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 至 第一〇二
１０１＊＊時間： 地點：
（明日，別過岳父母，與楚卿等同歸鹿邑。）
（一路上衰柳寒蟬，秋光滿目。）
楚 卿：下官未曾與二位芳卿吟詠，今在舟中，即景聯句何如？
若 素：甚妙，請相公起韻。
（楚卿道：
（ 唱隨千里駕孤篷，〔胡）
（為予歸寧路轉東。）
（素）
（且喜身從金馬客，〔蕙）
（恍疑人坐水晶宮。）
（胡）
（秋容兩岸乘餘韻，〔胡）
（野色回汀次第工。）
（素）
（又笑對蕙娘，指著窗外遠山道：
（ 賢妹翠眉分外黛，〔素）
（才郎豪氣貫長虹。）
（蕙）
（幾頭霜葉飛黃蝶，〔蕙）
（櫓畔寒葭響暮蟲。）
（胡）
（游興欲蹤蘇太守，〔胡）
（幽情不減杜司空。）
（素）
（功名到手方知幻，〔素）
（事業縈心便屬懵。）
（蕙）
（但願昇平宜爾室，〔蕙）
（四時佳興與卿同。）
（胡）
（聯完，楚卿喜道）
楚 卿：二卿果然妙才，勘破世俗。
（不日到了家中，至十一月，楚卿庭前臘梅盛放，請子剛夫婦賞花。）
（原來兩邊通家，每飲酒，俱是夫婦齊請。）
（一邊簾內，一邊簾外。）
（飲酒中間，說起告假期限將滿。）
子 剛：富貴如浮雲。我想，一舉成名，男兒願足。意欲往吏部用幾兩銀子，在林下做個
閑人。不知賢弟高見何如？
楚 卿：弟正有此志。
子 剛：世事如朝露，又如定盤星，決不由人計較。我當初嫌髮妻貌醜，辜負他鬱死。後
來千選萬選，娶個井氏，反弄出醜態，到前日白蓮寺結局。當時，我深自愧悔，
誓不再娶。又蒙兄惠我夫人，豈不是一場大夢，被柝聲喚醒？
楚 卿：弟當初要往遂平，不意在上蔡遇見我夫人。彼時，弟虛空妄想，如做夢一般。誰
知得了一個又牽出一個，豈不是天定？
（若素在簾內，對衾兒）
對衾兒：祇難為我，一邊為著楚卿，一邊為著喜新，又為著秦家妹妹，忙碌碌替別人做夢
。
衾 兒：胡爺是哄人的班頭，造夢的符使。我被他做了兩年夢。
蕙 娘：豈但姐姐們，連我也走在夢裏。
衾 兒：我們的夢都醒了，祇有厙公子如今還睡著哩。
（簾內簾外，俱笑不止。）
若 素：（簾內若素對衾兒道）如今改他一個號，叫楚卿罷。
（齊齊笑倒。）
（楚卿聽見，唱道）
楚 卿：倘外人傳出，像甚麼樣！
子 剛：正是大嫂愛兄處。
（一齊大笑。）
（飲至日晚方散。）
（是夜，楚卿該宿在若素房裏。）
（若素因楚卿將採綠嫁去，新討的丫鬟把香薰被不中用，埋怨楚卿。）
（楚卿說他不賢，兩邊爭個不止。）
（蕙娘聽得，走過來羞著楚卿道）
蕙 娘：好乏趣。這是我的新郎，與你甚麼相干？
（大家笑起來。）
（蕙娘曳了若素，到自己房內。）
若 素：妹妹，楚卿不知好歹，這樣天氣，不是你伴著就是我伴著，那管得我兩個寒熱？
我今夜在這裏睡，看他如何？
蕙 娘：甚妙。
（遂喚阿翠，閉上房門去睡。）
１０２＊＊時間： 地點：
（當時楚卿酒醉，先去睡了。）
（一覺醒來，又冷又寂寞，輾轉不安。）
（曉得若素在蕙娘房裏睡，遂披衣起來，走到蕙娘房門前，喚阿翠開了門，摸到
（床上。）
（見兩個側身摟抱而睡，竟不睬他。）
（楚卿就卸下衣裳，鑽入被裏，竟壓在兩人身上。）
若 素：我兩人正要好睡，這楚卿又來攪我做夢麼？
楚 卿：我是你夢中人，若神女沒有襄王，怎做得陽臺風月？我來此，正是魚水相投。
（兩個祇得放下中間，楚卿將兩隻手臂，一邊摟一個睡著。）
若 素：一晚就守不得，虧我兩個怎樣慣了。
楚 卿：我不是蕙娘的新郎，他獨睡，埋怨我不得。你做新郎卻不在行，蕙娘要埋怨你，
祇得央著我。你獨睡，一發埋怨我不得。祇虧我兩下周全耳。
若 素：（若素笑道）當初偶然把水晶帶鉤，換你的藍魚，你說如魚得水。不意今日應著
這句話，也是奇事。
蕙 娘：我的姻緣更奇。偶因過客傳得相公兩首詩，題下注著『韻不拘』，遂將《花魂》
題用了《鳥夢》原韻，將《鳥夢》題隨意作一首。不意暗合姐姐原韻。彼時，我
想來是個奇遇，故此認真求配。誰知前日舟中，上半夜合了姐姐的韻，下半夜合
了相公的韻。
（語畢，三人大笑起來。）
蕙 娘：當日見姐姐推三阻四，不得已搶了一個藍魚，又卻是相公聘物，豈不是天定麼？
楚 卿：我這魚原是活寶，祇可惜不曾游入大海，成龍上天，卻游在兩條濱裏，被你兩人
夾住。
（若素、蕙娘一人一隻手，兩邊亂打。）
（楚卿兩隻手又被他兩個粉頸壓著，動彈不得，直至告饒。）
蕙 娘：姐姐，他自己說是魚兒，笑我們是濱兒，我今莫叫他楚卿，叫他夢鰍罷。
（三人又笑。）
（以後，楚卿也不做官，夫婦聯吟，難以盡述。）
（後若素生一子一女，蕙娘生二子。）
（楚卿將蕙娘次子，紹秦氏世脈。）
（衾兒生三子一女，兩下結為婚姻。）
（今兩家子孫，俱已出仕。）
（予過其居，見案頭有《寶魚詩集》，因詢其始末，傳出佳話云：
（ 何須書座與銘盤？試閱斯編寓意端。）
（借得笑啼翻筆墨，引將塵跡指心肝。）
（終朝勞想皆情劫，舉世貪嗔盡夢團。）
（滿紙柝聲醒也未，勸群且嚮靜中看。）
（評曰：
（ 此回，正是挑剔情夢處，全部收拾乾淨，是一篇之絕妙結題。）
蕙 娘：（或問）此書個個擊醒，至井氏猶能悔悟，獨厙審文尚在夢中，豈不是點化者耶
？
楚 卿：祇為他身份不好耳，厙公子裝身份者，你道不在夢中麼？
蕙 娘：（客敬服曰）此不擊之柝，寓意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