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 至 第五〇
４１＊＊時間： 地點：
（一日裏實然無米。）
（自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又沒東西變賣，怎得碗飯送與丈夫。）
（心如火焚，淚如泉涌，二人想了一會，無計可施。）
（自古人急計生，紅香）
紅 香：奴有一言，未識大娘聽否。不若將奴轉賣人家，得些銀子，將來度日。若是守株
待兔，再餓幾日，三人盡做溝渠鬼矣。實實難捨主母，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
。
（月仙聽罷，大哭起來）
月 仙：紅香，承你好情，叫我如何割捨得你。
紅 香：大娘放出主意，與其死別，莫若生離。日後相逢，也未可知。祇慮主人無人送飯
。
月 仙：（月仙哭道）免不得我出頭露面了。
（正是天無絕人之路，恰好門首那趙媒婆走過，聽見王家哭響，推進門來一看，
（月仙見是他的原媒，住了兩淚，扯他在水缸上坐著，自己坐於燒火凳上。）
媒 婆：（媒婆看了月仙道）可憐，可憐。當時花枝兒般一個美貌佳人，弄得這般黃瘦了
。
月 仙：我家被人扳害，弄得一貧如洗。今日飯也沒得吃了，你可知麼？
媒 婆：滿街皆說過了。你家畢竟有何仇敵唆使。以至於此？
（月仙將欲賣了紅香原由一說，媒婆）
媒 婆：事有湊巧，凌湖鎮上，有一當舖汪朝奉。年將半百，尚無子息。孺人又在徽州。
偶然來到本州遇見我，請我尋一女子，娶為兩頭大。若是紅香姐姿貌，準準有二
十多兩銀子。老身正出來為他尋覓，今府上這般苦楚，當日怎麼待我，難道今日
又去作成別家。我去接了朝奉，即日人錢兩交如何？
月 仙：（月仙愁容變笑道）多累媽媽，救我三人性命。
（媒婆一竟出門。）
（不多時同了汪朝奉，竟到王家，見了紅香。）
（也是前緣宿世，就取出聘禮三十兩，送與月仙收了。）
（道家中無物奉陪，望乞包容。）
月 仙：（朝奉道）這是不須費心，但今日尚不便奉迎。明日喚下船隻，方來迎娶。
（說罷同媒人去了。）
紅 香：事不宜遲，快將銀子出來，買些柴米，炊起飯來，送去大爺。領你熟了路徑，明
日你可送飯。
（說時慢，正時快，即時二人竟到牢中。）
（夫妻一見，抱頭痛哭，實是傷心。）
（囚人獄卒，也都慘然。）
文 甫：（文甫住淚道）賢妻，你今日為何自來？
（月仙將日問無米、紅香發心，賣與徽人之事，細細說出。）
（三人哭做一堆。）
（眾人勸住了。）
文 甫：賢妻，你來送飯，我心不安。況出頭露面，甚是不便。此間有例在此寄飯者，每
日紋銀四分，三餐飽飯，實是便事。
（月仙隨將銀子都與丈夫。）
文 甫：祇取一錠在此，餘者你拿回去，慢慢使用。如我要時，寄書來取。你下次確不可
再來。
（月仙交與一錠，餘者藏在身邊。）
祇聽得：（祇聽得耳邊一聲）快走，快走，天色晚了，官人來查點，要上鎖了。
（二人祇得痛哭而回。）
（一夜裏啼啼哭哭，不覺天明。）
（早早轎兒已到，媒婆同徽人來接。）
（紅香大哭，那裏肯去。）
（月仙牽衣不捨，媒婆再三催促，祇得含淚拜別，登轎而去。）
（正是：
（ 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
（月仙大哭一場。）
（孤孤單單，寂寞的可憐。）
（按下王家苦楚，再講黑心章必英。）
（自從害了文甫，指望重到王家，快樂幾番。）
（心癢欲行，被李禁頭再三勸住道）
李 禁：那文甫被你害命，怨恨入於骨髓。祇說你還在廣東。若知道你在此，即時扳出你
來，同做無頭之鬼，怎生是好！你且不可性急，再待幾時，包你那仙娘把你長久
快活便了。
二 官：我一夜如同過一年，教我如何打熬得過。
李 牌：他纔賣使女，身邊尚有銀子。再過年餘，等他完了，我不與飯吃，他餓不過，待
我勸他賣了妻子，自然依允。那時我做媒人，或嫁張三李四，隨我說了一個，你
打點三十兩銀子，準備做親便是。人前切不可露一點風聲。若走漏消息，非但事
之不成，為害不淺。
二 官：（二官笑道）祇是等不得，如之奈何。
李 禁：（李禁想一會道）你要早成此事，也不甚難。祇是我之罪孽越重了些。也罷！為
人須要澈快。整一東道在妓家，下午我同一人來領情。包你明日就有下落便了。
二 官：真個？
禁 子：我何曾哄你來。
（二官滿臉堆笑，叫道）
二 官：好哥哥，我在王老二家專等便了。
（早已置辦端正。）
（恰好看李引了一人而來，喚名張八，是個神手段的宿賊。）
（竊人錢財如探囊取物，極有名的。）
（同進了妓家，王老二出來相見，四人坐下竟吃酒。）
（至半酣，二官扯了李牌，到靜處問道）
二 官：張八是何等樣人？請他何幹？
老 李：是個六十五。祇因月仙這時還有銀子，不能就計。今夜看他偷取，三股均分了他
。沒了銀子，方纔上鉤。
二 官：（二官笑道）若得我二人成就，雙雙上門叩拜。
老 李：差矣，倘事成之日，還須生一計較，朝出暮歸，使月仙認你不出。直待情深意篤
，那時方可說明。還須一面把文甫動了絕呈，那時纔穩。豈可說雙雙上門言語！
你年紀小，好不知厲害哩。
二 官：他向來喜我的，料沒其事。
老 李：不是，萬一被文甫得知了怎處？何放心至此！
二 官：哥哥說得是。
（二人依先坐下，大呼大叫，吃了一會。）
（夜已三更時候，李禁）
李 禁：此時是數了。我在此睡，你們去罷。
（二官同張八起身，出得門來，兩人心昭。）
（領到月仙門口，門已閉了。）
（將門一撬捱身而入，將火繩一照，竟至樓門，略施小法，挨身竟入。）
（又照一遍，並無箱籠床帳。）
（祇見婦人睡在樓板之上，聽得酣呼，想他睡思正濃，將手輕輕的一摸，恰好命
（該如此，被賊拿了就走。）
（出得門來，見了二官，將物與他拿了。）
（天色將明，二人竟到妓家，會了老李，安排早東，將物三股均分。）
４２＊＊時間： 地點：
（且說月仙天明起身，見樓門撬下，吃了一驚。）
（慌忙尋銀子，已不見了。）
（顫得口中不住的響。）
（找了一會，哭將起來，罵道）
想了一：狠心天殺的，害我性命也！
（哭了一場，想道哭也無益了。）
（不若見我丈夫一面，說明此事，回家尋個自盡罷了。）
（即時梳洗完成，含啼拭淚，失了大門，啼哭而行。）
（不多時，到了衙門。）
（李禁先在衙前，明知此事，故意）
故 意：娘子為何早早而來？
月 仙：（月仙見問道）一言難盡，望乞引見拙夫一面。
（老李開了牢門，引他入內。）
（文甫遠遠看見妻子來得恁早，是又苦又疑。）
（月仙近前，哭一個不住。）
禁 子：大娘子有話說，哭之何益！
（月仙將夜間失去銀兩之事，說了一遍。）
文 甫：（文甫哭道）老天！不想我夫妻二人，這般苦命。指望賣了使女，尚可苟活年餘
，誰知絕我夫妻二人性命。好苦楚！
月 仙：（月仙哭道）奴家嫁夫數年，指望白頭偕老，永接宗枝。誰知到此地位，上天無
路，入地無門。奴今沒法了，從此別你，歸家尋個自盡，永不得見你面矣。
（說罷，大哭起來。）
（文甫雙淚如雨，口不能言，抱住了不放。）
李 牌：（李牌勸道）娘子差矣，自古螻蟻尚且偷生，為人豈不惜命。你若要尋死，丈夫
性命，豈能獨活乎，古人道得好，好死不如惡活。我有一個良法，你二人俱存。
守得一年兩載，遇著清官明察，或是恤刑，那時訴出屈情，出了罪名，夫妻或有
相見之日。為何起此短見念頭。
文 甫：（文甫住了淚）李牌有何妙策，使我二人兩全？快快說出。
李 禁：將娘子轉了一人，得些聘金，豈不是二命俱存。
月 仙：錢財事小，名節事大。
李 牌：此話不是了。若是背夫尋漢，或夫死再嫁，為之失節。今日之嫁，是謂救夫之命
，非失節之比。你若依我之言，我有一親戚乃忠厚人家，我為說媒，待他出禮銀
三十兩，竟將此銀交與我收。每月生利一兩二錢。每日供養不缺，本錢不動分毫
，靠天地若有個出頭之日，那時再將本錢一一奉還，贖令正團圓。豈不是個美計
。
文 甫：倘不能出獄，死在此間如何？
李 牌：稍有長短，我將銀交還令正。待他斷送了，你經筵祭葬，豈非生有養而死有歸，
周全丈夫生死，可與節義齊名。豈比失節者乎！
（夫妻二人，聽他說了這些話，俱俯首沈吟。）
月 仙：（月仙暗想）李禁說那失節之言，三般俱是我犯了。
（心下十分惶愧。）
文 甫：（文甫呼道）賢妻，牌頭金玉之言，實為再生之德。說不得了，若能如此，你我
可保無虞。倘然短見，我命休矣。
月 仙：（眾人道）若果有出罪之時，夫妻還有重圓。若是大娘子短見，其實不是。
李 牌：夫妻乃前生定的，該生離死別，由不得人做主意。你今算計已定，我去與你說了
便來。
（他一竟來到必英家裏叩門。）
（二官因夜間不睡，尚爾晝眠。）
（忽聞叩門，慌忙下樓開門。）
李 牌：恭喜！所事已妥，可兌三十兩銀子與我。今晚便可成親。
二 官：當真麼？
李 牌：誰哄你。
李 牌：（歡喜得那畜生跌腳撲手，連忙上樓，取了三封銀子下來道）承兄分付，早已定
當在此。
李 牌：（李牌接著道）一面換廚子整喜酒，打點轎夫之類，有個緣故。今晚新娘料還未
來，看你明朝日裏，怎生奈何？先須打點與他說，我在某處管當，要早去暗回的
。三餐茶飯，你自調停，不可等候。亦不必停燈，恐睡處火燭不便。你聲音不可
太露，大略省言方好。待過兩月恩愛深了，斷送了前夫，絕了禍根，那時憑你所
為，
二 官：承教，當一一如命。
老 李：（老李竟至文甫處笑道）此乃姻緣天定，不是小可，前生就栽種的了。不必哭泣
。祇是銀子三十兩，我等在此，等牌頭寫一收票，與大娘子帶去。後來生死，畢
竟要動著這張紙的。
老 李：說得有理。
（即時寫得停停當當。）
（娘子收了，把銀子與老李收起。）
（文甫抱住妻兒，又哭又罵。）
宋 七：（罵著宋七）你這般天殺的！和你有甚仇，害得我家破人亡，死生難保。
宋 七：你且慢些罵。冤有頭，債有主，少不得有個著落。今日見你夫妻拆開，我為強盜
的，也慘然起來。想亦是你命該如此，你也莫要怪我。我倒有句話教導你，今日
你妻子到人家去，也是個喜日。怎好穿此粗布舊衣上門，成何體面。
李 禁：（把眼看著李禁子道）虧你看得過去，過去男家拿些衣衫首飾，與他穿戴了，也
像個媒人光景。
妻 子：（眾人道）果是真話。
（李牌兒見宋七說他這些話，心中不安，連忙與二官說了。）
（即到賣衣店典中，買了衣裙首飾，花花朵朵，一齊拿了進來。）
（不覺天色晚將下來，又不可在監中起身，祇得借李禁頭家中穿戴，又央李家娘
（子一送。）
（約得停當，夫妻二人，那裏肯放。）
（哭得天昏地暗，十惡之人無不淚零。）
（眾人一齊勸免，方纔分手。）
（正是：
（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一逕來到李家，梳洗穿戴，上轎就行。）
（未免進門拜堂見禮，一應不免之事通完。）
（交三更時分，各人作別，止剩得夫妻兩個在家。）
（月仙在樓上掩袂悲啼，二官上樓見他流淚，走近身邊低低說道）
二 官：難怪你這般苦楚，但今夜是你我吉期，宜省愁煩。
（月仙見說，祇得停住兩淚。）
（二官恐怕他仔細看出規模，把燈一口吹息了，去扯月仙來睡，月仙坐著不理。
（）
（二官一把抱了，放在床上，自己除巾脫服停當，又去勸月仙就枕。）
（月仙又不肯，祇得代他解帶。）
月 仙：（月仙想道）此事料然難免。祇是痛苦在心，不忍如此。
又 想：若不順他，又非事禮。
（祇得解下小衣入朝外床而睡。）
（二官欲火難禁，那裏熬得住，將手去摟他轉來。）
（奈月仙把雙手挽住床欄，不能轉動。）
（二官急了，祇得將物從後面前聳去，雖不得直搗黃龍，亦可略圖小就。）
（不覺的漬漬有聲，非惟新郎情蕩，而月仙難免魂消。）
二 官：新娘，合放手時須放手。
（月仙呼的嘆一口氣，兩手放開。）
（二官摟將轉來，湊著卵眼，提將起來。）
（月仙見新郎之物與必英的差不多兒，十分中意。）
４３＊＊時間： 地點：
（此時把那那苦字丟開一邊，且盡今宵之樂。）
（那二官是熬久的了，這一番狠，把月仙弄個半死，直至五鼓還不住手。）
月 仙：（月仙不奈煩了）你得饒人處且饒人。
（二官笑了一聲住了。）
新 娘：尚不知郎君上姓？
二 官：我姓郎，行二。
月 仙：多少年紀？
二 官：二十五歲。代人管當生理，此乃重大生涯，早去暗歸，正要與你講明。大早梳洗
，我即往當中去矣。天明時，你自料理三餐，不必等候。若夜晚未回，你可先睡
，切莫點著燈火。我自有燈籠帶回。其門暗有開栓子的，自可開閉，不勞動靜，
你須記著。
月 仙：這等倒也安逸。
（言罷雙雙睡去。）
（一覺醒來，早已天明。）
（二官抽身著衣，月仙隨起。）
二 官：（二官忙著道）你不可動。說過不須勞動你，大門自可啟閉的。
（月仙又睡。）
二 官：鑰匙在此，你收貯下，好取東西日用。
（說聲暫別，將門開了自上了門鍵。）
（竟往妓館梳洗，各處逍遙，洋洋得意。）
（又往香舖裏買了一種春藥，若放粒在陰戶，癢熱難敖。）
（再逢陽物一動了，滿身酥來。）
（他買了幾粒，藏在身邊。）
（又尋了李牌，在酒樓暢飲，且謝且喜。）
（直至天色黑了，作別回家。）
二 官：（祇見裏面並無燈火，把門鍵撥開，進了大門樓上問道）是誰？
二 官：我回了。
（一邊應，又早上了樓。）
月 仙：（月仙坐在床邊道）待我點起火來。
二 官：你可曾吃晚飯否？
月 仙：吃了。
二 官：既吃了，不必再點。我因幼小時害眼，做成了一病。一見燈火，自覺眼中出淚，
疼痛難熬。若不見火，實是絕妙。
月 仙：以後不點火便是了。
二 官：絕妙！你可曾用酒麼？
月 仙：已吃一杯兒了。
二 官：如何不多用幾杯？
月 仙：多吃要醉。
二 官：豈不聞酒是色媒人。
月 仙：（笑了一聲）請睡罷。
（月仙又嘆一口氣，解衣就枕。）
（二人上了床，二官摟過便親嘴兒。）
（早帶一粒藥，假以摸他陰戶，悄悄放入裏面了。）
（又雙手摸他兩乳，祇見月仙不住的兩腳兒一伸一縮。）
（二官已明知藥性發了，故意祇做不知。）
（月仙把手在陰戶上著實按擦，欲待去就，又非禮面。）
（欲待不去，酸癢難當。）
二 官：（二官想道）此時待我弄他一個快活，便情意篤了。
又 想：（叫道）新娘，我連日當中辛苦，幾夜不曾睡得，身子不耐煩，我意思要你上身
一耍，你可肯麼？
月 仙：總是一般，有何不可。
（他便跨在二官身上，套將起來。）
（那藥兒見了陽物，發作了，月仙陰內十分癢極，便著實亂墩。）
（丟了一次，還不肯住。）
（祇顧亂墩。）
二 官：（二官便叫）好乖肉，此法你可行過麼？
（月仙笑而不答。）
二 官：辛苦，下來罷。
（月仙也不理。）
（二官見他高興了，做一個黃龍轉身，架起金蓮，輕抽玉筍，弄得他魂飛天外，
（捧著臉咋著舌頭，把柳腰亂擺。）
二 官：（又叫道）死也從來未有今朝這般快活。
二 官：此時你還想前夫麼？
月 仙：此時無暇，待明日慢慢細想。
二 官：聞得你先還有個丈夫，兩個老公，是那一個中意？
月 仙：你好。
二 官：（二官停住了）你有甚外情麼？
（月仙搖頭不答。）
二 官：我聞你還有個二叔，與你相好。
月 仙：（月仙驚道）你為何曉得？
二 官：是我好友。
月 仙：呆子，既是朋友，那有將私情告訴之理。這是你曉得我家有此人，心下起莫須有
之疑，冒一冒看，可是麼？
二 官：有膽氣發誓麼？
月 仙：又是呆子！縱有事來，不在你家做的，怎好要我立誓。我如今說是有的，你也無
奈我何。
二 官：也無干我事。祇因你家有此天大樁禍事，也不出來一看。
月 仙：他做了些沒要緊的小事情，監在廣東牢裏，怎生來得。
二 官：我聞知他不戀錢財，止為看你，要做長久夫妻，推你丈夫落水。
月 仙：這未必然。或者有人怪了我們，便把污語臟人，誰人辯白。
二 官：（二官想道）此婦言語伶俐，慣要假撇清，且再奉承幾夜。那時恩深意篤，說明
白了，免得藏頭露尾。
（話不煩絮，過了兩個月日，每夜盤桓，真個愛得如魚得水，如膠投漆。）
（一夜間弄得暢美之際，二官叫道）
二 官：心肝，有一句話問你。
月 仙：你說來。
二 官：當年七夕聽雞聲，一段思情作成親。
（月仙聽說，大吃一驚，想道）
又 想：便是神仙也不知道怎生他倒曉得了。
又 想：（料難隱瞞）有的，你為何曉得？
二 官：這是章必英說與我知。說你親自上身就他，又怕羞，故推托。後有許多妙處，也
不必言。今他已蒙赦宥在此。要會你一會，你意下如何？
月 仙：今在你家了，豈有此理。
二 官：他十分記念，萬萬求我，我已許他一面。怎生回他？
月 仙：你既肯，便見何妨。
二 官：（二官笑道）二人敘起情來，怎麼說？
月 仙：此事斷斷不能了。
（二官見說，又重新弄將起來道）
二 官：你方纔說斷斷不能了，怎麼又與我干？
月 仙：（月仙笑道）魂裏夢裏，你說的是章必英。
必 英：（必英笑道）嫂嫂你道我是郎二麼？我就是章必英。
月 仙：（月仙驚道）我不信，你若果是章必英，這是天從人願了。
（二官抽身起來。）
（取了火點起燈來，兩下一看，果是無差。）
月 仙：好瞞法！兩個月日，無一毫吐露，用得好心。早去暗來，那裏知道。妙在那時見
面，你既有心娶我為妻，十分美滿之事，為何這般瞞我？
二 官：恐文甫哥知道了，不像意思，故此相瞞。
月 仙：果是丈夫知道理上甚不相應。
二 官：故如此今日方與你言。
月 仙：那李禁這媒，恰好又是你討，這般湊巧。
二 官：（笑道）我這一生，盡好受用了。祇是苦了丈夫。
二 官：如今你既念他，我還把你仍舊送與他如何？
月 仙：（月仙一把摟住了道）怎生捨得你。
二 官：原來那年七夕之事，你早已知的，我還在鼓裏。今晚不說，還道你盜嫂哩。
（二官笑了一聲，又把一粒藥，如法放了。）
月 仙：不好了，裏邊癢難熬了，快來湊趣。
（二官今番因說出了心事，他盡著力，弄得月仙無不周到）
二 官：快活死我也。
二 官：不是我用了此計，那討得這般快活。
月 仙：你用之計，已成畫餅了，怎生這般說。
二 官：我又用一計，方纔娶得你來。
月 仙：又用甚麼計謀，方得這般遂心？今番與你是百年夫妻了，與我一言。
（二官高興，將恤刑放回，見李禁著宋七攀出，重刑拷打成招，又將偷銀子說了
（）
二 官：攛掇賣你，這般用心，方得到手。豈不虧我？
月 仙：原來如此，果然好計。
二 官：好神道真靈也。
二 官：甚麼神道？
月 仙：我前日到州衙內去，往土地廟經過，進廟默祝：此生若得與二叔重逢，即時親自
到廟燒香禮拜。今果重逢，理合就還。如今我起來燒湯沐浴，即刻還願去來。
二 官：與你同去。
月 仙：好大膽！你我同去，那衙門登時說與大夫知道那時你我俱不好了。祇須我悄悄自
行，早去早來。
二 官：你不可去望前夫。
月 仙：癡子，他與我恩斷義絕了，又見他何用。
月 仙：（即便下樓，燒湯梳洗，穿了向時粗布青衣，把皂包頭兜了頭）你且睡著，我去
了便回來。當初不去也罷。
（二官笑了一聲，說）
二 官：拿些錢去買香紙，早去早來。
（月仙應了一聲，竟至州衙。）
（進到土地廟中，默默祝了一番。）
（走出廟前，正遇知州坐堂投文之際，隨了眾人，走到堂上，叫聲冤屈，兩邊吆
（喝起來，月仙）
月 仙：爺爺，婦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望爺爺做主。
州 官：你且講來。
（月仙將必英推夫落水、恤刑放歸、李禁設計買盜宋七扳害、賣婢偷銀、復行做
（套、討婦成親、將來謀夫身死始未清清的一訴。）
（知州大怒，即時掣簽，一面拿章必英，一面去拿李禁，並拿監犯宋七、仲賢。
（）
（一時間眾人跪在堂上。）
（王仲賢見了妻子，吃了一驚，又不知為著甚事。）
宋 七：（知州先叫宋七）你為何聽信禁子，扳害玉仲賢？今情已露，若不快快直說，先
打四十板。
宋 七：小人並不識王仲賢之面，祇是禁子拿了一紙衣飾帳，要小人出氣。小人生死皆在
禁子手中，敢不遵命。
必 英：（知州又叫章必英）你這奴才，忘恩負義，蛇蠍心腸，快快直講上來。
必 英：（必英一句話也辯不出）祇求老爺超生。
州 官：（州官大怒道）那時早知如此，當時把你解到廣東，一頓板子打死了，也不致害
了王仲賢。快將李禁、章必英各打四十板，劈了仲賢枷，把二人上了枷扭，連宋
七押入牢中。
（追了賣妻銀三十兩並前入庫衣飾，一齊發還。）
（當堂寫了領字，即時發放夫妻回家。）
（夫妻二人叩謝天恩。）
（出得門來，謝天謝地，文甫）
文 甫：賢妻怎生樣得救我的性命？
月 仙：且到四井巷中，慢慢的與你講。
（不多時，到了。）
月 仙：我夫坐下。
（一面又去燒湯，與丈夫洗澡。）
（取幾件衣服，與丈夫換了，並整治酒餚。）
（二人相賀，對吃幾杯。）
（飲酒之間，祇把七夕之言不講，從根到底講一一個明白。）
文 甫：（文甫把手向天指道）皇天有眼，可憐我若不是妻子雪冤，我死於九泉。這冤也
不得明白。
月 仙：箱中尚有七八十兩銀子，每應是我們的。如今重整家園，再圖安享，祇是苦了紅
香，久無消息，不知安樂如何。
文 甫：再過幾時，同你往凌湖訪他，省得兩邊掛念。
（事有湊巧，恰好這日，紅香同了汪朝奉到州衙來訪問，街坊人指引他到四井巷
（。）
（眾人一見，且苦且喜，各人坐下，將必英始未備陳。）
（徽人與紅香，十分稱快。）
（紅香也備下許多盒禮，來望二位主人的，恰好整來大家一敘。）
（後來紅香生一子，月仙生一女，遂結了兩下朱陳。）
（兩邊大發，富貴起來。）
（必英未久沈於獄底，拖屍而出，鴉鵲爭搶，豈非惡人之報乎？戒之，戒之？）
（總評：
（ 文甫之父，敦友誼而撫養其子，必英宜乎報之以德。）
（詎意淫其婦女，害其性命，窩其財帛，百計圖謀。）
（甚至鬻妻賣婢之銀，圈局入己。）
（銳意月仙，恣情縱欲，得意忘言，真情吐露。）
（月仙割愛救夫，果神使之也。）
（必英罪惡貫盈，碎屍不足以雪公忿，僅死獄底。）
（而李禁、宋七，助惡長奸，毫無顯報。）
（天道冥冥也，令人聞此，不無遺憾。）
（第四回 香菜根喬裝奸命婦）
（結下冤家必聚頭，聚頭誰不惹風流。）
（從來怨逐思中起，不染相思有甚仇。）
４４＊＊時間： 地點：
（話說江西南昌府豐城縣，有一進士，姓張名英。）
（其年春試，中了二甲頭一名，刑部觀政，三月後選福建泉州府推官。）
（在任清廉勤政，部文行取到京，授了兵科給事。）
（夫人劉氏隨任到京。）
（水上不服，三個月日之間，一命兒亡了。）
（那給事心中好苦，未免收屍殯殮。）
（先打發幾個家人送棺木還鄉，自己一身，誰人瞅問？好生寂寞。）
（遂尋書遺悶，有個有《半鰥賦》，遂爾讀曰：
（ 眷徂物之難遇，借懸景之不停。）
（散幽情於寥廓，研他志於淵冥。）
（憤此世之無樂，怨予生之惱惇。）
（似絕天之墜雨，若失水之浮萍。）
（支離同於暮景，蕭索過於秋齡。）
（龍門之桐半死，熊山之柳先零。）
（絕塵誰知棄唾，服藥豈易補形。）
（盼蘭燒之未剪，睹松羅之依然。）
（塵何會兮翳日，絲未始兮積筵。）
（秋鴻淚於流管，朝雉飛於鳴弦。）
（異羈旅而廓落，殊送歸以流連。）
（宵則星河不夜，晝則風雨如年。）
（每低迷以思寢，乍惆悵而自憐。）
（未激衍波，詎枯愛河。）
（淒涼趙瑟，惻愴秦歌。）
（月臨金翠，風生綺羅。）
（漢皇珠去，楚岫雲過。）
（理棄樽於芳義，抱裘稠於此時。）
（錦裳爛以既悵，角枕糜而橫施。）
（憐伉麗之徒設，悼恩愛之永虧。）
（雖進前而歡隔，本無別而傷離。）
（身如槁木，髮若亂絲。）
（贈君以此，不如無知。）
（惜楊柳之共色，妒豆蔻之連枝。）
（花草之暉不暮，菱潭之舫頃移。）
（坐銷芳草之氣，空歇朝雲之姿。）
（盼思士之多感，眇勞人之有悲。）
（與情思而相續，情與念其愈促。）
（聽山吟之孤鶼，聆半宵之別鵲。）
（未經獨非之苦，詎誰思之毒。）
（楓以何意而紅，桔則無心而綠。）
（寒蛩鳴兮遠水，飢鼯走兮廣庭。）
（虯煙起而幔紫，螢火入而簾青，日既暮而慘烈，歲以寒兮晦瞑。）
（棄昔時之燕婉，從此際之伶仃。）
（奉股憂之如結，究終歲而不贏。）
（抑攜手於炎摩，空交裙於紫青。）
（鏡中之鸞起舞，匣裏之劍未鳴。）
（撫蘭府之未影，愧縈砧之虛名。）
（星胡然而在戶，月為誰而入關。）
（諒無物而不照，獨舉餘乎含棲。）
（傷彼濃之桃李，差夫據之蓮黍。）
（芳綠絕於紹華，淨葉猜於菩提。）
（驗往情而知樂，撫今事而知非。）
（谷既嗟於異室，穴何暮於同歸。）
（燕鄰羽而秋別，雁雙翼而寒違。）
（早知中路之相失，何以從來之孤飛。）
（安得一心人，永作平生親。）
（薄弄姿不堯爍，甘寄意於沉淪。）
（死生齊其契闊，耕織擬乎比鄰。）
（展綢纓乏意緒，勝歡合於人神。）
（夜參半而不寐，一朝萬緒而增冢。）
（策滯念其何違，策至理以自通。）
（雖比耦於千齡，畢歸盡於三空。）
（吾將乘虛於橐，安能辨物之雌雄。）
（看罷一笑。）
（過了幾時，差往陝西巡按，即時辭朝出京。）
（自想代巡，止可一身赴任，偌大家業，付與何人料理？欲待本省續弦一位夫人
（，奈江西並無絕色之女。）
（慕想揚州水色極美，不免先到揚州，娶了夫人上任，亦未為遲。）
（一路上改了馬牌，往揚州公幹。）
（驛遞奉承，好不威武。）
（到了揚州，宿於驛署。）
（即著驛承尋了宿媒議親。）
（即時尋了一個媒人，張英分付：須尋國色，休得誤事。）
（媒人叩了頭，出了驛門一路上想）
媒 人：祇有東馬頭莫監生之女，姿容絕世，鳳雅不凡，可作夫人。
（先到莫家去說明，莫監生再三說，若果續弦，祇管使得。）
（倘若為妾，誓不應承。）
媒 人：委實要娶夫人，休得見疑。
（監生允了。）
（即時媒人到驛，將前事稟上。）
張 英：（張英歡喜道）我上任日期要緊，明早送禮，明晚在船內就要成親，後日即要長
行。往本省安頓夫人，自往上任。故此也無暇打聽了。你可小心在意。
（媒人就在驛中宿了。）
（天明起來，打點緞匹釵環聘金三百兩，送到莫家，莫監生因嫁妝打點不及，陪
（銀五百兩，親送女兒到船中畢姻。）
（未免禮生喝禮，交拜成親。）
（送席酒筵早早散了。）
（張英與新人除冠脫服，仔細把新娘一看，年紀止得一十八歲。）
（正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
（有一首東歐令，說道：
（ 真嬌艷，果娉婷，一段風流書不成。）
（羞花閉月多豐韻，天就嬌柔性。）
（憂疑）
（仙女下蓬瀛，喜殺繡衣人。）
（那張英喜不自勝，親自解下小衣，曲盡一團恩愛。）
（夫妻二人一路上，如魚得水，不覺已到豐城縣。）
（到了家下，請各親友拜掃墳墓，追封三代。）
（就把前妻埋葬，追封誥命夫人又陳莫氏誥命，回到家中，整酒請了親鄰，一面
（打點住陝西到任。）
（家中大小事務，盡托莫氏掌管，擇日起身而去，不題。）
４５＊＊時間： 地點：
（且說莫夫人，原在揚州各處遊玩，十分快活的。）
（一到張家，雖然做了一位夫人，倒拘束得不自在了。）
（過了兩個月，與隨身使女，名喚愛蓮）
愛 蓮：此處有甚麼遊玩的所在麼？待我散心。
愛 蓮：華嚴寺十分熱鬧，極可鬧耍。
（夫人見說，即時打扮起來和了愛蓮，喚下轎夫抬了，竟至華嚴寺來。）
（那寺果是華嚴：
（ 鍾樓直聳在青雲，殿角金鈴風送搖。）
（爐內氤氳成瑞藹，三尊寶相紫金鎦。）
（那夫人朝了佛像，拜了四拜，隨往後殿回廊，各處勝跡看了一遍。）
（上轎回了。）
４６＊＊時間： 地點：
（且說這寺中，歇一個廣東賣珠子客人，喚做丘繼修。）
（此人年方二十餘歲，面如傅粉，竟如婦人一般。）
（在廣東時，那裏的婦人向來淫風極盛，看了這般美貌後生，誰不俯就，因此本
（處起了他一個渾名，叫做香菜根，道是人人愛的意思。）
（他後因父母著他到江西來賣珠子，住歇在華嚴寺中。）
４７＊＊時間： 地點：
（那日，殿上閑步，忽然撞著莫夫人，驚得魂飛天外。）
（一路隨了他轎子，竟至張衙前。）
（見夫人進到衙內，他用心打聽張御史上任去了，他獨自在家，是揚州人。）
（他回到寺中，一夜癡想道）
張 英：我在廣東，相交了許多婦女，從來沒一個這般雅致佳人。怎生樣計較，進了衙內
再見一面，便死也罷。
（次早，起來閑走，往伽藍殿前經過，入內將身拜倒便訴，道）
起 來：弟子丘繼修，因賣珠至此，昨見張夫人，心神被他所攝。弟子癡心告神，命中若
有姻緣，乞賜上上靈簽。若沒有緣，竟賜下下之簽。
（將簽筒在手，跪下求得第三簽。）
（正道：
（ 前世結成緣，今朝在線牽。）
（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
（看罷大笑。）
起 來：（起來向神再拜道）弟子若得成全，合當上幡祭獻。
張 英：（他回到書房癡想道）好計，好計！必須裝做賣婆模樣，將了珠子，假以賣珠為
名，竟人內房。如此如此，或可成就。
（好老天祇是腳大，怎生得一雙大大女鞋穿了方好。）
（也罷，把裙繫低了些便是了。）
（取了一包好珠子，一串小珠兒，放在身邊。）
（忙去賣衣典中，買了一件青絹衫、白絹裙、襯裏衣、包頭鬢之類，走到一僻靜
（祠堂內，妝將起來。）
（端端正正，出了祠門。）
（尋一井中一照，與婦人無二。）
（他於是大了膽，竟到張衙前來。）
（管門的見是賣婆，並不阻當。）
（他一步步走到堂後，祇見張夫人在天井內看金魚戲水。）
（香菜根見了，打著揚州話，叫聲）
菜 根：奶奶萬福，男女有美珠在此，送與夫人一看，作成男女買些。
張 英：（夫人道）既有好珠，到我房中來看。
（香菜根進了香房上下一看，真個是洞天福地。）
菜 根：（夫人道）坐下，愛蓮取茶來。
（菜根將那一包好珠子，先拿出來一顆顆看了，夫人揀了十餘粒道）
菜 根：還有麼？
張 英：有。
（又在袖中取出那一串的包兒。）
（打開了那串，頭上面有結的，下面故意不結。）
（他將指頭捻住了下頭一半兒，送與夫人看。）
（夫人接了在手，菜根將手一放，那些珠子骨碌碌都滾了下地。）
（驚得夫人粉面通紅。）
菜 根：夫人不須忙得，待我拾將起來便是。
（說罷，倒身去尋。）
菜 根：（拾了三十餘粒在手道）足足六十顆，今止一半。多因滾在地縫裏去了。奈天色
已晚，不若明日來尋罷。
張 英：（夫人道）說那裏話，你轉了身，明日倘尋少了幾顆，祇道我家使女們取了你的
。今晚寧可就在此間宿了，明早再尋，尋得有無，你好放心。
（香菜根聽見說在此宿了，他喜從天降）
菜 根：怎好在此打攪夫人。
張 英：（莫氏道）祇是你丈夫等著你。
菜 根：丈夫己沒了兩個年頭，服己除了。
張 英：（夫人道）尊姓？
（菜根回說姓丘。）
（夫人叫愛蓮打點酒餚，來請丘媽媽。）
４８＊＊時間： 地點：
（須臾，點上紅燈，擺下晚飯。）
（夫人請他對坐了，愛蓮在傍敬酒。）
愛 蓮：（夫人叫愛蓮）你這般走來走去，不要把那些珠子踏在泥裏去，明日沒處尋。可
將酒壺放在此，你去喚了晚飯。臨睡時進房來。你如今把鞋底可摸一摸，不可沾
了珠子出去。
（愛蓮應了一聲，答道）
愛 蓮：鞋底下沒有珠子。
（竟出去了。）
張 英：（夫人勸著道）丘媽媽，請一杯。
丘 媽：夫人也請一杯。
張 英：（夫人道）你這般青春標致，何不再嫁個丈夫，以了終身？
丘 媽：夫人說起丈夫二字，頭腦也疼，倒是沒他的快活。
張 英：（夫人道）這是怎麼說？有了丈夫，知疼著熱，生男育女，以接宗枝，免得被人
欺侮。
丘 媽：夫人有所不知，嫁了個丈夫，撞著個知趣的，一一受用。像我前日嫁著這村夫俗
子，性氣粗豪，渾身臭味，動不動拳頭巴掌，那時真真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天
可憐見，死得還早。
張 英：（夫人道）據你之言，立志不嫁了？祇怕你聽不得雨泣寒窗，禁不得風吹冷被，
那時還想丈夫哩。
丘 媽：夫人，別人說不得硬話，若在我，極守得住。夫人著不嫌絮煩，我告稟夫人一番
。
張 英：（夫人道）你說來我聽。
丘 媽：我同居一個寡女，是朝內發出的一個宮人，他在宮時，那得個男人！因此內宮中
都受用著一件東西來，名喚三十六宮都是春。比男人之物，更加十倍之趣。各宮
人每每更番上下，夜夜輪流，妙不可當。他與我同居共住，到晚間夜夜同眠，各
各取樂，所以要丈夫何用！我常到人家賣貨，有那青年寡婦，我常把他救急。他
可不快活哩！
張 英：（夫人笑道）難道你帶著走的？
丘 媽：夫人，此物宮女帶得幾件出來。我因常有相厚的寡居，偶然留歇，那夜不曾拿在
身邊，掃了他的興。所以日後緊緊帶了走的。
張 英：（夫人道）無人在此，你借我一看，怎生模樣一件東西，能會作怪。
丘 媽：夫人，此物古怪。有兩不可看：白日裏，罪過不可看；燈火之前，又不可看。
張 英：（夫人笑道）如此說，終不能入人之眼了？
丘 媽：（丘媽笑道）慣會入人之眼。
張 英：（夫人道）我講的是眼目之眼。
丘 媽：我也曉得，故意逗著此耍的。今晚打攪著夫人，心下實是不安，可惜在下是個賤
質，不敢與夫人並體齊軀。若得夫人不棄，各各一試，也可報答夫人這點盛情。
張 英：（夫人道）此不過取一時之興，有甚貴賤。你既有美意，便試一試果是如何。不
然還道你說的是謊！
（丘媽見他動心允了，忙斟酒勸他多吃了幾杯。）
（夫人說得高興，不覺的醉了，坐立不定道）
丘 媽：我先睡也，你就在我被中睡著罷。
（丘媽應了一聲，暗地裏喜得無窮。）
（他見夫人睡穩，方去解衣，脫得赤條條。）
（潛潛悄悄扯起香香被兒，將那物夾得緊緊的，朝著夫人，動也不動。）
（那夫人被他說這一番，心下癢極的，身雖睡著，心火不安。）
（祇見丘媽不動，夫人想道）
丘 媽：莫非騙我？
張 英：丘媽，睡著也未？
丘 媽：我怎敢睡。我不曾遇大夫人，不敢大膽。若還如此，要當如男人一般行事，未免
預先摸摸索索，方見有興。
張 英：（夫人道）你照著常例兒做著便是，何必這般道學。
（夫人將手把丘媽一摸，不見一些動靜）
丘 媽：他藏在何處？
丘 媽：此物藏在我的裏邊，小小一物，極有人性的。若是興高，就在裏邊挺出，故與男
子無二。
張 英：（夫人笑道）委實奇怪。
（丘媽即把夫人之物，將中指進內，輕輕而控，撥著花心，動了幾下，淫水淋淋
（流出。）
（他便上身湊著卵眼，一聳進去，著實抽將起來。）
（那夫人那知真假，摟住著，柳腰輕擺，鳳眼乜斜道）
起 來：可惜你是婦人，若是男人，我便叫得你親熱。
丘 媽：何妨把做男人，方有高興。
起 來：（夫人道）得你變做男人，我便留在房中，再不放你出去了。
丘 媽：老爺回來知道性命難逃。
起 來：（夫人說）待得他回，還有三載。若得二年，夜夜如此，死也甘心！
丘 媽：（丘媽見他如此心熱）夫人，你把此物摸一摸著，還像生的麼？
（夫人將手去根邊一摸，並無痕跡，吃了一驚）
吃了一：這等你果是男子了。你是何等樣人？委實怎生喬妝至此？
丘 媽：夫人恕罪，方敢直言。
吃了一：（夫人道）事已至此，有何罪汝。但實對我說，待我放心。
丘 媽：（老丘道）我乃廣東珠子客人，寓於華嚴寺裏。昨日殿上閑行，遇著夫人，十分
思慕。欲見無由，即往伽藍殿求簽問卜，若前有宿緣，願賜一靈簽，生計相會。
求得第三簽，那詩句靈應得緊，我便許下長幡祭獻，
吃了一：（夫人道）箋詩你可記得？
（老丘道：
（ 前世結成緣，今朝有緣牽。）
（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
丘 媽：（夫人道）應得靈簽，還教你守口如瓶，切莫在人前吐露。且住，再問你，是誰
人教你如此妝束而來？
吃了一：（老丘道）此事怎好與人知道自在房中思想得這個念頭。買衣於暗處妝成，故將
珠子撇地，算來天色晚將下來，祇說還尋不足。珠止得三十顆耳。
丘 媽：（夫人道）好巧計也。倘你辭去，我不相留你，如之何？
吃了一：（老丘道）也曾料定夫人，或說路不及，走不及，十分再不留我。在你房門檻上
故意一絆，便假做疼痛起來，祇說閃了腳骨，困倒在地，你畢竟留於使女床中，
也把我宿一宵去。留宿之時，我又見情生景，定將前話說上，必然你心高興。計
在萬全。不怕你不上手。
丘 媽：（夫人道）千金軀一旦失守了，有心活身，如今可惜又是他鄉。
丘 客：這是千里姻緣使線牽，靈神簽內了然明白，這個何妨！
丘 媽：（夫人道）不是嫌你外方，若在本土，可圖久遠。
丘 客：若是夫人錯愛，我決不歸矣。況父母雖則年高，尚有兄嫂可仗。且自身家居異地
，幸未有妻子可思。願得天長地久，吾願足矣。
丘 媽：（夫人道）爾果真心，明早起，妝束如初出去，以屏眾人耳目。今夜黃昏，可至
花園後門進來，晝則藏汝於庫房，夜則同眠於我處。祇慮做官的倘日後昇了別任
，要帶家小赴任，如之奈何？
丘 客：夫人，我又有別計。那時打聽果陞外任，我便裝一抄書之人，將身投靠，相公必
收錄我。那時得在衙中，自有題目好做。
丘 媽：（夫人笑道）丘郎真有機智，我好造化也。且住，你這些珠子，畢竟值錢幾多？
你人不歸家，須將本利歸去，以免父母懸念。
丘 客：夫人說得是。明日歸寺，我將珠銀本利寄回了，央親戚帶回。我書中托故慢慢歸
家，兩放心矣。祇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倘然日後相公在家，一時撞破，夫人
倒不妨。
丘 媽：（夫人說）為何我倒不妨？
丘 客：他居官的人，怕的是閨門不謹。若有風聲，把個進士丟了，祇是我奸命婦，決不
相饒。
丘 媽：（夫人道）既是這般長慮，不來也罷了。
丘 客：夫人，雖云露水夫妻，亦是前生所種，古人有言：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丘 媽：（夫人道）數皆天定，那裏憂得許多。
（祇聽愛蓮推著房門進來，尋丘媽同睡。）
（四周不見，祇見夫人床前，一雙男鞋在地。）
（吃了一驚，不敢做聲，暗暗一頭想，一頭困了。）
４９＊＊時間： 地點：
（且說他二人見愛蓮推門，雙雙摟定睡了。）
（直至五更，又做巫山之夢，不覺天明。）
（夫人催丘客早早妝束，愛蓮也走來。）
（朝著丘客細一看知是男子，便笑一笑兒道）
丘 客：你若出去，這雙鞋兒不妥，待我去尋一雙與你穿了方像。
丘 客：（夫人在床上聽見了，叫道）愛蓮，事已至此，料難瞞你。切不可說與外人知道
。我自另眼看你便了。
愛 蓮：（愛蓮伏在床沿上回道）夫人不吩咐，不敢壞夫人名節，何用夫人說來。
（他即忙走到別房頭，悄悄偷了一雙大大女鞋，與丘客穿了）
悄 悄：慢慢走出去。
丘 客：（夫人叫）且慢著。
（便一骨碌抽身起來，一面取幾樣點心與他充飢，一面取那些珠子道）
一 面：你拿去。
丘 客：夫人要，都留在此。
一 面：（夫人道）我將昨日揀的留了，餘者都拿去，寄與家中。
丘 客：（又將一封銀子道）是珠價。
丘 客：（丘客笑道）恁般小心著我。
一 面：（夫人道）你此一番未得還家，多將些銀子寄回家去。安慰你父母心腸，免得疑
你在外不老成。
丘 客：足感夫人用心。
（說罷辭出。）
丘 客：（夫人說）出門依風火牆，看了後門，黃昏好來。
（應了一聲，渾是個賣婆模樣。）
（愛蓮送出去，大門上有幾個家人，看了道）
愛 蓮：昨晚在那裏歇？
丘 媽：晚了，與愛蓮姐同困。今早方稱得珠價到手裏。
（說罷，一竟至後花園門首，上有牌額寫著三個字：四時春。）
（左右一聯曰：
（ 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
（他看在眼裏鑽到祠堂中，脫了女衣，一齊拿在手裏，進了華嚴寺，且喜不撞見
（一個熟人。）
（將匙開了房門，歡歡喜喜重新梳洗，穿戴整齊。）
（到伽藍神前，拜了幾拜。）
（一面央人買辦幡布三牲酬願，一面收拾金銀珠貝，央了親戚寄回。）
５０＊＊時間： 地點：
（須臾，上幡獻神已畢。）
丘 媽：（將三牲酒果安排停當，請出當家師父道）昨日遇一舍親，有事煩我，有幾時去
。這一間房，鎖一日還師父一日房金。房中並無別物，祇有床帳衣服在內，乞師
父早晚看取。特設薄酌，敬請老師。
（那和尚感謝無窮，大家痛飲一番，丘客）
丘 客：我告別了。
（眾僧送出而來。）
（又早已金烏西墜，玉兔東昇。）
（約莫黃昏，踱至花園門首。）
（推一推，那門是開的，竟進園中。）
（祇見露臺下夫人與愛蓮迎著前來，愛蓮忙去鎖門。）
愛 蓮：（夫人笑道）夜深無故入人家，登時打死勿論。
丘 客：還有四個字，夫人忘了。
愛 蓮：（夫人道）非奸即盜這四個字麼？你今認盜認奸？
丘 客：認了盜罷。在此園內，也不過是個偷花賊耳。
（二人就在月下坐著，愛蓮取了酒餚擺列桌上，夫人著愛蓮坐在桌橫飲酒。）
（月下花前，十分有趣。）
（從此朝藏夕出，祇得三個人知，餘外家人，並不知道。）
（捻指光陰，不覺二載。）
（御史復命，以年例轉昇外道。）
（一竟歸家，取家眷赴任。）
丘 客：（夫人知了這個消息，與丘客議曰）今為官的，早晚回來取家小赴任，想前抄書
之計，必然要行矣。
丘 客：不知何日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