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５１＊＊時間： 地點：
（卻說莫拿我監裏出來，離了桃源縣，路上）
路 上：我不耐煩久坐在監裏，且等個機會，弄出去耍耍。
（算計已定，竟往山東路上來。）
（到得曉間，竟投一個大響馬頭兒。）
（那人姓李，名雄。）
５２＊＊時間： 地點：
（其時正值五月天氣，李雄正在門前柳陰之下，坐著一條板凳兒納涼。）
莫拿我：（莫拿我向前道）李大哥，救我一救。
路 上：（那李雄喫驚道）為甚麼要我救你？
莫拿我：不瞞大哥說，小弟盜了些庫銀，如今出廣捕牌追捉，我意欲借貴莊權躲一躲，過
兩日當取些來，奉謝大哥。
路 上：（李雄道）弟兄家，說那裏話，竟住在舍下不妨。
（因他進門，重新施禮，隨排酒飯相陪。）
（閑話間，各誇本領。）
５３＊＊時間： 地點：
路 上：（正說得熱鬧，祇見外走四五個人來，將手一哈道）大哥，有偌大賣買丟了，在
此閑話，快去快去。
（那李雄聽說，便道）
即 便：賢弟，寬坐暢飲，咱不得奉陪。
莫拿我：請尊便。
莫拿我：（李雄一邊上馬，一邊吩咐孩子道）將夜膳與莫大哥喫了，收拾左廂房安歇。
（於是打上一鞭，飛也似去了。）
（莫拿我見他已去，心上）
心 上：正合我意。
莫拿我：（對僮子道）酒已醉，飯也飽，煩你收去，引我睡罷。
（那僮子即引他到東廂房，叫聲）
心 上：安置。
（拽上門兒去了。）
（莫拿我見僮子已去，即悄悄起來，四面一張。）
（原來東廂房左側，有一扇小門，輕輕推進去，乃絕大二門廳屋。）
（左邊一間，是老李的臥室。）
（右邊一間，四面植楞，堆滿無數貨物。）
（靜悄悄，更沒有妻小的。）
（莫拿我再聽一聽，祇聽得間壁小房，有兩個僮子睡得濃濃的。）
（小房後有馬坊兒，立著十數匹驢馬，在那裏嘶叫。）
（他乘著微微月色，竟去裂下鐵鎖，走進堆貨房裏。）
（見滿地口袋，袋中俱是銀子。）
莫拿我：（他提一提道）想是一千一袋的。
莫拿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竟提了兩袋）銀子到有了，祇是如何拿？
（他想一想，笑道）
心 上：真呆子，有了髭鬚不會鬍。現放著送我去的東西不用。
（竟提出來往後邊馬坊裏，乘著他嘶叫，即牽他一匹馬，一個牲口，馱著銀子。
（）
（隨即往房裏，將石灰寫在壁上道）
一 個：莫拿我暫借銀二千，俟出月加利送還，不致有誤，存照。
（寫訖，乘著月色，上馬加鞭，連夜走。）
（直走到明晚，竟到了桃源縣裏。）
（他竟將驢馬兒，拴在空野僻靜的所在。）
（等到黃昏時候，他馱著銀子，一步步走到縣前。）
（他竟從棧房內，看無人處，將身一縱，上了屋，爬過了縣堂，悄悄去到私宅內
（。）
（又過兩三帶廳堂，到後邊書房內檐頭邊一張。）
（原來書房後有三間亭子，這是知縣自坐的密室。）
（莫拿我爬到這個所在，已有一更時分，祇見知縣猶未睡，獨自一人在亭子上踱
（來踱去，口裏自言自語的道）
口 裏：好好一個官兒，斷送在此事上。
（莫拿我聽得仔細，見四面無人，他輕輕一跳，跳下庭中跪著。）
（那知縣抬頭一看，這一驚非小。）
（正是：
（ 險些兒喪了三魂，霎時間失了六魄。）
知 縣：（知縣大喝道）甚麼人？
莫拿我：我送銀子，來與老爺分憂的，求老爺莫則聲。
（知縣見他跪著，又說送銀子分憂，因不甚怕了。）
知 縣：（又驚又喜道）怎麼能與我分憂？
莫拿我：聞得老爺缺少庫銀，小的那移一千送上，乞老爺檢收。
知 縣：又來作怪了，你是甚麼人，銀子在那裏？
（莫拿我也不答應，將身一縱，上了屋，將口袋撲的一拋，拋下庭中。）
莫拿我：（然後隨跳下來道）這是銀子。
（知縣喜出意外，也不叫人，自己馱到房裏，打開一看。）
（祇見：
（ 毫光焰焰，俱是通神物。）
（瑞氣騰騰，無非救命主。）
知 縣：（知縣於是大喜道）你是甚麼人？我也有些面善。
莫拿我：小的是救人積賊莫拿我。
（說畢，即向屋上一縱而去。）
（知縣聽了，恍然認得，正要謝他，撇眼不見了。）
知 縣：（想道）這人蹤跡大奇，他在監，如何出來了？
（於是將銀子一兌，重一千二百兩。）
知 縣：不想許多親戚，並心腹朋友，不如這個小賊，能救我急。
（快活了一夜，明日早堂，即將銀子補足了庫，又將些禮物送於理刑，始得免參
（，依舊坐堂理事。）
（話分兩頭。）
５４＊＊時間： 地點：
（卻說莫拿我上了屋，又到城外僻靜處，取了銀子。）
（到縣前監門口，跳上屋。）
５５＊＊時間： 地點：
（其時已有四更天氣。）
（禁子正提著燈兒，稽察犯人。）
（祇見莫拿我撲的拋下一口袋來，禁子立住了腳。）
（莫拿我隨手一跳，立在禁子面前。）
禁 子：好個信人，果然來了這一袋銀子。
知 縣：送一半與大叔買果兒喫。
禁 子：那消許多。
（莫拿我兌兌，祇得七百兩，原來口袋大小不等的。）
５６＊＊時間： 地點：
（當時將三百兩送與禁子，禁子千恩萬謝，連忙收拾夜膳，接風不題。）
５７＊＊時間： 地點：
（卻說那知縣，感激莫拿我，又怕他手段）
知 縣：我如今弔他出監，將就問個徒罪，發配他在好地方去，一則他可安身，二則遠離
此地也好。
（於是莫拿我正終日喫酒，與禁子牢頭喫得高興。）
５８＊＊時間： 地點：
（忽然知縣有票弔審。）
知 縣：（眾人道）且挨他來日，尋個分上，然後出去便好。
莫拿我：（莫拿我笑道）包你今日出去，他熱氣不敢呵我，發行出監，還要送盤纏與我。
（眾人見他如此說，俱摸他不著頭路，乃一哄兒出監。）
（祇見知縣坐在堂上，禁子帶進莫拿我去。）
知 縣：（他即喚上道）你盜庫銀，我曉得通是這班捕人捉弄你，其意欲利歸於己，罪歸
於人。我老爺如今贓已追完，偏要罪便問你，打便打他。
（於是將眾捕人一二十板一個，莫拿我竟問個徒罪，押付湖廣長沙驛。）
（捕人兩腿打得皮開肉綻，莫拿我笑嘻嘻的定了招，畫了供。）
（同眾人出來，與押解差人，店上喫三杯。）
差 人：難得官好清，文書就發下，又先賞我們盤纏，吩咐不許要你分毫銀子。
莫拿我：我也不值得送些盤纏。
差 人：（差人笑道）你也得粥便嫌薄。
（道猶未了，祇見兩個家丁，走上店來道）
兩 個：那裏不尋得到，你原來在此，莫大哥，老爺怕你無盤纏，特差我們送銀十兩在此
。
莫拿我：為我多謝聲罷。
（拿來就袖而藏之。）
差 人：（差人暗道）本官與賊，怎是有舊的。
（於是明早，領他準備起身。）
莫拿我：且緩兩日，我還有件事未完。前日我暫撮人一宗銀子，如今倘遇見，不好意思，
完了就走。
差 人：我們既領了你，也要安安家，停兩日起身極好。
莫拿我：待我事完，來約你。
（於是別了差人。）
莫拿我：（莫拿我想道）李雄這點銀子，今日祇得在縣裏，尋個大財主借去。
（一路訪，訪著一個姓何的，綽號叫做何九缸。）
（因他開井掘了九缸銀子，所以有這雅綽。）
（他祇有一個兒子，前開典舖，後開棧房，是縣中第一個財主。）
（莫拿我訪在肚裏，挨到夜，就踱到他家僻靜處，一溜兒上了屋。）
５９＊＊時間： 地點：
（其時正是七月天氣，他等到更深，一步步爬到他門首。）
（進了兩帶大廳，又是一帶女廳。）
（祇聽得女廳左側，有婦人）
婦 人：金菊，娘娘浴湯。
（莫拿我隨著他聲音，就扒進那屋，悄悄伏在檐頭上。）
（往下一張，祇見一個後生的，有二十多歲，與一個婦人，同坐一條藤面小木榻
（兒，在軒子下乘涼。）
（那後生去弄，那婦人白生生的乳頭，因去勾著他脖子，親嘴咂舌。）
（咂了一回，便道）
即 便：娘子嬌嬌妙妙，我同你在榻上耍耍。
婦 人：（女人把後生一推道）沒正經，身子要緊。你病還未好，況天色又熱，我又不耐
煩，快快書房裏去睡，休得歪纏。
即 便：（便高叫道）金菊，你喚長壽小奴才點燈，照相公書房裏去。
（少頃，祇見一個孩子，點了紗燈，那後生道）
一 個：我出去了。
（於是那婦人，又叫金菊閂了外房的門，那婦人獨自坐在榻上。）
一 個：（又見一個丫鬟道）請娘娘洗浴。
（那婦人扒起來，走到檐前茉莉花邊，脫了玄色紗水衣、白紗裙子、銀紅紗褲，
（露出粉捏成、玉琢就的身子，蹺著小小金蓮洗澡。）
（那丫鬟與他拖了一回，起來拭體完，將單裙子抹奶兒束著。）
（教丫鬟撮把交椅，坐在庭中，手拿兜扇，蹺著白腿兒看天。）
（少傾，祇見丫鬟淨完浴，走來打扇。）
（那婦人將手勾著丫鬟，低聲道）
那婦人：我兒，可喚他來。
丫 鬟：他候娘娘多時了。
（於是去了一回，祇見同著一個十六七歲，披肩頭髮的孩子走來。）
婦 人：（婦人笑笑道）我兒，等久你了。
（隨手搿他在懷裏，咂了一口舌）
丫 鬟：小肉兒，就如此幹罷。
（仰在椅子上，將兩隻金蓮，勾著孩子頸。）
（那孩子立抽送，那婦人口中小寶小肉的叫。）
（正叫到熱鬧處，不道那孩子，就伏著不動。）
那婦人：冤家，為甚就過來了？
丫 鬟：（孩子道）好娘娘，我心正慌，腿兒抖。
婦 人：（婦人笑道）沒出息的東西，既如此，金菊你送他出去罷。
（孩子去了，那婦人又乘了一回涼。）
（站起來，躺在榻上，又低聲道）
那婦人：金菊，你原去喚那個來。
（去不多時，祇見走進一個胖胖的鬍子。）
（婦人爬起來，戲打他肩膊道）
婦 人：為甚兩日不見你。
鬍 子：你曉得，差我出去討麥錢的。
婦 人：（婦人笑道）如此饒你打，且來與我幹事。
鬍 子：（那鬍子忙將婦人裙帶扯著道）要我狠幹，須脫得光光的，方有興些。
婦 人：刁砍頭的，在露天，羞人答答，不好意思。我同到房裏去依你。
（於是兩人手挽手，進房去了。）
（莫拿我直等他進了房，纔輕輕碌下來，隱身在茉莉花邊。）
（張那丫鬟去睡了，折身到房門口，祇見房裏對面排著兩口大櫥，他就口中做老
（鼠廝打，一碌碌上櫥頭頂伏著。）
（看那婦人，果然脫得精光，那鬍子也赤條條的，將婦人兩隻白腿兒提起，與他
（狠抽狠送。）
那婦人：（那婦人口裏哼哼的道）還是我的好肉兒，趁得奴心。
（那鬍子幹了足一個時辰，口裏）
口 裏：我如今還不爽利，你起來，我與你靠在櫥上，立著幹來了罷。
那婦人：我依你，依你。
（果然爬起來，靠在櫥上，雙手摟著鬍子。）
鬍 子：你擠緊著，待我抽送過來。
（於是沒棱露腦的抽送，將櫥兒搖個不住。）
（正高興間，誰知莫拿我，因下邊搖的慌，蹲伏不牢，祇得撲的跳下來。）
（這一嚇非同小可，二個精赤人慌做一團。）
（那鬍子認做捉姦的，跪在地上磕頭，祇顧叫饒命。）
（那婦人羞的沒躲處，忙搶單被遮羞，也跪了求莫則聲。）
莫拿我：我祇要借些銀子、首飾，不管閑事。不然，便要喊了。
婦 人：（婦人抖著道）銀子在櫥裏，祇顧拿就是。
（莫拿我聽說，即裂開鎖，上槅俱是黃的，下櫥俱是白的錠，圈滿一櫥。）
（莫拿我竟拿了二三十錠金子，裝在搭膊裏）
莫拿我：你自幹你的事，我不管你，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往屋上一縱，跳去了。）
（正是：
（ 一宵看盡風流樣，又得無窮買俏錢。）
６０＊＊時間： 地點：
（卻說莫拿我，拿了金子到寓）
莫拿我：二十錠值二千兩，再加二錠，值二百兩，作利錢。待我封好，寫明一字在裏邊，
等他自來取，不要送去。
（於是兌足封好，在裏邊寫道：
（ 前日承照拂，謝謝。）
（乘便暫撮銀二千，謹如數加利奉還。）
（正欲躬齎至寨，適遇尊夥出獵時到，幸檢收。）
（莫拿我拜上。）
（李大哥軍前。）
（寫畢，藏在身邊。）
（即約兩個起解差人起身，一路到山東路口。）
差 人：此處要小心。
莫拿我：不妨，我今先走，你們落後些。
（說猶未了，祇聽得耳邊，颼的一枚響箭，莫拿我忙下牲口，拔轉就走。）
（祇見後邊兩匹馬，八個蹄，翻盞也似來了。）
（一兜兜轉，勒住馬，取了包兒回去。）
（祇見上邊有李大哥開拆字樣，那響馬喫驚，急拆開包來看。）
（裏邊有字一封，細看方知是莫拿我，送還李雄的。）
莫拿我：（響馬道）既如此，我們不可不送還他。
（於是送去李雄。）
莫拿我：（李雄見了，歎道）好個不失信義的好漢，可惜不曾再會一面。
（同夥互相稱讚，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