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５１＊＊時間： 地點：
（不說夢雲在房思想，且說王雲想與小姐通一消息，奈深閨似海，不能遂願。）
（每見一個侍婢，倒有幾分顏色，身材甚裊娜，時時以目顧盼。）
（此女倒也情多，倘能親近，機會就在此女身上。）
５２＊＊時間： 地點：
（一日在廳前院中閑步，見繡翠緩步而來，手中提了一壺茶走來。）
王 雲：（王雲見他走近）姐姐此茶送到何處去？
（繡翠見王雲問他，巴不得與王雲浪答，遂道）
繡 翠：此茶奉小姐之命，送與老爺用的。
王 雲：姐姐是何人身邊的？
繡 翠：（繡翠笑道）我是小姐房中之侍兒。
王 雲：姐姐芳名喚甚？
（繡翠含笑不答，王雲笑道）
王 雲：姐姐的芳名見教，小生得知也無妨的。
繡 翠：（繡翠低低說道）賤婢名喚繡翠。
王 雲：好個繡翠！此名甚佳，姐姐可送茶去罷，恐小姐久待回言。姐姐若得小暇，可至
側廳，小生有心事與姐姐一談，未識慨允？
（繡翠聞言，笑了一笑就行，回頭又笑眼相看而去。）
（雖則王雲少年老成，也覺春心撥動。）
（又隔了幾日，王雲望繡翠出來，問他小姐消息，再不見出來。）
５３＊＊時間： 地點：
（一日見繡翠抱了文郎走進書房中來，王雲不勝欣喜，繡翠）
繡 翠：雲相公，有一柬在此，是出壽禮的，夫人出名，可用心寫好了。
王 雲：不消姐姐費心，小生自然用意。這兩日小姐在閨中可作些詩賦麼？
繡 翠：你是寫你的帖，問得好不奇怪！
王 雲：非小生多事，久聞小姐才名英秀，小生日慕香奩佳句，故爾問及。
繡 翠：我家小姐詩詞歌賦，不時而有，難以細述。所雲慕小姐之詩文，君甚失言矣。幸
爾遇著奴家，倘是他人，去與老爺說知，則不妙矣。
王 雲：（王雲笑道）小生知罪，承姐姐愛我多矣。
王 雲：（遂取筆寫帖，問繡翠道）姐姐今年青春幾何？
（繡翠笑而不答。）
（王雲見繡翠時時嬉笑，諒非端嚴之婢，戲他幾句，聊為消遣，諒無妨礙。）
王 雲：（遂道）姐姐年已及笄，正在妙齡，可知巫山之夢乎？
（繡翠聞言，曉得王雲調戲他，假意促道）
繡 翠：快些寫完了，讓我進去。祇管七答八答！
王 雲：（王雲笑道）姐姐厭煩小生多言麼？我想姐姐身居閨內，寂寥無興，常得小生這
樣一個人兒與姐姐消遣開心，祇恐不得能夠，為何反厭起小生來？
繡 翠：你休得在此胡言亂語，看我進去稟知夫人，叫你存留不住。
王 雲：（王雲笑道）呀，姐姐何必，小生再不講了。
（繡翠見王雲風流瀟灑，言語溫柔，就覺欲心頓起，也不答王雲，無非臉帶春風
（，一笑而已。）
（王雲寫完了柬帖，遞與繡翠，將他的手輕輕捻了一把，繡翠將身一扭，含笑而
（去。）
（王雲也覺魂消，恨不能通夢雲小姐之音，心中怏怏。）
５４＊＊時間： 地點：
（卻說繡翠自王雲撥動春心之後，時時情切，愁鎖眉尖，奈眼目眾多，不能出去
（與王雲閑話。）
（亦不與夢雲言及王雲相問之事，一則是夢雲前番發怒，二來恐小姐知之，留愛
（於王雲，故終不吐露。）
（不幾日，又值端陽佳節。）
（吳斌備下船隻，同夫人、小姐並侍婢等去看龍舟，獨有繡翠腹中疼痛，遂未同
（去。）
（王雲恐湖上有人認得，故推辭不去。）
（府中祇留兩個老僕婦看家，府前一個老門公。）
５５＊＊時間： 地點：
（卻說繡翠少頃腹中疼痛已止，起身行到廚房，老仆婦見了）
見 了：繡翠姐為何不去看龍舟？
繡 翠：再莫說起，偏生腹中疼得了不得。這樣好龍舟不能去看，我好恨也。
見 了：（僕婦道）你到外邊去看看，或者還有人去，你不會同了去？
繡 翠：也說得有理。
（遂進房去換了幾件衣服，又妝妝頭面，忙走到外廂來，見王雲在廳前踱來踱去
（，似有所思之意，想道）
又 想：他為何不去看龍舟？這也奇了！
（王雲見繡翠在府中走出，喜從天降，且是打扮得十分俏麗，但見他：
（ 淡羅衫子姣妝，石榴裙罩蓮藏，杏臉生春意，雲鬢堆鴉細光。）
（鳳眼，鳳眼，裊裊行來亦香。）
（調寄《如夢令》）
（王雲見繡翠打扮俏俏麗麗，走將出來，見府中又無他人，喜出望外）
王 雲：姐姐不去看龍舟，此時出來何往？
繡 翠：我如今去看龍舟的。
王 雲：（王雲笑道）此時並無人去，姐姐怎好獨自一人去？莫若小生同了姐姐一觀何如
？
繡 翠：雲相公若去，我隨了去。
王 雲：既如此，可隨我到廂房中去更了衣去。
（──此乃王雲之計。）
（繡翠亦巴不得到王雲房中玩耍，竟隨到房中，王雲見繡翠進了房門，就轉身攔
（在門口。）
繡 翠：雲相公不換衣服，反立在門口做甚麼？
王 雲：（王雲笑道）姐姐你猜一猜看。
繡 翠：我是猜不著。
（王雲見繡翠滿面喜悅之色，就上前摟抱，繡翠）
繡 翠：雲相公，這為甚麼意思？看有人來！
王 雲：諒此時再無人來。姐姐不是無情者，可能樂從？如不見愛，小生亦不敢過強。
（繡翠聞言，低頭不語。）
（王雲知他情心已動，自覺欲火如焚，不能按捺，隨抱繡翠到床上。）
（繡翠半推半就，被王雲褪下小衣，淫情勃勃，任王雲所為。）
（王雲見繡翠下身光潔如銀，就也意蕩神迷，不能自持。）
（王雲出世以來，未曾經過風流情節，初有老嫩之意，怎奈熱情似火，遂輕舉金
（蓮，微露佳人妙品，安然竟赴陽臺。）
繡 翠：（繡翠苦楚道）妾雖下婢，實還處女，望君憐念。妾感君風流雅愛，不避恥辱，
以身付君，日後休得將妾為淫物。
王 雲：承姐姐不棄小生，小生焉敢忘情耶？
（竟撥花心，慢挑含蕊，繡翠嬌聲婉轉，秋水凝眸。）
（正是：
（ 才郎申意，妙齡女，俏細金蓮高綽。）
（雲環翠鬢橫眸戲，紅蕊微開驚愕。）
（軟玉情投，溫香佳偶，狂鎖雙眉弱。）
（羅衣生露，柔聲嬌語堪惜。）
（風流俊士欣頤，陽臺始作，倒鳳顛鸞莫。）
（翻雲覆雨羨和諧，貼口櫻桃時掠。）
（蠻腰輕擺，繡體擎聳，交脛恩綢密。）
（鮮花殘卻，明宵再約此樂。）
（調寄《念奴嬌》）
（二人雲雨已畢，繡翠起來整好衣妝，向王雲）
向王雲：今日賤妾微軀已被君染，但日後不可忘情。
王 雲：小生承姐姐之情，夢寐不忘，焉敢做薄情郎也！姐姐可知小生之來意否？
繡 翠：郎之意在心，賤妾如何曉得？
王 雲：小生到府中來也，不知費了多少神力！得以記室棲身，實心為小姐耳。
繡 翠：（繡翠愕然道）郎君所來在先，知小姐在後，何得謂小姐而至？賤妾茫然不解其
故。
王 雲：此非姐姐可知。今日你我情意相投，不妨盡剖衷腸，諒姐姐不露於人前。
繡 翠：郎君有何衷曲，不妨細道。豈敢走漏消息。
王 雲：小生去春在姑蘇虎丘遊玩，偶爾遇見小姐，那時姐姐亦在此，有是事乎？
繡 翠：去年京中下來，小姐在虎丘遊玩果有此事，郎君有心，妾等無意。怎生就知其名
，訪到這裏來？
王 雲：哪裏就這等容易？小生見了小姐之後，回家去一病幾乎不起。
繡 翠：真為空相思也，後來卻又如何？
王 雲：今歲二月中，小生到天竺進香，巧巧又遇見小姐。
繡 翠：可為巧之至矣。
王 雲：正在寺中相遇，誰知被香會沖散，可為巧而不巧。姐姐可記得？
繡 翠：不錯，果然有香會來，我們同小姐轉出別門回家的。
王 雲：幸喜小姐遺下一方綾帕，是小生獲得，方知小姐之芳名。名雖知道：終不曉誰家
淑秀，朝夕令人懷想。無如奈何，幸而天假其便：小生一日去訪友，在路途中偶
有二媒婆議論府中擇婿之事，故此方知，纔得訪著。以進身記室之引，實望小姐
之姻事。
繡 翠：原來郎君有許多委曲，又如此相巧。不負郎君求美之虔，偏是小姐所遺綾帕是郎
君拾得。前二月中，小姐不見了此方綾帕，尋得個意休不意休，幸郎君拾去，也
不枉此遺。為何郎君不請媒妁求之，以為記室進身耶？
王 雲：姐姐有所不知，小生豈不願？祇恐你家老爺嫌門戶不對；二則小生才疏學淺，一
介寒儒，不能為小姐之配。那時褻瀆，反成其怒，故進身記室，訪得小姐有憐才
之真心，事有可望，那時再以媒妁求之，豈非兩全其美？此番舉動，亦不為癡心
妄想矣。
繡 翠：郎君之論，果成金石。觀君之貌，甚是不凡，諒其才情自能通徹，何得自謙學淺
？
王 雲：前小生在天竺進香，偶爾興發，題一首詩在牆，少頃有人和在後面，細觀字跡，
好似小姐之筆，不知可是否？
繡 翠：是雖是，郎君之言可為脫節：郎君曾未面會過，小姐未嘗有字跡與君，何以知小
姐之筆跡？
王 雲：（王雲笑道）姐姐所駁，卻也不錯。小生去歲在虎丘亭中，見過小姐之筆法，故
此方知。
繡 翠：郎君可為慧心之至。那時小姐在寺壁見了郎君之詩，大讚不已，惟道前詩何不落
款，遂和一首在後，自此回來，每常不情不緒，是有所思之狀。
王 雲：原來小姐亦知小生之作，不知小生之名。題詩不落款，皆因賊禿之故。
繡 翠：郎君自題詩，何關和尚？
王 雲：小生題完了詩，正要落款，遇見一僧講話，打斷筆興，請至方丈待茶，故爾未曾
留名。今懇姐姐在小姐面前通一線之音，細道小生衷曲，望憐小生懷慕之情，幾
番追訪之私。
繡 翠：郎君一片誠心，妾自當代言。
王 雲：還有件至緊之事，要問姐姐。
繡 翠：郎君有甚麼要緊之事？
王 雲：未識小姐可曾受聘？
繡 翠：（繡翠笑道）這事郎君放心，我家老爺、夫人要擇十分得意之婿，故爾耽遲至今
。
王 雲：（王雲歡喜道）這還有三分望想，祈姐姐早賜佳音，庶免小生之牽掛。
繡 翠：此乃大事，祇可緩圖，焉能急遽？況我家小姐性情十分端烈，倘有一言激怒，那
時無方可治，此事則不諧矣，祇好慢慢誘言相探，未必他心似石，實非一朝一夕
之事，郎君不可性急。
王 雲：聽憑姐姐，若玉成小生姻事，那時自當相報，再不忘姐姐之情也。
繡 翠：（繡翠笑道）祇恐郎君日後不是今朝之話，將妾付之流水。相親相愛，惟小姐有
之。
王 雲：姐姐何出此言！小生非薄幸人也，何必多心。
繡 翠：妾不過戲言，郎君何必介意。老爺、夫人將回，妾當去也。
王 雲：千金重託，至祈在意，惟望佳音。
（繡翠唯唯領命，回房去了。）
（正是：
（ 情生處處皆留愛，春意綿綿無可耐。）
（相思多少好風流，遍地佳期成介帶。）
（繡翠回房十分歡喜，得遂平生之願，想）
繡 翠：雲郎要我與小姐訴其根由，倘小姐知此生才貌，約下婚姻，彼自去矣，奴之事則
不諧了。若不說，又負雲郎之託，莫若遲延歲月，隨機而進為妙。雲郎問起，祇
說小姐正色，不能入話。
（主意已定，聽見夫人、小姐回來，忙跑出去迎接不題。）
５６＊＊時間： 地點：
（且說王雲自與繡翠交合之後，又有五六日不見繡翠出來，未免思想。）
５７＊＊時間： 地點：
（一日，繡翠出來與王雲偷會，二人又做綢繆二次之事。）
王 雲：（王雲問繡翠道）小生心事，這兩日姐姐可曾在小姐面前道其一二？
繡 翠：還未曾。小姐這幾日正怪賤婢，不知何故？若觸其怒，反成不美。
王 雲：小姐閨中遺下之詩，姐姐可能竊取一篇，與小生一觀？
繡 翠：竊取詩文，斷斷不可，恐小姐查出，奴之性命休矣，恐有人來，妾當去也。
（遂急急走出不題。）
（王雲心中怏快，想道）
王 雲：小姐怎麼閨中聖賢，若不可犯焉？有才人而下憐才，此皆繡翠之畏懼，不能與我
調停，將如之何？
５８＊＊時間： 地點：
（自此繡翠少有得空，則出來與王雲暗合，王雲問小姐之事，祇將言拒絕，王雲
（那得知曉。）
（夢雲身在閨中，茫然不知其情。）
（二人來往已有月矣。）
心 中：（常言道）若要不知，除非莫為。
（府中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安童，見繡翠丫頭時常出來與王雲麻纏，每每看在眼
（中，想道）
安 童：這個小丫頭到被雲生弄上了，卻也氣他不過。我明日拿住繡翠，與他作樂，不怕
他不肯。
（亦是合當有事，偏生繡翠出來，走到王雲房中去寫甚麼，寫完走出側廳門來，
（安童見四壁無人，攔住繡翠道）
安 童：有趣的繡姐姐，我同你到房中去耍子去來。
繡 翠：（繡翠聞言怒道）你這小猢猻，在此胡言亂語，說些甚麼！我去告訴老爺，打斷
你的腿筋！
安 童：（安童笑道）你不要在此裝腔作勢，我若說出來，叫你不好意思！快快依從我便
罷！
（又陪笑臉走上去抱繡翠，繡翠將安童推開道）
繡 翠：我有甚麼不好意思？你敢說我！
安 童：繡姐姐，你不要嘴硬，我就說出來，叫你死而無怨！你前晚到雲相公房中與他苟
合，我一一看見，難道你還抵賴不成？
（繡翠被安童說出根由，不覺臉上就紅一塊白一塊起來，本是心虛的人，算來無
（處抵賴，反求安童道）
繡 翠：此事也是我一時主意差錯，好哥哥，你與我隱瞞了，不要說與他人知道。我到晚
上來，此時夫人在裏邊等待。
（安童見繡翠已允，遂走開，放繡翠進去。）
（繡翠脫身飛跑進去，到晚上，哪裏肯來赴約。）
５９＊＊時間： 地點：
（卻說安童到黃昏時候，指望繡翠出來，直守到半夜時分，也不見個影兒，正合
（著癡漢等丫頭。）
（安童一天歡喜，反成煩惱）
安 童：倒被這賤人哄了。此時不來，其情已謬。我明日稟知老爺，叫他死也沒處死。
又 想：這莫要錯怪了他，或者夫人、小姐有事所差，不得脫身，也未可知。等到明日出
來問他，再作計較。
繡 翠：（次日在廚下遇著繡翠）你昨日好哄我呀。
繡 翠：（繡翠高聲道）我哄你甚來？這猢猻在此胡說！
（將安童一頓臭罵。）
（安童敢怒而不敢言，忍氣吞聲，走到外邊來道）
安 童：這個小娼根淫婦，倒被他一場發作。這樣可惡，我明日饒了你些兒！
（恨恨之聲不絕。）
６０＊＊時間： 地點：
（一日，吳斌命安童去請雲相公來說話，安童聞言，正要發前日之私）
安 童：老爺，不如不要去請他罷。
吳 斌：狗才！怎麼不要去請他？
安 童：這兩日他被一個妖精纏壞在那裏，哪有工夫來與老爺講話！
吳 斌：狗才！又來胡說了，我府中有甚麼妖精迷人！多是你這狗才胡言，快去請來！
安 童：不是小人在老爺面前多言，是小人親眼見的。
吳 斌：你見甚麼來？
安 童：也不是甚麼妖精，就是小姐府中繡翠丫頭，同雲相公眉來眼去，勾搭上了，非是
一朝一夕矣。此是小人目賭，焉敢造言？老爺可細細訪問。
（吳斌聞言，大怒道）
吳 斌：這樣事情如何不早言，莫要是汝以私害公？
安 童：小人怎敢！豈無對問？
吳 斌：（吳斌怒道）我想他二人苟合，皆賤婢不端，我今將雲章逐出，賤婢處死，方快
我心！
（因安童一說，有分教，記室一番枉進，依然兩地相思。）
（正是：
（ 記室空勞枉用心，一番風雨思難禁。）
（果然好事多磨折，不必尋常計較深。）
（畢竟吳斌怎生處置二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遣書生村兒竊帕 會契友羽士留情）
（詩曰：
（ 花酒情長傲古，一簾風月瑤琴。）
（麗兒幽懷多愛，佳人淑氣偏欽。）
（喜得時雲時雨，歡為常調常吟。）
（小院綠苔芳草，玉樓閨閣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