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１１＊＊時間： 地點：
（話說清朝初年，福建州府地方，有一鄉紳，姓趙名虞，字舜生，年方二十一歲
（，即連科中了進士。）
（面龐生得清秀無比，又且飽學多才，娶了個陰貢生的女兒為妻。）
（那妻子陰氏，名喚麗貞，年紀少舜生兩歲，真是生得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
（花之貌。）
（性格極其聰明，體態極其柔媚。）
（少而挑花捺繡，大而作賦吟詩，件件俱精，般般皆妙。）
（自從嫁了趙生，身雖兩人，性合一付，你唱曲，我便吹簫；我吟詩，你便作賦
（。）
（嘲風弄月，朝歌暮弦，恩愛異常。）
（外邊人羨慕他，因編四句口號道：
（ 佳人配了佳人，才子嫁了才子。）
（天成一對夫妻，不數弄玉蕭史。）
１２＊＊時間： 地點：
（卻說趙舜生既為美人才子，又得娶了個麗貞的才子夫人，亦可謂志足意滿，終
（身再不思量漁色了。）
（孰知那趙舜生，心偏不足，他性最愛的是偷情。）
（麗貞身邊有幾個丫鬟，雖則串眉，終礙著麗貞不酸之酸，所以不能暢其所欲。
（）
（心上想外邊結識幾個婦人。）
（又虧中了進士，恐礙官箴，所以在那家人婦人面上，未免著意起來。）
（這個毛病犯著，隨你貞潔的僕婦，再沒一個脫白了。）
１３＊＊時間： 地點：
（一日，正閑坐在書房裏。）
（祇見一個貫走熟的媒婆，名喚鮑一娘，走進書房，對著趙舜生叩個頭）
一 個：聞得老爺近日要尋對家人，書房裏用。小婦人尋得一個絕妙的在此。年紀不上二
十三四歲，男的又老實小心，女的又溫柔勤儉，原是南直崑山縣人，因兵亂逃到
這裏來的。如今無所倚仗，故思想投靠人家，其實是好人家女兒。
舜 生：喚他進來看看。
（鮑一娘即便出去，喚那兩個人到書房裏。）
（那夫妻兩人見了舜生，雙雙叩個頭起來，立在一邊。）
舜 生：你姓甚麼，叫甚麼名字，那裏人？
一 個：（那人道）小人是崑山人，喚名孫仁，妻子韓氏。小人從幼識得幾個字，妻子女
工也會幾件的。祇因世亂，無處生理，所以出來的。
（舜生仔細一看，祇見韓氏生得脣紅齒白，一雙俏眼，兩道彎眉，不覺著魂起來
（。）
舜 生：（對鮑一娘道）女人你領進去見了奶奶，著他住兩日，揀一吉日成文契罷。孫仁
，你住在書房裏伺候，有事差你。
（於是鮑一娘領韓氏到裏邊去，見了奶奶。）
１４＊＊時間： 地點：
（卻說陰夫人身邊，有兩個貼身服侍的丫鬟，一個名喚芳蘭，一個名喚金菊。）
（那兩個俱與趙舜生有一手兒的。）
（當日韓氏見了奶奶叩個頭，陰夫人對鮑一娘道）
老夫人：是新來的，見過老爺了麼？
舜 生：（鮑一娘道）是老爺收用，著老身領他來見奶奶。
老夫人：（陰夫人）既如此，芳蘭你同去喫了飯，晚間權與你宿。俟做了文契，去他個房
頭兒住。
（鮑一娘見奶奶吩咐定當，告別去了。）
（韓氏同芳蘭喫完了飯，就在房中服役。）
１５＊＊時間： 地點：
（其時乃七月天氣，到了晚間，服侍奶奶，在後軒茉莉花邊洗了浴，出來到臥房
（中梳晚妝。）
（韓氏將沙兜扇兒打扇。）
（正在那裏打扇，祇見趙舜生踱進來，見了韓氏問道）
趙舜生：芳蘭怎麼不打扇？
老夫人：（奶奶道）芳蘭洗浴去了。
（舜生又與夫人說了兩句閑話，遂悄悄踅身到茉莉花邊，祇見芳蘭對著壁兒，赤
（條條在那裏洗浴。）
（舜生隔著花盤，伸過手去把他屁股一摸，那芳蘭呀的一聲，罵道）
舜 生：金菊小淫婦，那個與你耍子。
（口裏罵，回轉頭來一看，乃是家主公。）
舜 生：（舜生低聲笑道）不要罵我，有句話兒問你：那新來的，今夜與你同睡麼？若同
你睡，要你幫襯一幫襯。
芳 蘭：老爺吩咐，我曉得。祇是你快去，有人來了。
（舜生聽了，一閃出去了。）
（芳蘭浴完，即叫金菊姐）
芳 蘭：你去替新來的孫阿嬸來洗浴。
（於是韓氏走來也洗了浴，隨著芳蘭喫了夜飯，在月下乘涼。）
（原來是日應該金菊，並一班家人婦女，上班服侍家主公、家主婆喫夜膳。）
（故此芳蘭甚是空閑，因與韓氏乘涼，說些風涼話耍子。）
芳 蘭：（芳蘭話間取笑道）孫阿嬸，你今夜要與我做夫妻了。
韓 氏：（韓氏笑起來道）你還是黃花女兒，我自然是你的丈夫。
芳 蘭：（芳蘭笑道）你討我便宜，我今夜偏要騎在你身上。
韓 氏：（韓氏笑道）任你來騎，不怕你。
（兩個取笑了一回。）
芳 蘭：我們去睡罷，明日是我上班，要早起的，祇可惜這樣好月色。
韓 氏：兩回在外奔走，我也倦得緊，眼兒漸漸做瞌，要去睡了。
（於是兩人同到廂房裏，上床。）
（韓氏脫了衫兒和小衣，睡著。）
芳 蘭：孫阿嬸，天色熱，小衣沾著身子，汗漬漬不好，還是脫了爽利些。你怕月光照著
，將單被兒掩掩就是。
（韓氏聽了果然脫去。）
１６＊＊時間： 地點：
（又說了幾句閑話，竟鼾鼾的睡去了。）
（芳蘭見他睡著，即輕輕跳起身子來，坐在淨桶上小便。）
（祇見窗外有手把他一招，他就意會了，即便走出來。）
（卻是趙舜生走來，攜了他手道）
趙舜生：新來的可曾睡著麼？
芳 蘭：睡著了。小衣已被我說他脫下，如今你自去，悄悄行事。
舜 生：他若喊起來，你須急急掩住他的口，我明日賞你。
芳 蘭：曉得。
（於是舜生赤條條，輕輕走到床邊一張，月光正照著帳子裏雪白半截身子，兩隻
（小腳兒彎著，直挺挺的打鼾。）
（舜生不覺慾火如焚，揭起帳兒，輕輕跨上床，將被兒悄悄揭去。）
（先將唾津濕了龜頭，月下看，正如火齊半吐的那話兒，將身覆上，一聳禿聲進
（了寸許。）
（韓氏睡夢中，直跳起來，已被舜生緊緊壓住，動也動不得，祇得喊道）
祇 得：甚麼人？
（三字未完，被芳蘭走來，雙手掩著嘴兒，低低附耳道）
芳 蘭：是老爺，不要作聲。
舜 生：（舜生口裏道）我愛你，你順了我，我多與你銀子買果兒喫，做衣服與你穿，孫
仁我另眼看顧。
（他口裏說，下面祇顧抽。）
（那韓氏身子小弱，掙又掙不起，喊又喊不響，祇管荷荷將身扭著。）
（舜生抽了一回。）
（韓氏是久曠之後，又兼舜生是偷婦人的慣家，不覺酥麻幾次，祇得扳開芳蘭手
（道）
舜 生：我已順從了，放鬆一鬆，待我透口氣。
（舜生見他面上已熱烘烘，下邊淫水直注，方纔放鬆他。）
（祇見兩腳緊勾，舜生雙手緊抱，偎臉送舌，這一番雲雨，真個說不盡分外幽香
（。）
（幹事纔完，韓氏忽然垂淚道）
韓 氏：我被老爺蠻做，污了身子，明日羞答答，如何去見奶奶？
舜 生：是我先說通了，奶奶愛我，容我如此，再不妨的。
舜 生：（於是起身，即忙閃到自己房裏，將一錠銀子，遞與韓氏道）與你買東西喫，後
日還要照顧你。
（說罷去了。）
芳 蘭：我們老爺極好的，到我房裏一次，一定有銀子賞我的。我不瞞你說，如今枕兒邊
還藏著七錠在這裏。
（韓氏無言，祇得拿了銀子，同芳蘭睡了。）
心 上：（心上暗轉道）不已意逃難出來，投靠人家，思想夫妻一處，誰道做出這樣醜事
來。如今這裏決然難住。思量起來，通是芳蘭那小淫婦做路害我。如今，不若再
偷了芳蘭枕邊的銀子，做了盤纏，原同丈夫回鄉，去過日子的好。
（算計已定，睡到天明。）
（清晨起身，芳蘭上班，服侍奶奶去了。）
（韓氏悄然向枕邊偷了他兩個錠兒，藏在身邊。）
１７＊＊時間： 地點：
（卻說陰夫人起身，叫芳蘭）
老夫人：你去把麵湯來，問新來的，可會梳頭麼？
韓 氏：（韓氏忙應道）曉得的。
（於是與夫人梳頭。）
趙舜生：（趙舜生在床上跳起身來道）好熱，好熱。
（見了韓氏，即看著陰氏道）
韓 氏：奶奶頭兒竟梳得好，祇是新來的身上衫兒腌臢，要他近身服侍奶奶，有汗衫與他
一件換換。
老夫人：我有件綢葛布的半新衫，金菊拿來與他。
（於是韓氏接金菊的來穿了。）
（舜生洗臉抹了身上，便往書房裏去。）
（韓氏服侍奶奶喫早粥。）
（早粥過，韓氏稟奶奶道）
韓 氏：小婦女寓所，有兩件舊家什，前日來了，無人看管，今日要同丈夫去看看。
老夫人：我家老爺收用你們的了，今日去，可即搬了來，明日成文契。
韓 氏：曉得。
（便走到書房裏，同孫仁去見趙舜生。）
舜 生：待孫仁去，你不消去罷。
韓 氏：有幾件衣服我自要去拿的。
舜 生：拿了就來。
（兩個別過了。）
（出門在路上，韓氏對丈夫道）
韓 氏：我決不去靠人家的。我與你如今原到家裏去，別尋生理過活。
孫 仁：怎麼這等說，趙家待我盡好。你我兩口到家，靠甚過日子？這等人家，求之不得
的。你到說出呆話來，我若依你家去，盤纏那裏來？
韓 氏：你不要管，包你有盤纏。且到寓所，急急收拾停當，對你說。
（於是兩人到了寓，開了門，祇見韓氏在腰間摸出三錠銀子來，對孫仁道）
兩 人：六七兩銀子，盡夠去了。
孫 仁：（孫仁喫驚道）你那裏來的？
（韓氏不說被趙舜生強污之事，祇說）
韓 氏：與芳蘭同睡，在他枕兒邊拿的。我算來路上盤費，祇消三四兩，剩的還可做個豆
腐本錢，去開豆腐店。這原是我處本行，盡可度日，強是在人家叫別人老爺、奶
奶。
孫 仁：我也出於無奈，今既有了銀子，事不宜遲，必須連夜去便好。
（隨即喚一隻小船，說過三兩銀子，包送到崑山。）
（兩個下了船，竟望崑山去了。）
（正是：
（ 鯉魚脫卻金勾去，擺尾搖頭再不來。）
１８＊＊時間： 地點：
（卻說趙舜生，是晚不見韓氏夫婦回來。）
（他還道少年夫婦，在寓所過了夜，明日自然來的。）
（到了明日午間，還不見來，心上有些疑惑。）
心 上：（因喚家人趙祥吩咐道）你去對鮑一娘說，已約定今日成文，怎麼昨日孫仁夫婦
兩個，倒去了不見來？
（趙祥領命，到鮑一娘家，同去尋孫仁夫婦。）
（及走到寓所，祇見門兒鎖著，鄉鄰）
鄉 鄰：昨晚已搬去了。
（連鮑一娘也不解其故。）
（趙祥祇得回來，一路走，走過福州府前。）
（見街上人，男男女女，紛紛奔竄。）
（也有挑了行李的，也有抱了兒女的，各有驚惶之狀。）
趙 祥：為甚你們如此？
一 個：（其中有一個人應道）你還不見府場上的牌麼？
（一頭說，一頭飛也跑去。）
（趙祥心上喫驚，忙走到府場上，祇見豎著一大扇硬牌，粘告示一紙。）
（上寫道：
（ 征南大將軍示：照得國之廢興，自有歷數。）
（本將軍提兵躬討，所下州縣，士女有壺漿之迎，人民慰雲霓之望。）
（故示爾福州府軍民人等知悉，大兵到處，雞犬無驚，爾等居民，照常藝業，毋
（得惶懼。）
（特示。）
１９＊＊時間： 地點：
（卻說趙祥見了告示，心上著了忙，飛也似回來，報與家主。）
（誰知走到門首，自己家裏也在那裏收拾逃難。）
趙 祥：老爺在那裏？
一 個：（他的老婆道）老爺府中太爺請去，議守城了。你還不快來同我收拾，為避難之
計，卻慢騰騰地閑講。
（趙祥見說，祇得到自己房裏收拾。）
（剛剛收拾得兩個包囊，隨那趙舜生去的家人回來嚷道）
兩 個：不好了，不好了，兵已進城，老爺與太爺俱綁去了。
（祇這一句，嚇得陰氏奶奶酥了半邊。）
（於是思量無計，慌忙脫了高底弓鞋，拆開了，將底板挖空，把些碎金子和粗珠
（子塞滿在內，依舊縫好道）
陰 氏：惟此可以為難中救急之資。
陰 氏：（於是將來看了，叫芳蘭道）你也與我將些銀子，做個小褡縛兒縛在腰裏。
陰 氏：（方纔縛得完，祇見家中寂然，不見個影兒，急叫芳蘭道）你跟我到前廳看看，
難道許多家人，通不問我去了。
（兩個剛剛走到前廳來，忽見四五個兵丁，提著雪亮的刀，趕進來。）
（見了陰氏，一個劈頭一刀砍來。）
（芳蘭見砍家主婆，往後一跑，跑出後門逃了。）
（誰知這一刀砍來，陰氏眼快，向庭柱後呀的一交跌去，有一丈多路。）
（這刀卻剛剛砍著了庭柱，有二三寸深，拔也拔不出。）
（陰氏雖則躲過了一刀，心頭又跳，兩腿又抖起來。）
（料逃不脫，跪在地上，祇顧拜，祇顧哭，口裏）
口 裏：將軍饒命。
（那兵丁見砍不著，心裏遂轉道）
心 裏：這婦人是不該死的了。
（卻把陰氏仔細一看，卻見他姿容絕世，態度幽閑。）
（聲如鶯囀喬林，身似風吹弱柳，便道）
即 便：我不殺你，你隨我去做我的渾家罷。
（陰氏聽說，大哭起來道）
陰 氏：既如此，不如殺了我罷。
（那兵丁原是個總兵官，他也不睬，竟對兩個兵丁道）
總兵官：與我好好扶他上馬去。
（兩個兵丁不由分說，將陰氏抱上馬，一鞭竟到營裏。）
（陰氏下了馬，想要尋死，又無空隙，垂淚心上轉道）
心 上：既不能死，畢竟免得他玷污便好。
心 上：（左思右想，心生一計道）有了，且待他來，相機行事。
（真個：
（ 雖然不算□□□裏陳平，也應賽過□□女中諸葛。）
２０＊＊時間： 地點：
（卻說那總兵官，又搶了個婦人，一哄回營。）
（他到了營，整頓些酒飯喫，也叫陰氏道）
總兵官：你也喫些。
陰 氏：我有病，喫不得。
總兵官：你有甚麼病？
陰 氏：我患暗疾。
總兵官：甚麼暗疾？
陰 氏：其實我有沙淋血敗病，因方纔嚇了，如今正發，一些也動彈不得。
（總兵官聽了，笑笑道）
總兵官：也罷。
陰 氏：（對兵丁道）煮些粥兒與他喫。
（是夜入靜了，總兵官來求歡，陰氏歎道）
陰 氏：日裏對你說有病了，你既不殺我，又何苦害我？你既要我作渾家，俟病好，擇吉
成親，方是正理。若苟且要我相從，不如殺了我，這事斷然成不得的。況你何取
苟合之人為妻子？
（那總兵官是正性的人，一片話說得歡喜起來）
總兵官：有理，有理。我如今不強你了，且等病好了，再處。
（於是去把其餘的婦人，行其一樂，再不與陰氏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