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 至 第一一〇

101**時間: 地點:
    (轉眼之間,又到滿七。)
    (就在滿七那天,是開弔日期。)
    (因為陳太太氣得像瘋了,陳膏芝也氣得病了,預先任什麼沒有料理,只隨便發
    (了各處的訃聞。)
    (開弔這日,只有一場經懺,門前的喪亭、吹鼓亭,燈彩天篷,一些兒沒得,冷
    (冷清清,很不成個樣子。)
    (來弔的人倒卻也不少,看此光景,各有各的議論,浮文不提。)
    (惟獨那本家老爺,穩穩篤篤,賺了一筆棺材錢,益大莊上的事,始終陳膏芝家
    (無人曉得,都因有此一鬧,鬧得陳膏芝並沒有在喪事上,要整百整十的用錢,
    (取錢的經折子,並沒有拿出來,逃的人也沒有偷得去。)
    (益大莊上同那本家老爺,各自心虛,幸虧話未通天,免遭禍累,也就不敢再出
    (頭下手。)
    (陳家開過了弔,其時已將近九月重陽,那女學堂同志的追悼會也開過了。)
    (開追悼的會這天,除了黃繡球、前回所發知單六七人之外,還有那報名的女學
    (生當中,牽三搭四而來,很有興會。)
    (內中先由胡進歐演說那陳老太太的一生歷史,後由黃繡球演說陳老太太贊成這
    (女學堂的一片美意,卻預先約定不講他死後的一段怪事。)
    (末了由文毓賢宣讀祝辭,文毓賢還做了幾首樂章,在會飲的當口,請大家歌唱
    (起來,無不歡欣感歎。)
    (剛要散會,只見一個女孩子,拖著光光的辮子,大手大腳,趕理來看,大有個
    (來遲不及之意。)
畢太太:(畢太太對黃繡球道)此人面龐怪熟的,像似在那裡見過。
胡進歐:(胡進歐回頭看道)這是薛家的丫頭櫻兒,不是說想考女狀元的麼,怎麼忘了?
櫻 兒:(因問櫻兒)你怎樣一向不見?陳老太太病故,你家奶奶怎樣也不去一趟?今日
    你是怎樣曉得了來的?
    (畢太太、黃繡球才記著他,是陳太太乾媳婦身邊的那個丫頭。)
    (想起他考女狀元不考女狀元的話,著實同他親愛,就拉他坐下。)
櫻 兒:(那櫻兒)我家奶奶回娘家去了好些時,我因為病著,沒有同去。陳老太太病故
    ,我家是知道的。那幾天我病得正凶,今年自夏天到如今外面病症很多,就總沒
    個好大夫。
黃繡球:早不曉得,早曉得了,這位畢太太就是女中扁鵲,我家王老娘同衙門裡的張先生
    不都是看好了嗎?
櫻 兒:怎麼陳老太太的病不去一看?聽得說他那病是他媳婦太太嘔壞了的,年老的人,
    嘔不起,想來也是難醫的,怪可憐他老人家,一生厚道,常時勸我們要學好,要
    識幾個字,不可光會學燒茶煮飯、做點粗針線笨事情,就可算能幹女人的。只是
    那陳大人一家,除了這位老太太,都胡裡胡涂,真可惜了。諸位奶奶,可是今日
    在這裡供著他老人家?怎樣不請他老人家一張照片來掛著呢?
胡進歐:還講照片,連白都沒有揭一張,靈面前空空的,並不曾掛個真容。
櫻 兒:這是陳府上的家風不用的麼,不應該連這個都沒有。
大 家:(大家便說)陳府上老太太死過,還出了一樁大事,你可曉得?
櫻 兒:聽說為著在錢莊上拿錢,他家趙二爺打壞那錢莊上的東西,可就是這樁事?大不
    了賠點錢出來,買還東西罷了。
大 家:事情更大著呢,你竟不曉得?
    (於是從關至尾的一說。)
    (櫻兒聽完了,瞪著眼一聲不響,只說)
櫻 兒:啊唷唷!有這大的奇事?
櫻 兒:(一看壁上掛的自鳴鐘,已到五計,急於要走)這個學堂幾時開工?等開工的那
    天,我還要來看呢。
大 家:(大家笑他這開工二字)到開工的日子,你來看著,要學個什麼手藝?
櫻 兒:我有什麼功夫來學手藝?求著諸位奶奶,央請我家奶奶放我每天來一趟,識幾個
    字就好了。
大 家:好的好的,容易容易。
    (櫻兒便笑嘻嘻的向各人告辭出去。)
黃繡球:(黃繡球又追出喊住了他)今晚你可再請一個假,到我家裡去走一趟,或是你回
    去先講明瞭,我打發人來領你。
櫻 兒:使得,橫豎晚上無事,我自己坐乘小轎來罷。
    (大家見天色靠晚,也都要散)
大 家:開學定在十月初一,還有二十幾天日子,我們還可聚議兩次。
黃繡球:記得去年九月十五,我才碰著尼姑,看看今年又到九月十五了,尼姑已變了奶奶
    ,這學堂還是得了兩個尼姑奶奶做成功的,論起來還該在這堂裡設一桌盛席,請
    請王老娘、曹新姑,就算補行中秋慶祝會。那陳老太太在天之靈,必定也喜歡贊
    成的。
大 家:(大家一齊拍手稱妙)如此再隔個十幾天,或是竟到十一月初一,索性多辦幾桌
    酒,請請姊妹們、學生們鬧熱一場。
    (曹新姑當時也覺得高興,等散回來後,告訴了王老娘,自然也一般快樂。)
    (上了燈不多一時,櫻兒果然來到,循著俗禮,給大家請安。)
黃繡球:(黃繡球一手拉住)這個禮,從今以後,我們用不著。
    (又略略的說其所以不應用這個禮的原故。)
    
    
102**時間: 地點:
    (正說間,畢太太也從張家打了轉身過來。)
黃繡球:(黃繡球便問櫻兒)方才講陳府上的事,你瞪著眼,像要說不說的,必定有個道
    理,我所以請你來想問一問。
櫻 兒:(櫻兒笑道)奶奶問這個麼?他們失東西,跑掉了人,我真可一毫不知。只曉得
    那菱子在他太太房裡最是得寵,一天到晚的,總不離房門一步,卻平時他太太瞞
    著老爺,要叫菱子到什麼首飾鋪裡、裁縫鋪裡去,都在早上一家子沒有起來的前
    頭,溜個一趟。先頭都是那趙二爺領路,後來熟了,趙二爺可領可不領,回來的
    時候,都從二門上一條弄堂裡,穿到廚房,端著一盆水進至上房。上房裡別的丫
    環、老婆子,只當是他起來端臉水進去。一個月也只有幾次,那個關心?卻不知
    菱子同那趙二爺,早就有了那個。
    (說時把臉一紅,低下頭去,格格的笑。)
    
    
103**時間: 地點:
黃繡球:有一天,陳太太因為打發他出去之後,又追上去交代他一件東西。可巧他同趙二
    爺,打皮殼兒,被太太碰穿了。太太也不說明,就自此不打發他出來了。這已是
    兩年前頭的事,我也聽見我家奶奶講的。我家奶奶前兩年沒有出嫁的先頭,一直
    住在陳家的呀,這回怎麼就趁老太太才斷了氣,下此毒手?真算喪盡良心,不害
    臊、不要臉。看他就是同趙二爺出去,做上野夫妻,生出孩子來,也一輩子沒得
    臉見人。況且既是報到官府大老爺那裡,怕他遲早也跑不了。
    (大家聽了,知道此事是這兩人所做,一定無疑。)
    (這回怎樣的逃法,櫻兒真也不知,不往下問。)
    (談了些別事,叫櫻兒十月初一來吃酒上學。)
    (到我們這裡上學,等你奶奶回來,一說包管答應的。)
    (櫻兒歡喜不迭,仍復去了。)
    (黃通理出來,對著一班人道)
黃通理:聽聽這陳家的事,可都不是治家無法,才弄出這些弊病。現在官紳讀書人家,真
    是畢大嫂子說得好,慢說像陳膏芝這種一家大小埋在鴉片煙灰裡,事不足惜,就
    是尋常的門戶,只要沾著一些兒富貴氣,總有多少驕奢淫佚的笑話鬧出來,這無
    非是不講家庭教育的道理。那偷偷瞞瞞的事,又無非從家庭壓制上來的,有了壓
    制,才生出欺詐之心。我們中國三四千年以來,各式各種,都吃了這個虧。如今
    陳膏芝這一家的事,不過是個影子,放開說起來,就說不盡了。
黃繡球:是呀,是呀,真真不錯。我也有幾句亂談,又是我近來體驗到的,要請教於你,
    看可有什麼進步?
    (說著去倒了一碗茶,旋起了燈,拉著畢太太坐近書案邊,待要開口,做書的此
    (時也去倒茶,擱住筆不曾來得及,記就記在下文了。)
    (看官請看此書第二十二回便是。)
    (第二十二回 平等平權講正經理路 五千五萬打如意算盤)
    
    
104**時間: 地點:
黃繡球:(話說黃繡球開口言道)自古說天尊地卑,把男女分配了天地,近來講天文的,
    都曉得天是個雞蛋式,不是什麼圓的;地就包在天當中,算是蛋黃,不是另外一
    塊方的。這就天地一氣,沒有個高卑分得出來。但蛋必先有了黃,然後有白,有
    衣,才又有殼。那小雞都從蛋黃裡哺出,若是蛋黃壞了,哺不成功。照這樣說,
    要把男女分配天地,女人就好比蛋黃,雖是在裡面,被蛋白蛋殼包住,卻沒有黃
    ,就不會有白有殼。那白呀殼呀,都靠著黃,才相生而至,猶如天沒有了,地那
    五星日月、江海山川、上下縱橫,都形形色色沒有了依傍。大約天是空氣鼓鑄,
    全靠是地來載著。地上的山,是氣化蘊積,地上的水,也是氣化灌輸。可見天雖
    比地來得高,地是比天還容得大。女人既比了地,就是一樣的。俗語所說:『沒
    有女人,怎麼生出男人?』男人當中的英雄豪傑,任他是做皇帝,也是女人生下
    來的。所以女人應該比男人格外看重,怎反受男人的壓制?如今講男女平權平等
    的話,其中雖也要有些斟酌,不能偏信,卻古來已說二氣氤氳,那氤氳是個團結
    的意思。既然團結在一起,就沒有什麼輕重厚薄、高低大小、貴賤好壞的話,其
    中就有個平權平等的道理。不過要盡其道,合著理,才算是平。譬如男人可讀書
    ,女人也可讀書,男人讀了書,可以有用處,女人讀了書,也可以想出用處來。
    只就算同男人有一樣的權,為之平權,既然平權,自然就同他平等。若是自己不
    曾立了這個權,就女人還不能同女人平等,何況男人?男人若是不立他的權,也
    就比不上女人,女人還不屑同他平等呢。
      自從世界上認定了女不如男,凡做女人的,也自己甘心情願,事事退讓了男
    人。講到中饋,覺得女人應該煮飯給男人吃;講到操作,覺得女人應該做男人的
    奴僕,一言一動都覺得女人應該受男人的拘束。最可笑的,說兒子要歸老子管教
    ,女兒才歸娘的事呢。無非看得男人個個貴重,女人只要學習梳頭裹腳、拈針動
    線,預備著給男人開心,充男人使役。大大小小的人家,都只說要個女人照管家
    事。有幾個或是獨當一面的,執管家政,或是店家做個女老闆,說起來就以為希
    罕,不是誇贊能幹,便是稱說利害,總覺得女人能夠做點事的,是出乎意外。這
    種意外,也不知從幾千幾百年前頭,傳了下來,弄成了一個天生成的光景。一個
    人家,男人強的,甚而至於打女人、罵女人,無所不有;男人和平的,也像似他
    吃得的,我吃不得,他用得的,我用不得,這就瞞著做事,錢要私底下藏幾個起
    來,衣裳要私底下做幾件起來。男人馬馬虎虎的還好,若是頂真的,耳目來得緊
    ,淘氣淘得多,這就又要聯群結黨,彼此勾串,大人家或是在娘家姊妹裡,丫頭
    、老媽子裡尋個腹心,或是借三姑六婆做個名目;小人家更是張家婆婆、李家嫂
    嫂終日鬼混,什麼事情都從這上面起頭。再講那有妯娌姑嫂的,各人瞞各人的丈
    夫,各人爭各人的手勢,說得來就大家代瞞,說不來又大家作弄,稀奇八古怪,
    真可也一言難盡。
      追考原由,只因為明明暗暗,多有個男人壓制女人的勢子。女人死不要好,
    不會爭出個做女人的權來,只會低首服從,甘心做那私底下的事。倘然肯大家爭
    立一個權,也是成群結黨的做去,豈不好呢?
    
    
105**時間: 地點:
    如今那陳膏芝的太太,似乎是陳膏芝倒反怕他讓他,沒有壓制他了,何以到首飾
    鋪、裁縫鋪也要私底下叫丫頭出去?無非存著一條私心,這私心,總見得是女人
    不能同男人一樣使用上來的。男人雖沒有壓制,就隱隱有怕是壓制的神情。殊不
    曉得,只要看使用的應當不應當,不應當使用,便多買一根針,也是糜費;應當
    使用,那怕他壓制在前頭,他也抬不過一個理字去。像那陳太太,在我們女人堆
    裡本不算個人,跟著那沒志氣的男人,吃鴉片煙,成句什麼話說呢?
    (黃繡球滔滔汨汨,話頭不斷。)
    (黃通理歪著脖子點頭,接上說道)
黃通理:所以講女人是國民之母,要培養國民,先從女學為始。古人說『三從四德』,那
    『從』字,我又同講率由舊章的書理,要來翻案了。這不是光叫女人服從的意思
    ,是那為父為夫子的,本是個有德育、有才識的國民,故而為女為妻為母的,也
    要信從了。大家講些德育才識,這原是就上等男女而言,又凡事都有一個對面,
    既然為父為夫為子的有可從之處,就也有不可從之處。說到可從的從,自然不可
    從的就不能從了。這其中本是一麵包得兩面的話,從其可從,就是我的權,也就
    是與他平權了。若照後人解說,只當事事跟隨,難道殺人也跟去殺;做盜賊也跟
    去做,發了瘋吃屎,也跟去吃屎?古人那利用這樣的謬談!所以三從的『從』字
    ,只好講作信從,不是什麼服從。有個信字,從不從還在自己的主意,便是有自
    己的權;若是服從、依從,雖然服不服、依不依,道理也是一樣,覺得詞氣總差
    了些。
畢太太:(畢太太笑道)兩位的話,各有至理。
黃通理:(回頭又對王老娘道)你老長到這大年紀,這些話,可聽見誰講得出來?
王老娘:罷!罷!這些話,就恐怕孔聖人都沒有說過呢。黃奶奶講女人瞞男人的話,真更
    有趣。世上多少大戶人家,碰著幹些不端的事,都不是那樣遮遮瞞瞞弄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見過幾回,聽過幾回了。
    (說著打了一個呵欠。)
畢太太:你好先請安置罷,我們也該散了,明日再談。
    (當下復華點起燈籠,黃鐘、黃權兩個小孩子,跟著送畢太太出去,一宿無話。
    ()
    
    
106**時間: 地點:
    (且說陳膏芝家,開過了弔,竊案報過官,天天催問,又稱送了一筆賞格到官衙
    (裡去,陳太太日的求籤問卦,哭了鬧,鬧了哭,總不見個消息,夫妻兩口,咳
    (聲歎氣,陳膏芝是連靈都沒有守了。)
    
    
107**時間: 地點:
王老娘:(一日對著他太太言講)這樣大竊案,官府也擔著處分,遲早不怕他不替我們破
    案。不破案,就吃住他賠,也得賠個五千八千,不過總吃虧些,難不成我一個道
    台鄉紳肯放鬆他?現在在百日之內,不便同他面逼。一過百日,若仍不破案,我
    即上省去稟見督撫,寫京信去叫人參他。我已放過信息到他耳朵裡,太太只管寬
    心,這點東西,我再出去爬一回,就又弄得一分,連將來失而復得的,可有兩分
    ,也是不難。倒是我急於要出去,丁憂是不能到省的,想起一個機會,大可去得
    。新近上海到的一位欽差,那欽差手下一個得意隨員是我從前在京的至好,很應
    酬過他,此番卻忘記了寄一份訃去。我就去找他,把丁憂的日子提前個把月,就
    算已滿百日。滿了百日,只要有路有照應,就可當差。人家都曉得我丁憂罷了,
    那個去查考日期推班個把個月?找上了他,巴結上了欽差,馬上拿丁憂候補道,
    謀個上海最好的差使。上海差使,不論什麼人,都可弄得,但人情是一時一時,
    從前同這隨員,雖很應酬過,如今要拉攏他,總得再從新應酬出來。那欽差面前
    ,要托他孝敬上去,也未必能空手效勞的。此番不去則已,去就要破斧沉舟,幹
    一下子。我想在益大莊先提五千款子匯到上海,這五千譬如在老太太喪事裡用掉
    的,說不得等我拿五千換了五萬回來,再補報老太太。況且不到手便罷,到手斷
    不止五萬,太太有得享用著呢。記得我們同益大往來的折子,放在小書箱抽屜裡
    鎖著,那天我想拿過一拿,後來也沒有動。太太,請你拿出來看看,我們今同年
    益大支過多少?
陳太太:我倒忘記這折子了,不是一向放在官箱裡,你幾時挪到小書箱裡去的?
    (便去取出,遞在陳膏芝手中。)
陳膏芝:險些這折子沒有失掉,不然,你看這上頭才支過六千多,還有一萬三千多存在莊
    上,提出五千,整整再湊個八千存著,太太按月去支些,做個家用,讓我到上海
    ,包管一兩月功夫,謀個好差使到手。帶去的不夠,就再匯兩三千,也還有餘。
    不過莊上一時提不出許多,要預先給個信他,叫他預備著,划出這一筆來。至多
    十天,我也要動身,再遲就不妙了。
陳太太:說是說得容易,折子現成,你今日就去請了莊上管帳的來,同他講一聲不好嗎?
陳膏芝:就請本家老爺走一趟罷。
    
    
108**時間: 地點:
    (當時尋了本家老爺去。)
    (那本家老爺不曉得陳膏芝的用意,疑心趙喜的那事發作,一定牽連自己,卻實
    (實在在趙喜先前同錢莊想串謀的事,是他插進去有分,原想三面合成一氣,後
    (來趙喜怎樣變卦,忽然丟了這樁,又同菱子跑走,他也莫明其妙,只因嘴裡說
    (不出不敢聲張。)
    (今見陳膏芝打發他去,請莊上管帳的,既不好推托不去,怕又去的不妙,心上
    (正在躊躇,只聽陳太太催他快去)
陳膏芝:你本家大人,官興發作,要拿錢到上海謀差使去了,家裡丟掉了萬把,他才想去
    弄錢,真真可恨又可惱的!
陳膏芝:你去,切不可說起這事,外面先可不能張揚。
    (那本家老爺才放了心,曉得那事並沒有穿,一納頭答應著去了。)
    (再講那益大莊的掌櫃,其初不過想要在帳上圂上幾筆,後來倒被趙喜真騙了二
    (百塊去,他原說不怕二百塊不能出梢的,其間本家老爺,也向他商量分吃了好
    (些,只是身本有關,陳家的折子也沒有到手,不能如他的願,然他聞趙喜所說
    (的那層。)
    
    
109**時間: 地點:
    (此時本家老爺見了那莊上,暗暗告知陳膏芝的意思。)
    (那管帳先生約莫一算,陳家是還有一萬二千多存在帳上,憑發票支取的棺材錢
    (,也除清在內,便對本家老爺道)
陳膏芝:論他的實數是多少多少,你我所說,同那趙二爺拿去的卻不曾算。
陳膏芝:(於是同到一間房裡去,打著算盤)這麼一來,只有一萬零點了。如今不曉得他
    要提若干,橫豎我自有話說。
陳太太:(本家老爺道)好極!好極!就同去罷。
    (來到陳膏芝處,引進上房旁邊的內書房,等了兩三個鐘頭,才見陳膏芝叫人捧
    (著煙盤跟了出來。)
    (坐下先說些閒話,然後歪到煙盤上去,叫人打上幾口煙,一遞一筒的吃了五六
    (口。)
    (又讓了錢莊上來的人一口。)
    (那來人看見三四支煙槍,贊說是好。)
陳膏芝:頂好的一支,新近一同丟了。那支槍,說還是林文忠公在廣東禁煙的時候,一個
    廣東大老家的呢。在我手上,也藏了二三十年,可惜之至。
來 人:(來人就說)這回府上失的東西,真是可惜。查的怎麼樣了?
陳膏芝:原是呀,如今我老太太去世,一時既不能到省,日後的日子長著呢。小孩子定的
    親,還沒過門,老太太的墳地還沒看,家用應酬一切都要節省些下來。我同你寶
    莊上往來的那筆存款,我想提出五千來,贖回幾畝田,幾所房子,交給賤內收些
    利錢,讓他當家。其餘的仍存在寶莊上,等將來做個起服到省的用場。經折子在
    這裡,你看看,除掉了支過的,應該還有一萬三千多。
來 人:老太太的壽器錢,經折上沒有寫,是憑本家老爺送來的發票,這筆又是七百塊,
    也要在折子上添一筆除掉了。實在還存一萬二千多,是不錯的,沒有一萬三千多
    了。但是敝莊上的帳,出進得大,一時可歸不起數天,你老既要提出五千,待我
    在別家劃一划,或者便得。目今家家的銀根吃緊,不是你老,敝莊上是不肯提的
    。
陳膏芝:我並不要現錢,這個主兒在上海,你莊上只要打個匯到上海的匯票,約個期頭,
    妥妥噹噹的交給我,這是比提現錢容易了。今日我就先在折子上添注了那七百塊
    ,打個圖章,回去再請你除開了五千,連少的利錢,結一結數目,還存七千幾。
    零頭也找了過來,整整再存七千在寶莊上,另立個折子,把這個折子涂銷了他。
    (錢莊上來人便含糊答應。)
    (臨走時,陳膏芝又叮囑道)
陳膏芝:這五千匯票,在兩三天內要送來的,我就拿七千多的零頭,貼還你莊上利息,不
    用找罷,五千萬莫誤我的事。
陳膏芝:(本家老爺陪出去之後,錢莊上的人便道)這還好,那七千雖已差上一小半,我
    莊上這是要替他彌縫,不能再吃他的了。你本家老爺穩賺了錢,我倒要貼下利去
    。方才他說貼我的那零頭,可不能由你再蘸個指頭兒了。
    (本家老爺笑著不語,各自走散。)
    (看官,你想天下吃錢店飯的人,著名的都叫做錢鬼,蘇州人還起他一個渾號,
    (叫做「錢猢猻」,專門在錢眼裡翻筋斗。)
    (這益大存得到幾萬的錢莊,何至於串通了人,只吃沒千把塊錢?要曉得他早已
    (存著個倒帳的心思,將來陳膏芝這七千,怕不是一古腦兒倒下去。)
    (還算陳膏芝的財運好,此時先要提出五千,不然,連這五千也倒了,他莊上抵
    (樁吃一場官司,你又奈何到他?)
    (閒話少敘,過了五六天,果然陳膏芝把那匯票催了送來,下存七千,另立了一
    (個經折。)
    (零頭只有一百多,也憑著莊上算結了,涂銷了前頭的折子。)
    (趕在九月二十幾,陳膏芝料理動身,也摸索摸索的料理了三四日。)
    (動身的隔夜,還到官衙裡催問竊案,只是悄悄的瞞著人,不說出門。)
    (惟有本家老爺曉得情由,以為陳膏芝此去得了法,他也無不得法,怕的本家人
    (多,曉得了,也來鑽謀進身,所以他在外面倒也不露個風兒。)
    (陳膏芝便帶著兩三名貼身家丁,望上海進發。)
    (後事如何,下回交代。)
    (第二十三回 開學吃酒王老娘首座 丁憂謀差陳膏芝心慌)
    
    
110**時間: 地點:
    (話說陳膏芝往上海進發後,已到十月初一,黃氏夫婦開辦學堂的日期,正好先
    (接敘一回。)
    (那兩處學堂未開之先,黃繡球與同志諸人又聚議過兩次。)
    (黃通理又著實忙碌一番。)
    (張開化張先生果然將他公事托付了伙計,自己騰出身子,隨同黃通理做個幫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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