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 至 第一〇〇
９１＊＊時間： 地點：
（正說間，賣花聲近。）
香 姐：（香姐買了兩枝）你要花戴麼？
老 崔：（老崔笑道）好花不上老人頭。若戴了，便不成詩意了。
香 姐：那逢花插一枝，這也不拘老少。
老 崔：你的好心，祇取一朵兒香香便了。
香 姐：（又笑道）你不要又說出臨老入花叢來，不然不敢領命。
（閑話之間，飯也熟了，夫妻兩個用過。）
老 崔：我去做生意，明早方回，你無事困困消遣罷。
（說聲去了。）
（香姐一心祇望著念三；走來走去，在那裏間想。）
祇聽得：（祇聽得一聲）賣水哩！
香 姐：（香姐聽見）又奇了，這般大雨，緣何賣水哩。
（不免叫住他，問他緣故）
祇聽得：賣水的老人家，你賣的是甚麼水？
祇聽得：（那賣水的把眼一看，歇下水擔）小娘子，你不知道這水：不從地長，卻自天來
。難消白日如年，能了黃昏幾個。及時始降，農歡舉趾之晨。連月累日累夜，隨
接隨來。消受積多，既取之而無禁；封題已固，亦用之而不窮。亦如積谷防飢，
不減兒孫暴富。明月入懷，破尚書之睡夢；清風生翼，佐學士之談鋒。一盞可消
病骨，七碗頓自生風。
（香姐乃大人家出身，慣用梅水的，與三十文錢）
香 姐：買了你這一擔，待用完了，再問你買。
（那老人家見他在行，挑進門來。）
香 姐：（香姐把淨壇藏了）老人家，你高姓？
祇聽得：（賣水的道）我姓何，名禮，人皆稱我老何。
香 姐：娘子，幾時再挑來與你？
香 姐：過幾時，你來問一聲便了。
（何禮取了錢，竟去了。）
（香姐取了梅水煎起茶來，果然可口，正是：
（ 吹雲潑雪，視之尚可除煩。）
（滴露流香，嗅之已能脫骨。）
香 姐：（一連吃了三碗，放下道）虧殺這幾碗茶兒，纔把我心中之火，挫下些去。
（睡了一會，起來一看，天色傍晚光景。）
（念三忽到，手裏拿了些酒果餚餅。）
香 姐：為何不早來？令我望這一日。
念 三：我的鄰家央我幹事，原說過晚上來的。
（慌忙擺出物件，都是現成熟的。）
（那二人並坐，笑嘻嘻三杯兩盞，你愛我憐。）
（念三祇聞得花香，更覺助情。）
香 姐：當初你到我家，我祇說是你娶我，到晚來換了老崔。如今試起本事，他竟沒帳了
。怎生得與你做了夫妻，方中我意？
念 三：如今來了五夜，哥哥去了五夜。哥去得我又來，你倒夜夜不空。我與你若做夫妻
，到祇得半月在家了。
香 姐：那老頭兒不在床中倒好，厭答答，來又來不得，倒弄得動人乾火，倒不喜他。
念 三：譬如我昨日不與你相好也罷了。
香 姐：人是不知足的，得隴望蜀，那肯心厭。
念 三：明日教他買些春方藥，弄弄便是。
香 姐：你不知道那春方藥，是本質好的越好，本質不如意，藥便不如意。與世上為人一
般，祇扶起，不扶倒的。
念 三：（念三笑道）你緣何知道？
香 姐：我那主人不濟，見了我，正待行事，那物軟了。後邊又買了藥兒一弄，剛剛抽到
二千，便完事。
念 三：你祇為癢得緊，故此想弄，何不燒些熱湯，泡洗他一泡洗？
香 姐：（香姐笑道）有支吳歌兒，單指熱湯泡洗此物：
姐兒介星癢來沒藥醫，跑過東來跑過西，
要介弗要燒構熱湯來豁豁，熱湯祇豁得外頭皮。
念 三：（念三笑了道）我與你猜一杯，不可吃這悶酒。
香 姐：（被香姐贏了一拳）猜拳也有一個吳歌：郎和姐來把拳猜，郎問嬌娘有幾個來。
祇得郎一個，若還兩個你先開。
（念三大喜，把香姐親個嘴道）
香 姐：騷肉兒，我與你兩人如此，也有一支歌兒麼？
香 姐：有！古人說話不中聽，哪有一個嬌娘生許嫁一個人。若得武則天，世人那敢捉奸
情。
念 三：（念三聽罷道）真騷得有趣。
（也等不得到晚，忙忙把他推倒。）
（香姐急忙解開裙帶。）
（念三那物如鐵，弄將起來。）
（那香姐做出萬千情態，念三被他哄得意亂魂迷，把他那半大腳兒搭上肩頭直聳
（，那水兒一陣陣流將出來。）
香 姐：（香姐叫道）心肝來了。
念 三：我還未完。
香 姐：待我脫了衣服再弄。
（念三走起。）
（香姐淨了手腳，收拾閉門，脫衣上床。）
（念三未曾完事，重整戈矛，再三急殺。）
（香姐之興又高，任念三搗弄，果然暢心。）
（直至三更，方纔住手。）
（次早遁去。）
９２＊＊時間： 地點：
（自此五日一來，五日一去，再也不遇一人。）
（直至仲冬之際，天色大冷。）
９３＊＊時間： 地點：
（一日，正遇老崔上宿，念三與香姐睡至三更天氣。）
（香姐醒來，念三猶然夢裏。）
（他興高騷發。）
（捻念三之物一把，火熱而堅）
念 三：果是妙人。
（遂扒上念三之身，做一個陰覆陽套了一會，念三醒了）
念 三：癢否？
香 姐：正在癢處。
（念三把他翻下身，著實抽送，弄得香姐正在魂迷之際，聽得叩大門響。）
（二人吃了一驚，香姐）
香 姐：是誰？
福 來：是我。
（二人吃一大驚，香姐）
香 姐：你可拿一床被裹了，坐在灶下去，不可做聲。
（香姐披衣而出，開了大門）
香 姐：為何半夜三更，來擾我睡！
（言罷，竟脫衣上床，把被四周塞緊睡了。）
老 崔：城上風冷得緊，身上如火燒一般，特特回來望你，與我被中略溫一溫兒。
香 姐：我被裏也冷，休要指望，快快上城去。
老 崔：今夜都司看城，將次來了，恐點不到，明日又要打。沒奈何，夫妻之情虧你下得
。
香 姐：甚麼夫妻，現世報的夫妻！我是花枝般一個人，嫁你柴根樣一個老子，還虧你說
夫妻之情。
（老崔無言，又一會道）
老 崔：你既不肯把我到被中來睡，火取一個，與烘一烘。
（那香姐恐他著了火去點起燈來，照見念三如何是好，便一骨碌暗中扒上床來，
（往那盛梅水壇中兜出一碗水，往爐中一澆。）
（那一缸旺火通澆隱了。）
（老崔見了，嘆一口氣出門去了。）
（香姐隨出，把門拴上，叫出念三道）
香 姐：心肝，你不要凍壞了。
（念三為人直氣的，聽見香姐如此薄情，好生忿恨，故不應他。）
香 姐：（上床睡了）你既不與他睡，那一缸火是現成的，為何澆隱了？
香 姐：那是我怕他有了火，點起燈來暖酒吃，一時間被他看見，故此澆隱的。
念 三：這也罷了，祇是這情分太薄，你日後怎麼與他好得到老。
香 姐：到老！我如今主意已定的了。前日老鼠藥我已買了，不在明朝，定在後日，結果
了他，我便要嫁你了。怎麼還說個到老！
念 三：此事祇好取笑。那毒藥謀死親夫，要問剮罪的。
香 姐：我祇和你說，再有何人知道！把他一把火燒了，就完事，誰來剮我。
念 三：祇怕上天不肯饒你。
香 姐：我祇為你要謀死他，怎生你倒話不投機起來。
念 三：（念三心下細想道）看此淫婦果然要謀死哥哥了。那夥伴中知道體訪出來，知我
和他有好，雙雙問成死罪了。不必言矣。就是不知道，淫婦斷要隨我。那時稍不
如意，如哥哥樣子一般待我，我鐵念三可是受得氣的！必然不是好開交了。我想
不過這五兩銀子討的，值得甚麼！不如殺了淫婦，大家除了一害，又救了哥一命
，有何不好。
（正在躊躇之際，香姐祇想那樣文章，去把他那物摸弄。）
（激得念三往床下一跳，取了壁上掛的刀，一把頭髮，扯到床沿，照著脖下一刀
（，頭已斷了。）
（丟在地下，穿好衣服，開了大門竟自去了。）
（念三走在路上，想道）
又 想：一時在氣頭上，把他殺了，叫哥哥把甚麼收殮他。也罷，我曾積下幾兩銀子在家
，拿一半去，祇說我告假往外府公幹，放在家恐被人取去，寄在嫂嫂處。他回家
見妻子殺了，沒有銀子使用，自然救急。這是暗中幫他一臂之力。
（卻早到他自己門首。）
念 三：（有一個人見他問道）你有差了，著你往溫州押解火藥。即刻便要起程。
念 三：（念三見了票子）知道了。
（開了鎖推門進去，取一包銀子，恰好六兩，稱為兩處，流水取出一包。）
（鎖上大門，竟到城中。）
開 了：（尋見福來道）哥，今日兄弟差往溫州一行。
（竟往補貼中取出票子，與福來一看。）
福 來：即日就要起身？
福 來：同你到家，叫嫂嫂安排些小菜，與你送行。
念 三：這不消哥哥費心。兄弟日長積攢得三兩銀子在此，放在家中恐被人竊取了去，寄
在嫂嫂處，若哥要用，竟自用罷。我今歸家梳洗了就去，不得向哥嫂處別了，恕
罪罷。
（竟自去了。）
老 崔：不想兄弟如此好心。把這銀子說要用，竟自用了，好人。
９４＊＊時間： 地點：
（且說是日，那賣水的何禮，挑了一擔水，叫）
何 禮：賣雪水哩。
（不見香姐喚他，想道）
又 想：不曾用完。
（向門首走過。）
又 想：（見大門開的，把水歇下道）往後邊去叫一聲。
（走到二進，恰好床邊，正開口叫大娘子，腳下踏著香姐的頭，一滑一跤，跌做
（血人。）
（連連走起一看，見床上一個沒頭婦人，驚得一跳，往外挑水便走。）
（一起人走來，見何禮一身鮮血，喝道）
何 禮：慢走，你為何上身鮮血？
（兩個人竟往崔家這去看，見殺死一個婦人在床，一開叫起地方）
一個婦：殺人！
（一時間，走攏幾百人來，都說是何禮所殺。）
（何禮有口難分。）
（老崔一徑回來，見門首許多人，忙跑到門首。）
老 崔：（眾人說）你妻子被賣水的何禮殺了。
（福來呆了，走近床前，果見屍首異處。）
起 來：（便哭起來）是了，我昨夜回來取火，把大門不曾開去。今朝賣水的看見門是開
的，走至床前，見我妻子睡著，要去奸他。我妻子不肯，算來認得你是賣水的老
何，恐我妻叫起來，見我壁上掛的利刀殺了是實。
老 崔：（眾人道）是了，是了！你不須與他說，扯他到府哩，與太爺問便了。
（一夥人同著何禮去了。）
（福來去央著房主人家內，幾個人看守死屍，自己拖到府衙。）
（恰好太爺在坐。）
（眾人將前情一稟，大爺叫何禮上去）
大 爺：這好是真的了？
何 禮：太爺，實是先殺死在地下，小人走進裏邊見的。
太 爺：胡說！你賣水是高聲叫的，怎生要走到裏邊！你走到裏邊，就懷奸了，與我夾起
來。
何 禮：（何禮叫道）太爺可憐，若是小人一身，這般苦命，死也罷了。家中尚有七十五
歲母親，小人一日不賺錢，則二人無食。今小人屈屈招了不打緊，可憐母親在家
，定然餓死。祇求太爺天恩。況小人是個至賤愚人，那奸字自也羞了，怎生人肯
！求太爺詳情。
太 爺：且放了夾棍。
福 來：（叫崔福來）你妻子日常有外情麼？
福 來：太爺在上，若論小人的妻子，滿杭州城裏算來，是算一個貞潔的。
太 爺：怎見得？
福 來：不要說別的，祇小人昨夜歸去，要與如此，他執意不肯。小人說謊，天地不容。
太 爺：親夫不肯，必有了奸夫了，看來此人說話是個匹夫。
福 來：把何禮收監。眾人且出去，待後再審。那婦人屍首崔福來自收殮，不得干涉地方
。
（眾人謝太爺出來。）
（老崔歸家，把念三銀子買了棺材，央人抬至萬松嶺上寄了。）
（家中免不得打掃一番，設立個靈位兒供著。）
（福來早晚哭哭啼啼，好生愁悶。）
９５＊＊時間： 地點：
（且說念三溫州已回，夥伴中與他說知崔家之事，假意嘆息一番，不免往崔家插
（支燭兒。）
（折了一錢銀子，往崔家而來。）
（見過了哥哥，往靈前作幾個揖）
念 三：何禮這廝可惡，這番審對，待我執證他。
（說罷，祇見靈前一聲響，驚得念三仆倒，罵道）
念 三：好負心賊子！就是我不與丈夫來睡，也是為你這賊子；不與火，也為你這賊子。
你倒把我殺死！怎生害那賣水的窮人母子二命！
念 三：（祇見街坊上鬧哄了幾百人，那一班地方道）是他殺的無疑矣，把他拿去見官。
（扯起念三身子。）
（念三猶在夢中，並不知這番說話，尚自抵賴。）
（眾人不由分說，扯到府中。）
（等太爺昇堂，眾人將前情稟上，太爺）
太 爺：這個人自然是個兇人形狀。
念 三：取出何禮來，放了。
（念三猶自抵賴。）
（何禮跪在地下，見念三賴，何禮上前把念三一認道）
何 禮：大爺，小人認得了。他常在崔家往來。
念 三：你眼花了，敢不是我。
何 禮：別人的面貌或認差池，你這黑臉怎認差了。前番雪水銅錢，還是你領我到自己家
中付我的。怎生差了！
（念三閉口無言。）
福 來：你這般巧掩飾。你殺了我妻子，還要賴是何禮，忒心狠些！
（太爺分付打了四十，上了枷鎖。）
（將家中物件，俱付崔福來抵作燒埋，秋後取決便了。）
（何禮得了命，歸家見了母親，悉道其詳）
何 禮：若不是崔娘子顯靈，險些兒害了性命。
夫妻二：（母子二人都道）願崔娘子女轉男身，早昇蓮界。
何 禮：同母親往靈前拜他。
９６＊＊時間： 地點：
（且說崔福來取了念三的零碎，回到家中。）
福 來：（向妻子靈前道）人說，為人變了生性就要死的。七月裏叫我帶花的生性，到那
晚待我的生性，大不同了，果然就死了。你今放靈感些，轉世為人。這生性再不
要改纔是。我在大爺面前，說你第一個貞潔婦女，那牌匾打點送來，又跳出這個
送死的來，又失了節，把名頭又壞了。
（祇見老崔正在那裏禱鬼，一個鄰舍取笑他道）
念 三：鬼來了。
（福來大驚，跑出門外。）
（祇見何禮母子，要到靈前拜禱福來道）
何 禮：活鬼出現了，不可進去。
何 禮：不妨。
（福來害怕，何禮）
何 禮：你這般害怕，不若我母子移來伴你可好麼？
福 來：（福來大喜道）你快來，我們三口兒渾著過日，報你前番這般受苦。
何 禮：當時受得苦中苦，今日方為人上人。
（果然何禮把小小家私移在崔家同住。）
（住過了幾年，鐵念三斬於南曹。）
（細觀此回，淫婦狠心，已遭荼毒。）
（念三移禍於何禮，畢竟皇天有眼，使陰魂說出，致念三不成漏網。）
（世人當慎行謹身，方成君子。）
（總評：
（ 香姐不親夫而親異姓之叔，固所當誅。）
（念三既盜嫂而終殺其身，希圖漏網，駕禍於何禮。）
（自非怨鬼顯靈，則何氏母子覆盆之冤，無由自白矣。）
（卒之念三殺諸市曹，誠報應不爽矣。）
（第九回 乖二官騙落美人局）
（幾句俚言當作詩，實為知足不為癡。）
（祇將酒藥開眉鎖，莫把心機藏鬢絲。）
（蘭友知心三四個，梅花得意兩三枝。）
（焚香煮茗觀新史，猶勝乘霜拜鳳墀。）
９７＊＊時間： 地點：
（話說天啟辛酉年間，杭州府餘杭縣裏，有一樁故事。）
（這人姓王名之臣，號曰小山，年紀足足五十了。）
（因結髮娘子沒了，憑媒說合，續娶了本縣一個室女，正得二十二歲，喚名方二
（姑。）
（這二姑生得風流出眾，月貌花容，尚未嫁人。）
（忽聞京裏點選秀女，一時人家有未嫁之女，祇要有人承召就送與他了，那裏說
（起年紀大小、貧富不等。）
（人家聽了這話，處處把女兒爛賤送了。）
（那雞鵝魚肉、果品酒米，動用之物，無一物不加倍看將起來。）
９８＊＊時間： 地點：
（自此一年上起直至如今，那裏肯賤。）
（有詩為證：
（ 一紙黃封出紫寰，三杯淡酒便成親。）
（夜來明月樓頭望，祇有嫦娥不嫁人。）
（那王小山娶這位娘子，財禮止得二十兩。）
（置辦酒筵，開費倒去了三十餘金，原開著香燭紙馬油鹽雜貨一個小店兒，去了
（這塊銀子，乏本添生，以致店中有張沒李，看看不像起來了。）
（那妻子看不過，把些衣衫首飾與丈夫添補。）
（不想日用之物高貴，又沒甚大來頭生意，不過一日賣了二三百文低錢，止好度
（日。）
（至於人情交際，冬夏衣服，房錢食用，委實難支。）
（況餘杭雞鵝場上的房屋極其貴的。）
（過得幾時，又這般不像起來。）
９９＊＊時間： 地點：
福 來：（一日與妻說道）當時有一人家為生意蕭條，請仙卜問幾時通泰，那乩上寫出字
道：
桂花正發雨方來，華堂請客點燈臺。
一幅鸞箋都寫盡，上陣將軍把轎抬。那請仙之人一時不能解悟，求大仙明言
。那帖上寫道：『首句無香，次句無燭。三句無紙，四句無馬。』那人拜道：『
果然店中香燭紙馬沒了，不成店矣。不知大仙尊姓？這般靈感，乞留姓名。』帖
上又寫出詩迷，極容易猜的迷，極容易猜的：
面如重棗美髯飛，黑面周倉性氣豪。
擅騎赤兔胭脂馬，慣使青龍偃月刀。眾人都道：『是關公。』那人道：『香
燭紙馬都無了，不怕不關。我們如今祇好關店了。』
二 娘：自古懶店強如健漢，貨雖少，還開著是個店面。寂然關了，便被人笑話了。
小 山：我有個計議，要用著你，不知你可肯否？
二 娘：要我那裏用？
（小山走到廚後，悄俏說道）
小 山：左邊鄰居有一張二官，為人極風流有鈔，今年也是廿二歲了。祇因他年紀雖小，
做事極乖，故此人人稱他為乖二官。他父母亡過，自家定了一個妻室，正待完婚
，又望門寡了。這幾日在妓家走動。我如今故意扯他閑話，你可廚後邊眼角傳情
，丟他幾眼。他是個風流人物，自然動心。得他日遂來調著你，待我與他說上，
或借十兩半斤，待掙起了家事還他便了。
二 娘：他既是乖人，未必便肯。
小 山：人是乖的，見了標致婦人，便要渾了。
１００＊＊時間： 地點：
（正說問，恰好二官拿著一本書走過。）
小 山：（小山叫道）二叔，是甚麼書？借我一看。
（二官笑嘻嘻的拿著走進店來，放在櫃上）
二 官：恰是一本劉二姐偷情的山歌。
小 山：這山歌不是帶巾兒人看的。
乖 二：若論偷情，還是帶巾兒人在行。
（祇見裏面一個二十三歲的女使，捧出兩碗香香的茶來。）
小 山：請茶。
乖 二：多謝。向時尊嫂在日，我終日在此閑耍，並無茶吃。想如今這位新嫂，來得這般
賢慧得緊。一坐下，茶飯來了。
（拿起茶杯正待要吃，祇見二娘在廚後露出那付標致臉兒，把二官一看，乖二一
（見，便如見了珍寶一般，不住的往裏瞧。）
（小山故意祇做不知，把那一本劉二姐在櫃臺上翻看。）
（二官便放心和二娘調得火熱，祇恨走不攏身。）
乖 二：（乖二留心把店中上下一看）寶舖裏這一會竟沒人來買東西。
小 山：也沒貨買得。有一銀會明年六月方有，是坐定的銀子，倒有一百的。祇是遠水難
救近火。可惜這間興處店面沒有貨賣。
二 官：正是。這開店面，須得幾百兩銀子放在裏邊，不論南北雜貨，一應人家用得著的
，都放些在裏面，便興起來了。
小 山：我諸色在行，正要尋個夥，二叔你與我做一個中。想你交遊極廣的，尋一個與我
，斷不有負。
乖 二：我事已老大無成，把書本已丟開了，正要尋生意做，以定終身。但不知可習得君
這貴行否？
小 山：（小山一口搭上道）若二叔肯青目，包你兩年之間，隨你本利多少，足足一本一
利還你，不須求簽買卦的。
二 官：雖然如此，有心合夥，少也不像樣。我有三百兩銀子，在家和你斷定了，擇日成
了文書便是。
二 娘：（把二娘丟了一眼道）今日且別，明日巳牌奉覆便了。
（請了一聲去了。）
小 山：（小山走進廚後道）哄得他好麼？
二 娘：（二娘笑道）你教我哄他，自然用心的。祇是一件，地方纔說明日巳牌奉復，因
你說了不須求簽買卦得的，提醒了他的頭。明日清晨，決去間卜。你可想，大橋
邊有幾家術士，預先去說一聲，朋日倘有一姓張的帶巾後主，來求卜合伴之事，
卦若不好，亦須贊助說是上好的，倘事成許他一百文錢送他便了。
小 山：共有三處，倒要三百文。
二 娘：他問了一家便是了。難道有一百家也都去問！那卜士有人家問，方來問你取錢。
那不去的，難道也問你要！
（小山穿了長衣，先在卜卦之家如此說了。）
（正是：
（ 由你奸似鬼，也要吃老娘洗腳水。）
（乖二雖乖，卻被這婦人猜定了。）
（果然次早到大橋邊陳家問課。）
（那先生問了姓名，便心照了。）
先 生：（便道）通誠。
先 生：（把卦象起了一個天風姤，原是好的，心裏想道）落得嫌他一百文錢。
二 娘：姤，遇也。為甚麼事？
先 生：（二乖道）欲出這本錢與人合夥，不知好否？
二 娘：十足！撿也撿不出這般好卦來。財喜兩旺！
二 官：不折本麼？
先 生：本錢那裏會折，還有非常之喜。
乖 二：有口舌麼？
先 生：六合課主和美，如意，有甚麼口舌。
（送了卦金，便拿走了這一張卦紙籠在袖裏，竟到王家。）
（卻好巳牌光景。）
小 山：（小山一見）真是信人，所事如何？
乖 二：我去陳家卜得一卦，十分大利，錢財旺相。特來與兄一議。
小 山：（小山堆下笑來）有幸有幸。
（那香茶兒又出來。）
（劉二娘一閃，比昨日不同了，打扮得俏麗得緊。）
（昨日乃一時間無心的，不曾留意，今日算他必來的，故此十分裝束起來。）
（祇說那三寸金蓮上，那一雙大紅鞋，一看了便也要渾了。）
（二官把上下一看，恨不得一碗水吞他在肚裏。）
又 想：卦上分明說非常之喜，若與他摟一會也值了千金。這三百銀子滿拼沒了，也自甘
心。
小 山：今日皇曆上宜會親友，可尋一位中人，立了文書。
小 山：就是今日，你有相知，接一二位做證便了。
（祇見那二娘，故意放出那嬌滴滴聲音道）
故 意：既然如此，快些買下物件，好早整酒。
（二官聽見，一發動火）
二 官：我去把銀子兌好了，拿來便是。
（一徑回家。）
小 山：（這小山）等他拿銀子來時，方可去買。
二 娘：若如此做事，被他看出馬腳來了。我有兩件衣服在此，速上解當，買辦起來，寧
可豐富些。這是小事。
（小山即將衣服當了，登時買了食物。）
（二娘脫下長衣，去廚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