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 至 第一一〇
１０１＊＊時間： 地點：
（且說英娘不知王雲去陪客，日間整治下幾品佳餚美酒，候王雲來小飲。）
（到夜深時分，叫香珠去請王雲。）
（香珠隨開了門去，到王雲門首，見燈火皆無，寂寂無聲，隔窗輕輕叫了幾聲，
（並無聲息，隨恨道）
香 珠：少年子弟能無信行，怎麼到睡著了？
（又聽了一會，全無動靜，隨恨恨而回。）
（見了英娘，氣哺哺的道）
見 了：年少狂生，這等無信，他竟安然睡了。賤婢喚之數次，並無聲息。
（英娘聞言，氣得長歎道）
英 娘：一則是你賤人之唆，致使我受浪子之薄。正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從此之後，
汝再不許到園中去！與我收拾這個念頭罷！
（香珠見小姐怨著他，默默無言，竟不到園中去了。）
１０２＊＊時間： 地點：
（不說他主婢二人杜門絕跡，且說王雲一醉醒來，想起英娘所約之事，恨道）
英 娘：誤盡大事，英娘不知我酒醉，祇說我是負心之人。
（巴到天明起來，望香珠來說剖原由，再約來期，誰知香珠蹤跡杳然。）
（王雲就如機上之梭，走出走進的想道）
王 雲：香珠為何不見出來？是何緣故？一定為我失約。自古女子心專，見我未曾赴約，
必然為此所恨，怎知小生因酒誤事！
１０３＊＊時間： 地點：
（自此以後，寢食不安。）
（那正在九月初旬的時候，王雲心中一日一日愁恨，就懨懨成病，好生難度。）
（這一番王雲臥病不題。）
１０４＊＊時間： 地點：
（且說英娘雖然一時之忿，到底有些掛念，想道）
又 想：王生如此文雅風流，豈是無情之輩？又不好叫香珠再去問個消息。
王 雲：（遂想出一個主意道）此時園中菊花諒有，莫若叫香珠去看菊花為由，其中自有
分曉。
王 雲：（主意已定，遂向香珠道）園中菊花不知可曾開放，你去看看。若開了，可移兩
種在盆內玩賞。
（香珠知小姐差他看菊花是探聽王生消息，遂笑說道）
香 珠：說過不到園中去的，如何小姐倒忘記了？
英 娘：移菊花何妨。
香 珠：（香珠笑道）無妨，賤婢去移花去。
（說罷，一竟走到園中，見菊花果有兩種開的，就走到廳上去拿鏟挖花。）
（不見王雲，祇聞得房中有些聲響，香珠就作嗽了一聲。）
（王雲聞得咳嗽是女子之聲，忙起身往外一看，見是香珠，喜得向前問道）
王 雲：小娘子為何數日不來，害煞小生也。
（香珠見王雲容顏消瘦，甚是可憐）
香 珠：先生還是因病失約，還是失約得病？
王 雲：小生因失約纔得病的。
香 珠：你既失約，可負小姐之心，病就不該生了。
王 雲：小娘子哪裏曉得，這樣屈情，皆因勝必生禍。小生承小姐同小娘子好情相約，真
乃有幸。不期被滕賊務要扯去陪客，被眾人強勸了幾杯，竟喫得酩酊大醉，因此
失約。連日又不見了小娘子到來，丟得小生這般冷落，所以懨懨成病，還望小娘
子見憐。
香 珠：小姐乃閨中英傑之女，期約先生不至，未免恨怒，所以纔閉門絕跡，哪裏曉得有
這段情由。先生且暫寬心，待妾向小姐細剖此情，再當奉復。
（王雲聞言，忙向香珠一揖道）
王 雲：若得小娘子見愛，感情不淺。
（香珠隨還禮，笑說道）
香 珠：先生何多情耶？
（說罷，遂移了菊花回去，竟拿盆去種菊花，王雲之事絕口不題。）
（英娘見香珠花已種完，尚無一言，暗忖道）
英 娘：難道不曾遇見王生？
香 珠：移花去可曾遇見王生？
香 珠：（香珠笑著回道）不曾遇見。
（英娘見香珠含笑而言，必有緣故）
英 娘：看我日後如何待你！
香 珠：祇說王生負心，誰知為了小姐在那裏害病。
英 娘：（英娘驚道）他自己負約，何以又為我生病？
香 珠：前次不是王生之過，是大王拉他去陪客，被眾人勸酒喫醉了，所以失約。這幾日
又不見我們的動靜，故此恨想成病。若然下去寬慰他，則恐害了王生的一條性命
。
英 娘：我疑這生不是負心之輩，你就約他今晚進來罷，再莫有誤。
（香珠遂到園中來，向王雲）
向王雲：妾來特報佳音，今夕切莫再負！
王 雲：承小娘子關切，小生自然在心。
（香珠恐有人來，隨就進去。）
（英娘收拾了房中，單候王雲進來。）
（倏爾夕陽西墜，夜色闌珊，已是初更時候，英娘向香珠道）
英 娘：你可去約了王生進來。
香 珠：（香珠暗笑道）前日如何，今夕如何。
（遂即開了門，走進園中，見王雲打扮的俏俏麗麗，在那裏走來走去，上前道）
王 雲：打扮得好耶！
（王雲喫了一驚，見是香珠，方道）
王 雲：小娘子來了。
香 珠：不要多言，隨我來。
（王雲喜從天降，隨了香珠，一彎一曲，來到英娘外房，祇見琴書圖史，並無脂
（粉之氣。）
（英娘遂在內房走出來，向東而立。）
（王雲見了，身在浮雲，忙揖道）
王 雲：前晚蒙小姐相約，不期遭其間阻，是小生粗心，乞為恕罪。
英 娘：（英娘答禮道）前夕承君子允訂，故耳相約一決。
（遂分賓主坐定，香珠捧過茶來，二人飲畢，英娘）
英 娘：妾雖承君子不棄，恐其口角之言，無以為信，所以有相約之舉。請君之示，一則
釋妾之疑，二來恐君以妾為自荐，日後輕棄，令妾有白頭之歎。
王 雲：小生在難中，承小姐知遇之恩，豈有變易之理？但是小生在蘇有一門親議，倘若
家慈定了，那時小姐如何？豈不是小生負義？
英 娘：君就有五六佳人，妾也願居其末。祇是不棄妾於此，則感君之厚德。
（遂喚香珠安排香案，二人對天同拜。）
（誓畢，香珠見他二人已成好事，遂擺下佳餚。）
（二人入席，對面坐下，香珠在旁斟酒，各相敬酬。）
（你想，一個是俊俏才郎，一個是窈窕的佳人，豈有不動情者？因各懷著有才不
（可無德念頭，所以毫不相狎，惟有談論些古往今來詩文之事。）
王 雲：小生羈絆於此，終非長策，小姐何以教我，得圖歸計？
英 娘：（英娘沉思良久）君之歸計則易：日近重陽之節，年年眾頭目、大小嘍羅皆要去
出獵登高，那時妾略施小計，可以脫離此山寨，但郎君去後，路阻山川、強人之
險，一旦音信杳然，難免終朝懸念。
王 雲：小生此別，倘能僥幸成名，祇在三年之內，定來迎娶小姐。
英 娘：妾居非其所，三年之別，倘一朝事變，那時禍起蕭牆，妾到底不知作何結局？
（說到傷心之處，忍不住兩行珠淚落將下來。）
王 雲：今日乃為婚姻之始，小姐何出此不吉之言？
英 娘：非為不吉也，不得不慮。
香 珠：（香珠見他二人慮前慮後的）小姐，今夕何夕，也不要過慮，若是前日王相公一
上山時竟俯就了，也無這番光景了，今宵始訂姻好，日後之事豈能預定？悲歡離
合，上蒼自有定數。小姐祇生歡喜，莫作愁煩。
（二人聽了香珠之論，方改愁容。）
英 娘：雞已三唱，郎君可回去罷。妾有綾帕一方，上有俚言一絕，郎君收去，好為日後
之驗。
（遂起身到妝盒內取出，遞與王雲。）
（王雲接來收下，自想無物答贈，祇有繡翠私贈之玉魚一枚，遂在身上解下，送
（在英娘面前）
王 雲：這個玉魚是小生常佩之物，小姐可收下。
（英娘遂拿起一看，果是玉魚，其光潤可愛，就收於袖中，王雲起身辭別，英娘
（亦起身相送，一同到園門首。）
英 娘：初八之夜，再約郎君會於亭中，還有一言相商。
王 雲：（王雲點頭道）小生之歸計，小姐千萬在意。
英 娘：此事妾已安排，何用郎君費心。
（遂命香珠送王雲到花廳方回來關門，同英娘進房安寢不題。）
１０５＊＊時間： 地點：
（卻說王雲來自己房中，將英娘所贈的綾帕取出，舖於几上）
王 雲：夢雲有一方綾帕，誰知英娘也有一方綾帕，甚為奇異。
（上有一首《落花詩》道：
（ 春風花老囑誰憐，點點殘紅落地妍。）
（片片香魂明月伴，如何不墜在池邊。）
（許氏英娘詠落花之句）
（王雲吟了幾遍，稱讚不已。）
王 雲：（又歎道）雖然今宵得此佳人，祇怕日後還在鏡中，總是我王雲婚姻之魔。
（遂滅了燈，安寢不題。）
１０６＊＊時間： 地點：
（卻說滕武到了初八這日，聚集大小嘍羅在廳）
滕 武：明日是重陽之節。汝等各要整備衣甲鞍馬，旗幟鮮明，好到北山採獵登高。敢違
令者，定按軍法！
（眾嘍羅合寨去整備不題。）
１０７＊＊時間： 地點：
（且說英娘到了晚間，叫香珠開了園門，一同到亭子上來。）
（誰知王雲先在亭子上相候了，見英娘走上亭子來，就上前一步，揖道）
王 雲：小生有何德能，敢勞小姐垂情。
英 娘：（英娘答禮道）說哪裏話來，君之事即妾之事。計策已經排定，若明早滕賊來請
郎向北山登高，郎君可託病不起，隨他自去。那時妾著人送郎君下山。
王 雲：有費小姐清心。但是此別之後，未知會期何日，寧不叫人腸斷。
英 娘：郎君此去之後，諒來音信不能聞問。然而知妾諒妾者惟郎君一人，此去稍能得意
，可早來迎妾，久之必生他變。
王 雲：小生去雖去了，倘滕賊回來查問，將何以對？
英 娘：妾自有發付，郎君不必慮此。
王 雲：諒來明日匆匆，不能面別，小生就此拜別小姐罷。
（二人遂一同拜畢。）
王 雲：小生去後，小姐珍重貴體，毋以小生為念。
（英娘哽咽不能言語，惟道）
英 娘：郎君前途珍重。
（灑淚而回，香珠也不勝淒然。）
（正是：
（ 淑女憐才結好音，感離情切過傷春。）
（依依款致情珍重，始為難期翠黛顰。）
（到了次日重陽，滕武進來請王雲去登高。）
（纔走到房門前，祇聽裏面呻吟之態，忙走向床前問道）
滕 武：公子為何這等模樣？
王 雲：得罪大王。小生不知何故，昨晚偶然抱病，好生難過。
滕 武：公子莫非受些涼了？
（遂命烹姜湯來解寒。）
王 雲：多蒙大王費心。
滕 武：今日是重陽佳節，特來相請公子去採獵登高，不期又有貴恙。
王 雲：承大王美意，諒不能奉陪矣。
滕 武：（滕武遂喚丁老伺候）倘公子要茶湯之類，須要小心應酬。
（丁老領命。）
（滕武到底是個粗人，哪裏曉得王雲是計，見王雲在床，祇道是真病，遂出去點
（齊嘍羅，帶了犒賞之物，滔滔望北山而去。）
（英娘知滕賊已去，吩咐廚上安排幾席酒餚，又向香珠道）
英 娘：這是棉衣一件，白銀十兩，可拿去交與王生，叫他小心前去。可再對王生說：『
莫忘了良宵重誓！』可叫汝父送他下山，指明去路，速速回來。
（香珠領命。）
（來到園中，向丁老道）
香 珠：爹爹，你可曉得這王相公的事麼？
丁 老：我也曉得些，
香 珠：你還不知深細，他說起來是小姐的哥哥。如今要瞞著大王送他下山，要爹爹一行
送上大路，作速回來。倘大王回來查究，祇說王相公病好，起來去趕大王的便了
。
丁 老：是了。
（王雲在房聽得這一番囑咐，滿心歡喜，遂起身下床。）
香 珠：（香珠進來道）郎君可曾打點麼？
王 雲：小生惟有此身，並無打點。
香 珠：小姐命妾致意郎君：『前途珍重，不可忘卻良宵之約！』這包內是棉衣一件，與
郎君御寒；白銀拾兩，為途中之用。
王 雲：若忘了小姐之德，非禽獸而何？祈小娘子轉致小姐。
（說罷淚下，香珠亦流淚道）
香 珠：郎君此去，地北天南會期未卜。願郎君專心進取功名，也不枉妾一番心計。縱然
日後相逢，妾之存亡不未知若何。
王 雲：小娘子說這不利之言，反助小生的愁腸了。
香 珠：郎君前途保重！
（說罷放聲大哭。）
王 雲：（王雲含淚揖道）小娘子不必悲傷，會期有日。
香 珠：郎君若聞廳上鼓聲即行！
（說罷，含淚別去。）
（英娘見香珠眼俱哭紅，不覺自己亦淒然淚下。）
香 珠：王郎同父親俱已約候，但聞廳鼓響，就起身了。又叫賤婢致謝小姐。
英 娘：（英娘遂命人傳令至外）凡在寨中並守關隘將佐、大小嘍羅，皆來慶賞。但鼓起
三通，俱要到廳。如有違令不到者，以軍法從事！
（眾嘍羅聽得犒賞，無有不到者，一聞廳上升鼓，眾皆齊集，謝過小姐，竟樂然
（大飲，哪管他關隘、倉房。）
（王雲聽得鼓響，叫丁老背了包袱，竟下山來，並無一人阻擋。）
（行了半日，方到大路，丁老向王雲道）
丁 老：相公已上大路，前去便是宜興。
（遂將包袱遞與王雲，丁老回山去訖，王雲一人取路前行。）
（祇因此去，又續了舊日風流歡喜，喪卻了椿萱煩惱。）
（畢竟不知王雲怎生到家，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王府中椿萱遭變 吳衙內惡棍強婚）
（詞云：
（ 故地椿萱遭變。）
（皆因夙緣繫戀。）
（傷心何必淚潸潸，夢裏多成倦。）
（蝦蟆想天鵝，哪得上青天。）
（縱饒紈褲計無邊。）
（怎得情人面。）
（右調《誤佳期》）
１０８＊＊時間： 地點：
（話說徐氏夫人，自從王雲失去之後，日夜憂愁，懨懨成病。）
（婢子玉奴百般解勸，夫人怎得丟下思兒之念。）
（玉奴幾次叫王三去請醫生來調治，夫人屢次不許請醫）
向夫人：我病非藥餌可治。
（惟有終朝垂淚，思想兒子不題。）
１０９＊＊時間： 地點：
（卻說王仁誠在京得了這個信息，心中未免憂愁。）
１１０＊＊時間： 地點：
（忽然得了一病，不數日而身亡。）
（有同僚甚為傷感，遂買棺盛殮，連夜打發家人報到姑蘇，然後又著家人送柩下
（來。）
（家丁曉行夜走，不幾日，已到姑蘇，纔走至府門前，有門上王三見是姚茂，穿
（了一身的孝服）
王 三：姚茂哥，你穿這樣服色，莫非老爺有何長短麼？
姚 茂：不要說起，老爺在京，一則得了公子的消息，也著些惱，二來又得了一個急症，
不數日身故。
王 三：（王三聞言大哭道）夫人也正在抱病之時，若聞此信，一命休矣。
（又不得不報，遂叫姚茂到後邊用飯，自己走到後堂來。）
玉 奴：（玉奴迎著）王公公，你為何哭起來？
王 三：玉奴姐，不要說起，不期老爺在京病故了，姚茂現在外邊報信。
（玉奴聞言，驚得魂不附體，祇得進房報知夫人。）
（夫人病勢正重，又聽得玉奴說姚茂來報老爺京中病故，這真是雪上加霜，一驚
（一哭，遂歸陰府。）
（玉奴見勢不諧，連喚）
玉 奴：夫人。
（竟不醒來，摸其四肢皆冷，氣也無了，慌得玉奴腳軟筋麻，大哭出來道）
玉 奴：王公公，不好了！夫人得了老爺的兇信，一慟氣絕。
（王三聞言，忙叫他妻子取姜湯來灌，灌之不受。）
（王三看來無用，遂大慟起來，叫錦芳去請張、萬二位相公來商議。）
（錦芳遂去報知二人。）
（張蘭、萬鶴聞言大驚，飛奔而來，王三接著，跪下墜淚）
王 三：不料老爺、夫人有此大變，叫小人肝腸皆亂，方寸已斷，特請二位相公來斟酌。
二位相公看先老爺之面，推公子相契之情，全要二位相公作主。
（張、萬二人攙起王三，也下淚道）
萬 二：說那裏話來，你公子之父母，即我等之父母，如今事已至此，汝速去打聽人家可
有好壽板，兌銀去買。
（王三即忙去備辦，直到次日，入殮已畢。）
（王仁誠為人梗直，故此門生故舊俱皆疏淡。）
（真個是世態炎涼，見王府夫婦雙亡，王雲又不知去向，竟無親眷上門。）
（全是張、萬二人料理喪事，極盡年家之誼，張蘭吩咐王三道）
萬 二：你老人家可掌管府中諸事，婢僕不得混雜。看你家公子今冬可有消息，若無音信
，待明春再作計較。
（王三領命，張、萬二人時常來照看。）
（不談王府中喪事，卻說王雲別了丁老，向大路而行。）
（他是個嫩弱書生，哪裏曾走過路來，可憐一日祇走得三四十里。）
（滕武著人來趕，幸爾王雲走了小路，故此未曾追著。）
（王雲行了六七日，一日行來，看看天色已晚，前無村，後無店，心上有些著急
（，腳步偏又走不上，漸漸昏黑上來。）
（正是心慌之際，猛見東邊村中射出一星火光，心上又少安，就望燈走近，見是
（幾間茅屋，窗內燈火猶存，祇得上前敲門。）
祇 得：（裏面婦人認是丈夫回來）為何今晚就回來了？
祇 得：（及至開門一看，是個少年書生，喫了一驚，忙立在門後道）家下無人，黑夜到
人家敲門打戶！
（說罷，就要關門。）
（王雲見要關門，祇得走進一步，揖道）
王 雲：小生因天晚不能前行，故造貴府借宿一宵，明早就行的。望小娘子開恩！
（這婦人還禮，王雲揖罷，看著這婦人道）
王 雲：小娘子好像有些面善，哪裏曾見過。
祇 得：（這婦人道）妾也有些面善，客官好像向年在武林吳府中記室雲相公。
王 雲：小生正是。小娘子可是繡翠姐姐？
繡 翠：（繡翠笑道）正是賤妾。
（遂邀王雲到裏面坐下，將門拴好，忙備夜膳，與王雲用畢，方問王雲道）
王 雲：郎君何能到此？
王 雲：一言難盡！
（遂將上京，江中被劫，目下逃回這一段情由細說了一遍，獨不題起英娘之事。
（）
繡 翠：也是天假其便，與郎君重會。
王 雲：姐姐為何住在此間的？
繡 翠：（繡翠含淚道）賤妾來此，也是為君，自夏間事露之後，賣我出來，就嫁了販窰
器的朱壽，在八月中遷到此地來的。
王 雲：好個朱壽，我曾會過他兩次。
繡 翠：這也奇了，郎君何處會過他的？
王 雲：（王雲將會朱壽之情由說了一遍）姐姐，此地屬何縣？
繡 翠：這乃宜興落鄉。
王 雲：你丈夫往何處去了？
繡 翠：今日眾同行議事，今晚演戲，有酒，大約要明日纔得來家。
王 雲：故此姐姐開門，認是丈夫回來，小生幾月不會，觀姐姐芳容，比昔日更加豐彩了
。
繡 翠：郎君休得取笑，妾自別君之後，無時不念郎君，又想小姐待我之恩，真個令人腸
斷。
王 雲：小生承姐姐知遇之恩，亦時時在念，不料天從人願，無巧不巧，今夕又與姐姐相
會。
繡 翠：郎君途中辛苦，請安睡了罷。
（王雲遂起身，同繡翠走到第二進屋內，亦是三間茅屋，東首一間是繡翠做房，
（西首一間閑著，中間是坐起。）
王 雲：請姐姐自進房去睡罷，小生祇好就在此間坐一宵矣。
繡 翠：郎君不必過謙，奴家草榻當讓與客。
（王雲已知其意，遂笑道）
王 雲：今非昔比。
（繡翠笑了一笑，就去移了燈，同王雲進房，自己去將床舖好了，向王雲）
向王雲：請安罷。
（王雲走到床上坐下，看他房中舖設，雖是村舍人家，倒也收拾得潔淨，一張紅
（漆涼床，床上一條紫紅綢被。）
（繡翠拴上房門，笑向王雲道）
繡 翠：郎君請床上睡，妾在這凳上睡了。
王 雲：（王雲笑道）姐姐也來虛套了。
（說罷，遂相挽並坐，卸去衣妝，連臂同衾，一則是舊時相知，今宵又是他鄉遇
（故，郎貪女愛，曲盡永夜之歡，難述其妙。）
（正是：
（ 他鄉逢舊好，男女兩相親。）
（今宵雲雨會，不比向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