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 至 第二五〇
２４１＊＊時間： 地點：
（此時大家聽玉成講話，碧霄）
碧 霄：可惡的禽獸，要是遇著我，便賞他一劍。
玉 成：我也這麼說。
蓮 民：以後呢？
玉 成：當時把這位有情有義的朱素芳氣得三魂出世，不作一聲，睡在牀上哭。他老娘出
來問他，素芳哭道：『我枉具好心，空做閒冤家，大官說我叫來娘沒良心。現在
放著他的嫡母嫁在張屠家，叫他去跟去罷。我是丫頭材料，沒福有這等兒子。』
老娘就怪大官不是，叫他去陪禮，豈知大官非惟不肯，半夜裡逃走出去，素芳也
氣噎了。不去尋他，自己想五六年來，千辛萬苦，夏天冒著暑，冬天耐著寒，養
這個人，要他讀書成立，這回如此收場，冤都沒處訴去。
蓮 民：我在那裡，大官不過四五歲呢，終日只喜歡玩，就怕那賤東西。
佩 纕：大官後來怎樣呢？
玉 成：他果然逃到張屠戶家去哭。那嫡母正在門口，見了，連忙搖手，叫他不要響。大
官伸訴苦惱，這個淫婦說道：『他跟了姓朱的，自有好處了，還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看你爺面上給你一百青錢，你到別處去。』正在交錢，張屠戶回來了，淫婦
嚇得逃走進去。張屠罵道：『狗騷婆，你嫁我時節，講明白不許要這個雜養種，
叫你棄了，這回子勾引他來做什麼？』便把大官一掌打得滿口流血，大官負痛逃
走，去找親戚世誼，休想有一些照應，把衣服典了。小孩子有什麼主意，一用便
完，餓了數日，只得再來祠堂裡尋義母，悔過引罪，跪了磕頭，要他收彔。
蘭 生：這等畜生，不要去收他。
玉 成：素芳究竟量大心慈，見大官這等狼狽，便不忍了。老娘又來做好做惡把大官收著
，此時我剛才動身到這裡來，以後不知怎樣。
歎 氣：（蓮因歎氣）論理，我本宜替他撫養，但已被逐，與袁氏毫無香火之情，將來有
便，是要寄些銀子去。
（碧霄、韻蘭）
韻 蘭：很好，這便盡你的本心了。
秀 蘭：我想姓袁的與你毫無干涉，就不週濟他也使得。
蓮 民：我也知道是這個，不過我不為己甚就是了。
萱 宜：酒冰矣，莫只管絮絮叨叨的談，還是多用一杯。
玉 成：（玉成笑道）我□□□□子是知道的。
蓮 民：（蓮因笑道）你向來酒量好，為什麼又不喝？
玉 成：此一時，彼一時，那裡能比得先前呢。先前我什麼事都不管，都被我二官做了去
，我心境也寬暢，多飲幾杯是不妨的。這時候一飲便醉，可見得酒落歡腸，當家
人是女人家最要緊的呢。
（說得佩纕、蘭生、萱宜皆笑起來。）
韻 蘭：（韻蘭笑道）姐姐的當家怎麼樣待姐姐呢？
玉 成：阿彌陀佛，雖然我們鄉裡小門小戶，他待我的光景，雖你們豪富人家，想起來也
不過如此，不要說別的，就是早晨起身之後，送洗臉水，沏茶，煮泡飯。回來了
，又煮菜，煮飯，送熱水，差不多連虎子都要叫他倒呢。
（眾人聽了又笑起來。）
（玉成則歎氣擦淚，若不勝愁。）
（柔仙、韻蘭、月仙是深情人，替他惋惜。）
蓮 民：果然我親眼見過，這位勞二官待姐姐是沒得說的，我在那裡時候，看他殷慇懃勤
，毫無怨色。倘有使令，聽了便走，自己情願受苦。這不要說是當家男人，便是
奴婢下人，也沒這般懇切辦事呢。
（玉成便哭出來了。）
玉 成：（佩鑲見他有些醉意了）我們吃飯罷。
（珊寶、月仙）
月 仙：本該好吃飯了，我們還有別的事呢。
（蓮因只得催飯吃了，洗臉盥漱，大家散去。）
（玉成便住在花神祠西院，平日開銷，都是蓮因料理。）
（原來蓮因在海印庵多時，這個庵是富紳胡姓家庵，出息最大，兼是蓮因和氣，
（故胡姓親友，多肯施捨，太太又待蓮因極好，胡姓有如夫人十五位，半是門戶
（中人，與蓮因往來尤昵，所以積了私款數千金，除助建花神祠外，尚有二千餘
（金，存典生息，盡可敷衍，所以玉成得以依著蓮因度日。）
（萱宜是本來有他父親遺款，可以支持，就與蓮因合爨了。）
２４２＊＊時間： 地點：
（卻說眾人散後，柔仙回到桐華院，馬氏）
馬 氏：你一去又是半天，仲老爺在那裡麼？幸虧沒客，倘有生客來，豈不是又要走去了
，你只會應酬姓仲的一個客。
（柔仙一聲兒不答應，馬氏）
馬 氏：一個月來，蓮民沒請過一個客人，到這裡反勤得很，你也該同他開一聲口，必是
要我來做惡人麼？
（柔仙也不言語，馬氏）
馬 氏：這半個月來，你看凌霄那裡，雖是兩三個熟客，已經做了一百多元生意了，我們
還不到百元，你也該留些心。
（柔仙至此，不能不開口了）
柔 仙：怎麼留心？叫我去做野雞？在街市上拉客？你要好，你自己去接大嫖客來。
（馬氏便生了氣，罵道）
馬 氏：小娼婦，我養你何用？我好自己去做，也不用你了。你願做野雞，今兒便出去，
只要給我五千元，便撂開手。
柔 仙：韻蘭姊姊定了例，是陽太太吩咐的，過了這個月，大家做住家，不接客了，看你
怎樣！五千六千的只要了來便去賠給孤老。
（馬氏更氣了，便要走過來打）
馬 氏：我賠給孤老與你什麼相干？天翻地覆，你倒管起我來！
（說著便打了一下耳刮子。）
（打得柔仙哭了。）
（躺在榻上，聲聲只是怨命）
柔 仙：你要我死，一刀便來斬了，不要零碎磨折死你手裡！阿嚇，我冷柔仙好命苦！天
嚇，老子娘嚇，你為什麼生我這個無根無蒂的不肖女兒！嚇，老子娘嚇，我做了
這個沒臉的生意，你在陰司快招了我去罷！我幾年來厚著臉，冒著恥，活得不耐
煩了，饒這麼著，還要給老雌龜打我，早晚便要死了！
（馬氏聽了老雌龜，更動了氣，罵道）
馬 氏：小娟婦，淫娼婦你胡吣什麼？我打不得你麼？
（俊官看馬氏面孔都青了，要想來勸，那裡敢勸，只得過凌霄那邊去了。）
（這裡馬氏取了一根小竹杖，又把柔仙狠狠的打了十幾下，柔仙只是滿牀的滾，
（喊叫爺娘救命，大叫大哭。）
２４３＊＊時間： 地點：
（忽然喉癢，哇的一聲，沖了一口血，接連又是幾口。）
（馬氏也慌了，正鬧著。）
（忽見凌霄走了過來，一看，本要好言善勸，因見柔仙滿牀是血，也氣極了）
凌 霄：娘管女兒也有分寸，沒聽見常常鬧的不安。這回子又是這樣！就是要他死，也應
該好好的叫他死。
２４４＊＊時間： 地點：
（此時俊官已把冷水去澆，要他盥口，那柔仙的血才停了不吐。）
（面色如白紙一般，躺在牀上。）
（左臂右肩都打得青腫了，馬氏已被凌霄罵得避開，凌霄就著實的安尉一番。）
（忽報仲蓮民來了，柔仙本來不哭了，聽他來，便又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凌霄恐他衝血，又再三勸他。）
（蓮民見於這個光景，因問何故，俊官不敢告訴，凌霄就一一的說了。）
（蓮民走來看著柔仙，見青傷之處，因切齒道）
蓮 民：我的娘，下這般毒手！
（便也哭起來，凌霄）
凌 霄：蓮民你到底是怄他，是愛他？人家勸得他方才好了些，這回子你又來招他！
（蓮民便止了哭替他撫摩，柔仙）
柔 仙：我覺得膀子上痛得緊，你替我捧一捧。
（蓮民替他捧了一回，因問）
蓮 民：要吃藥麼？
（柔仙搖搖頭，凌霄）
凌 霄：我那裡還有客人呢！我去了。叫人送傷藥水來，你們給他喝些罷。
（說著便走了。）
（這裡蓮民著意的溫存了一回，柔仙歎了一口氣，低低）
低 低：我叫你這裡少來幾回，你不聽，他見你來得勤，常常背地裡說你少揮霍，何苦呢
？討人厭的！
蓮 民：以前我天天替韻蘭當差捏像，也乏極了。那一天你來看我的時候，我連發了幾天
燒，也吐了三四次血。現在雖然好了，心裡頭還悶得慌，睡這回後滿身酸痛，飲
食銳減，多吃了便要作惡。韻蘭命我明兒住到花神祠東院去，就命蓮因送飯，怕
你不知道，所以特來告訴你，以前所存的二千餘金都到他手裡了。現在幸虧衙門
裡同韻蘭隨意送些開銷。
柔 仙：他的心肯平麼？你又不能娶我，若執意的戀戀，我總有一天閉了眼，失陪你的。
蓮 民：（蓮民歎氣道）叫我怎樣舍你，一天不見了，便同一件要緊的公事未曾了結似的
。豈知見了你也不過如此，恐怕是歡喜冤家，孽緣還未消釋呢？
（柔仙聽了歡喜冤家四字，心中忽然感動，想這四字的滋味，因想既然歡喜，不
（應冤家。）
（既是冤家，何能歡喜？現在四字相連，大約這個歡喜並非吉兆。）
（因怔怔的瞅著蓮民，蓮民看她娬媚可憐，也怔怔的看著柔仙，手執著手，歎氣
（）
歎 氣：來生願作司香尉，十萬金鈴護落花。
既 而：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柔 仙：下兩句秋鶴常常吟的，現在看他還安安逸逸，韻蘭要嫁他便嫁他。蓮因又是他的
舊好，不做姑子，早已娶回去了。現在據湘丫頭私話，兩人恐怕還要會會，你與
他同住，知道麼？
蓮 民：什麼不知道，何必講他呢？不過現在他同珊寶倒是同命鴛鴦，我看韻蘭現在得意
的局面，未必想著後來肯嫁他。恐怕珊寶倒要跟他呢！
柔 仙：我看韻丫頭是有心計的人，心上也知道秋鶴的性情，可以托得了。不過他要千妥
萬穩，還想停著一二年，掙了幾個錢，再圓後事。就是真個不嫁秋鶴，或者別有
隱衷，他也不說，我們那裡知道？倒是我同你不知如何結局呢！
（說著只見凌霄差人送了傷藥水來，蓮民命俊官舀子一杯溫水，逼著柔仙飲了些
（，把被裹著，叫他出一身汗。）
（又到後房在身邊取出十元兩張鈔票給俊官，低低）
低 低：你不用告訴你姑娘，把這張票交給你那老東西，說我八月半的節賞，當時忘了，
現在補給的。
俊 官：爺還不知道麼？姑娘早已替你給了。
蓮 民：嚇，他已經付去了麼？這是他要好看賠出來的，不知他給了多少？
俊 官：恐怕是十元。
蓮 民：這麼著，你去給他十元一票，說給他買重陽糕吃的。
（俊官只得收了送去，蓮民再出來看柔仙，合著眼似睡非睡的，額上微微的汗。
（）
（等一回醒了，蓮民服侍他喝了一杯茶。）
柔 仙：天黑了，你還沒走麼？
蓮 民：我要等你醒了走。
柔 仙：（因給他十元一張鈔票道）前日多謝你垫付了節賞，今日還你的。
柔 仙：又是快嘴丫頭告訴你的，我替你垫的，你也還不了許多。這回子我不要用，將來
要的時候問你要就是了。
蓮 民：恐怕你要，我又沒得了。
柔 仙：（只見俊官走進來笑道）他說謝謝你，請爺吃了晚飯去，或者便住在這裡罷。
柔 仙：闊老爺，你又送他錢麼？
蓮 民：不過給他十元就是了，也不能不送的。
（一面說，一面把十元票自己藏了。）
柔 仙：你賞他，我不問你，你將來又要沒錢用了。
（說著便爬起來，蓮民）
蓮 民：不要起動。
柔 仙：這是硬痛，有什麼要緊？這回子覺得好些。
（於是蓮民扶了柔仙起身，替他穿了鞋，柔仙到後房去。）
（丫頭點上燈來，柔仙出來淨了手，命俊官把頭上的發掠好了，因笑問蓮民道）
丫 頭：你到底回去不回去？
蓮 民：悉隨妹妹方便。
柔 仙：不是這等說，我身上微有些痛，要多喝些紹興酒活血，你若不回去，我同你痛飲
。
蓮 民：也好，我便住在這裡罷，橫豎新屋子裡不用收撿的，明兒把行李搬去就是了。
（柔仙聽說，便命俊官去取幾斤最好的女兒酒來，昨日仲蔚送我的西湖蒓菜，你
（去放了雞湯，煮一碗，其餘小菜也潔淨些。）
（俊官答應去了。）
（未知蓮民留宿如何演戲。）
（請看下回，便能知春宮行樂圖也。）
（第四十六回 恣歡情忘情媚知己 征俗語諧語引同儕）
２４５＊＊時間： 地點：
（話說蓮民留住在柔仙那裡，少頃老媽子送了四個碟，四個菜來，還有一碗蒓菜
（。）
柔 仙：（柔仙先嘗了一嘗）煮得這個味兒，好東西叫你們一做便走了味。
蓮 民：（因問俊官道）生的可還有麼？
俊 官：還有半小磁缸，我把清水養著。
柔 仙：老東西呢？
俊 官：去到百花樓搖會了。
柔 仙：你把這生菜送到廚下，我自去煮，這個賞老媽子吃了罷。
蓮 民：不必再煮了，將就些罷。
柔 仙：擱在那裡，也是壞了，趁你在這裡報銷了，到放心。
（說著便扶著俊官的肩去了，蓮民在房裡看他做的詞稿，其中好的甚多，內有浣
（溪紗一解詠落花云：
（ 王慘香埋不計年，韶光如夢夢如煙，銷魂無可奈何天。）
（疑是前因曾歷劫，枉將後果說生天，只留幽怨使人憐。）
（看了一回，柔仙已煮好蒓菜，走進房來。）
蓮 民：你這落花詞，何其說得沉痛呢？
柔 仙：言為心聲，不能自己。
（說著大家坐下對酌，飲了幾杯，柔仙說笑如常，把方才這件事竟似忘懷了，蓮
（民、俊官不解其故。）
（柔仙又幾次向蓮民勸飲，自己也陪飲了十餘杯。）
（柔仙酒量向來最多三杯，今番蓮民看他忽然改了常度，心中也不覺詫異，因叫
（他不要飲了，柔仙）
柔 仙：人生行樂耳，良會無常。同心罕觀，酒逢知己，何以拘拘？
（於是說說笑笑，又飲了兩杯。）
柔 仙：（頗覺有些酒意，因笑向蓮民道）我已經半年不到戲班子裡去了，也沒唱過，那
老貨恨得我牙癢癢的。三日不彈，手生荊棘。所以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你向來
愛聽我喬醋一出，這回子我演你看！
（遂命俊官去取出一件戲衣來穿了，便在燈下一節一節的演唱起來，換了幾次衣
（服，演到說白裡頭念巫彩鳳的詩）
俊 官：不識河中金雀女，可能再會月中人。
（便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了。）
蓮 民：（蓮民也陪他下淚道）這支莫演了，你換了衣服，請你唱醒妓一出。
（柔仙換了衣服，坐了歎道）
柔 仙：你是月中人，我是金雀女呢。
蓮 民：請你唱醒妓這曲兒。
柔 仙：有什麼唱頭？劈頭驚一棒，刺骨冷冰心。
蓮 民：我最愛他這兩句。
柔 仙：（柔仙又唱道）綺羅叢裡粉骷髏。
蓮 民：本來我要你知道這個意思。
柔 仙：你為什麼常替我哭呢？
蓮 民：（蓮民笑道）也不過是泥人勸木人罷了。
柔 仙：可又來，大家都是無心物。
（說著又要飲酒，蓮民把杯子奪了去）
蓮 民：不許喝了。
柔 仙：再讓我飲一杯，我唱支楚江情你聽。
蓮 民：好似熟得很，你且說是什麼戲？
柔 仙：（柔仙又笑道）難為你這個也不知道。
蓮 民：我一時想不起了。
柔 仙：是於叔夜想莫素輝呢！
蓮 民：（蓮民笑道）不差，請你喝半杯，你唱！
柔 仙：不許，要飲一杯呢！
蓮 民：（蓮民軟懇道）好妹妹，你有些醉了，身子又不好，少飲些。
柔 仙：（柔仙瞅了一眼道）醉死了不關你事！
（蓮民聽了這句話，便不以為然）
蓮 民：不關我事，我相識你也多時了。
（柔仙雖然微醉，覺得說話造次了）
柔 仙：你不用生這個心，是我說錯了。你一杯總要斟，我喝呢！
（蓮民只得斟了一淺杯，送到唇邊，柔仙一飲而盡，便慢整衣冠唱起來，後來唱
（到楚江情）
蓮 民：夢鎖葳蕤，怕逐東風蕩。只見蜂兒鬧紙窗，蝶兒過粉牆。怎解得咱情況？
蓮 民：（蓮民笑道）響遏行雲，音將落月，此曲能移我情矣。可惜妹妹精神不佳，不要
唱罷。
柔 仙：你也難得聽我唱，自今以後，不知何時再唱給你聽！我就勉強唱完了罷。
（於是蓮民倒了一杯茶，請他喝了。）
（柔仙把這出唱完，覺得香汗淫淫，不勝勞倦，便換了衣服，蓮民便催吃了稀飯
（，命小丫頭撤去。）
（自己同柔仙盥漱了，不敢便睡，並坐在牀上，把故事想出來，講給柔仙聽。）
柔 仙：（又道）十四日，韻蘭派我們男客花神祠東院，你們在西院，不准混淆。恐又要
似延秋榭賞荷的關防呢！
（柔仙倦極不理，俊官接口道）
俊 官：蘇姑娘說在殿上可以大家玩的，不過東西院不能來往，以免煩雜。
（蓮民看柔仙雙眼微餳一回子，身子一晃蕩，恰恰倒在蓮民懷裡。）
（柔仙身子瘦弱，輕細玲瓏，蓮民捧了起來，命俊官替他脫衣解帶，伏侍他睡了
（，俊官歎息而去。）
（蓮民閉了門，也登牀安睡。）
（柔仙到了三四鼓方醒，嚷要喝茶，蓮民倒給他喝了。）
（柔仙覺得骨節疼痛，蓮民給他細細撫摩。）
（這夕的繾綣恩情，或笑或啼，真勝尋常萬倍。）
（次日午後方得起身。）
俊 官：韓爺差人來催過了。
（蓮民向柔仙安慰一番，急急回到彩蓮船，秋鶴已替他把行李都搬到花神祠東院
（了。）
（蓮民便又過來，到得東院，看見秋鶴同著蓮因、佩纕，正在掛單條書畫呢。）
（見他來了，笑道）
柔 仙：你好自在，也沒見到這時候方才起身。
（蓮民告謝了，笑道）
蓮 民：我是仗著秋鶴的交情，謝你這位女孟嘗，這回子也不能請你們了。
佩 纕：（佩纕笑道）你同我們做的像還沒謝呢！入座這日，我姑娘另備兩席送到你東院
，請你坐首位呢。
（說著，柔仙也走過來，眾人看了柔仙，覺得總有些形容慘淡。）
（柔仙是不愛打趣的，眾人也不同他說笑，只問他為何這個樣子。）
（蓮民把昨晚被責之事，告訴一遍。）
（眾人都替他不平，秋鶴）
秋 鶴：我看你們兩人，總要成了連理枝方好。
柔 仙：連理不連理，我們老貨要五千元呢，叫他五百元，也取不出！
蓮 民：也是同我當初的老東西一樣的。
佩 纕：他要五千元，斷不能依他五千元的！
蓮 民：先前曾有三千元之話，最少仍舊，此數也難籌措呢。
秋 鶴：可惜韻蘭近日因造了花神祠，手頭都枯索了，若無這件工程，他的力量還能幫助
。
佩 纕：你要成全他兩人，我有一法。現在知三、芝仙都去做官了，你可以請燕卿寫封信
給知三，請文玉寫封信給芝仙，你也會同了寫去。再去勸勸蘭生幾位朋友，各助
若干，便可成功此事了。
蓮 民：果然是一條計策，但恐不能得到五千。
佩 纕：且有了若干，再說，就是柔仙嫁了蓮民，即使儉省，也須要千金之利，方可敷衍
。這是善後之計，最是要緊的。
秋 鶴：我想這件事，無論姓馬的肯不肯，我們給他五六百元，不算少了。肯便肯，不肯
，只得請子虛之官勢，發堂擇配，抑勒從良，你道如何？
蓮 民：雖然也是一說，我想若能多籌若干，除了善後之事，就多給他幾個錢，苟其無可
如何，只得下此毒手了。
（柔仙蓮民聽了這些話，自是感激。）
佩 纕：這件事就托秋鶴，得暇先替他去籌款罷。但事宜秘密，不可給老太婆知道。柔仙
回去，原是照常，也不好說起。
（柔仙點頭稱是，幾個人談妥方各散去。）
（從此蓮民住在東院護翠軒中，另有一個僕人，替他看屋，就是蓮因那裡撥來的
（香公。）
（蓮因住在西院，因偶動凡心，知道尚有半載孽緣未滿，所以死心塌地守了，也
（不去坐關參禪，等到了滿期再行用功。）
（終日惟與玉成論論禪理，倒也自在。）
（到了初九重陽，大家在此花神祠聚會，演禮一天。）
（過了重陽，初十日，先是浙江開榜。）
（十一日，正是江南發榜，顧府上慇懃望榜，陽府上的雙瓊小姐、綺香園裡的葉
（佩纕也不免關心，蘭生倒也不在心上。）
（豈知等到天明，了無信息。）
（松風、水月到電報局去聽信了，尚未回來。）
（聽得遠遠裡一片鑼聲乃是別家中式的歡笑聲，賀喜聲，歷歷可辨。）
（這夜蘭生住在衙門中，靜安寺許大人等了好久，不見報來。）
（心也死了，遂上牀安睡，一覺竟到天明。）
（這裡彩虹樓洪素秋也替蘭生、黽士望榜，到十二早，忽然六七個人，鳴著鑼，
（吹著號記，撞進綺香園，到彩虹樓來。）
（佩纕知道蘭生中了，心中大喜。）
（告訴了韻蘭，韻蘭也替他得意。）
（佩纕先趕到彩虹樓，路上逢著幾個報子，又報到綠芭蕉館、幽貞館去了，佩纕
（這一喜非小，不但從此終身可托，兼之姊妹姑表門前，也可說得嘴響。）
佩 纕：（因向最後一個報子問道）顧少老爺中了第幾名？
佩 纕：（那人也聽不清楚，只管走說）是老爺中了，我們園裡報了，還先要到靜安寺。
（說著已經走遠，佩纕想道：難道他家裡反沒去報麼？究竟不知中在那裡？我到
（彩虹樓便知道了。）
（於是從花神祠後側一逕向北，只見還有幾個戴了暖緯帽的，立在那裡，大約是
（爭賞。）
（碧霄同玉田生及蘭生的母親吉田氏，倚在樓窗中笑著，向佩纕招手，嘴裡不知
（說什麼。）
（佩纕想道：兒子中了舉，母親自然得意了。）
（這回子我必須同他叩一個頭道喜，才好。）
（又想道：倘然別人替他道喜，也叩頭還好。）
（若別人道喜，並不叩頭？單是我一個人叩頭，倒是無私有弊。）
（碧霄是嘴快的，或加上一聲說笑起來，豈不羞死！仔細一想，倒不如不見二太
（太也罷。）
（但是已經被他看見了，這時候心中忐忑，欲上不能，欲下又不能，只得上去拌
（得他們說笑我一場，我便逃開便了，乃信步上來，那報子又得了錢下來了，佩
（纕又問他少老爺到底中在第幾名，報子看了一看佩纕笑道）
佩 纕：上邊有報條標在那裡，你去看罷！
（佩纕不再問，走到門口，見一張紅報條高高揭起，入門立定一看，但見上寫著
（）
佩 纕：捷報貴府舅老爺洪名■，本科浙江鄉試中式第六十八名舉人。
（佩纕心裡頭好似冷水澆了似的，澈骨生寒，一團高興頓時冰消瓦解，只得勉強
（進去，同素秋道喜，安慰了二太太一番。）
（素秋便要到黽士家裡去，佩纕）
佩 纕：奶奶去了，十四日怎樣呢？況且我家姑娘說過，這日人數最齊，平常日子，不輕
容易有這些人的，奶奶不回來，豈不掃了興麼？
碧 霄：你放心，我已同他說了，十四必定回來的。他因哥哥尚在浙江未回，所以去望望
，現在他中了，恐怕拜老師，畫清供，又須耽擱，十四這日，無論他忙不忙，我
們捉也要捉他到花神祠，我不管大奶奶的威勢了。
（說得眾人都笑了，佩纕笑道）
佩 纕：奶奶好說話，你二夫人便封了王了。
碧 霄：（王田笑道）素奶奶這等阿彌陀佛，真個十個裡頭揀不出一個的。就是我們吉田
太太，那裡的太太啊嚇，實在沒得說了，也並沒聽見言重過一句兒，可見妻妾間
也要修的。
２４６＊＊時間： 地點：
（此時素秋已梳妝好了，匆匆上轎。）
（一面走，一面向佩纕道）
一 面：你不用送我，你問碧丫頭要浙江鄉試題名彔看去，仲蔚也中了極高呢！
（說著走了，佩纕向碧霄取了題名彔一看，見第一名解元胡天，仁和縣附生。）
（亞元是程瑞清，仲蔚中在第五名。）
（佩纕因蘭生未中，心裡納悶，敷衍了一回，方才回來。）
碧 霄：那裡去？
佩 纕：我要到花神祠，去看外國戲台。
碧 霄：我同你一起去，回來我要去看秀蘭呢！
（說著便同佩纕走了。）
（到了花神祠，見戲台設在正殿後的草地上，把活絡甬道暫時拆去了，留著一個
（月影園台，四週用竹篷彩綢遮著，高僅二尺許。）
（左右矗著長木桿，四圍十二根木柱，橫著長梁，合成一個圓頂。）
（六盞大電氣燈，間著煤氣燈十餘盞。）
（蓮民前兩日喘症大作，這回子略好，扶著病同玉成、蓮因、萱宜也在那裡看呢
（。）
（大家相見了，議論起來。）
玉 成：沒見過有圓戲台，怎麼演呢？
佩 纕：（佩纕笑道）演的時候，你看就是了。
蓮 民：可惜此台規模太小。
碧 霄：又不是馬戲，也玩了。
萱 宜：（萱宜笑道）我也從沒看見外國戲，到底怎樣好玩？
蓮 民：大約全中國的幻戲兒就是了。
佩 纕：聞得班裡有日本兄妹二人，善演飛刀，可惜被日本招回去演戲了，否則倒好看呢
。
碧 霄：（碧霄笑道）你知道麼？這兩個是玉田姑娘老子的徒弟，我昨兒同玉姑娘說，這
回是我們千載一時的大聚義。橫豎左右無局外的人，到這日我們大家獻些技藝出
來，就請玉姑娘演飛刀，可惜我現在不能獻術給你們看，否則比前回延秋榭舞的
更稀奇呢！
佩 纕：我們姑娘也說過呢，這日不妨大家獻些技藝，橫豎正殿上是日戲。等他做完了，
我們就在戲台上玩。若是各姑娘獻技，我們姑娘也來彈一回瑟。不過我沒有什麼
本領，奶奶們不會的，是不必說了。
玉 成：（玉成笑道）我但能唱鄉下的田歌，扮龍燈裡的彩茶娘子。
（眾人聽了，皆笑起來。）
（看了一回，碧霄）
碧 霄：我們去罷。
玉 成：昨日聽見幼青姑娘同老娘爭鬧，聞說為一個楊姓客人要娶他的事，現在不知怎樣
了，何不去望望他呢？你們去，我也去。
碧 霄：好，我們就去。
蓮 民：姊姊早回來吃飯。
（玉成答應著，與佩纕一同就走了。）
（到了綠芭蕉館，只見幼青的假母丁氏妝束一新，跟著一個老媽子，正出門呢。
（）
（見了眾人，笑道）
見 了：進去罷，幼丫頭在裡頭陪客呢。
佩 纕：姆姆，他怎麼同你生氣？
見 了：（丁氏笑道）不要說起，昨日鬧了半天。有個客人心心念念的要娶他，你想他雖
然不是我自己親生，到底從小梳頭纏腳捧大的，他不肯離這裡，我也捨不得他。
若是客人好，還好。我打聽這客人，家中已有兩個如夫人，都是花煙下賤，並非
善價娶來的。客人也是窮串，不好便去轉賣他人，所以我討了重價，他也不想了
。我現在要到關帝廟去燒香，各位進去罷。各位失陪。
（說畢就去了。）
（碧霄拉了佩纕的手，向裡便走，一面）
一 面：理他這老惡貨，口是心非。面上糖蜜似的，心裡比刀箭槍炮還厲害，我一眼也不
去看他。
（大家走到裡邊，只見幼青陪著一位熟客人呢。）
（佩纕、碧霄卻認得是任十郎，名義，是浙江一位財主，最有義氣。）
（幼青要想從他，他因祖宗的定訓，娶妾即要出族，不准入祠，所以不能娶他。
（）
（碧霄未曾從良之前，與十郎也最為合機，這番也無所避忌。）
（一同進房，幼青、十郎迎了出來，招呼坐下。）
（雲綃送了茶，十郎稱碧霄為姨太太，碧霄笑道）
碧 霄：你們讀書人，總是朱文公的卵胞，什麼姨太太、二太太，仍舊叫我碧霄不好麼？
任 義：（任義笑道）姑娘還是這般爽直，可見性情是改不來的。
（又看了玉成，笑道）
看 了：這位黑姑娘是誰？
（一句話說得玉成面孔紫漲起來，眾人也不禁好笑。）
（看了玉成不好意，便不敢笑出聲來。）
（幼青把任義打了一下，推他坐了，笑罵道）
幼 青：只有你沒見世面，黑的白的，看得仔細，你家裡奶奶怎麼樣的，粉妝玉琢呢？他
是太原來的勞大奶奶，因姑爺死了，來尋蓮因姑娘，要做姑子，也是花神祠的人
呢！
任 義：莫不是所說的餘四寶餘玉成麼？
幼 青：又來了，餘玉成便是餘玉成，什麼直呼他的名呢？
（任義遂走來，向玉成作了一揖，笑道）
任 義：奶奶得罪，我實在不知道，不要記在心裡就是了，我的綽號叫直嘴老鴉，大家知
道的，奶奶後來叫我綽號就是了。
（眾人聽了，又笑起來，佩纕只是笑著指他，說不出話。）
（幼青要撕他的老鴉嘴，玉成這時候，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只得立起身來，
（福了一福。）
（那任義揖畢，已經回轉身來了，背對著玉成。）
（玉成這福，又是不倫不類的。）
（眾人見了，又笑起來，連門口的小丫頭都笑了。）
（孟雲綃閉著嘴走了出去，玉成臊得什麼似的，還是幼青忍著笑說）
幼 青：勞奶奶你莫理他們，我有一個西洋的萬花筒，你見過沒有？你同我到縵齋裡去看
。
（遂拉子玉成，便走到了縵齋，去架上取來，教他看。）
（玉成顛顛倒倒的看果然是千變萬化，各有不同。）
（有六角的，有八角的，每角形式顏色，都是一樣。）
（幼青又把一隻長六七寸寬二寸來高的八音匣，開給他聽。）
玉 成：聲音還好，終不如蘇姑娘那邊一個，走得長久。
幼 青：這個每只價錢不過十餘元，那邊要一百幾十元呢！一倍加上十餘倍，自然好了。
（兩人敷衍了一回，重到房裡。）
（只聽碧霄、佩纕正在同雲綃、任義談論隔夜客人要娶幼青的事呢。）
（見幼青進來，佩纕）
佩 纕：姑娘來了。
碧 霄：（碧霄笑道）你到底嫁不嫁？
幼 青：無賴小人，要我嫁他，他還做夢呢！我娘見了銀子，便是性命。後來姓楊的嫌伊
身價大了，便談不下去。
佩 纕：他肯出多少呢？
幼 青：娘要三千元身價，不能再少一個。他也沒有還價，我看他打去了八折六百元，不
知道拿得出拿不出。
任 義：（任義笑道）他果然張羅了三千元交來，你怎樣？
幼 青：（幼青鼻子裡哼了一哼道）三千元可料他今生也巴不上了，便是有了三千，強娶
我去，我也沒什麼要緊。
碧 霄：（碧霄笑道）沒要緊，便封了姨太太。
幼 青：我死了還有什麼姨太太？
幼 青：（一語未終，只見素雯走進來笑道）門還未過，已經自己稱起姨太太來了，待我
來認一認，怎麼樣一個姨太太？
（眾人大家立起讓坐，幼青反坐著，紅了臉，笑罵道）
大 家：爛躥子，嚼舌頭，不得好死的，一來便把我打趣兒，恨得我要撕你這窮嘴！
（素雯一面坐，一面笑道）
一 面：你們看他自己稱的姨太太，我不過順著白說了一句，他便仗著姨太太的勢勁兒，
要撕嘴。你們從今可記了，要撕人的嘴，須做姨太太。做了姨太太，便有撕嘴之
權呢！
（說得眾人皆笑了，幼青便走過來，素雯看見，逃了出去，在房門外笑道）
素 雯：姨太太我不敢了，饒我這一遭兒罷，我求你，老爺好好的伏侍姨太太。
（引得幼青追了出去，碧霄）
碧 霄：我們也走罷。
任 義：馮姑娘替你說句話兒，這個園裡還是你肯抱不平，不怕人。幼青這個人，你也知
道的，有人要娶他，他情願從良，這是不用說了。若有人要強娶他，或者丁家媽
貪重利許給了，幼青心中不願，你住得近知道的，替我出場。什麼事都推在我身
上，你速給一個信通知我，我便來料理，不與你相干。我住在南市，路遠，此地
信息自不甚靈。若是我回了杭州，你只要打一個電報，到貫橋胡光泰就是了。倘
然他們要錢，我這裡盡有。
碧 霄：（碧霄連連點頭笑道）既蒙委任，當不負所托。但弄出禍來，要孫行者當呢！
任 義：大丈夫言出如山，頭可以斷，言不肯悔負了，人豈是豬狗畜生呢？
佩 纕：（佩纕笑道）言太重了。
碧 霄：我想著一事，要問你，這裡住的仲蓮民，怪僻脾氣，你雖不善歡他，也是知道的
。他的相好柔仙，也是天生的孤僻性情，兩個知己得不可開交。蓮民要想娶他，
而腰無半文，馬氏要索身價五千元，這裡又湊不起巨款。蓮民又無朋友的，韻蘭
景況，看他場面雖好，他為造這花神祠，把園契已抵借了一萬金，也是力盡筋疲
了。這件事雖然別處有些首尾，但所少尚巨。我因你是有肝膽的人，替你說同他
梳櫳梳櫳，或一千，或幾百，成全這件美事。
任 義：你說別人都可以商量，便是不認識的人，亦可以分憂。惟仲蓮民不肯，不但是那
天不同我捏像，倒也小事，便是花神祠存案咨部一節，我也是為義氣上費了多少
心力。你們的冶秋也知道我的，他倒當面得罪我，說我是功狗，我要見秋鶴，他
又霸佔著，說我不是。我難道見於秋鶴，便假仙佛麼？
碧 霄：這件事也不用提了，他是堅僻自在的人，知道什麼呢？你不要為蓮民，只為柔仙
同我面上。
（說著便要替任義跪，任義連忙挽住了）
任 義：我的奶奶，你怎麼為他這等好心？不要受了哄。
碧 霄：我並不怨。
任 義：我和柔仙也沒什麼，連應酬都是冷冷的。但是他的景況，也可憐。罷了，我為你
二位情份，我就贈五百元。等十月開了莊，你們來領，但是我算送你和柔仙的，
並不是為了蓮民，也不要他見情。
碧 霄：我和柔仙領你情就是了，到談妥有了眉目，我便給你信，你便送來，免得我們來
領費周折。
任 義：也好，但是幼青這件事，我要托你。
碧 霄：你盡放心，不是誇口。我馮碧霄若在園裡一日，便保護他一日。況且有你助力，
我還怕人麼？不過我勸你替他贖了身，也是好事。
任 義：剛才我和幼青說過了，他的媽最少要三千元，我也不能再少給他，今年歲底必定
有以報命。
佩 纕：（佩纕笑道）這個還好。
（碧霄遂同佩纕、玉成走了，方才出門，見幼青進來笑道）
碧 霄：為什麼不多坐一回？
碧 霄：我要去看秀蘭呢，那人等你，你進去罷！
（幼青笑了一笑，面紅著進去了。）
玉 成：剛才姓任的真個是爽利人，但是這位幼青姑娘，同柔仙姑娘的身價，何以這麼的
貴？
碧 霄：（碧霄冷笑道）這理的姑娘，都是貴品。到得綺香園裡的女孩兒，三千元的價，
是極賤的了。
玉 成：吾不信，似韻蘭姑娘身價若干？
碧 霄：你要問他，他是並沒身價。他若心裡頭肯，一個錢也不要，還把綺香園的產業帶
去倒送他。他若不肯，不要說三千元，便是一百萬元，也不肯嫁。
玉 成：真也是說不定了，姑娘呢？
碧 霄：（碧霄笑道）我是一錢不值的。
玉 成：（玉成笑道）像佩纕姑娘值幾許呢？
（碧霄方要回答，佩纕笑道）
佩 纕：越說越不好了，蓮因姑娘等奶奶去吃飯，奶奶跟著我們走，做什麼？
玉 成：阿嚇，忘了，停一回再會罷。
（說著獨自去了。）
（這裡兩人走到華纕仙舍，佩纕向碧霄道）
佩 纕：進去坐一回，好不好？
碧 霄：我要去問他一部帖呢，不進來了！
（佩纕遂自進去，碧霄方過了虹影橋，忽見一個小丫頭飛奔上來叫道）
佩 纕：馮奶奶，秀姑娘在吾們屋裡請你去。
碧 霄：（碧霄看是錦兒）秀蘭姑娘在你們姑娘那裡麼？
（錦兒點頭道是，碧霄遂向幽貞館來。）
（只見秀蘭同月仙、韻蘭在幽貞館講什麼呢，燕卿也在那裡，三人見碧霄進來，
（秀蘭先笑道）
秀 蘭：姨太太連日不見，今日鸞風遐臨，有何見諭？
韻 蘭：（韻蘭笑道）你看碧丫頭嫁了人，身體愈加發福，面上好似消瘦些。
（碧霄一面坐，一面聽他說，只見燕卿未說先笑。）
韻 蘭：（韻蘭笑道）燕丫頭瘋麼？為什麼見了碧丫頭，便傻笑？
燕 卿：（燕卿吃吃笑道）我聽你說的話，我就想著一個典故來了。你可知道馮姨太太身
體發福，都是五官四肢的東西並進去的。現在冶秋去了，他的號改了瘦鷓了。
（說著又撲嗤的笑起來，秀蘭想了一想，罵燕卿促狹，韻蘭卻是不懂。）
碧 霄：我也並沒改這個號，你又編派我什麼呢？
秀 蘭：（秀蘭笑道）他說■是食雀者也。
韻 蘭：（韻蘭遂哈哈大笑起來）燕丫頭真促狹！
（引得碧霄要起來打他，燕卿連忙笑著告罪道）
燕 卿：姨太太，我不敢了，饒我這一遭兒罷。
（佩纕聽得熱鬧，也走了進來，笑道）
佩 纕：剛才為了姨太太，引得幼姑娘猴急，把素雯姑娘追趕一回，這回燕姑娘又要招碧
姑娘了，碧姑娘不似幼姑娘好惹的。
（碧霄聽了，向燕卿笑道）
碧 霄：如何？你們再敢無禮否？
燕 卿：（燕卿笑道）小的總也不敢了！
（韻蘭因問方才姨太太這件事，碧霄笑道）
碧 霄：一個是別人要他做姨太太，他偏不願做姨太太；一個是別人要他做姨太太，他也
情願做姨太太。因為從中有一個人不願他做姨太太，所以不能就做姨太太。如今
因有人成全他做姨太太，便幾幾乎將做姨太太。
韻 蘭：我知道了，你後頭說的，是柔仙欲嫁蓮民，是明公正氣的奶奶呢，不是姨太太子
。前頭說的是誰？你到底說明白了，不要姨太太長，姨太太短的，混鬧！
（碧霄遂把方才的事，一一告訴了。）
秀 蘭：這個客人，也算是野狸兒想吃天鵝了。
月 仙：他也不到我們溺盆裡來打幾個筋斗。
韻 蘭：任老十到底是好人，虧你募化得動。前日秋鶴說起過了，這個月要替他去設法起
來，大約二三千元，或者總辦得到的。
燕 卿：（燕卿笑道）天下募化勸捐的道兒極多，從未聞捐募了錢娶老婆的。
秀 蘭：不但娶老婆，並娶妾嫖賭的也很多，你真少見多怪了。
燕 卿：你說那一個？
秀 蘭：你不聽見從善堂裡姓謝的麼？紳士借施濟之名，故意開這個堂，因北邊捐助來九
個元寶，給了收條，未經落冊，上半年他同事窠裡爭鬧，把這件鬧出來，幸虧彌
縫得早，日報上未經登出，就是言國祥九百元娶一個妾，豈非捐募款項裡來的麼
？現在辦賬的人，真心為善的固多，但亦不免有幾個保不住自己。
韻 蘭：秀丫頭也是寓言八九，其實大家要保子孫的，那裡肯傷了天理。況且現今明明說
給他娶老婆，與這個也是不同。但蓮民是不知守家的，柔仙又是怪僻。倘然湊了
成數，倒要替他管賬，月給若干，不能多支。若一經他的手，便又是銷金鍋子了
。
燕 卿：我們這些人總是要散的，替他操心，倒要一個長久的人才好。
月 仙：那是不妨，就叫秋鶴替他存在伯琴或仲蔚舖子裡就好了。
（說著，只見老媽子送上飯來，四個碟子，四個小碗，四個大碗，一碗是漾花羅
（卜，清蒸南腿，一碗是京冬菜悶蒸鴨，一碗是麻菇筍尖湯，一碗是雞粉蒸鴿蛋
（。）
（那小碗呢，一碗是蝦子玉蘭片，一碗是鎮江米醋炒蟹粉，一碗是寧波美人蟶乾
（干貝湯，一碗是鴨掌冬菇湯。）
（四隻碟子，是火腿野雞杏仁秋梨，另有一碗蝦仁煮菜，是韻蘭每餐必要吃菜的
（。）
碧 霄：（碧霄笑道）多時不到幽貞館吃飯了，這回盛肴，大約是為吾等設的，倒要請教
請教。
月 仙：（只聽見門簾外笑道）不過是求乞討飯罷了，請教什麼？
（眾人一看，原來是珊寶，連忙讓坐，碧霄笑道）
碧 霄：不差，是求乞討飯，又來了一個乞婆。
（眾人都笑起來了，珊寶笑道）
珊 寶：我知道他們今日有蝦子玉蘭片，所以來的。
碧 霄：（碧霄笑道）冠冕得很呢，不請自己走來了。
珊 寶：（珊寶笑問韻蘭道）韻丫頭你今兒吃飯，都下請貼邀帖，為什麼我那邊不叫佩纕
備送一副來？
（侍紅剛送酒來，聽見了笑道）
侍 紅：吃便飯要用什麼帖呢？菜又是家常的，不過添了四個碟子。
珊 寶：（珊寶笑道）這麼說，原來你們也沒請過，就自己走來的。
（說得眾人都笑了，此時韻蘭、佩纕先坐好了）
韻 蘭：坐罷，不要逗口了。
（眾人便隨意坐了，各自斟酒。）
燕 卿：（燕卿笑道）姊妹們和氣好，也沒這樣的熟不拘禮。這麼看起來，佩纕坐在第二
位，韻蘭坐在第三位，真不知誰賓誰主子？
（說著只見珊寶狠命的把這碗蝦子筍吃，頃刻剩了無多。）
韻 蘭：（韻蘭笑道）你看來了一個餓鬼，人家不動，他只管受用。
珊 寶：（珊寶笑道）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
（說得合席大笑起來，佩纕的酒，咽夾了在鼻子裡出來，月仙、秀蘭吃的蟹粉，
（連忙回過頭來，噴了一地。）
（韻蘭吃的火腿，都吐在桌上。）
（燕卿干貝湯，也噴在桌上。）
（碧霄把牙箸夾著兩塊蟶乾，墜到地上來。）
碧 霄：（一雙手只指著珊寶笑罵）小妖精！
（停了一回，笑定了，丫頭把桌上邊上擦乾淨了，送熱手巾擦臉。）
韻 蘭：（韻蘭笑道）真有趣！劉姥姥說得好，你述得更好。
珊 寶：（珊寶笑道）他也問得好，你也問得好，我吃了你飯，無以為報。等你開心吃下
去，容易消化些。
（眾人略略飲了酒，便大家吃飯，一時完了。）
（韻蘭只吃一碗，秀蘭也是一碗，月仙吃小半碗，燕卿一碗半。）
（惟碧霄、珊寶每人吃了兩碗牛，佩纕兩碗。）
（大家漱口擦臉畢，散坐吃茶。）
碧 霄：（碧霄方問秀蘭）顏魯公的中興頌碑，可有原拓？
秀 蘭：先前有一冊宋拓，被叔獻借去了。現在一冊，是托人在湘省浯溪拓的。尚算拓得
好，若要原拓，沒得找處了，你要他幹什麼？
碧 霄：前日有一個湖南人，拿來懷素帖同中興頌兩種，懷素帖我有在那裡，不用，買了
一張，中興頌看字跡糊涂，墨彩也不勻，恐是假的，所以要借去比較比較。
秀 蘭：中興頌都是墨跡，不甚清勻的。他這個頌刻在崖石上浯溪，共有三崖駢立。中崖
刻這個頌，年深月久，一則石質消磨，二則高低不平，最為難拓。大約湖南人帶
來是真的，你見的懷素帖，是全套麼？
碧 霄：也是四紙。
秀 蘭：不對，永州綠蕉庵的懷素，筆跡全套，共有五張呢。他四張必然少了一張，可見
你藏的，也是不全。你同我去看我的，好不好？
碧 霄：韻丫頭、珊丫頭同去。
韻 蘭：十四日的事，還未妥當，我不去了。
珊 寶：我還要去替客人畫扇呢！因為這裡有炒筍，才來吃飯的，我也沒空陪你，先回去
了。
月 仙：我也要回去。
珊 寶：吾們同走罷。
（說畢便走。）
燕 卿：（燕卿笑道）你請了偏不同你去，你不請我還是我同你去罷。
碧 霄：（碧霄笑道）到底還是我的燕卿姊姊。
（說著左手攜了秀蘭，右手攜了燕卿，向外就走。）
韻 蘭：（韻蘭笑道）不送了。
秀 蘭：（秀蘭笑道）禮無不送，主人何妄自尊大？
（韻蘭也不理他，同佩纕去寫十四日派定的執事單去了。）
２４７＊＊時間： 地點：
（卻說燕卿、碧霄、秀蘭三人到寒碧莊，見文玉也在綠冰壺，手中執著一枝三尺
（來長的細竹竿，竿端縛了尺餘長的細紗繩，繩端係著一個小皮球，在門口地上
（拋滾，引兩隻小貓奴頑呢。）
（貓奴見個這個球，跳躍奔走，忙得什麼似的。）
（文玉見了，只是嬉笑。）
（紉芳在桌子上磨墨，文玉見了秀蘭笑道）
文 玉：等了好久，要請你寫一副琴對呢。有一位客人是京裡下來的，慕你芳名，請你寫
對。因知你不見生客了，不敢來。現下在我屋裡立等，我所以請紉姑娘先替你磨
墨。
（一面說，一面把引貓竹竿放了，把這副泥金對展開。）
秀 蘭：（秀蘭笑道）你的客人，請我寫，潤筆最少五十兩。
（一面說，一面去把兩部法帖，取給碧霄、燕卿看。）
文 玉：（這裡文玉笑向秀蘭道）多謝你，不要為難，我領你情就是了。
秀 蘭：（秀蘭笑道）好重大的情，一送便是五十兩，寫什麼句子呢？
文 玉：（文玉笑道）有什麼英雄兒女的最好。
秀 蘭：到也難，最好有現成的。
秀 蘭：（於是低頭想了一回，道）有了。
（便去筆牀上取一枝中判淨純羊毫，先在清水裡潤浸一回，等他慢慢的化開了，
（再把水灑去，遂走到桌子邊蘸了墨，一揮而就。）
（上頭寫著：乙未重陽後兩日為鬆泉先生賞正，廣陵女史秀蘭陳敏集句並書。）
（聯句是：
（ 太白狂浮客舞劍，小紅低唱我吹蕭。）
（就仿的僧懷素體，寫得筆筆飛舞。）
（蓋了圖章，文玉等他乾了，便取了，稱謝一聲去了。）
燕 卿：我也要回去，同走罷。
（也跟著就出去了，那碧霄把兩種帖看了一回，笑說道）
碧 霄：比我那裡的真個好得多，這樣看起來，我那裡的，真也是真的。不過懷素帖不全
，中興頌拓得不好罷了。
秀 蘭：（秀蘭笑道）你要考究碑帖總要寫個門生帖兒來。
碧 霄：（碧霄笑道）索性借我攜去對一對。
秀 蘭：（秀蘭笑道）借是可以，但不要久假不歸呢。
碧 霄：我從來不是這等人。
（於是又坐了好一回，方攜著兩帖回去。）
（不題。）
（光陰易過，到了十四這天，韻蘭、佩纕一早梳洗了，便到花神祠來。）
（打發人四處邀客，各人也甚高興，次第都到。）
（三位太太，十一點鐘先後就來了。）
（舊班男客人，知三、芝仙做了官，仲蔚、黽士新中舉人，在杭州未來。）
（伯琴病，只有喬介侯、舒友梅、胡順唐、顧蘭生、程蕭雲、蓮秋鶴、蓮民七個
（人，又添了兩席新班男客，有與秋鶴等一面的，有並無一面的，悉令秋鶴代替
（主人陪客。）
（任義因蓮民在座，把請帖預先璧謝不來，此皆東院之客。）
（那女客除三位太太之外，通是主人，那花神祠恐怕遊人混雜，這日東首並不開
（門。）
（標著一個字條兒，眾人本欲進來一遊，見於這字，就不進來了。）
（未知紙條所寫何語，且容下章告知。）
（第四十七回 上主台前群芳助祭 花神祠內戲士驚迷）
（那字條上寫著『花神祠現已完工，茲定於本月十五日開門起，至二十五日止，
（任憑遊人入覽。）
（又每年逢花誕前五日起，開門十日外，其餘一律閉門。）
（外人幸勿輕進，伏乞原諒』。）
（這個信息傳出去，就四路風傳，上海乃通商要埠，知道的人更多。）
（子虛恐怕滋事，先期示諭，標帖禁止，折花拔草，使酒打降，又照會洋務交涉
（官，請巡廳派了巡差兩人，在該處彈壓。）
（韻蘭知道此十日內，遊人必多，索性定了游例，登之告白：
（ ──十日內花神祠每夜演戲。）
（──游花神祠每位取票洋三角，若兼游綺香園加收票洋三角，賣票之處在綺香
（園口。）
（──借花神祠演劇請客，每天四十元，晚加燈火，洋十元，守門賞兩元。）
（──過個日期內，入游者每位洋一元，送拓好斷腸碑名彔兩紙，碑記一紙。）
（──每年花神祠，自花誕前五日起，開門至十八日止，任從遊人入游。）
（──遊客入內，花神祠、梅雪塢、延秋榭、牡丹台四處，均有香茗伺候。）
（若在花誕期內，花神祠、牡丹台均有小酌，其餘地方只可外觀，不能入內。）
（──如欲借園內梅雪塢、延秋榭兩處請客者，園費十二元外，燈彩賞洋每席八
（元。）
（若欲做壽開賀除席賞洋外加取花紅喜賞四十元，夜席每席加賞四元。）
（如欲點戲在某處讓座請客者，另議酒席，均由客人自備，欲令園主人代辦者亦
（可。）
（──遊園如欲裝配畫船者，每船收洋十元，夜色加四元，如岸上兼用鋪設者另
（議。）
（──本園主人所收游資，除開支經費外，其餘悉充女塾公項。）
（這個告白一經佈告，人人都知道花神像好看，園中景致必佳，所以大家要來賞
（識，這也是韻蘭籌費的深心。）
（姑且不表。）
（十四早午前十點鐘，男女客差不多通已到齊。）
（女客中也有幾位新客，無非是太太們的親戚世誼，如順唐夫人、黽士夫人、介
（侯的如夫人、友梅夫人，或有朋友的夫人，均是因親及親，因友及友來的，又
（有熟客的內眷，也來了數人，共得九人。）
（韻蘭只得同三位太太商議，與太太一起客席排在後殿。）
（這早佩纕先督著人安設坐位，排列一副名貴祭器，同香爐燭台。）
（那些燈彩，隔夜早已端整妥帖子。）
（韻蘭恐他人不能週到，特派侍紅、霽月在三位太太處照料。）
（日裡頭內殿洋戲台上，一班西樂，在那裡吹打。）
（西院除倚虹已死外，共斷腸碑列名女客二十六人，都是司花仙女。）
（是早三位太太先到西院，一群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由佩纕前導到西院，與
（三位太太見禮，一齊磕下頭去。）
（太太連忙吩咐免禮，已經來不及了，只得還了半禮起來。）
（韻蘭又率眾人出來，到得殿，在長生位前拈了香，太太也跟來還禮。）
２４８＊＊時間： 地點：
（此時正殿上供桌後面，另放著一個高座。）
（座上供著一個神位，用黃緞做的，高約四尺，寬約七八寸。）
（上用泥金寫「靈霄上帝，造化主宰，萬物元君」十二個字，三位太太，先行派
（定襄祭陪祭司事美人名單，用赤銀爐緞子把名字寫在上面，品藍緞子纕邊。）
（這些字都是綠絨剪成的，另有祭文一篇，寫在黃緞子上。）
（那名單上寫著）
（某年月日花神祠落成眾花神受職後感謝天恩）
（會同致祭，所有主祭、陪祭、執事、美人、公議派定開列姓名於後：
（ 主祭仙姑一名）
（汪瑗）
（陪祭仙姑十一名 謝瓊 謝架 陳敏 馮雲林玉雙 金綺 玉田生 餘四寶
（史月仙 馬利根 史月紅）
（司香司燭仙姑二名 陽鈺 張軫）
（贊禮仙姑二名 贊鳴 吳文玉；贊引 洪繡鸞）
（讀祝仙姑一名 金環）
（司帛仙姑二名 顧貞 秋霞裳）
（司樂仙姑二名）
（金綏）
（花安）
（司爵仙姑二名）
（冷海棠）
（向凌霄）
（獻花仙姑二名）
（葉佩纕）
（施俊官）
（司炮仙姑一名）
（白秀芬）
（眾人看了，各赴齋房少待，更換大妝，萱宜笑道）
萱 宜：司炮真不容易呢！
程夫人：（程夫人笑道）要你自己放麼？你看著，叫老媽子放就是了。
（萱宜蹙著雙眉，只是搖頭。）
碧 霄：你不能管，我來幫著你，且到放時再說。
２４９＊＊時間： 地點：
（此時三位太太先到殿上，停了片刻，將交午時，監祭遣人來請）
太 太：時候到了，請出去開祭罷。
２５０＊＊時間： 地點：
（此時男男女女，上上下下，均立在旁邊。）
（便是園外的人，有熟識園裡頭人的，也都進來看。）
（幸虧地方大，擠得已是滿滿的。）
（眾人排班出來立定，程夫人一聲吩咐開祭，贊鳴仙姑吳喜珍先到殿上，喝司炮
（仙姑升炮。）
（白秀芬隨了炮手老媽子出來，到庭心裡把地轟連放三聲。）
（那萱宜最是怕炮的，連小爆竹都是不敢近。）
（這回子沒法，身子抖著，把兩手緊按兩耳，眾人都笑起來了。）
（升炮已畢，鳴贊喜珍與贊執事者各司其事，與祭者各就其位。）
（於是司香、司燭、司爵等人，都由旁邊齋房出來，引鐘一聲。）
（素秋引著韻蘭，及陪祭仙姑出殿。）
（殿上鋪著大紅貢緞刻綠錦垫，主祭陪祭一齊就位。）
素 秋：（鳴贊呼）降神！
（柔仙執壺，凌霄執爵，斟了酒，授於韻蘭。）
（韻蘭轉身向外走到門口，把酒潑在地上，重還到錦垫前。）
韻 蘭：（鳴贊呼）上香，再上香，三上香！
（雙瓊把點著的香分三次，雙手送給韻蘭，每送一次，必把左膝稍屈。）
（韻蘭也屈左膝，雙手敬受，受後在主宰位前一拱，再屈膝送交雪貞，雪貞送交
（伏侍侍兒，在香爐裡去插了。）
雪 貞：（鳴贊再呼）上燭！
（雙瓊、雪貞各執著一枝手臂粗的蟠龍紅燭，韻蘭把火來點著了，二人交丫頭分
（插在兩個燭台上。）
雪 貞：（鳴贊呼）主祭視牲！
（引贊引韻蘭在供桌上看了一回，仍舊引回，呼）
韻 蘭：復位！
看 了：（鳴贊呼）主祭陪祭行禮！
韻 蘭：（引贊唱道）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各人遂跪下磕了三個頭，立起身來。）
起 身：（鳴贊又呼道）奠爵，奠帛！
（司爵的柔仙、凌霄，各去整了爵杯。）
（司帛的珩堅、霞裳各去在盤裡整了帛。）
（引贊唱一跪三叩首，柔仙、凌霄、珩堅、霞裳叩畢頭起來。）
霞 裳：（鳴贊又呼）初進爵。
（柔仙雙手執爵，屈著左膝，送交韻蘭。）
（韻蘭屈左膝，雙手受了，在主宰前，獻了一獻，再屈左膝，送交凌霄。）
（凌霄屈膝雙手受了，供到主宰位前，鳴贊又呼）
凌 霄：再進爵，三進爵。
（皆如前禮。）
凌 霄：（進爵已畢，鳴贊唱道）獻花。
（佩纕、紉芳二人，把各種秋花獻到桌上。）
佩 纕：（鳴贊呼）行禮！
凌 霄：（引贊便呼道）主祭陪祭行禮！
佩 纕：（鳴贊呼）跪，叩首，叩首，三叩首！興，跪，叩首，叩首，六叩首！興，跪，
叩首，叩首，九叩首！
（凡唱興字，主祭陪祭大家立起來，唱跪，再跪下去，這便是三跪九叩首的大禮
（。）
（九叩已完，鳴贊、引贊也行了禮，鳴贊又呼）
大 家：司香、司燭、司帛、司樂獻花；司爵、司炮、仙姑行禮。跪，叩首，叩首，三叩
首！興。
佩 纕：（鳴贊又唱）讀祝仙姑就位！
（引贊便去齋房裡，引了蓮因出來。）
（在韻蘭左手稍後，三四尺錦垫前立著，又呼，行了一跪三叩首禮，便引到供桌
（上。）
（去取了黃緞祝文，雙手捧著，引贊唱道）
韻 蘭：跪！
（蓮因跪了下去。）
韻 蘭：（鳴贊呼道）讀祝！
（蓮因便把祝文讀起來，各位美人從沒見過這等禮節的，大家微有笑意，只不敢
（笑出來。）
（看的人都笑著，程夫人等叫老媽子吩咐看的人，不許交頭接耳、說笑，眾人只
（得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