不在衙內,醫生不便喚進來。這街上倒有個女科醫婆,叫做孟
媽媽,人人道他的藥靈,不若請他來看。
眾 軍:(夫人道)如此快去請來。
(院子聞聽,不敢怠慢,走到孟家門首)
院 子:有人麼?
17**時間: 地點:
(卻說這女醫是個駝背,走來)
走 來:是那個?
院 子:我是酈老爺府中,請你去看病的。
孟 媽:如此同去便了。
孟 媽:(不多時,進了衙內,見了夫人)老婦叩頭。
院 子:(夫人道)請起。女先生,老身只有一個女兒,這幾日有些小恙,煩你診看,調
理好了,重重相謝。
孟 媽:夫人,女科是我的本行,自然用心的。
院 子:(夫人道)梅香,你可領他進去。
院 子:(夫人遂後跟來)女孩兒,你今日身子好些麼?
小 姐:不見得。無別樣症候,只是再打不起精神來。
孟 媽:(孟媽近前說)小姐,恕不見禮罷!待我來看看脈息,好用藥。
孟 媽:(診脈一會)小姐,你虛怯怯的,最怕當風,午後就要渾身發熱,是患怔仲病症
。
小 姐:都說得對。
孟 媽:我從十七八歲看病起,到如今,那有認錯了病症的。這病容易治,待我撮藥一服
,就要好的。
梅 香:此劑藥是什麼引子?我好去煎。
孟 媽:姜三片,棗二枚,煎至八分,還請老夫人親去熬方好。
梅 香:(夫人道)如此你且略坐坐,待我看人煎好了,勞你親送小姐吃下方好!
孟 媽:這個使得。
(夫人抽身往前去了。)
(孟媽扯著梅香,往背地說道)
孟 媽:梅香姐,我問你,我看小姐脈息,有思鬱在裡面,像是傷春玻你實對老娘說,是
怎麼起得?
梅 香:實不瞞媽媽說,小姐一向是極重端的,再沒有一思兒胡思亂想。只為前日裱軸觀
音像,供奉供奉,不想裱背鋪裡錯發了一軸畫來。
孟 媽:敢是錯了吃惱麼?
梅 香:卻不惱,到是好笑。
孟 媽:怎麼好笑?
梅 香:那曉得錯來的是軸春容畫,上面的一個女娘,與俺小姐相貌一個印板兒印的不差
。那女娘身邊,又畫一個如花似玉的郎君,生得標緻。我小姐看了,像是心上就
有幾分想著那人兒一般,偶然把這節事情,在箋上題一首詞,又古怪得緊。
孟 媽:怎麼又古怪?
梅 香:剛剛住了筆,卻被樑上燕子飛下,銜將去了。故此,從那日起,小姐心上,只是
這等懨懨答答的。
孟 媽:梅香姐,你這些都是鬼話,哄你老娘不得。從來那裡有個不見面害相思的?我不
信。
梅 香:真話與你說倒不信,你看小姐睡熟了,我悄悄取那畫與你看,便分明瞭。
孟 媽:你可取來,取來!
(梅香取到。)
(孟媽展開一看,驚訝)
驚 訝:原來果有此事!只是我也像認得這個女娘,一時想不起來。
驚 訝:(又偷將小姐對看)實是像小姐不過。
梅 香:媽媽,我不識字,小姐說還有作畫的人名姓在上。
孟 媽:我為寫藥方引子,粗粗認得幾個字,待我看來。
梅 香:(遂看遂念道)茂陵霍都梁寫贈雲娘妝次。真個有名姓。這樁事也奇不過了,所
以他便這等胡思亂想,害出這傷春病了,只是這不見面的相思,到底感得輕鬆,
也不難治。你且收了畫去,怕老夫人出來看見不便。
18**時間: 地點:
(正說話間,夫人隨人把了藥來,命小姐吃完了,吩咐梅香)
小 姐:打發小姐睡睡方好。
(忽報老爺回衙了。)
秦老爺:(夫人迎著道)相公回來了。
酈尚書:夫人,女孩好些麼?
秦老爺:(夫人道)適才接此位女醫來看,說不妨事的了,藥吃方才睡了。
(孟媽上前叩頭。)
尚 書:有勞你了,小姐的病不干礙麼?
孟 媽:小姐的病,是略傷了風,心上也有些煩鬱,只消用一兩服藥,就平安了。
尚 書:如此卻好。夫人,女兒病尚未好,下官又奉命知今科貢奉,即刻便要入常這女醫
可賞他一兩銀子,以後要藥,差人去齲為帖迴避關防,你不便進來。小姐好時,
待我出場後,重重相謝。
(孟媽答應,拜謝而去。)
(院子來稟,巡綽官俱在外廂伺候。)
酈尚書:下官就要入場,夫人請道內去罷。
酈尚書:(然後走到外庭,叫巡綽官過來)我有關防告示一道,可即行刻出印了,遍處張
掛,不可遲慢。
(巡綽應聲去了。)
眾 役:(眾役稟道)請老爺起行。
院 子:送老爺。
尚 書:(尚書吩咐院子)你年紀老成,衙中一切,著實要嚴緊,進去罷。
院 子:曉得。
(眾役隨著一擁而去。)
19**時間: 地點:
(卻說監試官早到貢院,吩咐巡綽官掌號開門,應試舉子務要搜撿明白,魚貫而
(入,點名各歸號房,不許挨越。)
(巡綽官遵諭。)
(只聽轅門吹打起來,進了院門,巡軍上來排列兩旁。)
(那些儒生們也有老的,也有少的,挨名答應。)
院 子:(巡官喊道)仔細收。
眾 軍:搜檢無弊。
(或歸東號房,或進西號房,還剩一位無號。)
眾 軍:(巡綽說)坐滿了怎麼處?也罷,到這邊席號坐罷。
稟老爺,點名搜檢已畢,請封條封門。
(遂將門封完。)
眾 軍:(監試官道)可喜今科規矩嚴明,一毫無弊,天氣又且清爽,可為大典慶賀。今
日起早了,不免進去歇息歇息,到明朝好來放關便了。
(到了次日晚間,只見眾人各執高燈,來接進場相公的。)
院 子:伙計們,今年規矩森嚴,莫擠近柵欄邊去,大家遠遠站立,等候各人家相公出來
,上前迎罷。
20**時間: 地點:
(正說話間,又見一個執板皂隸走來)
皂 隸:今年規矩嚴得很,你們趕閒人不許挨近柵欄,但有舉子們出來,清清楚楚放出。
凡有擠者,著實打去。
皂 隸:(聽得內打雲板三聲,吆喝開門,外巡官道)內裡打點,放頭牌出來了。
皂 隸:你們眾人站開些,待相公們好走。
(眾人向裡張望,出來一位老相公,被人背去,又有一個平頭來接霍生的,望見
(霍生出場)
霍 生:相公,定是得意的了。
(忙把筆硯接過,跟隨而去。)
姚店主:(又有個姚店主)鮮於相公進場去,怎麼日色老高,老漢在家中吃過早飯了,還
未見出來?放心不下,不免向貢院前看看,是怎麼說呀。此是貢院門首,還封在
那裡。
皂 隸:(聽那皂隸嚷道)悔氣,悔氣!這些相公,不知是果真有本事的,在裡面著實鏖
戰;又不知是墨水乾了,一點兒搾不出。遭他家娘的瘟!要我們辛辛苦苦在此伺
候。平日慣賭慣嫖,噇你娘的道!
姚店主:咳!你聽這些人埋怨話頭,就像曉得鮮於相公平日行徑的。
(忽聽院裡一片聲叫搶卷,打雲板開門。)
皂 隸:謝天謝地!好了,出來了!
(店主見鮮於相公出來,迎著道)
店 主:小人在此接常。
鮮於佶:好辛苦。
皂 隸:(皂隸向前道)我問你,你這樣辛苦,就在家裡自在自在,休來現世也罷了。為
你一個,苦了我們守到如今。我看這付嘴臉,也不像是個發跡的。
鮮於佶:(鮮於佶反戲說道)下次再不敢如此,再若如此,但憑,但憑…
(回身與店主回家。)
店 主:(路上說道)那裡說起,裡邊文字做得簇錦般,這是想得動了火,牙齒忽然疼起
來。哎喲,恨不得要死,只得慢慢的謄寫,故弄到此時出來,難怪這些狗頭說話
。
店 主:(遂進店中,姚主人道)相公,請用些飯,將息將息,小人也要去安歇。
鮮 生:有勞了!請自便罷。
(店主告辭去了。)
鮮 生:(鮮生回身笑道)鮮於佶,鮮於佶!我問你:這是怎麼說?活現世,受了許多辛
辛苦苦、勞勞碌碌,三年出場一番,走到場裡面,一個字兒寫不出,倒反被那些
狗頭如此作踐,不是觀場,倒是來受罪了。且坐下,把這些酒飯消繳在肚子裡,
也是我老鮮走科場一遭。
鮮 生:(吃完了,即又道)想場中做文字時,心上慌得緊,不知寫了那套嫖經,那一宗
酒帳,鬼畫符一般。若要中,除非是烏紗滿天,像那烏鵲飛,我把這頭往上一撞
,撞著了,才使得,不然一生一世,也只是這樣糟骨頭,如今說不著,斷斷要去
與老臧商量做那法兒了。
(且先到霍秀夫他那裡去走一遭,問他什麼字號便了。)
(正是:且從河漢旁邊路,偷取天孫織錦囊。)
(畢竟怎樣偷換字號,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換坐號試探口氣 因醫病細說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