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一 至 第二一〇

201**時間: 地點:
    (且說秋鶴佩纕監造花神廟,佩纕習慣起遲,每日總是秋鶴先到,手中張著一柄
    (洋傘,在那裡指授。)
    (說這一帶窗要什麼花樣,一塊白石要鎸什麼字畫,梁要什麼花,柱階石怎樣擺
    (,欄杆怎樣裝,神龕供桌怎樣的大小高低,或則甩龍,或則棲風,或則刻藻,
    (或則雕雲,各隨所宜。)
    (佩纕到了,也商量商量。)
    
    
202**時間: 地點:
    (晚間秋鶴還要擬匾,擬聯,擬碑記。)
    (有時子虛還要請他去商辦中西交接的公事。)
    (原來秋鶴新派了交涉局總司事,所以忙得了不得。)
    (內中有一個雕花的匠頭袁二,是馬利根那裡寧波媽劉氏的兒子。)
    (劉氏費了多少心,托人到韻蘭那裡去求,知道珊寶與韻蘭最好,劉氏與玉憐隔
    (房的母舅蔡宗向來姘過的。)
    (玉憐現在珊寶處,珊寶極信任的,他就托蔡宗向玉憐說情,玉憐向韻蘭說情,
    (或轉求珊寶,替討這件差使,包這個雕花的工,好容易買了多少洋貨花粉送給
    (玉憐,玉憐不受)
珊 寶:這個東西什麼稀罕,你有什麼事情告訴我罷。
玉 憐:(蔡宗笑道)這不是我的,是外國房子裡的劉媽媽叫我送給甥女的,你就受了罷
    。
玉 憐:(玉憐冷笑道)他難道不認識我麼?要轉這個手,必定又有什麼干求。
珊 寶:(蔡宗笑道)他的兒子袁二要想到蘇姑娘那裡包這雕花的工,要請甥女想個法兒
    給他一碗飯吃。
玉 憐:他也識蘇姑娘,盡好當面去求。就是蘇姑娘面前不好說什麼,他那裡葉佩纕姑娘
    、明珠圓姑娘、花霽月姑娘、溫玉潤姑娘、金伴馨姑娘,他都見過的,為什麼捨
    近圖遠求起我來?
珊 寶:(忽聽珊寶叫道)玉憐,你同誰說話?
    (玉憐便向母舅努嘴兒,低低)
低 低:快把東西取回去,就去罷,我們姑娘知道了不方便呢!
    (嚇得蔡宗取了物件退回出去,詳細告訴劉氏。)
    (劉氏只得把東西潛送玉潤。)
    
    
203**時間: 地點:
    (卻說玉憐聽得珊寶呼喊,走了過去,笑回道)
玉 憐:我家寶貝母舅,不知道得了姘頭寧波媽多少恩惠,替他兒子來說情,要蘇姑娘那
    裡的雕工,給我回他去了。誰同他多嘴!
珊 寶:我昨晚恍惚聽見已經有了一個人,不知定也不定。他既來求你,你就替他說一聲
    兒罷。
玉 憐:同他說倒還容易,只怕有了人了。
珊 寶:你就去問問看,成不成也不打緊的。成功了你就去給他們一個信,他們要求一件
    事是不容易的。
    (玉憐果然就去,聽得韻蘭在那裡午睡,佩纕到工地去了,珠圓在那裡捶洋琴,
    (玉憐便走進房去笑說道)
玉 憐:好聽得很呢!
    (珠圓見是玉憐,便推琴起立,笑道)
珠 圓:有污尊耳,你還贊麼?
    (一面說,一面讓座。)
玉 憐:姑娘午睡麼?
珠 圓:他是慣了的,除非有要事,午後總要睡一會。
玉 憐:他們說佩姐姐又監工去丁,倒也忙呢!
珠 圓:(珠圓冷笑道)他是紅姑娘,沒了他不成事!
玉 憐:佩姑娘人還能乾,做人也直心,我們姑娘常說他的好。
珠 圓:(珠圓笑道)不好也跑不到前頭,姐姐便是珊姑娘的佩纕。
玉 憐:(玉憐笑道)我算什麼?像妹妹才是多才多藝,你姑娘一向說你,以前有許多不
    好說話的客人,幸虧你應酬得服服帖帖。
珠 圓:(珠圓笑道)不是誇口,除非咬文嚼字,無論什麼怪脾氣的客人,上了我的手,
    總走不去的。
玉 憐:(玉憐笑道)你的情絲縛得緊,為什麼不姘幾個呢?
珠 圓:(珠圓笑罵道)你這蹄子,恐怕倒有幾個姘頭!
玉 憐:(玉憐笑道)豈但幾個,有幾百個呢!
珠 圓:(珠圓笑道)滿了一千,便是戳千人了。
    (玉憐啐了一口,要起來擰他,只見延秋榭的小丫頭子過來)
玉 憐:姑娘叫你來了,又不回去了。
玉 憐:(玉憐罵道)小蹄子,偏有許多議論,人家走來一回子,便來叫魂,扯你娘的臊
    !
珠 圓:你姑娘差他來叫的,你平白罵他。
玉 憐:他輕事重報,拾了繡花針,就當鐵門檻,我最不服氣!
珠 圓:我這回來因有彩虹樓寧波媽的兒子袁二要包雕花的工,托我求你,你得便同姑娘
    說一聲兒,晚上給一個回信來。
珠 圓:等姑娘睡起了,同他說,恐怕已經有人了,
玉 憐:有沒有成不成不管,你說一聲就是了。
    (說著就走了。)
    (晚上劉氏把這些東西轉送玉潤,告訴了求他的話。)
    (玉潤是貪小利的,通收了,趁便就把這事回韻蘭,韻蘭)
韻 蘭:剛才珠圓也同我說過,但是有一個姓項的要攬,不知道他今兒何以不來?你們既
    這麼著,就叫袁二來到韓爺那邊去立了承攬罷。
    (玉潤答應著,便尋珠圓,差小丫頭送信到延秋榭。)
    (不多一會,袁二來了,玉潤就領他到秋鶴那裡立了承攬紙,劉氏做了保,便先
    (領了二百兩銀子,照著樣子在園內做工。)
    (那袁二年紀不過二十餘歲,倒還清秀,只是年少之時,血氣未定,看見園裡頭
    (丫頭,總比外邊見的好了幾倍。)
    (來監工的佩纕,更是超群,他就不自量力,想吃起天鵝肉來。)
    (佩纕因怕太陽,只在屋裡看看刻木刻石,任秋鶴到外邊去。)
    (袁二就日日見著佩纕,就相熟起來。)
    (初起頭一兩句的同他勾搭,後來竟想打趣了。)
    (佩纕又是大大方方,天真爛漫的。)
    
    
204**時間: 地點:
    (一日佩纕早來了,袁二就問長問短到了這裡幾年,一向在那裡,有男人沒有。
    ()
    (佩纕聽他問男人,便紅了臉,罵他沒規矩的王八羔子。)
    (恰正秋鶴走來,袁二就走開了。)
    (袁二看佩纕若近若遠,終料不出他的心思,自己想女人總是貪利的,我私下送
    (給些東西他必定歡喜了。)
    (主意已定,就去買些香水香皂洋帕之類,寫著一個字條兒,說前日說話冒昧,
    (得罪了姊姊。)
    
    
205**時間: 地點:
    (現今送些薄禮,望收納了,千萬不要生氣。)
    (袁二一片真心,姐姐生氣,我就該死了,總要求姐姐照應著。)
    (於是把字條兒及物件包在一處,恰沒機會送,暫時放在小箱裡。)
    (袁二是住在園中工作房裡的,箱子也放在牀榻上。)
    
    
206**時間: 地點:
    (這日韻蘭帶著玉潤、珠圓來了一回,園裡人多手雜,這個包給人偷了去,找尋
    (不得。)
    (袁二便著了急,又不好說明的。)
    (那裡找得著,自己想這日不過蘇姑娘來了一回,幼青姑娘也帶子幾個丫頭媽子
    (來了一回,他們決非偷東西的,必定自己同伴偷去,疑惑不定。)
    (豈知這個字條兒後來到了韻蘭手裡,韻蘭就疑佩纕舞弊起來,也不動聲色。)
    (到了晚上,獨叫佩纕到春影樓盤詰。)
    (佩纕一些不懂,韻蘭冷笑道)
韻 蘭:我叫你監工,原要實事求是的,你要東西,我那裡盡有,我也從沒不肯給你的。
佩 纕:(佩纕著急道)姑娘捕風捉影的話,婢子頭緒也摸不著。
韻 蘭:(韻蘭冷笑道)等到有頭緒,你也飽了,我的名也丟了,你還這麼假撇清!我且
    問你,袁二你如何與他往來熟識?
佩 纕:他是雕花匠工頭,沒規矩的混帳人!
    (韻蘭聽了,把字條兒擲去)
韻 蘭:你去看這個!
    (佩纕看了一遍,就哭了)
佩 纕:這個王八羔子的小子兒,坑害得我好,我明兒便要去問他!
    (就把那日問有男人沒有及自己罵他的話告訴了韻蘭,韻蘭便搖手道)
韻 蘭:你莫嚷,我也想你不至於如此。現在已經領了二百兩銀子去了,鬧出來不是我們
    白丟了麼?這件事總不是憑空,我已將承攬上的字跡對了,確是袁二寫的,大約
    他要想你什麼也未可知,我再暗暗的查。你只莫嚷出來,催他趕緊做工,就是了
    。我並非一定怪你,若疑你我不問你了。
佩 纕:(佩纕方止了哭)姑娘這麼待我,我的親娘也不過這樣,我又不是脂油蒙了心,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我還敢欺姑娘麼?
韻 蘭:你的心我知道的,恐怕你有仇人誣害你,你自後要留心些,這件事我來查,就是
    查明了,也不必聲張,恐防結怨。
佩 纕:和我不合的只有兩個人,一個雙瓊姑娘,這裡一個珠圓。常常聽他的風裡言風裡
    語,我恐怕同事反面,總只做不聽見。就是他當面說我,我一笑就完了,再沒別
    人的。還有幼青姑娘那裡的蓮蓀,是向來不合的。
韻 蘭:你莫管,去睡罷,我來查就是了。
    (佩纕就退出來,氣得一夜睡不著,心裡想不嫁男人的苦,我若是嫁了人,就跟
    (著男人過活,也不吃這個飯,不受這個冤屈了。)
    (到了次日,仍舊去監工,見了袁二,恨得要死。)
    (只因韻蘭吩咐,不敢發出來。)
    (袁二偏不知趣,見沒人在旁,笑說道)
韻 蘭:我要送姊姊東西,給人偷了去了。我再去買給你。
    (佩纕就把怒火提起來,走過去一手扯了袁二的發辮,著實的打了兩個耳刮子,
    (袁二還當是戲,初起頭笑著,只叫姐姐莫動手,給佩纕又狠命的打了一下,牙
    (齒裡的血都打出來了,方一陣的亂拒。)
    (佩纕脫了手,他就走開,方知佩纕的厲害,幸虧沒人看見,自此只管做工,不
    (敢生心。)
    (後來到底大家知道了,姓項的聽見這個信,就差人來說袁二的不好,到底把袁
    (二攻脫了,自己接辦。)
    (袁二領去的銀,照算之外,尚餘二十兩有奇,便著姓項的扣還。)
    
    
207**時間: 地點:
    (那日韻蘭問了佩纕,次日便與湘君商談了一回私話。)
    (到了停工之後,把玉潤、珠圓兩個人借著別的緣故都辭歇了。)
    (一時沒得好丫頭,偶然與珩堅說及,珩堅便將賠嫁丫頭秋紅補了珠圓的缺,改
    (名侍紅,年十七歲。)
    (把玉潤的缺補了丁媚衡,也是十七歲。)
    (停了兩日,金幼青的蓮蓀也停了,補了一個孟雲綃,年二十一歲。)
    (佩纕就知道為以前袁二這件事發是韻蘭背地裡告訴了他,佩纕更加感激韻蘭辦
    (事明白,治家有條,更死心塌地的幫著韻蘭起來。)
    
    
208**時間: 地點:
    (這日是六月十六,天氣大熱,佩纕在工上,忽聽得小丫頭來說佩姑娘快去,姑
    (娘那裡到了遠客了。)
    (未知是誰,且看下回。)
    (第三十八回 燈紅酒綠雅士談兵 粉淺脂濃嬌娃論畫)
    (佩纕聽見小丫頭來說韻蘭那裡到了遠客,也不知道是誰,便走過去向秋鶴說了
    (,秋鶴笑道)
秋 鶴:還有何人?大約是蓮因來了,你先去罷,我只好等他停了工再來。
佩 纕:(佩纕大喜道)本來盼望他已經半個多月了,這回才來,恐怕還不是呢。
    (一面說一面笑嘻嘻的去了。)
    (一逕到了幽貞館,果然是蓮因。)
    (與他相見了,白秀芬正同幼青在那裡談什麼。)
    (佩纕又與他相見過了,秀芬今年剛十五歲,別號玉衡。)
    (長方臉,兩隻嬌眼,生得秀媚異常。)
    (那秀芬的號叫萱宜,現因外邊有一個野雞官人也叫秀芬,韻蘭就叫眾人稱他的
    (別號。)
    (於是大家稱他萱姑娘,帶來一個丫頭,名琴娘,年十九歲,也是妖豔可愛。)
    (大家也見了。)
    (只見湘君、秀蘭、幼青、珊寶、燕卿、文玉都在那裡,佩纕笑道)
佩 纕:聞得蓮姑娘、秀姑娘皆好琴,今兒皆到這裡,幼姑娘有了知音了。
秀 蘭:(秀蘭笑道)剛才在這裡要叫他萱姑娘,你又叫他姑娘了。
佩 纕:我不知道呢。
    (韻蘭就把這個緣故告訴了他,佩纕笑道)
佩 纕:原來如此,污了白姑娘的芳名,是應該改的。
秀 蘭:(又向蓮因道)這個詩社為了二位叫我等得好不耐煩,現今就要舉行了。
    (說著只見珩堅同了雙瓊、素秋來了,丫頭揭起簾子,三人笑著進來道)
三 人:兩位大詩翁來了,詩社就好開辦了。
    (眾人連忙讓座。)
韻 蘭:(韻蘭笑道)我一個信一傳,你們就鬼使神差的過來。
    (珩堅等便與萱宜見過,說了一番契慕的話。)
素 秋:剛才雙妹妹說的,二十四是荷花生日,就是這日開社罷!
佩 纕:(佩纕笑道)好極,我就去寫請帖。
文 玉:你莫忙,這個船恐怕還缺少東西呢!
韻 蘭:就這個油篷未做,若是這日天晴,也用不著的。彩篷已經送來了兩個,還有兩個
    說廿二交來,著人去催急了,也不至於誤事,只是油篷總要預備方好。
蓮 民:(蓮因笑道)廿四日是癸巳,壬辰癸巳長流水,大約不至下雨,就不做也罷。
珩 堅:(珩堅笑道)一面去做,能趕好了更好;若趕不好,就罷。真個有雨,就不用船
    。我們在延秋榭玩夠一天也好了。還要做詩,恐怕我做一日的詩還不能脫稿呢!
    (說著,只見秋鶴、蕭雲、芝仙也來了,萱宜便以父執的禮先見了秋鶴,又與蕭
    (雲、芝仙見了,稱他世叔。)
珩 堅:(珩堅笑道)你這麼稱呼起來,我們倒都是長輩。不是世伯母,定是世叔母。這
    些姑娘們通是世姑母了。
    (說得眾人皆笑。)
韻 蘭:莊奶奶、莊姑娘,須吳奶奶去請來呢!
素 秋:這個自然,不勞你費心,把個邀帖兒給我就是了。
    (這晚韻蘭同他二人接風,晚間二人住到湘君那裡。)
    (次日蓮因同韻蘭、湘君去看了一遍工程,韻蘭笑道)
韻 蘭:幸虧兩位太太。
素 秋:(蓮因因密告韻蘭道)你可知兩位太太入夢的緣故麼?
湘 君:(湘君笑道)原來是你搗鬼。
韻 蘭:(韻蘭笑道)你怎麼引他到這個幻境呢?
蓮 民:(蓮因笑道)你們斷不可告訴人,非此一番,非但款項不繼,就是你也列不到首
    座上去。就是你列到首座,他們奶奶、小姐們肯屈在你的下座麼?再者這件事恐
    怕張揚出去,地方官禁止。有了他們幾個人在裡頭,將來可算陽太太的生祠。他
    勢脈大,別人便不敢說話了。不過款項還多,你須買些市房,就算祠中的祭費,
    你道好不好?
韻 蘭:我早已想到了,公館間壁有三十餘間房屋,要五千餘金,打諒去買他,可惜錢少
    。
蓮 民:極好,你就去買了罷。我現又募得二千金在此,你不夠我還去募化給你,或者姑
    娘們大家幫幫忙,便成功了。
韻 蘭:我們大家議定了,除佩纕、舜華等幾個不算外,現在陽家的奶奶說,將來他替我
    措捐二千金放在裡頭。我們幾個人也好籌措若干,算公款,除塑像辦祭器外,還
    多呢。看起來這一注常年的經費,盡可無慮了。
蓮 民:這是更好,也不用我費心了。
    (三個人看了一遍,方同回幽貞館吃飯。)
    (午後,蓮因領著萱宜去叩拜程夫人、顧夫人,又坐車去叩謝許夫人。)
    
    
209**時間: 地點:
    (自此蓮因暫住在湘君那裡,以前十數日,吳冶秋因接著這個札子,便去購辦軍
    (裝,十分忙碌。)
    (秋鶴有時向韻蘭告了假,也幫他到洋行裡走走,考論貨物的利鈍,足足忙了半
    (個多月,方把軍裝辦齊了。)
    (西商傳電報回國,廠中復電,定於四個禮拜,一定運到申江交割。)
    (冶秋方定了心,子虛因他公事已完,在內廳辦了一席精緻的素席,找冶秋、秋
    (鶴、蕭雲、仲蔚四個人敘敘。)
    (又去找蓮民,蓮民不來。)
秋 鶴:他在柔仙那裡,我去拉來。
    (說著就去了,子虛笑道)
子 虛:這只強猴就服秋鶴。
    (不多一回,果然來了,大家入席,命芝仙陪著自己,隨意坐坐吃喝。)
    (這幾個人都是自己人,不拘形跡。)
    (冶秋問姻世伯家眷幾時進署,子虛)
子 虛:據說,前任八月初方把家眷般出,我大約過了節,搬進去了。
    (因問冶秋辦的軍裝究竟好用不好用,冶秋)
冶 秋:看他這圖說,及行中的樣子,還算靠得住。
蕭 雲:東西是德商是美商的?
冶 秋:克虜伯炮是德商的,格林炮是美商的,炸彈是英商的。
芝 仙:現在同他交易,極要謹慎。只怕受他的哄,雖說是洋商真實,究竟要仔細防察的
    。
仲 蔚:我不信洋商的真實,你不聽練字營長勝軍用的洋槍麼?二十餘兩銀子一枝的,到
    臨時都不可用。
子 虛:(子虛笑道)這是不關洋商的哄人,是經手的不好。買的外國人修理過的舊貨,
    他實價有限,報銷上頭開了二十餘兩。
仲 蔚:據這等說,那一宗盈餘倒幾十萬呢!
芝 仙:(芝仙笑道)本來可觀,否則他家裡那裡能造花園買小婆子呢!
蕭 雲:這等的狼心,實在可惡!
秋 鶴:(秋鶴笑道)先前官場與洋商交易,大半如是,把朝廷朦著。
芝 仙:(芝仙笑道)冶秋這回子不知多報銷了幾萬?
冶 秋:(冶秋指著子虛向芝仙笑道)現在我同尊大人合辦的,你只要問尊大人就是了。
子 虛:(子虛笑道)可惜不曾預先關照洋商,教他多開些虛帳,將來問他我回。
秋 鶴:我看這個東西還算便宜呢。
芝 仙:現在外國人的軍火,愈造愈精了。
仲 蔚:這個考據掌故,冶秋是知道的,可約略講講。
冶 秋:(冶秋笑道)洋務上頭,我不及秋鶴的淵博。你要知道,你去引開他的牙鉗。
蕭 雲:(蕭雲笑道)好似鬥蟋蟀似的,只要把牽草須來引。
    (秋鶴、蓮民、子虛皆笑了,秋鶴)
秋 鶴:大家喝了三杯,我來講給你們聽。
    (於是彼此乾了,秋鶴)
秋 鶴:這個炮大西洋向來沒有,他們從前相傳是叫恰德勃而達,就是把石塊在弓上發出
    去的法,又名勃立司達。宋度宗時候,中國、印度、波斯、東方亞細亞洲各國,
    先知道造火藥的妙法。到宋哲宗時,中國已有炮器,不過粗得很。當初希臘國王
    亞力山德往往攻伐印度,聽得印度軍營用火器,暗暗命探子探聽,仍舊探聽不出
    。五代時羅馬希臘學造機器火箭,把一種流動的質,盛在匣裡。這個匣又放在銅
    具之中,用機器發出去,他就算火器了,總不明火藥火器的方法。明朝崇禎十三
    年,蘇格蘭征英吉利,用皮炮。前一百年,羅馬有一個教士,到東方,始知道造
    火藥的物料,回去告訴了人。萬曆二十八年,法蘭西國宰相施立考究炮法,造新
    炮四百尊。後四年,瑞典國王軋思帶勿司亞德佛司命巧匠輕炮,用薄銅為膛,外
    邊用皮,再外邊用鐵鏈,後又改小用四磅重的彈子。這個時候德意志國也有鐵炮
    ,不過笨重,要廿四匹馬方好運動。康熙十一年,意大利、英吉利兩國方設炮廠
    。康熙廿八年,英吉利王維廉因見炮廠造的炮不合法,詔國中人構想新法,有一
    個馬塔出場獻技,造成一個短炮,果然靈便。英王大喜,便命廠中照樣做造,這
    就是馬塔炮的起始。炮裡可用開花彈,彈的式樣非即方,與現在不同。到這個時
    候,有天主教士龍華民,到我中國來造炮。道光廿六年,英國初造來福線炮。
仲 蔚:什麼叫來福線呢?
秋 鶴:炮裡面出彈的路,有長圓粗細線槽,外邊也有準線的,但皆在炮口裝藥。不多幾
    年,有阿姆司脫郎出世,想得後膛裝藥的法,方才有阿姆司脫郎炮的名字。鐵甲
    的法子也在這個時候興起。於是法蘭西王拿破侖第三造阿婆西炮雷那炮兩種,只
    可近放。不多幾時,造來拉夫福慢鋼炮,但是直線路。後來得一個曲折旋線的法
    ,又得煉熟鐵堅銅法,向來光膛炮打出去三千六百英尺。
蓮 民:每英尺多少呢?
秋 鶴:每一寸合中國的尺上八分二黍一秒半,每尺合中國的尺上九寸八分五黍七秒。從
    阿姆司脫炮郎一行,後膛的重八亨杜會脫,大約八百斤。放九磅重的彈子,每秒
    時可行八百六十二英尺,那前膛的更比後膛快六百英尺。前二十年,德國又造新
    式後膛炮,重七亨杜會脫,放十一磅開花彈,每秒時能行一千五百廿五英尺,這
    已是克虜伯的方法了。不上幾年,又造九亨杜會脫的炮,放十七磅開花彈,每秒
    能行一千四百六十英尺。同治十一年,出了一種新式哈乙開司炮,又名霍次炮,
    那馬塔炮也改了式樣,均可以連珠放彈。炮也大了,可放一百八十磅的開花彈,
    這個時候開花彈早改了長尖式,炮身一大,鐵甲就不能不厚。由是鐵甲的厚自四
    寸到三十四寸,炮彈的重從六十磅到二千磅。炮的大竟重一百噸,每一千七百斤
    為一噸。開花彈一千磅重的,放出去每秒行一千六百尺。在三千尺界限可打空鐵
    甲三十寸,三十五噸的炮在三千尺界限可打穿鐵甲十五寸。阿姆司脫郎炮所用七
    十磅重的開花彈,每秒可以放遠二千尺。若在三千尺界限,可以打穿十一寸的鐵
    甲。前所說的炮,在三千尺界限內最為得力,過了這個界限,力量就弱了。近來
    又有快炮幾種,總叫惟興,內中有一種叫格郎,每一分鐘能放四百響。放的時候
    ,用機器搖轉,炮彈的力,兩頭拋物線界在四十五度。可放遠三千六百尺,他的
    機器另有準頭,可以推移。一個彈打不中,再把準頭推轉,算好度數,放到四個
    五個彈,總准了。彈路一准,然後連珠放出,再也不容易抵擋。美國南北打仗,
    就造這個炮。當初不過差些,初起時,霍斯也是連珠炮,行了格郎炮,霍斯就不
    稀罕了。但連珠快炮只好近攻近守,若遠攻遠放,總要用德國的克虜伯炮,這個
    炮可放到二十餘里。以前德法交戰,德國就用這個炮打敗了法國。
蕭 雲:(蕭雲笑道)看你原原本本,肚子裡那裡藏著了許多,我們喝兩杯吃飯罷,吃了
    飯再煮茗請教。
子 虛:(子虛笑道)我來打一個通關,完了再吃飯。
秋 鶴:(秋鶴笑道)好,取大碗來,我們打三拳兩勝。
    (伺候的人便送上三個成化窯大磁鬥,斟滿。)
    (子虛選起,一一的打下去,輪了三回。)
    (仍到子虛收令,遂催吃飯,盥漱,散坐,把席面撤去了,真個煮茗清談。)
    (仲蔚又要請問開花炮彈用多少炸藥,秋鶴笑道)
秋 鶴:你問得也太糊涂,一等炮有一等的彈,你不知問的那裡一等?
仲 蔚:(仲蔚笑道)共有幾種呢?
秋 鶴:不下十餘種,我那裡能考究得,我知道的共有四種。一種叫平常開花彈,大小都
    可以用得的。彈的頭上尖銳,作黑色,殼用生鐵,同圓柱似的。大小不一,愈大
    癒長,最長的英度一尺八寸。九磅重的彈,裡面藏藥英權七兩五錢,十三磅重的
    彈藏藥十兩,十六磅重的彈,藏藥十八兩。裡頭用擊拼炸藥,或用小機引發炸藥
    。一種叫結得奴開花彈,尖頭紅色。殼極薄包裡的力量,僅不過使放炮時候在空
    中不就炸開。彈當中有一管,從頭上通到後面,預裝機器。中藏一種易炸的藥,
    名速催藥,又名時引藥。在膛上一磨,藥性發熱,熱甚,即發出火來。這個藥配
    定多少,及發熱發火的時候,又有松香鉛角子彈。若配定輕重,九磅重結得奴彈
    ,藏鉛角子彈六十八個。十三磅重的彈,藏子彈一百十六個。十六磅彈,藏子彈
    一百二十八個。彈放出了炮膛口,飛到空中,遠開敵人地方一百五十英尺,或三
    百英尺便可炸開,且炸且墜。火勢占地多,敵人容易受創。然但可露攻,或僅用
    小布蓬遮隔,還可及到。若打房屋裡的人,就不容易了。一種叫蓋斯開花彈,薄
    錫的殼,雖然容易炸開,可惜攻人的力量不大,所以用此等彈的炮宜乎近打。如
    敵人卒然近來,便用這個。若要遠放,不如結得奴的好。一種叫潑雷駛開花彈最
    長,最大,最堅。開花彈裡頭,要算他是巨擘了。彈頭極尖,用堅利的精鋼做成
    。這個彈開放出去,尖頭鑽入深處,然後炸開。火勢四發,其力極猛。子彈亂飛
    ,萬萬不能當的。這種彈若攻鐵甲同磚石城牆,最為厲害。以上共是三種彈,乎
    常結得奴潑雷駛三種彈,宜用來福炮,不宜光膛炮。平常開花彈裡頭,大約彈圓
    逕有十二寸的,外面鐵殼裡頭火藥鐵屑共重三十七磅。
子 虛:結得奴彈裡多藏些炸藥,以便近攻,好麼?
秋 鶴:他外面裡的鐵,應有若干固力方妙,薄鐵和錫,容易炸開,他的子彈便無力了。
    這個殼須恰好阻到那裡,愈阻則藥性發出來愈加利害,到敵人那里約高丈許,母
    彈一開,子彈迸散,卒不能防。總而言之,這個彈出口的力須愈大癒妙,力大的
    放遠在九千到一萬五千英尺,尚可打死敵人呢。
仲 蔚:西人用這等利器,雖是靈便,究嫌笨重,不能多帶,用完了怎樣?
秋 鶴:他自有專運軍火的官名,隨運軍隊。兵士征戰行路,自己只帶本人行李。如俄羅
    斯炮隊運兵得五營,凡十八隊,兵一萬八千六百三十名。其外又有隨隊飛運兵四
    十八哨,一聞咨報,立時就走。每哨分為四隊,又有緩運兵十五哨,又有攻奪攻
    打炮台運兵三哨。兩哨在歐俄,一哨在亞俄。德意志轉運兵十八營,兵官二百五
    十六員,兵六千一百十六名,馬三千三百六十匹。步兵所帶後膛槍短刀,每一個
    兵帶彈八十個。軍營裡後膛炮,用彈重十五磅的。每炮配彈一百三十個,用彈重
    九磅的。每炮配彈一百五十七個,來福槍每枝一次,裝彈九枚。英國運兵十四營
    ,開戰每九磅彈炮一尊,預備平常開花彈三十二個。結得奴開花彈一百十二個,
    蓋思開花彈四個,十三磅彈炮一尊。預備平常開花彈三十個,結得奴開花彈一百
    零八個,蓋思開花彈四十個。
蓮 民:現在火槍共有幾種?
秋 鶴:初起用林明敦,現在漸漸廢了。十五年前,英國造一種麥底尼亨槍,每分鐘可放
    四十餘響。美國有雲者士後膛槍,可連放十二響,又有毛瑟槍、黎意槍,可放遠
    三四里。近來新出一種梅格尋槍,一起放彈子十六個,連槍共重八磅十二兩半,
    外加槍頭。只每分鐘可以連放二十五響。藥彈每架十二包,放在槍的後面。十二
    響可以一齊放,所以俗名排槍。放了一排,再放一排,可放遠九千尺。在三千尺
    裡頭,這個彈力還能洞進乾土九寸。如今中國造過的七響排槍就學這個方法。
蕭 雲:我曾見製造局裡造的火藥,藥彈甚多,並不見他造過炸藥。
秋 鶴:炸藥共有兩種。一種叫時引藥,一種叫相擊藥。時引藥須大大的驚動,方著起來
    ,若燒時引藥線,須七秒鐘時候,方燒尺一寸。相擊藥有兩樣物件相擊,卒然便
    著,他彈子裡頭僅用一個小鋼針,彈子一動,這個針便在彈裡激拼,就炸開來了
    。大抵結得奴彈必用時引藥,潑雷駛必用相擊藥。一則取其在空緩緩自著,一則
    取其快速爆炸。做藥的材料,我在舊金山時候已同蕭雲說過了。又有一種叫棉花
    火藥,極為厲害,有藥塊藥餅的分別。藥餅扁圓重一二兩,藥塊作立方形,重一
    磅,當中有小孔眼,以放藥線。藥塊帶濕了,炸烈時候,更加厲害。又有一種銀
    炸藥,中國人稱他白藥的,用棉花火藥時必用此藥,其性甚烈。做棉花藥的材料
    ,我一時想不起來了,還記在日記上頭呢。
冶 秋:我卻記得用硝強水三十兩,磺強水八兩,相合,自沸。約三刻,即停。用淨棉花
    四兩,入水二十四下鐘,取出,以清水浸去其酸,焙乾入巴底粉二兩,即成此藥
    ,你白藥如何做法?
秋 鶴:用玻璃粉二斤,頂原重制高粱酒六斤,淨硝四十斤,淨磺四斤,四樣合和一處,
    用大鍋煮,燜緊,不可出氣。每煮三十六點鐘後,再加入碱強水半斤拌之,這是
    白藥的做法。做黑藥每一料,用淨硝四十三斤半,淨磺五斤半,柳木悶炭八斤三
    兩,其炭在急火裡頭燜燒。每一次燜八點鐘就好了,做好了還要研。槍藥研六點
    鐘,炮藥研三點鐘。研好了,把壓藥板去壓。每壓一板,共三十九張。壓了再去
    軋,軋細的做槍藥。軋了再去光,光後再去扇。扇淨了塵,方去焙。焙有一潮及
    一潮半的分別,每一潮四十八點鐘。再後用鉛粉光亮了,方裝進瓶中。
蓮 民:(蓮民笑道)秋鶴你這肚皮裡好似萬寶全書,到底有多少學問?
仲 蔚:你不要說我來問他放炮的法子,怎麼能准呢?
秋 鶴:我上年同劉緝堂說過了,不過用拋物線的算法,總計高下兩處相差十五度。自下
    漸上,到拋物線阻力的一定界限,得若干路。又從這個界限自上而下過去,也得
    若干路。若在十五度外,用好脫馬塔炮最好,但是人的眼力,最遠只及九千尺,
    若再遠,當用遠鏡來測。這個炮可擊死人在一萬五千尺的地界。
子 虛:(子虛笑道)你的算學是精明呢!譬如用格郎炮要放到三里路遠的城頭上,怎麼
    測算呢?
秋 鶴:(秋鶴笑道)這樣出算學題,就是做幾何本的算博士,也算不出的。你須立一根
    竿,做准一個定心,說這個炮最遠四十五度的界限放到若干遠,說這個定心高幾
    分,退若干丈,這個定心又高幾分,我便能測了。
子 虛:(子虛笑道)你這麼說,蒙死我了,我一些解不出你的意思。
秋 鶴:(秋鶴笑道)老伯枉做了憲台,這個題還不能出,將來帶起兵來,還能身當前敵
    麼?
子 虛:我將來若果帶兵,倘敵人不來,我放出大人的體度,乾沒軍餉。他來了,我早早
    逃走,報一個力戰功勞。
蓮 民:(蓮民笑道)表姑丈雖是戲言,恐怕現在的大員不能免此呢!
冶 秋:(冶秋笑道)姑丈我來照這個題目考考他!
    (便命人取了一張紙來寫道:
    (  敵人城樓竿上懸一盞紅燈,要把這個燈用四十五度最遠之炮擊中。)
    (因先用竿在炮位地方測得燈十二分,又退行七十八丈。)
    (又測得燈高十一分,便用此說比例求之,究竟如何可以擊中?)
秋 鶴:(秋鶴看了笑道)到底你懂,出的題還好。
    (於是便在紙上把號目一縱一橫的寫了幾回,便寫在後面道:
    (  紅燈距炮位八百五十九丈,高於平地三丈。)
    (再准拋物線之理推之,得橫擊炮軸應高於地十一度四十分半,即將炮軸測准十
    (一度四十分半,便可擊中。)
蓮 民:(蓮民笑道)秋鶴兄的學問,我真要五體投地了。
秋 鶴:(秋鶴笑道)這算得什麼?只要自己肯用心,天下事沒得難做的。
冶 秋:我當時悔不聽你的話,如今倒不能收場了,你肯出山助我一臂麼?
秋 鶴:傀儡登場,衣冠桎梏。逢迎鷹大,不願同群。我恐老弟也未必得意。
冶 秋:我固不得意,現在倒不能袖手了,老兄若肯借箸最好。
秋 鶴:(秋鶴笑道)如韻蘭何?
芝 仙:(芝仙笑道)暫別紅妝,再吟白首,也是正理。
秋 鶴:(秋鶴吟道)值得閨中牛馬走,石榴裙下拜三千。皈依願向蘭香座,伴向情天不
    計年。
蓮 民:(蓮民笑道)你說同他沒有交情,倒這般膠漆起來!
秋 鶴:惟其沒有交情,我還可以無愧。若有交情,我粉骨碎身也不能報他了。
冶 秋:你不去也罷了,只是敵兵是厲害。不料他在這個幾十年裡頭,他的軍政如此講求
    ,比了英法俄德四大國,相去不遠呢!
秋 鶴:英國的兵政固是可觀,但他是水軍多,陸軍少,今以彼國較之,自是相去懸絕。
蓮 民:小弟看近日大勢,俄國雖強,終為英法所梗。然畢竟英法武備,勝於俄國,方能
    梗他。到底各國之兵若何?秋鶴能知其大略麼?
秋 鶴:英國武備,我看軍政冊上,前八年的大小陸兵官七千四百餘員,兵目二萬五百餘
    員,兵丁十二萬有奇,馬一萬三千八百餘匹,炮二百八十餘尊,還有抽兵之法,
    一等寓兵五萬八千餘名,二等的少些,三等的十四萬有奇。水軍中弁兵六萬五千
    餘名,水師提督十三員。法國的步兵一百四十協,每協三營,每營四隊。每協大
    小兵官六十二員,兵一千五百九十一名。又炮台步兵十八協,每協兵官五十一員
    ,兵一千五百六十名。又抄襲步兵三十營,每隊兵官十九員,兵五百五十二名。
    又有敢死兵四協,共兵官二百九十二員,兵一萬有奇。此外馬兵八十三協,每協
    五群,每群大小兵官三十七員,兵七百九十二名,馬七百二十二匹。又練習炮兵
    三十八協,他承平時客兵五十五萬五千餘名。若連寓兵合算,可得三百七十餘萬
    名。俄國民兵額八十六萬二千餘名,平時只有額兵二十五萬五千名。國中分步兵
    一百九十二協,每協四營。馬兵皆練精壯,共八十九協,分二十一鎮,又炮兵五
    十一鎮半。德國兵制分全軍,大軍,一鎮,一協,一營,一哨,一隊,全軍則鎮
    協營哨隊俱全,大軍便不必俱全,全軍之上名總軍。國中稱為郭達米,郭達米的
    總統,便是兵馬大元師,節制通國文武,是德王自己做的。其下名副郭達米,非
    將軍便是提督方可當此重任,通共二十一副郭達米,都用各處的地名定的。他平
    常時節的兵額,連頭等寓兵可得步兵一百六十六協,兵官一萬三百六十四員,兵
    三十四萬一百四十四名。其外來福槍兵二十一營,二等寓兵二百七十七營,馬兵
    九十三協炮兵三十八協,這是四大國約略的兵制。日本那裡能及得他來,不過近
    來日本都用西法,以當年而論,有御林軍官三百十三員,兵目兵丁五千五百十一
    名,炮十六尊,馬六百九十一匹。保國軍步兵六鎮,每鎮四協,共兵官二千零二
    十八員,兵三萬九千一百二十名,馬二百七十六匹。又馬兵六協,兵官一百二十
    八員,兵二千八百四十四名,馬二千七百五十四匹。又炮兵六協,兵官二百六十
    八員,兵三千七百名,炮七十二尊,馬一千五百四十八匹。又工兵六營,兵官一
    百二十六員,兵二千二百五十名,馬三十六匹。運兵六營,兵官一百零二員,兵
    三千五百五十六名,馬一千八百三十六匹。其外還有頭等寓兵十萬一千餘名,二
    等寓兵十四萬六千餘名。國中的款項,文武兩途。每公費一百兩,文官用七十四
    兩。辦公的款項都在這裡開鎮。還有廿六兩,是武官的辛俸。通國大小兵船二十
    九隻,水兵官五百八十三員,兵四十七百七十二名,就把這樣看起來,也是勁敵
    了。你去若用正兵死戰,斷不能勝。須以正兵為守,以奇兵勝他,這便是我助你
    的法兒。
冶 秋:(冶秋笑道)你這個軍政冊子,預先讀熟的麼?
秋 鶴:(秋鶴笑道)末路無聊,英雄氣短,會逢知己,不過聊獻微長。別人門前,我也
    不說的。
    
    
210**時間: 地點:
    (此時子虛已經走進去,蕭雲看著表上)
蕭 雲:了不得,我們只管長談,已經兩點半鐘了,快些去罷。
冶 秋:(冶秋笑道)真個酒逢知己,就不覺得時候長了。
    (於是彼此分別,冶秋回到彩虹樓,蓮民同秋鶴回到彩蓮船。)
    (叩了一回門,丁兒從夢中驚醒,方才開了。)
    (給秋鶴申飭一面,方才上樓。)
    (北望春影樓,見韻蘭那裡燈光還隱隱未滅,秋鶴便把北窗關了,又與蓮民略談
    (了幾句,方各安寢不題。)
    (次日六月初二,子虛傳電至金陵,說軍器悉數備齊,二十前後可到,有運船前
    (來,可即裝去。)
    (吳守亦即前往,到十九日得金陵電報,說廿三日有捷電運船道出吳淞,著將所
    (辦各物先期運至吳淞,即著該守押解前往。)
    (冶秋更忙起來,只得找著芝仙幫同辦理,差一隻小輪拖去,足足忙了兩天。)
    (到廿一日午刻,方才回來。)
    (芝仙到珩堅房裡,只見雙瓊、珊寶、素秋均在房中,高談闊論。)
    (恰是講的畫法,芝仙笑道)
芝 仙:能者自安;安庸者碌碌。我這兩天幫著他忙,你們倒自在呢!
珊 寶:(珊寶笑道)桌子上四張從軍圖你看那裡一張好?
    (芝仙便走過去細看一回,笑道)
芝 仙:我看是一時瑜亮,若論氣韻筆力,這張粗筆的最好,其次白描,第三著色的,第
    四是滾馬。這一張為什麼都沒款?四張四個筆法。
珊 寶:(因笑指珩堅道)著色的是他畫的,其餘必定有你們二位的,我認不得了。
素 秋:粗筆是韻蘭姑娘畫的,我畫的給你考了一個殿榜,珊姑娘是白描。
芝 仙:(芝仙笑道)蘇姑娘畢竟是仕女班頭,你看他草草的幾筆,已把這蒼茫立馬的神
    情都畫出來了,可稱化工,珩妹妹的未嘗不佳,一著了色,稍覺板滯,也嫌過於
    工細。
珊 寶:六法之中,本來以氣運生動為上,其次骨格,其次寫形,其次傳彩,其次位置,
    傳模移寫是末了兒的法了。
珩 堅:夏文彥有神品妙品能品的分別,蘇姑娘大約是神品了。
雙 瓊:(雙瓊笑道)我向來沒學過畫,嫂嫂肯教我不肯?
素 秋:(素秋笑道)你的技藝也太多了,你都要學全麼?
雙 瓊:(雙瓊笑道)學畫天趣自然,可以醫俗,可以消愁,可以養病。
珊 寶:(珊寶笑道)畫雖小道,也非容易呢!我這個三四年來,真個日夜用心,無間寒
    暑,得空便畫,真正夢裡還想著畫呢!
    (芝仙看房中沒得可忌的別人,因笑道)
芝 仙:怪道珩妹妹嫁到我家來,晚上睡了,常常在我肚腹上背上亂畫亂畫的。
    (說得眾人皆笑了,珩堅把芝仙啐了一口,芝仙就出去看蕭雲去了。)
    (這裡雙瓊請問畫家宗派,珩堅)
珩 堅:唐畫分南北二宗,並非分南北的人,實分所學的派致,當時李思訓父子定之,趙
    乾、趙伯駒、馬遠皆為北宗,南宗始於王輞川,傳至張璨、荊浩、關同、郭忠恕
    、董源、巨然、大小米,論家數,唐宋四大家,一為荊浩,一為關同,一為董源
    ,一為巨然,雖不同時,恰是一樣的名望。若李唐、劉鬆年、馬遠、夏硅為南渡
    四大家。趙盂■、吳鎮、黃公望、王蒙、為元四大家。迨其餘如倪元鎮、方方壺
    ,國初的王時敏、王鑒、王原祁、王暈等,世所稱四王的,均是逸品。人物自顧
    陸展、鄭以至僧繇道元為一變,山水至小李而一變,荊關董巨等再變,李范劉馬
    更變。
雙 瓊:初起從何處入手呢?
素 秋:你去看芥子園畫譜,便可理會,總以多畫神化為第一要義。他的上頭所講六要六
    長三病十二忌,均有道理。用筆忌板,最不好的是遠近不分。山無脈,水無流,
    境無平險,路無出入,石僅一面,樹乏四枝,總須氣韻力量,一齊充足,加以格
    制變化,短中求長,畫雖有法,須於有法求其無法。須知這個無法,也從有法中
    來的,畫譜上說得好:始於無法,非也,終於有法,亦非也。惟先矩度森嚴,而
    後超神盡變。有法之極,歸於無法。至於繁縟簡靜兩項,雖不一例,欲須先從繁
    縟入手,能於極繁縟中而有思致理路,始可用簡淨之筆。
雙 瓊:(雙瓊笑道)芥子園畫譜看了便可畫麼?
素 秋:也不是這麼說!學畫不難,須明用筆用墨瀉染位置設色的法子。用筆用皴法,如
    芝麻皴、披麻皴、兩點皴、亂柴皴、鬼皮皴、何葉皴、彈渦皴、大小斧劈皴。
珩 堅:(珩堅笑接道)古井、橘井、胭脂井、葛洪井、金釧兒跳井。
    (說著把腰也笑彎了,素秋)
素 秋:什麼?
珩 堅:(珩堅笑道)你說這些井,我也幫你說幾個出來,熱鬧些。
素 秋:(素秋笑道)我說是皴法的皴,不是井水的井。
珊 寶:(珊寶笑道)陽奶奶怕不曉得是皴,只因奶奶說得熱鬧了。
珩 堅:(珩堅笑道)人家初學,那裡記得你的許多,你只要同他說淡淡的,用銳筆橫臥
    觸紙取形,便算是皴。至於皴的名色,都在書譜上頭,看了自能領會的。若學山
    水畫石的法,須先從淡墨起,蓋用淡墨可以改,可以救,然後逐層加以濃墨。畫
    夏山欲雨要帶水筆,暈開,每畫冊頁扇頭條幅,須先物件大小,留去天地頭,該
    有若干大,然後心裡想畫的位置出來,印在上面,方可落筆。畫上每有點苔的法
    子,乃因皴法,或有疏失處,所以把苔來蓋在疏失的地方,以補其拙。若皴法並
    無破敗,就也不用點苔。至於要學著色,顏料必須精緻。雖不必似《紅樓夢》上
    所說的煩數,然器具到必精良完備的。若能純用白描,不用顏色,更好。
雙 瓊:有幾種顏色呢?
珩 堅:我雖歡喜著色,還不及珊姑娘的全。現在珊姑娘你那裡有幾種顏色?
珊 寶:(珊寶笑道)石青、石綠、蠶黃、鉛粉、雄黃、石黃、靛花、銀殊、殊砂、花青
    、赭石、珊瑚粉、細泥金、赤金、銀泥不過這幾種。其餘色,須隨時拚用。
雙 瓊:(雙瓊笑道)我過了詩社,來從珊姑娘學畫。
珊 寶:你放著畫師在家裡不學,倒是捨近圖遠起來!
雙 瓊:(雙瓊笑道)嫂嫂雖然肯教,恐怕阿哥看見要討厭。
    (說得眾人皆笑了,珩堅笑罵道)
珩 堅:我看你這小蹄子,將來嫁了,日夜教姑爺陪著,不許人來相擾。
    (雙瓊紅著臉逃出去了。)
珊 寶:這個時候,真是長呢,我們來了好久,太陽還是好高。素奶奶閒不閒我同你到秀
    蘭那裡鬧他去。
素 秋:他快要動身了,今兒要同他檢裝,不去了。
珩 堅:(珩堅笑道)誰是他?他是誰?你到得說說。
    (素秋立起來把珩堅打了一下,便去了。)
    (珊寶只得一個人回來,從西首走去,先到漱藥■去望湘君、蓮因,只見秀蘭也
    (在那裡,同蓮因在印心室對局呢!湘君坐在旁邊觀局,手裡拿著一隻白玉茶杯
    (,杯裡頭半杯的茶,湘君放在口上作喝茶形狀,蓮因一隻右手在棋筒裡取棋,
    (眼睛看著局上,秀蘭左手支頤,右手兩指把一個子在桌子砸,雙眼也看著枰上
    (,呆呆的想,三人並不看見珊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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