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 至 第五〇
４１＊＊時間： 地點：
王 雲：（一日早膳後，獨坐在書房中，甚覺煩悶，信步走至大門前，呆站了一會）莫若
去訪訪錢春山來罷。
（獨自一人竟往前行，遠遠看見來的正是錢春山。）
（走近前，二人揖罷，王雲）
王 雲：前日趨府厚擾，尚還欠謝。
錢 祿：清霓兄又來取笑。兄今一人何往？
王 雲：（王雲笑道）小弟一人悶坐書齋，無可消遣，特來相訪。兄如此衣冠齊楚，必有
正事而往。
錢 祿：因舍親家有些小事，必欲要弟去，片刻就回。兄在此涼亭中一坐，弟至甚速。
王 雲：兄請去治正，小弟在此奉候。
錢 祿：得罪。
（去了不題。）
（王雲竟到亭中坐下等候，卻見兩個婦人走來。）
王 雲：（那一個婦人道）張媽媽，我們略坐坐去。
坐 下：（那婦人道）王媽媽說得有理。
（二婦人見亭中有人，就在對過石上坐下，原來是兩個媒婆腳色。）
坐 下：（張媒婆道）王媽媽，你可曉得？
王 媒：（王媒婆道）張媽媽，曉得甚麼？
坐 下：（張媒婆道）我做了多少媒，未曾做著府前吳府這頭親事。
王 媒：（王媒婆道）府前姓吳是那一家？
坐 下：（張媒婆道）就是兵部侍郎吳文勛家的夢雲小姐，生得十分標致，且是才貌兼全
。許多大老鄉紳子弟叫我去求庚貼，那吳老爺同夫人祇是不允，雲要選婿，與小
姐並驅者方肯允親。你想世間那有許多才貌兼全的男子？或有才而無貌，或有貌
而無才。我也曾去說了幾次，宗宗不成，倒被吳夫人搶白了兩番，故如今再不去
了。王媽媽，你若訪得有貌才郎，帶挈我去走走。
王 媒：（王媒婆道）我若有處去訪，張媽媽你去多時矣。
（二媒婆看見王雲豐神綽約，不知唧唧噥噥、說說笑笑去了。）
（王雲聽得明白，說的就是吳夢雲小姐，喜得身子都輕了，不覺手舞足蹈起來。
（）
（立起來，見二媒婆已去，正是：
（ 才人情意有初心，兩婦亭中吐好音。）
（有意種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
（王雲一番歡喜之心，竟上前欲趕那媒婆，煩他說親。）
（行了幾步，想道）
又 想：且住，不要造次。天下古怪之事甚多，同名同姓亦有。倘然不是，豈非誤事？況
適纔媒婆說縉紳士宦尚然不允，何況我一介書生？小姐過於才高，取人不在於小
生之輩，反討無興。莫若慢慢相訪，以圖進身之計，得一個實實消息，豈非兩全
其美？那時得失榮枯，聽天命矣。那婦人言甚麼吳文勛家，我明日去一訪就知分
曉。為何錢春山此時還不回來？諒他有事羈留，我且回去罷。
（取路而回，卻從福雲庵而過。）
（見女童侍立門前，見了王雲，笑顏喚道）
見 了：王相公，來得正好，我師父臥病在床，常常思念相公，相公可進來少坐片時，以
慰家師之恙。
王 雲：小生不知令師有恙，失於探望。
（隨步進庵中。）
（女童進去報知，慧空命請進來。）
（王雲隨至慧空房中，見慧空倚衾而寢。）
（慧空見王雲來，勉強起身，王雲止住道）
王 雲：師兄有恙，不可動勞，弟亦不敢為禮了。
慧 空：豈敢。那有不起身之理？
（王雲見慧空容顏清減，腰肢頓瘦，隨道）
王 雲：小弟數日不會師兄，為何如此狼狽？但未識恙從何起？
慧 空：（慧空笑道）愚祇因惜花春早起，愛月夜眠遲，每有臨風感露，故爾偶染此疾。
今承賢弟玉趾光臨，令愚賤恙頓減三分。
（王雲知慧空推故，隨笑道）
王 雲：惜花起早，愛月眠遲，諒非師兄之有。此乃閨中女子之情，師兄以為己有，豈不
謬乎？
慧 空：（慧空笑道）據賢弟之言，祇許俗家有之，我輩豈獨無花月之樂乎？
王 雲：花月情長，祇恐人心不長而有別圖，棄花月一旁，辜負良辰美景，是為花月之恨
。
慧 空：（慧空笑道）賢弟之心，刁言百出，過於以言傷人。愚無他意，休得見疑。
王 雲：（王雲笑道）師兄愛花愛弟，屬意何長？
慧 空：（慧空以目視王雲）賢弟今日言何涉邪？你見愚懨懨之病，恐患想思，以言戲我
？
王 雲：（王雲笑說道）也不差遠矣。
慧 空：真為小子無知，令人無法。
王 雲：非小弟之作戲，實為師兄起恙。
慧 空：原來為愚解釋，則愛弟之心過於愛花矣。
王 雲：（王雲鼓掌大笑道）師兄之言實出肺腑，還有何言可抵。
（慧空笑而不答。）
王 雲：閑話休題。前日可有三個朋友到此遊玩否？
慧 空：正是。我倒忘了，幾日前有三人至此遊玩，看見賢弟《題意》之詩，再三相問家
師，他卻不進來問我，愚此時臥榻，無心去問他姓名，就道及賢弟寓所。以後未
識可曾來訪賢弟？
王 雲：我說此三人在此地得信。彼們素無相識，卻來拜望，次日又請赴席，好不奇怪。
慧 空：三人姓甚名誰？
（王雲一一道過。）
慧 空：原來就是這三人。錢、何二人謙恭好友，腹中頗通。臧家子為人不端，胸中無物
，賢弟與他相交，要留神待他。
王 雲：承教。
（欲要問慧空吳文勛家，又恐他走漏消息，遂不言及。）
（二人坐談竟日，王雲方告別而回。）
（祇因此一回，又有分教：進身記室，竊玉傳香。）
（正是：
（ 才人造化有無窮，遍地相交友路通。）
（情義兩全稱快士，進身記室赴瑤宮。）
（畢竟王雲回到鄭府，不知可去訪夢雲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託記室引針尋線 得青衣寄玉傳香）
（詞云：
（ 得傍蟾宮信，佳人何許問？花枝招艷不輕飛，恨恨恨！月上窗前，雲移庭
（院，幾回解悶。）
（未識愁腸韻，枕伴紅燈燼。）
（想思樂者俏兒情，近近近！暫取風流，聊時喜悅，莫離方寸。）
（右調《醉春風》）
４２＊＊時間： 地點：
（話說王雲在福雲庵回至鄭府中，度過一宵，次日一心要訪吳夢雲，換了兩件舊
（衣衫，不與他人說知，竟自悄悄出門，望府前而來。）
（吳府是兵部之宅，一問便知。）
（怎奈侯門似海，不能徑入，無計可施，心中躊躇不定。）
（聽得對門書聲亂誦，想是一個館第，不免進去少停片刻，隨步到館中。）
（那先生見王雲身上雖則衣襤，而容貌甚覺豐彩，起身拱一拱手道）
先 生：請坐。
（王雲亦一拱而坐。）
先 生：兄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王 雲：（王雲想道）恐有吳宅關節。
王 雲：（不肯說出真名）小生姓雲名章，姑蘇人氏。老師尊姓大名？
先 生：學生姓任名引，字定安。兄是姑蘇，乃大邦人也，至敝地有何貴幹？
王 雲：承老師見問，不敢隱瞞，以苦情實告：祇因家寒無度，到貴府探一舍親，不期彼
已遷往他處，小弟竟無門可投。幸喜幼時亦曾讀過幾行，如貴府有館，或宦家記
室，祈老師代為吹荐。
任 引：原來雲兄是斯文一脈，多有失敬。
（隨出位與王雲作揖，躬王雲於客坐，王雲又開口問道）
王 雲：請問老師：對門可是吳文勛家？
任 引：正是。雲兄何以知之？
王 雲：大鄉宦之名，豈有不知之理。目今吳老爺可在府中？
任 引：吳老爺前日纔告假回家的。
王 雲：家中還有何人？
任 引：有兩位公子，一位才貌兼全的小姐。
（王雲聞言，曉得就是心上美人，喜不自勝）
王 雲：先生何以見得吳小姐之才美？
任 引：（任引笑道）說來猶恐兄思想，倒不如不說罷。
王 雲：這個何妨。
任 引：這吳小姐芳名夢雲，其貌如玉琢成，臨風欲飛，穿衣不勝，真是蕊宮仙子。若言
他的才學，落筆千言，成章立就，頗稱詠絮之才。
王 雲：小姐美固美矣。老師看過小姐之佳作？
任 引：他是閨中錦繡，焉能傳出。學生千方百計，求得小姐之詩四律，愛之如珍寶，再
不與他人見者。
王 雲：小弟乃外省人氏，乞賜賞鑒一番如何？
任 引：（任引哈哈笑道）這是萬不能如命。
（王雲被任引奈何得了不得，又求之再三，任引方取出道）
任 引：這是兄之有緣，方得一見，祇是太便宜了兄，其他人來，學生再不能與見者。兄
可小心細細玩賞，不可有褻小姐之佳章。
（王雲笑而稱謝。）
（忙接過來一看，乃是四季即景詩，道：
（ 春景第一）
（梅花徑裏雪痕香，苦教春回試眾芳。）
（弱草不經籠雨露，柔枝豈慣歷煙霜。）
（溪山似盡羞文綺，鶯燕如歌和轉簧。）
（九十光陰時荏苒，風林繞出玉林行。）
（夏景第二）
（赤帝炎威事不將，荷風蕩漾過來香。）
（幾頭消晝嫌窗小，戶下看書倦日長。）
（竹影倚簾桐影靜，松聲入閣柳聲涼。）
（濃陰蟬調增人恨，擬抱水壺向北堂。）
（秋景第三）
（長天秋水雁鴻聲，桂子飄香月漸明。）
（金菊籬前爭艷色，芙蓉江上斗新清。）
（夜涼如許西風緊，朝氣尋常白露生。）
（砧杵慢聞更漏靜，愁人悲聽野蛩鳴。）
（冬景第四）
（霜景寥寥勝事無，小軒閑坐向紅爐。）
（一陽初動雲添線，雙鶴曾言預朔呼。）
（現在江山參冷暖，時來松柏耐榮枯。）
（玉樓寂寞三冬景，每聽春堂羯鼓奴。）
（王雲細細吟完，稱賞不已）
王 雲：佳景佳詩，絕無脂粉之氣，其人宛然在紙，美人之口，自出香艷之詞。閨閣之文
，為人傳之於外，如鍾情人得，若獲珍寶，雖千金亦不能購得。今一旦落在究儒
之手，真為可惜，不能玩賞，反加褻瀆。皆由作句之人而不謹，非關傳授之得罪
；還恐美人之心，要人傳出，以知彼之才，亦未可料。
（任引見王雲觀詩，祇是自言自語）
任 引：雲兄打的甚麼市語？
王 雲：非市語也。今見此詩風雅異常，細細摩擬推敲詩中之深奧。
任 引：原來雲兄愛觀詩句。學生也有兩篇，若雲兄不厭煩絮，取來與兄筆削。
王 雲：老師有佳章，自當領教。
（任引隨取出一本詩稿，王雲接過，翻開一看，不覺失聲一笑。）
任 引：雲兄為何發笑？自然是學生詩之醜也。
王 雲：豈有此理。老師之詩太覺深奧，小弟不能審詳，實笑自己學淺之過，焉敢取笑老
師？
（再觀到後，更加好笑。）
（祇道其一雲──題目是《桃雨》，寫著：
（ 花開一樹卻也紅，雨打枝頭頭到東。）
（紅的落了青的長，結成果子贈猴頭。）
（王雲看完，倒覺醒倦。）
任 引：兄所好觀詩，佳作自然好的了。
王 雲：從未曾學，祇曉《四書》而已。
任 引：（隨起身說道）在此攪擾。
（竟一拱而別。）
（任引送出王雲，見王雲去有百步，心中猛然想起一事，復喚王雲道）
任 引：雲兄轉來！
（王雲見任引呼喚，不知為著何事，莫非遺了甚麼物件？想想又沒有，祇得走回
（來問任引道）
祇 得：老師有何見教？
任 引：有一事請教雲兄，學生適間一時忘了。未知兄之寫作可好否？
王 雲：老師為何問及此言？
任 引：適聞兄願為記室，倒有一家要尋一個，如兄做得來，倒也合宜。
王 雲：若要小弟做別事，其實不敢領教；如為記室，卻是慣家。但不知是那一家？
任 引：就是先所言的吳老爺府中。他前日回家，言要尋一代書。兄若肯往，學生明日代
兄一荐，不知尊意若何？
（王雲聽得就是吳文勛家，正打著心頭之事，喜之不勝，忙答應道）
王 雲：若承美愛，感激不盡。事成之後，再當奉謝，小弟明日來討回示可否？
任 引：謹遵台命。
（王雲隨回去不題。）
４３＊＊時間： 地點：
（卻說任引次日早膳後，換了一件潔淨道袍，走到吳府門首，門公看見道）
門 公：任先生到此何幹？請裏邊坐。
任 引：煩大叔進去通報一聲，說學生要求見老爺，有事相稟。
（門公聞有事而來，祇得進去稟道）
祇 得：啟上老爺：對過的任先生要求見。
吳 斌：可出去說不便。
門 公：他雲有事要見。
吳 斌：這老兒有甚麼事情？
（祇得步到廳前，向門公道）
祇 得：可叫他進來。
門 公：（門公出去向任引道）家老爺有請。
（任引聞言，走至大廳上，見了吳斌，就雙膝跪下，吳斌忙扶起道）
吳 斌：鄉鄰之間，何須如此？
任 引：赫赫威堂，豈有不拜之理。
吳 斌：先生祇消常禮罷。
任 引：如此從命了。
（隨分賓主揖罷。）
（吳斌拱任引上坐，任引）
任 引：老大人在上，晚生何能敢坐。
吳 斌：休得取笑。
（任引方告坐，而坐打一躬道）
任 引：前聞老大人榮歸，晚生欲到府叩賀台安，猶恐治業卑寒，不敢登堂奉拜。
吳 斌：前日學生至舍，本欲趨候，恐反勞不安，故未至尊館。
任 引：（任引又打一躬道）豈敢，豈敢。晚生前日聞老大人欲覓一記室，不知可有此言
否？
吳 斌：信有此事。因學生無暇筆墨，往來事冗，有言在外，欲覓一代書。
任 引：晚生昨日偶爾遇著姑蘇來的一少年書生，倒也風雅，腹中還通，祇因家道不敷，
屬為記室。不知可合尊意否？
吳 斌：既承先生之愛，敢不如命。明日煩先生可同此生來一會。
任 引：領教。
（隨起身告別而回。）
４４＊＊時間： 地點：
（卻說王雲在任引館中回去，比往日大不相同，面上風雲喜色，光采倍常，巴不
（得就是明日。）
心 中：（心中想道）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奇巧無窮。倘然事成之後，姨母不見了我，
豈不著急？這也罷了，如錦芳回去報知母親，豈不懸念？我不肖之罪，無可逃矣
，亦出於無奈，恐拘小禮，誤卻終身大事。
（遂主意已定。）
（次日仍至任引館中，任引一見，拱手）
拱 手：雲兄信人也。
王 雲：非是信人，實為己事。
拱 手：（隨坐下問道）昨日蒙愛之事如何了？
任 引：早間學生已到吳府，見過吳老爺了，他叫明日同兄去一會。
王 雲：感恩不盡，何以為報？
任 引：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何必客言？
王 雲：今日尚早，小弟同老師到吳府去一會可否？
任 引：此時已經將午，恐吳老爺有事。
王 雲：承老師之愛，更祈玉趾一行，以釋小弟心中之望，如何待得明日？
（任引被王雲再三相促，祇得又換了早間穿的那件衣服，同王雲走到吳府前。）
（門公看見任引帶了一個後生來，想必就是甚麼記室，遂問任先生）
門 公：又有何事至此？
任 引：又要煩大叔去通報一聲。
（門公曉得有正事，不敢怠慢，忙進去稟道）
門 公：老爺，早間來的任先生又在門外要見。
吳 斌：他又來做甚？
門 公：他又帶了一個人在外。
吳 斌：是了。可喚他進來。
（吳斌隨出廳，見任引同王雲走進，任引卻是早間見過的，竟一拱不揖。）
王 雲：老大人請上，晚生有一拜。
吳 斌：不消，常禮罷。
王 雲：進身記室，即係青衣之列，焉有不拜之理。
（吳斌方受了兩拜，答以半禮，拱任引坐下後，命王雲坐，王雲）
王 雲：老大人在上，晚生不敢坐。
吳 斌：豈有不坐之理，坐了好講話。
（王雲方告坐，東首坐下。）
（吳斌見王雲人才出眾，舉止謙恭，心中十分得意，問任引道）
吳 斌：此位兄可就是姑蘇士乎？
任 引：（任引打一拱道）是。
吳 斌：（吳斌問王雲道）兄尊姓大名？家世何業？乞細道其詳。
王 雲：（王雲起身答道）晚生姓雲名章，表字青文，祖籍姑蘇，幼習詩書，不能上進。
舍間有年老椿萱，不能侍奉，並無養贍之計。欲覓一館地，在蘇不得其便，今投
貴府，會一舍親，不料他去。昨會任老師，談及老大人府中欲覓一記室，故今相
投。但恐晚生學淺，而不能應大人之教。
（說畢坐下。）
吳 斌：觀兄貌相，談吐驚人，自是不凡，以記室加兄，可情願否？
王 雲：（王雲又起身道）晚生得大人青目，沾光多矣。
吳 斌：（吳斌向任引道）既然雲兄樂從，擇於幾時到舍？
任 引：（任引打一躬道）聽老大人尊便。
吳 斌：（吳斌喚家人取歷日來看道）今日是三月十二，明日不佳，後日是月忌，十五纔
好，竟是望日。
任 引：既如此，雲兄十五日可至此罷。
王 雲：領命。
（二人隨告別，吳斌）
吳 斌：欲留二兄便飯，猶恐有褻，到改日罷。
二 人：豈敢。
（隨出府門，任引回館。）
（王雲回至鄭府，好不歡喜。）
（到了十五清晨，穿了幾件隨常衣服，不與錦芳知覺，獨自一人，飄然而往，竟
（到任引館中，任引已在相候。）
（王雲謝過任引，二人竟到吳府中來。）
（門公是曉得的，竟請二人進去，吳斌已在廳等候。）
（任引上前揖過，王雲行了記室之禮，任引就要告辭，吳斌笑道）
吳 斌：屢費先生之神，尚未酬勞。今日務要屈情小酌，休得見棄。
（任引心中也已不得能夠，隨謝而坐下，家人擺下席來。）
（任引東席，王雲下席，三人輪杯把盞，極盡賓主之歡，任引方辭謝而去。）
吳 斌：（吳斌吩咐王雲道）雲章，你可到側廳東廂安榻，一應床帳、器皿、箋柬、筆硯
俱已現成在那邊，汝執此政，他事休管。
（王雲唯唯領命。）
４５＊＊時間： 地點：
（自此王雲就在吳府，但有往來書札，皆是王雲代寫，寫得十分貫通，吳斌得意
（相投不題。）
４６＊＊時間： 地點：
（卻說鄭乾此時見王雲出外，至晚不歸，喚錦芳同家人到錢、何二相公家去接。
（）
（錦芳領命而去，至更深回來，向鄭乾稟道）
錦 芳：老爺，小人們到臧、錢、何三位相公家去接，皆雲大相公有幾日未曾去了。
（鄭乾聞言，心中惶惶，步至內堂，向夫人）
向夫人：外甥日日出去遊玩，老夫祇道他在錢、何二家閑戲，不料竟有幾日不在他家，不
知在何處遊蕩，今日至更深尚然不歸，莫非做下些事來？
向夫人：我外甥素常老成，諒無非為之事。或者貪玩失路，見天色晚了，宿在他方，也未
可料。此時諒來無處尋訪，且到明日再講。
（夫人說是這等說，但一夜甚是放心不下。）
（到次日將午，不見王雲回來，鄭乾同夫人心中著急，忙吩咐家人，分頭到各處
（庵觀寺院，名勝之所去尋。）
（眾家人領命而去，直尋至暮回來，並無影響。）
鄭 乾：夫人，此事怎了？
向夫人：（夫人含淚道）並無他法，明日再去找尋。
（次日又命家人去尋遍城裏城外、西湖等處，訪了幾日，哪裏得見！況王雲又更
（了名姓，從何處去訪？夫人見王雲數日不回，隨哭道）
向夫人：我姐姐一生就得這點骨血，今日一旦到我家來流落了，我姐姐知道：豈不怨哉！
又不知被人暗算，又不知是落水身亡，又不知煙花留戀，又不知尼庵藏匿，叫人
好不心痛！
（竟哭起來。）
（鄭乾見夫人痛哭，祇得勸道）
祇 得：夫人不必啼哭，哭之無益。待老夫修書到姨夫，夫人修一封書到大姨，命錦芳回
去說之。如外甥在他處藏匿，日後少不得還見；或被人暗算身亡，此亦是天命，
豈人力能為乎？
向夫人：相公之言，奴豈不知。但家姐聞此消息，寧不痛煞！
鄭 乾：亦出於無奈，皆由少年不諳之故。
（竟代夫人修了一封書，次日打發錦芳回去。）
（錦芳見公子不見，心中焦急異常，見要打發他一人回蘇，更加心酸，祇得領了
（書，叩謝起身。）
（不幾日到姑蘇，到府上叩見夫人。）
向夫人：錦芳，你回來了麼？大相公可曾回來？
錦 芳：（錦芳跪下道）小人實該萬死！
（說罷，眼中流下淚來。）
向夫人：（夫人大驚道）呀，你如此光景，莫非大相公有甚三長兩短麼？
錦 芳：姨奶奶有書在此，夫人看了便知。
（隨取出呈上，夫人拆開一看，便淚隨言下）
向夫人：如此怎了？然亦不怪於汝，你自去罷？
（錦芳含淚而出，夫人哭道）
向夫人：我那不肖兒呀，你既然去放肆遊玩，為何不叫人隨去？如今不知流落何方？又不
知被人暗算身亡？如若流落他方便好，倘然被人謀死，叫我年老倚靠何人？日後
老爺府中知道：豈不怨恨於我！
（隨大哭一場。）
（次日修書一封，差人送往京中，報知王仁誠。）
（夫人在家日日思想王雲，時常啼啼哭哭不題。）
４７＊＊時間： 地點：
（卻說王雲在吳府中不覺又是一月，心中每每掛念父母、姨母）
心 中：我今日暗藏此處，他們自然四處找尋，不待言矣。我在此實指望與夢雲小姐通一
線之音，誰知竟無門可入！
向夫人：（亦時時納悶）咳，小姐，為你功名棄於度外，父母又遠離，使我為罪之魁，未
識可能遂願？
（王雲每日如此思想，正是：
（ 鍾情不識美人心，枉負良圖輕膝金。）
（一片熱腸成畫餅，可憐音斷玉堂春。）
４８＊＊時間： 地點：
（卻說夢雲身邊繡翠丫鬟年已十六，正在破瓜之時。）
４９＊＊時間： 地點：
（一日看見王雲，心中想道）
心 中：這個新來記室，倒也生得風流，令人動情，若與他綢繆一會，也不枉為人一世。
（每常起心思慕。）
５０＊＊時間： 地點：
（一日，夢雲見天氣乍熱，步到苑中梅樹之下摘梅耍子，見一雙喜鵲在樹枝上飛
（鳴跳躍，甚是和諧，因歎道）
夢 雲：禽鳥尚然如此，豈有人而不如鳥乎？奴家年將二九，未逢折桂之郎。古今才女名
姝，頗有私訂婚姻，還有相夫奔侍，往往有之。我長在名門，生於閨閣，待有權
而用於無用之地，且爹爹在京也曾擇婿，四海之內，豈無一佳士？可見才人之難
遇。
夢 雲：（湊巧，正在垂想之間，見繡翠走來道）小姐一人獨自在此做甚？
夢 雲：因房中暑熱，在此趁涼。
繡 翠：小姐，你看樹上梅子都黃了。
（夢雲就隨口吟道：
（ 梅子黃時欲斷腸，羞將心信寄仙郎。）
（薰風日漸催長夏，懶畫娥眉添翠妝。）
（繡翠見夢雲出言有因，遂道）
繡 翠：小姐生得這般美玉無瑕之貌，抱古今詠絮之才，至今虛待閨中，不知何處有福才
郎，與小姐諧百年之伉儷？
夢 雲：（夢雲聞言道）你這賤人，誰問你來？
繡 翠：（繡翠不識時務）小姐可曉得老爺新用了一個記室麼？
夢 雲：記室便怎麼？
繡 翠：那記室年不滿二十，且是生得清秀，倒也可觀。
夢 雲：（夢雲聞言怒道）你這賤人，敢在我面前胡言亂說！我與夫人說了，打死你這賤
人！
（繡翠見夢雲發怒，忙說道）
繡 翠：此不過賤人一時之談，誰知反激小姐之怒，下次再不敢了。
（夢雲亦不復言，氣沖沖走進房中去了。）
繡 翠：（繡翠自說道）明明方纔聽得他念甚麼郎不郎，此時又撇清！
（遂走了出去。）
夢 雲：（夢雲坐在房中想道）適纔繡翠所言甚麼記室，我想為記室者不過寫書帖往來之
事，也未必能作詩文，如有十分才學，也不到人家作代書矣，或者貌美，無過白
面，這也不必計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