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２１＊＊時間： 地點：
（話說瑤瑟聞聽那言，駭得渾身發戰，面無人色。）
（即時返身一看，原來不是別人，便是前在美洲同學，一個女友姓伍，名巧雲。
（）
（生得容貌端正，天性磊落。）
（瑤瑟拍著胸，笑罵道）
瑤 瑟：竟此鬼頭鬼腦，嚇煞我也。
巧 雲：（巧雲大笑道）你自心驚，誰駭你來？
（說罷，二人攜手同進房內坐下。）
巧 雲：自從姐姐別後，妹妹各處打聽消息，那有一人知道？昨在日本公使館，聞聽公使
夫人說，姐姐已進宮內。妹妹滿心歡喜，以為大事可成。那知天違人願，意弄出
個大大破綻來，真正令人氣煞！但不知姐姐這時還不逃走，是甚意兒？
瑤 瑟：（瑤瑟歎道）說甚麼意兒不意兒，這時身沒一錢，要我逃往甚地去？
巧 雲：呵！原來如此！妹妹這裏有錢。便叫女僕鳳葵同姐姐一行出逃如何？
瑤 瑟：使便使得，止是無地可投，怎生是好？若是外國，我便無顏去得。
巧 雲：（巧雲笑道）我國山河萬裏，怎說無地？我今告姐姐一個所在，那處最好藏身，
不知姐姐情願否？
瑤 瑟：（瑤瑟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天山省，中央婦人愛國會麼？
巧 雲：（巧雲拍掌笑道）是的了，是的了。
瑤 瑟：彼會昔日的宗旨，專撲民賊，與我思想最合。但不知近來又是怎樣？
巧 雲：他的宗旨始終沒有變的。妹妹現今做了他的會員，所以知道很深。十日以前，由
妹妹帶來會中絕色少女十人，專嫁與政府中有權勢的做妾。今已一一嫁訖，再遲
幾日，定當發作了。
巧 雲：（說罷，復又揚揚得意，對著瑤瑟道）姐姐，這時政府性命，已到我們手中了。
（瑤瑟聞言，好生拜服。）
（二人又細細聚議一番。）
（看看夕陽欲墜，天色將晚，巧雲站起身來道）
巧 雲：姐姐，事不宜遲，乘著今晚，好搭火車出京。我看鳳葵回來沒有？
（即時出房去了。）
（不一刻，見巧雲左手拿著兩封銀子，右手拿著兩套男衣。）
（後面隨著一個女子，又黑又肥，年紀不過二八。）
（巧雲進得房來，對著鳳葵道）
巧 雲：這是我姐姐金瑤瑟，你要好好扶侍，路上不要貪杯鬧事。
（鳳葵走進瑤瑟身旁，唱個喏，竟似一個壯士，瑤瑟不覺大喜。）
（巧雲打開衣服，與二個換訖。）
巧 雲：（臨別又囑咐道）這女僕雖然剛俠好義，卻喜生事，姐姐要好好教他。這棧裏伙
食用費，待妹妹發給。
（說罷，三個珍重而別。）
（主僕二人行出店外，叫副馬車，跑到火車場頭，那些警察那裏認得。）
（不一時，二人同上火車，行了好幾時，到了天津了。）
（二人下得車來，找個客棧安歇，將行李搬到棧內。）
（安置初畢，忽然店主人走進房內道）
店 主：洋大人來了，快快移到下房去。
巧 雲：（止見鳳葵叉起手來憤罵道）二十八層地獄的臭奴才，兩個豬圈子，止認得洋大
人，須認不得老娘？
（將起手便要打。）
（瑤瑟慌忙喝住，對店主說道）
瑤 瑟：既是洋大人來了，我們移去便是，切莫與他計較。
（驚得店主獃立無言，移時去了。）
（瑤瑟即催著鳳葵移置行李。）
鳳 葵：（鳳葵走進來道）娘子，這些死奴隸，不打他則甚？
瑤 瑟：你這鹵鹵莽莽，須莫敗我事。你須曉得，這脾氣革命軍中使得，戰外敵使得，這
裏卻使不得。
（鳳葵聽了，默默無言，心中總有些不平，勉勉強強把行李移完。）
（主僕二人獃坐相對，等了好幾時尚沒飯來。）
（鳳葵起身要走，瑤瑟叮嚀道）
瑤 瑟：出去切莫鬧事。他們無智識，夠不上我們爭。
鳳 葵：曉得。我肚子裏餓得要死，要去買點點心來壓肚皮。
（說罷，開著門去了。）
（約莫點多鐘久，止見鳳葵微微帶醉而回。）
鳳 葵：（懷中揣出一包果子來道）娘子，喫喫！甚麼英雄豪傑，那一個不怕餓死？餓到
消消瘦瘦，便塑銅像也是不好看的。娘子，喫喫。
瑤 瑟：（瑤瑟笑道）你好好兒喫飽，我還不餓。
鳳 葵：我已喝了幾杯了，昨晚瀉了肚，又不敢多喝。巧雲娘子說，月經內喝了酒，又要
成癆病。
瑤 瑟：（瑤瑟復笑道）好好，我喫幾杯，莫喫他的飯了。我們早早睡著，明天早起來走
罷。
（瑤瑟又到外面，叫店主喚了兩把轎，調置得清清楚楚，二人閉門睡下。）
（到了次朝，收拾行李，安頓要行。）
瑤 瑟：（瑤瑟吩咐鳳葵道）叫店主來算帳，須要好好兒喚他。
鳳 葵：曉得。
（即時走出房外，四外張望。）
（止見店主奴頭奴腦，在洋人面前說奉承話。）
鳳 葵：（鳳葵大聲叫道）我家主人要店主算帳。
店 主：（店主發怒道）那裏這樣粗蠻！洋大人還未去，等到兩點鐘也不遲。
（鳳葵忍著氣等了一會，復叫道）
鳳 葵：老娘不是怕了你，我家主人要我好好喚，我便好好喚。快快算帳來！
店 主：（止見店主頓足罵道）你這醜鬼！開口也老娘，閉口也老娘。昨天我便忍了你，
今天當著洋大人，還敢在此耀武揚威麼？
（鳳葵聽了，一把無明業火直從心起，大踏步搶到店主身前，一個嘴巴將店主打
（翻在地。）
（將身子一跳，騎在店主身上。）
店 主：（拿著拳頭罵道）娘賊！看見歐洲人便是你的爹爹，反要拍著異種的馬屁來壓老
娘，第一件該打。
（說罷，往下一拳，打得店主脣破齒落，滿口流血。）
店 主：打得好。
鳳 葵：（鳳葵又拿著拳頭道）老娘和你是同胞，便是沒有一錢，也該拿碗飯與老娘充飢
。怎麼老娘進得你店，熬了一夜，全沒見一碗冷飯來？害得老娘肚子裏，咕咕嚕
嚕打了一夜的官司，第二件該打。
（說罷，又是一拳，打得店主頭開皮裂，血流滿面。）
店 主：（店主叫道）洋大人做主呀！
鳳 葵：（鳳葵又拉著拳道）死奴才！你不提起洋大人，老娘倒饒了你的狗命。你說洋大
人，偏生勾起才娘的氣，老娘與你一拳送終罷！
（說罷，提起拳，正待要打。）
瑤 瑟：（忽聞瑤瑟大喝道）婢子，不得無禮！
（鳳葵即時棄了店主，跳在一邊道）
鳳 葵：娘子，我好意叫他算帳，他反罵我是奴隸。你看天地世界上奴隸都是罵得的麼？
瑤 瑟：（瑤瑟慌忙扶起店主道）得罪了，得罪了！
（店主從地下掙起身，一把扯住瑤瑟道）
店 主：我們一同見官去，洋大人做見證！
（瑤瑟慌忙伏罪賠禮，又操著英國話，與洋人應酬一番。）
（卻見店主挨著痛，靠住壁邊，暗暗吃驚。）
瑤 瑟：（瑤瑟又取出銀子二十兩遞與店主道）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這惡奴無禮取鬧。這
裏有紋銀二十兩，與你養傷，千萬莫要見罪。
（又喜得洋人是英國一個教士，也勸店主息事。）
（店主把銀子接下，拭著面血埋怨道）
店 主：既與洋大人有交情，怎不早說？害得我吃了這場大苦。倘若別人，我便萬不干休
。既是洋大人的朋友，這次便算了罷。下次若來再莫這樣朦糊，我好叫底下人招
呼。
瑤 瑟：（瑤瑟復賠笑道）是的，是的，下次決不如此。
（說罷，清了帳。）
（主僕二人乘著轎，向天山省進發。）
（一路之上，瑤瑟把鳳葵戒了又戒，教了又教。）
（從此鳳葵不敢多事，也不叫娘子稱老娘了。）
（行了兩日，又到個仙媛縣。）
（祇見縣內慌慌張張，四門站立兵士，到處遍懸捕帖。）
（瑤瑟下得轎來，向壁一觀，驚道）
瑤 瑟：不好！
（正是：
（ 望門誰與憐張儉，懸碑早已來蔡京。）
（逆虜不知亡國恨，又將黨禍魘民生。）
（不知瑤瑟看出甚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捉女妖君主下詔 揮義拳俠女就擒）
２２＊＊時間： 地點：
（話說瑤瑟下得轎來，往壁一觀，原來不是別的，乃是一張謄黃的上方諭。）
（止見那上諭道：
（ 朕奉太后，蒞政多年，深恩厚澤，有加無已。）
（凡屬血氣之倫，應如何感恩報效，上答聖明。）
（乃近有大逆不道之徒，鼓倡革命自由邪說，惑世誣民，無父無君，不法已極。
（）
（不圖前潮未平，後波又起，竟有民間妖女，倡說民權自由，私謀刺殺慈聖。）
（幸以列聖在天之靈，事雖已發，而人尚逃網。）
（又有妖女多人，於本月二十日，同時刺死大臣七人。）
（四人現已正法，餘者尚屬在逃。）
（昨據妖女口供，有女魁八十餘人，誘惑民間女子，聚眾立會，蔓延各省，私謀
（起事。）
（似此天地反覆，陰陽侮紊。）
（若不嚴殺痛辦，斬草除根，將來貽患國家，伊於胡底。）
（為此，手諭各省督撫，速即謄黃，嚴飭地方官員切實辦理。）
（如有拿獲女魁一名者，賞加五品京堂，庫平銀五萬兩。）
（該女魁即著起解來京，凌遲處死。）
（私自縱逸者，罪與同等。）
（民間私匿不報者，滅五族。）
（自行出首者，罪減一等。）
（仰各省大小官員，各各凜遵。）
（欽此。）
（督撫河西全省賞穿黃馬褂雙眼花翎頭品頂戴奴才載淇。）
（賞賜黃馬褂紫禁城騎馬督撫河東全省頭品頂戴臣王武烈謹謄黃。）
２３＊＊時間： 地點：
（話說瑤瑟把上諭看完，心如刀割，欲哭又礙著眾人。）
瑤 瑟：（私自悲道）我那巧雲妹妹，今日不知生死如何，令人好不傷悲。唉！我國專制
民賊這樣猖狂，竟把我愛國女子看作不共戴天。罷了，罷了！
（想罷，獃立半晌。）
２４＊＊時間： 地點：
鳳 葵：（忽然鳳葵從後面一把扯住道）主人，天已午了，我們還不到客店，去喫午飯則
甚？
（瑤瑟拖到僻地，切責道）
瑤 瑟：你這婢子，好不知死活，到了這樣時候，直還這麼猖狂！
鳳 葵：氣他則甚？拚著老娘一副拳頭，與民賊決個生死罷！
（瑤瑟沒法，止得忍著氣，再行幾里，到個鄉村偏僻客店歇著。）
（鳳葵進得店來，大聲叫道）
鳳 葵：店主，有酒沒有？快拿兩斗來。牛肉狗肉，隨意拿兩蹄來宴宴，我們要趕天山省
路的。
（瑤瑟將眼對著鳳葵光了一光，鳳葵低著頭再也不聲。）
瑤 瑟：（止見店主慌忙答應道）有，有，有。酒飯益便，魚肉俱全。
（急急忙忙把酒肉擺上，主僕二人對食。）
（正食之間，忽聽店前大噪而起。）
（二個舉眼一看，乃是一個男子揪住一個女子亂打，女子哀哀喊救。）
瑤 瑟：（止聽得那女子道）呵呀！過往客人、左右鄰居聽者，他天天哼八股，逼著我當
娼養他倒還罷了，還要將我賣與人家做妾。我若不肯，便說我是革命女妖，要揪
我到官前出首。眾人聽呀！
（鳳葵聽了，齒裂髮指，幾次要挺身獨出，都被瑤瑟喝住。）
（忽又見那男子指手畫腳，對著眾道）
鳳 葵：列位請聽，自古道：夫為妻綱，未嫁從父，既嫁從夫。他若曉得這個天經地義，
便應打死不出房門，餓死不出閨門。那知他聽了那些女，妖說的甚麼男女平等一
些臭話，罵我是奴隸，又罵我是八股守節鬼。你聽這樣口氣，不是女妖是誰？
（說罷又打。）
（鳳葵努著眼，挺著拳，又要想出。）
（瑤瑟復連忙喝住。）
瑤 瑟：（瑟瑤想道）若不疾走，鳳葵定又鬧出事來。我等避禍的人，風聲又這樣緊，那
肯把個身體替一個人做犧牲。
（即時叫店主清了帳，乘著轎要行。）
（止見鳳葵兩眼朦朧，鼓著氣，望個不止。）
（瑤瑟卻叫他先行，自己壓後。）
（行不上二三十丈，鳳葵揭開轎簾，伸出頭來又望。）
（兩旁的人越發多了，那個男子已把女子緊緊縛住，女子驚天動地的號哭。）
瑤 瑟：（瑤瑟喝道）行路要緊，望他則甚？
鳳 葵：主人，我要撒尿。
瑤 瑟：我也要小解，可同去。
（二人下轎，尋個偏僻地方，守著鳳葵溺完，上轎復行。）
（止聽得喊聲更發淒切，走了里多路，還是聽著。）
鳳 葵：主人，我要大解。
瑤 瑟：再走兩三里纔解，也不為遲。
鳳 葵：瀉肚哩。
（瑤瑟沒法，止得吩咐道）
瑤 瑟：快去快來，我下轎等你。
鳳 葵：曉得。
（即時下轎，大步而去。）
（等了點多鐘久，鳳葵方纔喘氣勃勃的走來，對著轎，撲的一聲坐下。）
瑤 瑟：你敢莫瞞著我，又鬧事來麼？
鳳 葵：行路要緊，那個又鬧事來？
（瑤瑟心中早已明白，催著轎夫快行。）
（行不上兩里路程，正聽得後面喊聲連天，五六十個村人，各執棍追來。）
（瑤瑟心慌，方欲躲避，卻見鳳葵從轎上一躍而下，順手在轎上用力一拔，拔出
（一根轎扛。）
（不一時，村人都到。）
鳳 葵：（鳳葵大聲叫道）老娘是專打天下不平的，那一個三綱五常的王八蛋，敢與老娘
賭死？
（說罷，輪著轎扛便打，打得眾人七顛八倒，那敢近身。）
（瑤瑟也在懷中取出小槍威嚇。）
（止是越來越多，把二人四面圍住，端的困在垓心。）
（大喊一聲，一擁而前，便將二人捉下。）
（正是：
（ 大俠必死，大剛必折。）
（方脫鳥羅，又落虎穴。）
（不知二人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天香院女界壯觀 秦夫人科學獨闢）
２５＊＊時間： 地點：
（話說眾人把瑤瑟主僕二人捉住，往身上一搜，現出一雙雪白白嬌嫩嫩的香乳來
（。）
（又將手往下一摩，乃是個沒雞巴的雌貨。）
瑤 瑟：（眾人喜道）好了，好了，是個革命女妖無疑，我們送到官前領賞罷！
鳳 葵：（止見一個年老人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送到官前，害了人家性命。那些縣
官，又要瞞功，賞不得幾兩銀子。我今有個絕妙方法，不如將他賣與天香院去。
賣得銀錢，我們大家分用，何如？
瑤 瑟：（眾人讚道）好計策，好計策！
（即時將二人用繩捆住，四個壯士，抬豬的樣抬著望天香院而來。）
（挨兩三時到了。）
（瑤瑟側眼一看，止見一個院落，好不寬大，樓閣重重，聳入雲霄。）
（瑤瑟暗暗想道：這裏必是個大青樓，不好了。）
（移時眾人將二人放著，有兩個年老人進去了。）
（約莫半晌，那兩個老人帶領一個中年婦人出來，把二人頭頭腦腦仔細瞧了一瞧
（道）
那婦人：這白的倒值二百兩，那黑的止當得八百爛銅貨。
瑤 瑟：（止見那年老的賠著笑說道）娘子還要添點酒錢，我們辛苦抬來，也是難的。
那婦人：（那婦人搖頭道）價錢已到頭了，賣便賣罷。
瑤 瑟：（那老人又道）好，好。這白的作個二百四十兩，黑的作個陪貨，送你罷。娘子
莫走了眼，須要把貨看真。
瑤 瑟：（說罷，又將瑤瑟衣服揭開道）你看這雪白白肥嫩嫩的，便嫁與人家做妾，也要
值四五百兩。
那婦人：（那婦人笑道）罷！罷！依你說了便是。隨我來兌銀子罷。
（三人復進去了半晌。）
（移時出來，把二人解下，送進院內，眾人歡歡喜喜去了。）
（瑤瑟這時困憊已極。）
（倒是鳳葵倔強如故，走進身來，把瑤瑟扶著，恨道）
瑤 瑟：直娘賊，拿著老娘賣活豬，少時和你算帳！
（說未了，那中年婦人遠遠地用手招道）
那婦人：來來，跟我去見主婦。
（瑤瑟不得已，倚著鳳葵緩步而行。）
（止見過了一重又是一重，兩旁千百廂房，都住有少年女子。）
（上面標著寢室、講堂、自習室、音樂唱歌所、理化實驗所種種名號，意似一個
（女學堂。）
（瑤瑟心中好生驚異。）
（又彎彎曲曲跟著婦人上了兩重樓，樓上越發精致得很，空氣燈、電燈白晝照耀
（，好不光彩。）
（忽聞鏗然一聲，百千留聲器一時並作，群女倚聲而和，熱鬧異常。）
（行了幾分鐘，剛到博覽館門首，中年婦人忽停步，謂二人道）
那婦人：走得很不耐煩，可坐電車去。
（瑤瑟注目一看，果然有條小小電車軌道。）
（瞥眼之間，嗚然一聲，電車已到。）
（三人同上電車，止見電車之內，先有五六個女學生坐著，衣服華麗，容貌俊秀
（，下身穿著紅裙，手中拿著教科書，望見二人，相視而笑。）
（不上兩分鐘，電車忽停。）
那婦人：（婦人起身道）到了。
（三人復下電車，至一樓口。）
（婦人將手往樓側機關一按，落下一個外圓中空的機器來。）
（中年婦人復挈二人坐上，機關一發，機器便漸漸縮上，到了第三樓。）
（復由第三樓坐著養氣瓦斯車，行了兩分鐘久，又到一個樓口。）
（樓口置著一個大梯，中年婦人按著養氣瓦斯車機關，緣梯而上，如履平地。）
（沒有一分鐘久，望見前面一間大房，四面安置玻璃。）
（中年婦人把車停住，挈二人下車來道）
那婦人：站住，且待少時。
（中年婦人獨自進去了。）
２６＊＊時間： 地點：
（少時中年婦人復出，用手招道）
那婦人：來來。
（二人依言進去。）
（止見裏面儀器、標本、書籍、圖志、美術畫品、雕刻、刺繡，粲然滿堂。）
（中間擺著一張玉嵌梓桐書幾，上置兩瓶時花。）
（有一三十來歲美婦人，靠在幾上觀書，望見二人，慌忙起立。）
（二人上前，各行個禮。）
（那美婦人把瑤瑟，上上下下飽飽的看了一番）
那婦人：娘子貴姓？何處人氏？
瑤 瑟：（瑤瑟假意道）妾姓蕭，名寶釵，本地人氏。
那婦人：（美婦人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看你的模樣，好似逃難人一般。
（瑤瑟方欲辯白，止見鳳葵大聲叫道）
瑤 瑟：我實告你，老娘行不易姓，坐不改名，我家娘子便是謀刺太后的金瑤瑟，老娘便
是鳳葵。殺便殺，剮便剮，剝剝喙喙則甚？
（驚得那美婦人，滾滾下拜道）
那婦人：呵呀！原來愛種族、愛國家、為民報讎的女豪傑！失敬了，失敬了。
瑤 瑟：（瑤瑟也慌忙回禮道）夫人為何這等好禮？幾時得聞賤名？
那婦人：娘子大名，那個還不知道？前時看見上諭，已派玄女偵探二三十人，想保娘子出
險，不意反在這裏會著。
（說罷大笑。）
瑤 瑟：夫人尊姓貴名，還要領教領教。
那婦人：（那美婦人）妾姓秦名愛濃。
瑤 瑟：（瑤瑟也驚道）敢莫是巧雲妹妹常時所說的，花血黨首領劍仙女史麼？
那婦人：（美婦人廉讓道）不敢，不敢。
（瑤瑟復起立致敬，彼此重復坐下，一問一答，談了許久。）
（談到當時國事，瑤瑟不覺淚下。）
秦夫人：（秦夫人笑道）娘子前日身處虎口，萬死一生尚且不怕，今日為何悲傷起來？
瑤 瑟：（瑤瑟歎道）不是故作兒女模樣。眼見得四個俠女，同死國難，巧雲妹妹，又不
知生死如何？怎不令人悲傷！
（說未了，秦夫人復笑道）
秦夫人：娘子何必如此擔心。三日前已接到京城坐探女史電報，說巧雲已避禍蓬萊山去了
。四個女士雖已就義，然後起者盡多，怎能殺盡！便單以我黨而論，今年派出的
也有三千四百餘人。區區野雞政府，怎奈我何呢？
（瑤瑟聞言，即時轉懮為喜，暗道）
瑤 瑟：謝天謝地，難得巧雲脫險。
即 時：（復乘勢問道）請問貴黨黨人共有多少？
秦夫人：算來不過百來萬，各處支會不過二千餘所。將來不知能擴張否？
瑤 瑟：這院所居，都是黨人麼？
秦夫人：不是的，不是的。黨人不過三分之一，倒是民間買來的倒有三分之二哩！
２７＊＊時間： 地點：
秦夫人：（正說之間，忽聞德律風響道）請夫人用飯。
秦夫人：（秦夫人起身來道）談了許久，腹內想已飢了，同去用飯罷！
（瑤瑟起得身來，祇見鳳葵靠住壁，鼾鼾的睡著。）
（瑤瑟見了，又笑又恨，急忙把他喚醒。）
（秦夫人叫一侍女，帶去下面用飯。）
（自己卻同瑤瑟坐著機器，來到第五樓。）
（止見樓中起了一個大大的暖室，貯藏熱帶花木，旁面各國奇花異木，無不畢陳
（。）
（左旁有個小小精致房子，二人攜手進去。）
（瑤瑟舉眼一看，中間一張桌子，放著兩副機器，兩邊擺著兩張橡皮安樂椅，卻
（沒見飯菜，心中大疑。）
（止見秦夫人進得房來，仰身仰體的睡在椅上，拿著機器兩個銅腳放在椅梁上面
（，用手一按，露出一個乳嘴來，端端與口相對，瑤瑟不解，也止好照樣做著。
（）
（忽覺哼然一聲，兩個電氣金盤，託著好些菜飯直入機器，即聽得機器內吃吃囃
（囃亂響。）
（秦夫人即用口接著乳嘴，瑤瑟也仿著他的模樣，止覺得口內細汁，甘美芬烈，
（百珍皆集，沁人心脾。）
（吸到三四分鐘，覺得腹內已飽。）
（想道：這時若有茶來，豈不更妙。）
（設想未終，忽然一股香茗流溢口內。）
（瑤瑟好生歡喜，吮了幾口，即時按住。）
（見秦夫人也已用罷，站起身來了。）
瑤 瑟：請問夫人，這機器是購買的，還是自己發明的？
秦夫人：（秦夫人笑道）這點科學小戲何必購買。我今告你，大凡人的身體機關至少可用
四百年，若沒一點差錯，再沒死的道理。祇是日日所喫飲食，鹽類質太多，土類
質太重，把身體中的細血管漸漸塞住，所以衰老病死都從此起。我今所用的機器
，共有三層：第一層，將鹽類質瀝過；第二層，將土類質瀝過；到了第三層，便
是一點純潔精液，最合衛生食料了。二來人喫食物，最忌的是時候太少，並不細
嚼，所以膽汁消費太過，易致衰老。加之淤血叢集，百病都生。這是人類壽命短
折的緣故。所以我今所喫食物，不但用機器攪細，並且用化學法分解，便用三千
倍的顯微鏡也看不出質點了。娘子，你看我院中許多婦女，曾有一個醫院麼？
（瑤瑟聽了，好生拜服。）
２８＊＊時間： 地點：
秦夫人：（忽然秦夫人作色道）無線電報又到，必有甚麼事故。
（急與瑤瑟，共登露臺。）
（正是：
（ 國家多難日，羽書交馳時。）
（相將登絕頂，可有攬轡痴。）
（不知接到甚麼消息，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 刺民賊全國褫魂 談宗旨二俠入黨）
２９＊＊時間： 地點：
（話說秦夫人攜著瑤瑟，乘著機器共登露臺。）
（止見上面安了個無線電接電機器，秦夫人走到前面，把碼一看，大喜道）
秦夫人：很好，很好！這回黨人，同時刺死督撫州縣三百餘人，可教民賊喪膽了！
（瑤瑟聞言，拍掌稱快。）
（復由露臺下到第四樓，即發德律風，知會滿院。）
（不一時，黨人紛紜都來賀喜，歌舞之聲不絕於耳。）
（復又接到各處電賀二千餘起，內中有兩個長電道：
（ 民賊被刺，快極！現全國震動，政府褫魄。）
（大小官員閉門不出，辭職者四千餘，出妻妾者二萬奇。）
（有大臣四人奏請痛剿，政府責以賊在何處？無言被斥。）
（然黨人慘死者已四十餘員，此讎不可不報。）
（謹此申賀，並陳。）
（梅鴻）
（刺民賊三百八十四員，親王二人亦被刺。）
（黨員雪鴻被獲，下刑部嚴訊。）
（雪鴻答以死不足惜，殺一有萬。）
（政府以防無可防，剿無可剿，意欲解和釋之。）
（外黨人死者尚四十二人，姓名列後。）
（並賀。）
（芬鴻）
（秦夫人閱罷，歎道）
秦夫人：難得我這些愛國黨人，果然視死如歸。
（即飭滿院給假，先開追悼會，次開慶賀會。）
（一連三日，悲喜交錯。）
（瑤瑟又乘勢與許多黨員交接，真個人人英俊，個個豪武，好不拜服。）
３０＊＊時間： 地點：
（自此瑤瑟一住半月，日日各處遊玩，或到俱樂部與群女作耍。）
（卻見秦夫人食少事多，煩勞已極。）
（不但料理黨中事務，並且日日要上講黨教習功課，沒有一時閑靜時候。）
（瑤瑟見了有些不忍，一日與秦夫人說道）
瑤 瑟：夫人日夜不寧，好不勞苦。我前在美洲也曾學點粗淺學問，意欲與夫人分勞。一
來免得夫人獨力難支，二來也免我終日喫閑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秦夫人：好說，好說。娘子學問想必很好，止是我黨中界限最嚴。娘子一來未曾入會，宗
旨有些不同；二來又是賓客，萬萬不敢相煩。
（瑤瑟聞言，不覺失意。）
瑤 瑟：（移時問道）據外面看來，貴黨宗旨，專講刺殺，與我最合。不知還有甚麼宗旨
沒有？
秦夫人：（秦夫人笑道）難說，難說，講來倒多得很。這刺殺一件，不過是個小小條理，
怎算得宗旨？
瑤 瑟：（瑤瑟驚道）不知貴黨有些甚麼宗旨？還請賜教賜教。
秦夫人：娘子請聽，我一一對你說來。凡進我花血黨的，第一要滅四賊。那四賊哩，一內
賊、二外賊、三上賊、四下賊。
瑤 瑟：怎麼叫做內賊？
秦夫人：我國倫理，最重家庭。有了一些三綱五常，便壓制婦女，絲毫不能自由。所以我
黨中人，第一要絕夫婦之愛，割兒女之情，這名叫滅內賊。
瑤 瑟：（瑤瑟點頭道）這個與我思想最合。但不知甚麼又叫外賊？
秦夫人：外字是對世界上國際種族講的。我黨第一要斬盡奴根，最忌的是媚外，最重的是
自尊獨立，這名叫滅外賊。
瑤 瑟：（瑤瑟又點頭道）好宗旨，與我又是不謀而同。但不知甚麼又叫上賊？
秦夫人：上字是指人類地位講的。我國最尊敬的是君父，便是民賊獨夫，專制暴虐，也要
服服帖帖，做個死奴忠鬼，這是我黨中最切齒的。所以我黨中人，遇著民賊獨夫
，不共戴天，定要贏個他生我死方罷。這名叫滅上賊。
瑤 瑟：（瑤瑟撫掌笑道）好好！英雄所見，必定略同。眼見得四個宗旨，與我同了三個
了。但不知下賊又是怎樣？
秦夫人：（秦夫人也笑道）娘子莫慌，這滅下賊是你們萬萬做不到的。
瑤 瑟：（瑤瑟蹙然道）甚麼話！人人都是這副心腸，個個都是這樣思想，那有做不到的
？夫人快快說來。
秦夫人：娘子要說，請你聽來。這下字是指人身部位講的，人生有了個生殖器，便是膠膠
黏黏，處處都現出個情字，容易把個愛國身體墮落情窟，冷卻為國的念頭。所以
我黨中人，務要絕情遏欲，不近濁穢雄物。這便名叫滅下賊。
（瑤瑟聞言，好生希奇，將頭一悶，對著秦夫人道）
瑤 瑟：夫人，自古道：男女媾精，萬物化生。便是文明國也要結婚自由。若照夫人說來
，百年以後，地球上還有人麼？
秦夫人：（秦夫人嗄嗄大笑道）我道娘子不免落在第二層，今果如此。娘子，你看我院中
的公兒院也有二三十個，怎麼男女不交合，便不能生育麼？
（瑤瑟大驚，慌忙跪在樓上道）
瑤 瑟：夫人，我雖出洋，不學無術，怎懂得這個精玄道理？還望夫人大發慈悲，早開茅
塞。
秦夫人：（秦夫人慌忙扶起瑤瑟道）娘子不必如此。我老實對你說來，女子生育並不要交
合，不過一點精蟲射在卵珠裏面便成孕了。我今用個溫筒將男子精蟲接下，種在
女子腹內，不強似交合麼？
（瑤瑟聽了，真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好生拜服要死。）
即 時：（即時對秦夫人說道）夫人，貴黨宗旨，件件精良，條條美善。我情願入會，不
知能收納否？
秦夫人：（秦夫人笑道）還沒有，還沒有。除了這四賊外，還有三守。
瑤 瑟：（瑤瑟越發驚道）還有甚麼三守？望夫人一一賜教。
秦夫人：第一，世界暗權明勢都歸我婦女掌中，守著這天然權力，是我女子分內事。第二
，世界上男子是附屬品，女子是主人翁，守著這天然主人資格，是我女子分內事
。第三，女子是文明先覺，一切文化都從女子開創，守著這天然先覺資格，是我
女子分內事。
（瑤瑟不住的點頭，讚歎一番道）
瑤 瑟：不知貴黨宗旨，還有沒有？
秦夫人：（秦夫人笑道）沒有了。把這四賊三守，一一做完，千條萬緒，不離本來，便算
我花血黨一個完全人物了。
瑤 瑟：夫人，頃纔聽得一番金言，使我生大歡喜，心地無礙。我主僕二人，情願入會，
朝夕聽候教訓，千萬求夫人哀憐。
（秦夫人見他意思已誠，即對瑤瑟說道）
秦夫人：既然娘子不棄，我們怎不歡迎。祇是今日已晚，等待明日，招集黨人，大開會堂
，再入會罷！
（瑤瑟大喜，即時又到第三樓與鳳葵說了一番。）
（到了次日午時，秦夫人挈著瑤瑟、鳳葵，坐著電車，來到一個會場。）
（裏面好不寬敞，足足可容六七千人。）
（通氣機、自然扇、傳浪筒，都備得齊齊整整。）
（場內黨人都到，見了秦夫人，起身致敬。）
（秦夫人直登演說壇，演說一番。）
（初說我國已被異族壓伏，滅亡之禍就在眼前，全靠我女子扶持扶持。）
（次說我黨中實力大增，很有進步，將成績報告一番。）
（最後乃說入會的人更加踴躍，每日平均可得三千四百人，並說瑤瑟、鳳葵入會
（一事，各人都拍掌。）
（秦夫人即呼瑤瑟到壇前，對著黨人，質問一番，把黨中宗旨，一一承認，復對
（著黨人發下一個大誓，即將姓名、籍貫報告黨人，著書記員登入名籍。）
（次到鳳葵。）
秦夫人：鳳葵，你這身體是誰的？
鳳 葵：（鳳葵大聲答道）我這身體天生的，娘養的，自己受用的，問他則甚？
（說罷，滿黨大笑。）
秦夫人：（秦夫人也笑道）鳳葵，你說錯了。你須知道你的身體，先前是你自己的，到了
今日，便是黨中的，國家的，自己沒有權柄了。
（鳳葵方欲爭辯，止見瑤瑟在旁，將眼對著鳳葵光了一光，鳳葵也不則聲。）
秦夫人：鳳葵，你既進我黨中，應服從我黨宗旨，我今念來給你聽罷。第一，世界之中惟
我獨尊，夫婦兒女無礙無牽。
（說罷，鳳葵將眼努努的望著瑤瑟，滿堂又大笑。）
（瑤瑟慌忙把嘴使了一使，鳳葵）
鳳 葵：曉得。
秦夫人：第二，我有國家獨立自尊、權利光榮，永保丕丞。
鳳 葵：曉得，曉得。
秦夫人：第三，等級盡滅，政法平等，民賊獨夫不共戴天。
鳳 葵：不用說，都曉得了。
秦夫人：尚還有第四，生殖自由，永斷情痴，毋守床笫，而誤國事。
鳳 葵：（鳳葵努著嘴道）這卻使不得，我還沒嫁人的。
（說未了，駭得秦夫人、瑤瑟面如土色。）
（幸喜得黨人喧噪，還沒聽得。）
瑤 瑟：（急忙遮掩過去道）鳳葵，你既確守我黨宗旨，應當眾發下誓願。
（瑤瑟又將嘴急使幾使。）
瑤 瑟：（止見鳳葵大聲道）我若翻了嘴皮，便守一世活寡。
（說罷，滿堂又不要命的大笑。）
（入會已訖，將會解散。）
（秦夫人又把瑤瑟派當高等小學堂教員，一連又住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