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 至 第九〇
８１＊＊時間： 地點：
（話說直隸徐州，有一巨萬富家，姓陳名彩，字之美，年紀三十一歲，妻房竟不
（生子。）
（陳彩為人機智深密，有莽操之奸。）
（對河鄰舍潘玉，年六十歲，妻張氏，小他一年。）
（生子潘璘，年二十五歲，娶媳猶氏，一貌如花。）
（生下二子：長孫潘槐，二孫潘楊。）
（一家門六口，家貧實難度日。）
（猶氏日夜績麻，相幫丈夫過活。）
（這潘璘雖是貧窮，人卻伶俐，往去鄰家借得五兩銀子，他在門首賣些雜貨。）
８２＊＊時間： 地點：
（一日，潘璘因腹中偶然作痛，喚猶氏看店，往內出恭便來。）
（恰好對河陳彩走過，一眼瞟見猶氏生得如花似玉，魂魄飛揚。）
（把身子復將轉來，祇做買物，又把猶氏上下一看。）
（見了他那雙小腳兒，十分愛慕）
王 卞：小娘子，我要買幾件貨物，可取與我。
花 仙：請坐，店主便來。
陳 彩：有坐。
（聽了他聲音嬌麗，陳彩便想，這婦人是個十足的了。）
（我空有千箱萬籠，黃的金，白的銀，祇少玉的人。）
（若得他到手為妻，雖死無恨。）
又 想：我聞潘家極貧，若要謀他，必須利結他心，方能成事。
（心下打算，必須如此，方可圖謀。）
８３＊＊時間： 地點：
潘 璘：（須臾潘璘出來見陳彩施禮道）貴人難得到賤地，有何見諭？
陳 彩：適從寶舖經過，偶然要買幾件東西，驚動莫怪。
潘 璘：足下要買何物？
陳 彩：（陳彩到店中一看）當買也買些。不要的故意也買些。
陳 彩：（取了許多放在櫃上，叫潘）兄請算一算。
陳 彩：（止得二兩本錢之物）照本該三兩二錢。
陳 彩：那有照本之理？
潘 璘：將貨不可亂了，我去著小廝來拿。
（潘璘送出。）
（陳彩急至家中，忙取白金一錠，恰重四兩二錢。）
（叫一小使拿了拜匣，隨過河來。）
（潘璘隔河望見，忙叫猶氏點茶。）
（祇見陳彩取出那錠銀子，交與潘璘道）
陳 彩：外奉一兩作利。
（潘璘再三不肯受，陳彩）
陳 彩：如兄不收，弟亦不敢領貨矣。
潘 璘：（潘璘收了道）得罪了。
（小廝將貨物先自拿回。）
（祇見店面復送出兩盞茶來，陳彩接了在手）
陳 彩：潘兄，你這般為人忠厚，怎不江湖上做些生意？守此幾件貨物，怎討得發跡。
潘 璘：奈小弟時乖運蹴，也沒有本錢，怎去做得？
陳 彩：兄若肯，小弟出本，兄出身子，除本分利如何？
潘 璘：若得如此青目，弟當大馬報也。
陳 彩：言重！今日且別，明日再議。
（竟自謝茶去了。）
（猶氏聽見，對丈大說）
猶 氏：若得這個人出本錢，可圖些趁錢。
潘 璘：忒也忠厚。方纔之本，止得二兩，他如今與我四兩二錢。
（將銀子遞與猶氏。）
猶 氏：他為甚買這許多何用？
潘 璘：他萬萬的財主。這一錠銀子，祇當一個銅錢。
猶 氏：原來他家這般豪富。
（不題。）
（次日，陳彩即下一請帖，請潘璘吃酒。）
（潘璘竟赴席。）
（談及合夥之事，陳彩）
陳 彩：明日先付兄一百兩，兄可往瓜州買棉花。待回來看好，與兄同去做幾帳。如今和
你合夥，便是嫡親兄弟一般，往來便好。
猶 氏：（潘鱗說）全仗哥哥扶持。
（盡飲而散。）
（次日，猶氏）
猶 氏：陳家今日將銀付你，需設一桌酒答他，方見道理。不然，被他說我家不知事體。
陳 彩：（潘鱗道）賢妻見教極是。
（即時寫下請帖，自己袖了，忙到陳家。）
（相見時，先謝攪擾，後下請帖。）
（陳彩歡喜，送出了門。）
（潘家忙到午上，酒餚已備。）
（祇見陳彩打扮得齊齊整整，隨了一個小使，拿著銀子到了潘家。）
（潘家父子迎進，見禮，敘了閑話，將一百銀子送與潘玉道）
陳 彩：待令郎做熟了，再加本錢便了。
潘 玉：全仗扶持。
（說罷坐席，曲盡綢繆。）
（酒闌人散。）
（次日，潘璘僱船束裝，別了父母妻子，即往陳家去說。）
（陳彩送到船邊，兩下分別。）
（一路上竟到瓜州，投了主人，買了棉花往徐州而回。）
（這陳彩常到潘家假意問候，不時間送些東西，下此機智。）
（隔了三個月，潘璘回家。）
（見了父母妻子，即到陳家。）
（見了陳彩，拿出銀子一兌，除起本銀一百兩，餘下四十。）
（陳彩取了二十兩，那二十兩送與潘璘。）
（又扯住請他吃酒，歡歡喜喜，送出大門。）
（潘璘到家，取出前銀，與父母看了。）
潘 璘：（一家門歡歡喜喜道）買些三牲福禮，獻著神道：就請陳家一坐。
猶 氏：你前借的五兩銀子，可送去還他，也請他坐坐，想來都是好人。
潘 璘：（潘玫說）正是。
（忙取了五兩，本利還了，取還原票，接了他們同飲。）
陳 彩：（陳彩酒至半酣）我今番湊了二百兩，你自再走一回。待再一番，與你同去。
（潘璘歡喜。）
（過了幾日，陳彩將二百兩銀子付與潘玉父子收了，遂買舟再往彼處。）
（別了家下，竟去了。）
（不兩月潘璘回了，將本利一算，兩人又分四十兩。）
（一個窮人家，不上半年，便有六十兩銀子了。）
陳 彩：（陳彩便兌出五百兩道）今番我與你去。
（兩下別了家中，一竟去了兩個月。）
（回至西關渡口，是個深水所在、幽僻去處，往來者稀。）
陳 彩：（璘上渡，以篙撐船，彩思曰）此處可以下手。
潘 璘：（哄船家曰）把酒與我一暖，與潘舍同吃。
（船家到火艙裏取火。）
陳 彩：（陳彩走上船頭道）你可到船中吃酒，待我撐罷。
（潘璘那篙子被陳彩來取。）
（潘璘放手，陳彩一推，跌在深淵裏面。）
（潘璘攛上水面，陳彩一篙打了下去，方叫船戶救人。）
（梢公來時，人已浸死矣。）
（請漁翁打撈屍首，就將錢買托漁翁，以火燒屍。）
（焚過，埋了骨骸。）
（下船歸家，著了白道袍，見了潘玉，便大哭起來。）
（以後方說潘璘跌下水兇情，潘家父母妻子一家痛哭。）
（陳彩又假哭而陪。）
（潘璘父母細問情由，陳彩）
陳 彩：因過西關渡，他上渡撐船，把篙不住，連人下水。水深且急，力不能起，祇得急
喚漁船撈救。尋得起來，氣已絕矣。船上不肯帶棺，祇得焚骨而回。
（言畢，潘家又哭，彩將賣貨帳目並財本一一算明，又趁銀一百兩交還潘玉。）
潘 玉：（滿家感激一番）若非尊駕自去，則骨亦不能還鄉矣。實是大恩，多感多感。
（送出了門。）
（潘玉把二孫做了孝子，出了訃狀，立了招魂幡，誦經追薦。）
（一應又去了些銀子。）
（一家五口，吃了年餘，又大潑小用，那銀子用去七八了。）
（兒子又死，自身又老，孫子又小，不能撫養，欲以媳婦招一丈夫贅家，料理家
（務。）
（陳彩聞知其事，即破曰）
陳 彩：不可招贅。他到家初然依允，久後變了，家必被他破敗、孫子被他打罵、你兩個
老人家被他指說。趕也不好趕，後悔何極。依我愚見，守節莫嫁為上。缺少盤費
，我帶得十兩在此，下次如要，我再送來。
（一家兒見了，感激不盡，稱他無數好處。）
（又過半年。）
（潘家又無銀了，要將媳婦出嫁得些銀子，也好盤費。）
陳 彩：（陳彩喚了媒婆道）如此如此，得成時，後來重謝。
（媒婆進了潘家，坐下）
坐 下：大娘子出嫁，要何等人家？
潘 玉：不過溫飽良善人家便了。
媒 婆：（媒婆起身道）是了，明日有了人家，便來回復。今日對河陳財主，央我尋個美
貌二娘，要生兒子的，我去與他尋尋看。
潘 玉：可是陳之美？
媒 婆：正是，正是。
潘 玉：何不把我媳婦與他一言。
媒 婆：恐大娘子不肯為妾，故不敢言。
潘 玉：你不知，我受他家好處，故此不論。
媒 婆：如府上肯，不必言矣。
（別了，竟到陳家。）
猶 氏：（猶氏與公婆道）寧為貧婦，不為富妾。公公怎生許他？
潘 玉：他的為人，你自曉得的了。況前日收了他十兩銀子用去了，若將你嫁與別人，必
須還他。將你嫁他，他必不敢說起還有二十兩銀子，不必言矣。況我兩個老人家
，早晚有些長短，得你在他家，你看我兩個孫子分上，必然肯照管，收拾我老兩
口兒的。故此許他，實非別念。
（祇見媒婆與一小使，捧一盒子進來。）
媒 婆：大娘子好造化，一說一成。送聘金三十兩與潘阿大。明晚好日，便要過門。
（潘玉夫妻歡喜，寫個喜帖，出了年庚，各自別去。）
（次日，陳家將轎來迎。）
（猶氏拜別公婆，與兩個孩兒說了，含淚兒上轎。）
（到了陳家拜了祖宗，見了大妻。）
（夫妻歸房，吃了和合酒兒，又下來一家兒吃酒。）
（大妻見猶氏標致，心中忿忿不樂。）
（夜已深了，陳彩與猶氏上樓。）
（陳彩扯猶氏睡，猶氏解衣就枕。）
（陳彩捧過臉兒，唆過一下道）
陳 彩：好標致人兒，咱陳彩好福氣也。
（說罷，竟上陽臺。）
（猶氏金蓮半舉，玉體全現。）
（星眼含情，柳腰輕蕩。）
（而陳彩年雖大於潘璘，而興趣比潘璘大不相同，故猶氏愛極，是以枕席之情盡
（露。）
（陳彩十分美滿，便叫猶氏道）
陳 彩：你前夫好麼？
（猶氏搖首。）
猶 氏：（又問道）我好否。
（點點頭。）
猶 氏：（道）既好，捨不得叫我一聲？
猶 氏：（猶氏低低叫道）心肝，果好。
（那陳彩便著實的做一番。）
（猶氏爽利，兩下丟了。）
８４＊＊時間： 地點：
（自此，二人朝歡暮樂，似水如魚，竟不去理著大妻。）
（故此大娘氣成怯病，一發在床服藥無效。）
（陳彩並不理他。）
（猶氏嫁過陳家一年，生一子，大娘見猶氏生子，一發忿極，遂致身死。）
（陳彩把猶氏作了正室。）
（一家婢僕，俱喚大娘。）
（又過一年，又生一子，陳彩大喜。）
（到滿月之日，請集諸親，在室飲酒。）
８５＊＊時間： 地點：
（且說猶氏因產已滿月，身上垢膩，喚使女燒湯，到房中沐浴。）
（正下蘭湯，渾似太真遺景。）
（有新浴詞為記：
（ 蘭湯既具，浴罷敬涼。）
（紗葛新裁，著來適體。）
（夜月冰壺之魄，春風沂水之情。）
（喚娌櫛其顛毛，命童按其骨節。）
（披襟池上，正逢竹下風來，雪飲庭中，忽見松梢月出。）
（三饗為家常俸祿，一扇乃自在侈行。）
（多撲流螢，檢點光能辯字；滿簪茉莉，榔榆髻小於化。）
（清士隱見之時，靜女停針之會。）
（身安即福，點算是渾。）
（蕭然已出塵埃，不復更知寒暑。）
（又如心無俗慮，永勝為官。）
（客是好兒，頗能脫鬼。）
（平時業已稱快，夏月尤見相宜。）
（濯足清流，有望八荒之想，振衣盤石，欲追四皓而遊。）
（可謂得意忘言，雖有貴人不換。）
（合德體香，釀成禍水。）
（太真脂滑，污及清華。）
（漢帝暗擲金錢，明皇數回玉輦。）
（未能操體，徒以誨淫而已。）
（堂客酒散之時，正房中浴完之際。）
（陳彩到房，見猶氏拭浴，渾身白玉，並無半點暇疵。）
（一貌羞花，卻有萬千嬌艷。）
（腳下一雙紅鞋兒，小得可愛，十分興動。）
（情思不堪，忙自脫衣，把猶氏放倒牙床，便自盡情取樂。）
（又將小腳兒捻了幾把，架上肩頭。）
（看了他粉白身子，恨不得把他吞了下肚。）
（盡興弄了一會，猶氏水不住流出。）
（陳彩把眼去看，見細草茸茸，饅頭一縫，把手在上邊滿摸道）
陳 彩：心肝生得這般豐滿，實為可愛。我要做一個倒插蓮花，我在下邊，看他進出，你
可肯麼？
猶 氏：兩年夫妻，不知被你弄盡了多少景況，那裏有甚麼不肯。
（遂扒於陳彩身上，將花牝湊著癢處。）
（搖一會，套一會，住一會，墩一會，摟了身子研一會。）
（弄得高興，猶氏丟了。）
（陳彩心下十分得意。）
（正是：
（ 不施萬丈深潭計，怎得驪龍項下珠。）
（猶氏嫁過陳家已是幾年，自己年紀已是三十歲了。）
（其年潘玉年已七旬，猶氏與夫言曰）
猶 氏：潘家公公，明日已是七十歲了。我想當時嫁你，虧他一力兒做主，致我今日富貴
。怎忍見他無兒老父，值此荒涼。不免勞費一二兩銀子，待我過去與他一賀，你
心下如何？
（陳彩騙他媳婦到手，那裏還肯使這般閑錢，祇因愛妻說的，祇得取二兩銀子道
（）
祇 得：你要自去走遭，晚上便回。
（猶氏即時梳洗整齊，上了轎子，竟往潘家而來。）
（大小孩兒見了娘來，一齊歡喜，同了母親進內。）
（潘玉夫妻見了媳婦，雙雙下淚道）
潘 玉：你過去多年，我兩人那一日不思，那一日不想。兩個孫子，又無掙處，一家四口
，有一頓，沒一頓，苦不可言。
猶 氏：陳家丈夫雖有錢財，不知他的錢在家中便十分緊急的，全不似待我家這般寬厚。
十兩進門就上帳，百兩進門就上賬，一些也不得放鬆。故媳婦時時有心，實無半
毫為敬。數日前，且喜他死的妻子房中有一隻灰缸，藏灰久矣，偶然該是媳婦造
化，裏邊都是金銀首飾。媳婦取了，今日悄悄將來奉與公姑。
（說罷，開了箱子，取出許多物件，約值五百餘金。）
潘 玉：（潘玉見了道）好個孝順媳婦。如今的世人，嫁去了便恩斷義絕了，那裏還念前
夫的公姑。今日方見你的孝心。好了，你的大孩兒今年十四歲、小的十二歲了，
我將此銀，一邊與他二人做生意，一面定兩房孫媳婦。我的老年便好收成了。
猶 氏：我知公公生日還未，祇因記念日久，無由而見，假說明日生辰，他奉銀二兩，乞
公公叱留。
潘 玉：我不好收他的。
猶 氏：不妨，這是媳婦主意送的。
（猶氏見了孩兒，如見親夫一般，各自下淚。）
潘 玉：（潘玉分付孫兒）買些什物，請你母親。
猶 氏：兒，你母親日日有得吃的，買些請祖父母兩個。
（孫兒買了物件進門，猶氏見了，脫下長衣，即往廚下料理。）
（潘玉見了，嘆曰）
潘 玉：處了這般富貴，猶氏肯入廚調理。我家無福該這般賢婦。
（猶氏安排端正，請公婆坐了，斟酒奉著，自己同兩個孩兒在下邊同吃。）
（公婆十分大喜。）
（不覺天晚，陳彩喚人來接。）
猶 氏：明日方回。
（小使去了。）
（少停又喚幾個來接。）
潘 玉：他家緣大的，一時缺不得家主母的。兒，你去罷。
（猶氏依公公分付，穿衣拜別。）
（兩個兒子，送娘到了陳家方轉。）
（閑話休提，且說又是十年光景，那潘玉夫妻雙雙眉壽。）
（猶氏年已四十歲了。）
（潘槐娶妻，生了兩個子；潘楊娶妻，也生一男一女。）
（陳彩長子十八歲了，娶媳婦也生一孫；次子十七歲，方纔娶，這猶氏雖止得四
（十歲，倒是滿眼兒孫的了。）
陳 彩：（陳彩見生子生孫）我不求金玉重重富，但願兒孫個個賢。
８６＊＊時間： 地點：
（一日天暑，夫妻二人就在水閣上舖床避暑。）
（看了那荷花內，鴛鴦交頸相戲，陳彩指與猶氏看道）
陳 彩：好似我和你一般。
猶 氏：（猶氏笑曰）我和你好好兒坐在此間。
（陳彩見說，知猶氏情動，扯了他往榻上雲雨起來。）
（那猶氏被陳彩這色鬼日日迷戀，便不管日夜，一空便來，故此再不推辭。）
（夫妻二人，實是恩愛。）
（弄了一會，方纔住手。）
（且一陣鳳來，雨隨後至，一陣陣落個不住。）
（正是：
（ 最憐燕乳，梁間語是無糧。）
（不省蛙鳴，草下訴何私事。）
８７＊＊時間： 地點：
（須臾雲收雨散。）
（夫妻二人又看看荷花池內那鴛鴦戲水。）
陳 彩：（陳彩笑曰）我們如今不像他了。
（猶氏一笑，取了一技輕竹，把鴛鴦一打，各自飛開；陳彩）
陳 彩：你不聞：
休將金棒打鴛鴦，打得鴛鴦水底藏。
好似人間夫與婦，一時驚散也心傷。
猶 氏：（猶氏把竹往水面打了一下道）難道我打水，你也有詩講。
陳 彩：也有：
誰把琅玕杖碧流，一聲聲破楚天秋。
千層細浪開還合，萬粒明珠散復收。
紅蓼灘頭驚宿鳥，白萍渡口駭眠鷗。
料應此處無魚釣，卷卻絲綸別下鉤。
猶 氏：你原來會做詩，待我再試你一首。
（猶氏往池中一看，一個青蛙浮在水面。）
（猶氏將竹照蛙頭上一下，那蛙下水，頃刻又浮水上來。）
（猶氏又一下，打得重了些，登時四腳朝天，死了，一個白肚皮朝著天。）
猶 氏：（猶氏笑曰）這死青蛙難道也有詩？
陳 彩：閔詩有云：蛙翻白出闊，蚓死紫之長。豈不是詩？
猶 氏：（猶氏笑曰）這詩我卻解不出。
陳 彩：哪閔呆見一青蛙死了水上，白肚朝天，四足向道，分明像個白的出字，道祇是闊
些，故云蛙翻白出闊。又見一蚯蚓死於階下，色紫而曲。他說猶如一個紫的之字
一般，祇是略長些，故曰蚓死紫之長。
猶 氏：（猶氏笑道）這是別人的詩，作不得你的。故我偏要你自做一首，試你學問。
（陳彩想著青蛙被猶氏打死，渾似十八年前，打死潘璘模樣無二，向了猶氏說）
陳 彩：你要我做詩不打緊，恐你怨我，故怎敢做。
猶 氏：（猶氏笑道）本是沒有想頭罷了，我與你十八年夫妻，情投意合，幾曾有半句怨
言。如今恨不得一口水吞你在肚裏，兩人並做一人方好，還說個怨字。便是天大
的事，也看兒孫之面便丟開了，還這般說。
（陳彩見他如此一番說話，想料然不怪我的，即時提起筆來，寫道：
（ 當年一見貌如花，便欲謀伊到我家。）
（即與潘生糖伴蜜，金銀出入錦添花。）
（雙雙共往瓜州去，刻刻單懷謀害他。）
（西關渡口推下水，幾棒當頭竟似蛙。）
猶 氏：西關渡口，乃前夫死的地方。你敢是用此計謀他？
陳 彩：（陳彩笑道）卻不道怎的。
猶 氏：你原來用計謀死他，方能娶我。這也是你愛我，方使其然。
（將詩兒折好了，放入袖裏，往外邊便走。）
陳 彩：地上濕淥淥的，那裏去？
猶 氏：我為你也有一段用心處，我去拿來你看，方見我心。
陳 彩：且慢著，何苦這般濕地上走。
（猶氏大步走出了大門，喊叫）
猶 氏：陳彩謀我丈夫性命，娶我為妾，方纔寫出親筆情由，潘家兒子快來！
（潘槐、潘楊聽見是母親叫響，一見沒命的跑將過來，哄了眾百姓聚看。）
（猶氏一五一十說了一遍，陳彩兩個兒子、兩房媳婦，來扯猶氏進門，陳彩亦出
（來扯。）
（潘槐、潘楊把陳彩便打。）
猶 氏：不可打，此乃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隨我往州內告來。
（眾鄰女那勸得住。）
（恰好州官坐轎進衙門來。）
（猶氏母子叫屈，州官魏爺分付帶進來。）
（猶氏將陳彩八句蛙詩，把十八年前情由訴上。）
（州官大怒，登時把陳彩拿到，無半語推辭，一一招認。）
（魏爺把陳彩重責三十板，立擬典刑，即時申文上司。）
（猶氏並二子槐、楊，討保候解兩院。）
（是日，州衙前看者，何止數千人。）
（皆言：此婦原在潘家貧苦，績麻度日。）
（今在陳家有萬金巨富，驅奴使婢，先作妾而後作正，已是十八年了，生子生孫
（，恩情已篤。）
（今竟呈之公庭，必令償前夫之命，真可謂女流中節俠，行出乎流俗者也。）
（過了月餘，兩院到案已畢，將陳彩明正典刑已定。）
（彩托禁子叫猶氏並二子到獄中囑付。）
（猶氏不肯去見，祇使二子往見之。）
猶 氏：（彩囑二子傳命曰）我償潘璘之命已定矣。你母怨已酬，結髮之恩已報，何惜見
我一面。我有後事，欲以付托。
（二子回家見母，將前事悉言。）
猶 氏：與他恩義絕矣，有何顏見我。
（決然不去。）
（二子入獄，將母之言說與父知。）
陳 彩：（彩大怒曰）我在獄中受盡苦楚，不日處決矣。他到我家，受享富貴，問他還是
潘家物乎，陳家物乎？
（二子到家，以父言傳母。）
猶 氏：我在你父家一十八年。恩非不深，祇不知他機謀太狠，今已泄出前情，則爾父是
我仇人，義當絕矣。你二人是我骨血，天性之恩，安忍割捨？你父不說富貴是他
家的，我之意已欲潘家去矣。今既如此說，我意已決。祇當你母親死了。勿復念
也。
陳 彩：（二子跪曰）母親為前夫報仇，正合大義。我父情真罪當，不必言矣。望母勿起
去心，須念我兄弟年幼，全賴母親教育。
（說罷一齊哭將起來，兩個媳婦苦苦相留。）
（猶氏不聽，登時即請陳彩親族，將家業並首飾衣服，一一交付明白，空身回到
（潘家。）
（仍舊績麻，甘處淡薄，人皆服其高義。）
（後潘璘二子，盡心生理，時運一來，亦發萬金。）
（潘玉夫妻壽年九十，猶氏亦至古稀，子孫奕葉。）
（羨潘璘之有妻，仇終得報；嘆陳彩之奸謀，禍反及身。）
（正是：
（ 禍本無門，惟人自招。）
（作善福來，作惡禍到。）
（總評：
（ 切笑世人，每以恩情二字與仇怨二字分看。）
（餘獨以為，此四字正當互觀，何也？夫陳彩一見潘璘之妻，從此一種戀戀之情
（，便生出許多綿綿之恩。）
（及至西美渡口，結成莫大之仇。）
（是自買物之時，已種西關之怨矣。）
（及其計就謀成，魚水之歡，何如其恩也。）
（復至荷亭之戲，棒打之歡，恨不能合二身為一身之語，夫婦恩情，至此極矣。
（）
（抑孰知情之極，怨始露，仇始雪，而西關之怨又從極樂處報。）
（孰謂恩情非仇怨乎？孰謂仇怨非恩情乎？雖然孟子云）
陳 彩：有伊尹之志則可。
（使潘璘之妻，戀富貴而忘貧賤，貪新情捨舊好。）
（則兩棍當頭之語，雖露而報仇之念，未必如此其堅也。）
（此回小說，當作一卷之首，可以驚人，亦足以風世。）
（妙妙。）
（第八回 鐵念三激怒誅淫婦）
（自古奸難下手，易因淫婦來偷。）
（見人得意便來兜，倒把巧言相誘。）
（含笑秋波頻轉，幾番欲去回留。）
（對人便整玉搔頭，都是偷郎情竇。）
８８＊＊時間： 地點：
（且說東陽縣中一人姓崔，名喚福來，年已五十，家中獨自過活。）
（其年浙江發去老弱民兵，招募選補。）
（崔福來聞知這個消息，一肩兒挑了家私，竟到杭城投下宿店，到營中打聽。）
（報了花名，試了氣力，免不得衙門使費了些長例，收錄在營。）
（操三歇五，做了個長官，倒也一身快活。）
（有一個同伍夥伴喚名沈成，排行念三，祇因面貌鐵黑，人呼他為鐵念三。）
（與崔福來賃下一間平房，二人同住。）
（崔福來為人本分，鐵念三為人性直，兩個人倒也志同道合，倒合得來。）
（自古知性可以同居，恰好衙門上宿，輪流每人五夜，正好晚上家中更番看管。
（）
８９＊＊時間： 地點：
（一日，鐵念三往街坊行走，見兩個媒婆在那裏說，這般標致的女人，祇要五兩
（銀子，偏生一時沒處尋人。）
念 三：（念三聽見）二位，為何標致女子價錢這般賤省。
媒 婆：祇因家主公偷上了，主母吃醋，要瞞主人賣他。祇要一個主兒受領，便再少些，
也是肯的。若明日主人一回，就賣不成了。
念 三：女人多少年紀了？
媒 婆：實二十五歲了。長官若用得著，倒有些衣服賠嫁，白送一個女人與你。
念 三：我倒還未。我有一個哥哥也是行伍中人，他年紀四十多歲，也遲不去了。待我同
你去與他一講，待他成了，也是一樁美事。
（即時同了媒婆竟到家中。）
（見福來，將前後事說了一遍。）
（福來歡喜，慌忙取出五兩銀子遞與念三）
福 來：你去與我成就便了。
（念三即同媒婆去，不多時，祇見一乘轎子，已到門前。）
念 三：人已到了，快穿衣服起來，待他好下轎。
（念三登時買了香燭紙馬，二人將就燒陌紙兒。）
（又擺著酒，三個人坐在一處而吃。）
（新娘子實然標致，祇是雙足大些，這也不足論了。）
（新娘喚名香娘，看丈夫又老了些，也祇得無不隨緣罷了。）
（到晚來，沈成便去上宿，代崔老在家成親。）
（拴上大門，夫妻上床，也不做腔調，直竟困了。）
（香姐老於世事，竟不在心上，任他舞弄了一番，雙雙睡去。）
（到次早起來，祇見念三已回在門外，恐叩門驚他困頭，故此不響。）
（福來見了，甚不過意，心下想道）
福 來：有了這個東西，便要分個南北了。
心 下：（與兄弟講道）教你如此，我心何安。不如待我另尋一間房屋居住，你也好尋個
妻室安身，意下如何？
（念三便想，必是新婦主意，不可強他）
念 三：甚好。
（到了午後，福來尋了一間平屋，倒有兩進，門前好做坐起，後邊安歇。）
（又有一間小披做廚房。）
（祇要一兩二錢一年。）
（回來與兄弟說了，二人稱了房錢，竟至新房一看。）
念 三：緣何在空地中！兩邊鄰舍俱無，恐有小人。
福 來：（福來笑道）穿的在身上，吃的在肚裏，怕他偷我何物？
念 三：嫂嫂有幾件好衣服。
福 來：他是不時穿著，自會收藏。沒鄰舍，先省了酒水。
念 三：也罷，你的主意定了，說他怎的。
（尋了房主，交了房錢。）
（到晚，念三相幫他挑桌兒板凳，一齊完了。）
（接香姐過了新屋，燒陌紙錢，請著房主。）
（吃完散訖，念三也作別了。）
（福來夫妻兩個收拾殘餚，在後邊屋下坐了，吃一杯兒。）
（原來這老崔人雖半百，性格風騷。）
（見香姐有七八分人物，三分喬扮，還有十分騷處，故此實是愛他。）
（況又是新婚燕爾，正在熱頭地裏。）
（兩下一邊吃著酒，一邊便摸摸索索。）
（香姐發幾分騷興起來。）
（福來把他一看，星眸含俏，雲鬢籠情，摟住香腮，他便了香姐送。）
（福來禁不住春情，起身扯褲。）
（香姐自己忙解衣服，上床分股。）
（福來極盡綢繆，香姐十分情動，把腰股亂擺，雙足齊勾。）
（老崔留不住，數點菩提，盡傾入紅蓮兩瓣。）
（夫妻二人穿衣服下床，淨了手腳，收拾碗盞完了，方纔脫衣而睡。）
（過了幾日，不期又該上宿。）
念 三：（與香姐云）我去上宿，到五更盡則到家矣。你可早睡，叩門方開。
（香姐收拾睡了。）
（祇是五更老崔叩著後門，香姐披衣開了。）
老 崔：失陪你了。
（兩人脫衣而睡。）
老 崔：你獨自一個，可睡得著？
香 姐：獨自一個，沒甚思量，倒好睡哩。
老 崔：根據你這般說，如今兩人同困，便有思量了。
香 姐：（香姐笑道）問你個說得不好。
（便扒在老崔身上，套將起來。）
老 崔：我倒不知有這般妙趣。
香 姐：春意上面的叫做倒插蠟燭。
（把崔老亂墩，亂套。）
（香姐倒先丟了，便扒下來。）
（兩個睡了。）
（祇因香姐太淫，後來老崔力竭，實來不得。）
（輪上宿，直到開了大門纔回。）
香 姐：（香姐問他）祇因官府不許早回，故此來遲。
（香姐好生悶悶。）
９０＊＊時間： 地點：
（一日，老崔在場上挑柴去賣，適值鐵念三來尋哥哥講話。）
香 姐：他沒甚麼做，往江頭挑擔柴去賣，賺得幾分銀子也是好的。
念 三：自古道：家有千貫，不如日進分文。這是做人家法兒。
香 姐：叔叔可曾有親事麼？
念 三：想我行伍中，一年之內，這上宿是半年，不必說起。常是點著出汛，或是調去守
地方，或是隨征賊寇，幾年不在家內，叫妻兒怎麼過活。或是那好的，寄些銀子
回來與他盤費，守著丈夫便好。有那等不三不四的，尋起漢子來，非惟貼著人，
連人也逃了去。我在外邊，那裏知他心下的事。
香 姐：這般防疑，終身沒個人兒伴你。
念 三：極不難。我那營中，常有出汛的，出征的，竟有把妻子典與人用。或半年，或一
載，或幾月，憑你幾時。還有出外去，對敵不過那話兒了，白白得他的妻子盡多
。
香 姐：這倒好。祇是原夫取贖去了，兩下畢竟還有藕絲不斷之意，奈何？
念 三：畢竟有心，預先約了，何待把人知之。
香 姐：嫂嫂，我去了，明日再來。
香 姐：請吃茶去。
念 三：明日來罷。
（竟自去了。）
香 姐：（香姐想道）看這黑蠻子不出，倒要想白白得人妻子。若前日不移開，畢竟他也
難分黑白了。
又 想：我丈夫已是告消乏的了。便和這黑蠻來消消白晝，倒也好。
又 想：有計了。有的是金華酒在此，待他明日來，我學一出潘金蓮調叔的戲文，看看何
妨。
又 想：這黑漢子，要像武二那般做作起來，怎生像樣。
又 想：（又想一下道）差了，那是親嫂嫂，做出來兩下都要問死罪的。為怕死，假道學
的。我與他有何掛礙，有何妨！
香 姐：（又笑道）潘金蓮有一句曲兒，甚是合題：『任他鐵漢也魂銷，終落圈套。』
（到了次日，老崔又去挑柴賣。）
（這香姐煮了一塊大肉，擺下些豆腐乾之類，都是金華土產，等著念三。）
（不期起一陣大風，有詩為證：
（ 善聚亭前草，能開水上萍。）
（動簾深有意，滅燭太無情。）
（入寺傳鐘響，高樓送鼓聲。）
（繡裙輕揭起，僧帽落尿坑。）
（風過處，那雲一陣堆將起來。）
（香姐看了一看，笑一聲道）
香 姐：天都要雲雨起來，而況我乎。
（有風雨欲來，極說得好：
（ 環閣皆山，入村有徑。）
（闌風伏雨，徒吟杜甫之詩；石執峰文，酷肖米顛之筆。）
（頓而花枝變幻，紫綠之色盡藏。）
（族羽翱翔，悲鳴之音不再。）
（十葉飄如落雁，萬松響似龍吟。）
（白晝寒空，隱隱村人歸去；青蕪際海，濛濛潮水推來。）
（窗簾吹開，沾書溫案。）
（圓扇撼動，擺柳搖花。）
（湖頭且罷垂綸，樓上應無吹笛。）
（漁人釣艇，繫於蘆葦叢中，牧子牛衣，避在豆棚陰裏。）
（蟬琴淒斷，蛛網摧殘。）
（堂坳之莽為舟，行瓦之檐飛瀑。）
（如逢春月，可以漚絲。）
（及我公田，何殊兩菜。）
（二崤可避，五松就封。）
（襄王正坐披襟，神女猶能行暮。）
（斜陽蔽樹，桑榆忽爾無光；白雲在天，丘陵因而不見。）
（豈惟足淨塵埃，且復頓消殘暑。）
（正在油然作雲、沛然下雨之際，鐵念三忙忙而來。）
（香姐見了，滿面堆下笑來）
香 姐：略遲一步，便著雨了。
念 三：正是，正是。
（那雨來得快，一聲響處，如瀉銀河，落一個傾盆不住。）
香 姐：叔叔，外邊雨打進來，裏面來坐。
（念三進到後邊，祇見壁上掛一柄刀。）
念 三：（念三除下一看）好刀。
香 姐：掛在此防賊的。
念 三：正是。
（回頭見桌上擺著物件，念三）
念 三：嫂嫂打點做夜宵了麼？
香 姐：昨日因叔叔不曾吃得茶去，你約今日又來，故此是我備在此間，等你來當茶的。
念 三：（念二道）何須嫂嫂這般費心。
坐 下：（便坐下了道）哥哥不知在那裏著雨了。
香 姐：今日他正該上宿。晴也不回，而況這般大雨。
念 三：我倒忘了。早知他上宿，我再遲一日，就見他了，何必趕來。遇了這般大雨，怎
生回去。
香 姐：雨落天留客，正好吃酒吃醉了，就在此睡了，何必憂他。
念 三：怎好打攪嫂嫂。
香 姐：原是一家人，如今倒說起客話來。
（篩了酒，勸念三吃，一連吃了六七杯，兩下裏都有些酒意了。）
香 姐：叔叔昨日說的典婦人一事，我到在心，與你尋下一個了，他竟不要你破費半厘。
念 三：多承嫂嫂留意。那裏有個不要銀子的婦人，敢是個醜兒。
香 姐：比著我好得多哩。
念 三：（念三笑道）像得嫂嫂已有二十四分，還好如嫂嫂高些，便是西施了。望嫂嫂指
引我看看。
香 姐：這樣性急，怎好去得？你且吃酒，後生家說了，便這般高興。
念 三：我被嫂嫂說得心熱起來。
香 姐：看你蠻子，好上鉤的。說得幾句，便動起火來。
念 三：叔叔多吃幾杯，有這酒興，與你完就麼。
（念三祇說真個，一連又吃了幾杯。）
（那雨一發大了，天又黑將下來。）
念 三：（說）嫂嫂，天晚了，怎好？
香 姐：夜深些，方好與你去。終不然，偷婦人，可是青天白日做的？
念 三：這雨不住點奈何？
香 姐：不妨，少不得有住的時節。
（祇顧笑嘻嘻哄那念三，弄得念三存坐不安。）
（欲待要回，香姐說沒有雨傘，欲要一睏，又無所在，就靠在桌上。）
香 姐：（香姐撫了背脊道）這床上不睡，靠在這裏，豈不冷了成病！
念 三：嫂嫂的床，我怎生睡！
香 姐：沒人在此，便把你睡一次兒也不妨。
（念三見說沒人在此四個字，起了他一點念頭，方纔哪有個婦人！明是個假的了
（。）
（待我再挑一句，看他怎生答我，便知他心事了。）
念 三：（道）嫂嫂，你許了我那人，又教我睡在這裏，莫非哄我！
香 姐：不教你落空便了。十分去不得，賠也賠你一個。
念 三：（念三笑道）若是賠我一個，祇是嫂嫂。難道嫂嫂肯賠？
香 姐：我也賠得你。
（鐵念三大喜，近前拘住，去亂扯他褲子。）
香 姐：待我自解。
（去了裙褲在床裏。）
（念三扯下自己褲子，挺著身子就弄。）
（何見得：
（ 武士單矛，直入貔貅之帳，騷人閣筆，裁成雲雨文章。）
（這黑蠻似鐵羅漢投齋，何曾歇口；那騷貨如粉骷髏弄陣，慣會長槍。）
（津津舌送過來，留而不返；洋洋水入出去，難似遮藏。）
（楊柳腰不住的無風舞擺。）
（秋波眼頻頻轉含俏窺郎。）
（你看雪白一個婦人，乘著一個烏黑漢子，比似：
（ 玉簪斜插鬢雲旁，一點烏雲映日光。）
（烏中鶴髮年高士，黑筆淋漓畫粉牆。）
（薛仁貴坐烏椎馬，硯臺跌下石灰缸。）
（白扇素羅畫黑竹，月裏嫦娥嫁灶王。）
（一番大戰，須臾罷手。）
（念三歡喜，叫道）
念 三：好嫂嫂，快活死我也。
香 姐：好叔叔，真好手段也。
（兩個走來，俱淨了手腳，閉好門兒，重行坐在一條凳上，摟了吃酒。）
（笑笑說說，調得火熱，把念三做了個親老公一般看待。）
（收拾物件，二人脫衣而睡。）
（不免復陣。）
念 三：（次日念三見雨住）我且去，晚上我拿酒來請你。
（開了後門去了。）
香 姐：（香姐想著道）念三面貌雖黑，原來此物這般雄偉，火一般熱的，又且耐久，早
知嫁了他，倒是一生快活。如今弄得濕手惹乾麵，怎得潔淨。且住，少不得做個
法兒，定要與念三做了夫妻，方稱我心。
（正在存想間，老崔回了）
老 崔：昨晚雨大，我記念你獨自個困，必然害怕。
香 姐：我倒涼快得緊，一夜直睡到天亮。竟不怕。
老 崔：這般還好。
（忙忙取火燒了臉湯，與娘子洗面，香姐自去梳頭。）
（老崔煮飯。）
（香姐打扮得十分俏麗，叫老崔去外邊買幾枝茉莉花來。）
老 崔：你這般標致了，再戴茉莉，是錦上添花了。十分打扮得嬌美，有人要看你想你。
香 姐：我尋個二老幫助你，省得你這般強支撐。
老 崔：若得如此方好，不然我要改名字了。
香 姐：改甚麼名字？
福 來：（崔福來）改作崔命去了。
香 姐：（香姐笑了一聲道）崔得你的命去，我方好去嫁人。
老 崔：仔細打聽，不要嫁的與我一般。
香 姐：此事那裏打聽，必須面試方知。那些膽怯的，必然不敢上陣。
老 崔：畢竟還說出自家本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