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 至 第一七〇

161**時間: 地點:
    (話說馬氏把被抄的情形,及將香港銀兩安放停妥的事,把個電報通知周庸祐,
    (總不見覆電,心裡自然委放不下。)
    (這時馮、駱兩管家都被扣留,也沒人可以商議各事的。)
    (還幸當時親家黃游擊,因與大吏意見不投,逃往香港,有事或向他商酌。)
    (奈這時風聲不好,天天傳粵中大吏要照會香港政府拿人,馬氏不知真假,心內
    (好不慌張。)
    (又見潘子慶自逃到香港之後,鎮日不敢出門,只躲在西麼台上大屋子裡,天天
    (打算要出外洋,可見事情是緊要的無疑了。)
    (但自己不知往哪裡才好,又不得周庸祐消息,究竟不敢妄自行動。)
    (怎奈當時風聲鶴唳,紛傳周庸祐已經被拿,收在上海道衙裡,馬氏又沒有見覆
    (電,自然半信半疑。)
    (原來周庸祐平日最是膽小,且又知租界地方原是靠不住的,故雖然接了馬氏之
    (電,惟是自己住址究不欲使人知道,因此並不欲電覆馬氏,只揮了一函,由郵
    (政局付港而已。)
    (那一日,馬氏正在屋子裡納悶,忽報由上海付到一函,馬氏就知是丈夫周庸祐
    (付回的,急令呈上,忙拆開一看,只見那函道:
    (    馬氏夫人妝鑒:昨接來電,敬悉一切。)
    (此次家門不幸,遭此大變,使)
    (廿年事業,盡付東流。)
    (回首當年,如一場春夢,曷勝浩歎!差幸港中產業)
    (生理,皆署別名,或可保全一二耳。)
    (夫人當此變故之際,能及早知機,先)
    (逃至港,安頓各事,深謀遠慮,兒子亦得相安無事,感佩良多。)
    (自以十餘)
    (年在外經營,每不暇涉及家事,故使驕奢淫逸,相習成風,悔將何及!即)
    (各房姬妾,所私積盈餘,未嘗不各擁五七萬,使能一念前情,各相扶持)
    (則門戶尚可支撐。)
    (但恐時敗運衰,各人不免自為之所,不復顧及我耳。)
    (此)
    (次與十二宅既被查抄,眷屬又被拘留,回望家門,誠不知淚之何自來也!)
    (古云「罪不及妻孥」,今則婢僕家人,亦同囚犯;或者皇天庇佑,罪亦無)
    (名,未必置之死地耳。)
    (愚在此間,亦與針氈無異,前接夫人之電,不敢遽)
    (覆者,誠懼行蹤為人所偵悉故也。)
    (蓋當金帥盛怒之時,凡通商各埠,皆可)
    (以提解回國,此後棲身,或無約之國如暹羅者,庶可苟延殘喘而已。)
    (港中)
    (一切事務,統望夫人一力主持,再不必以函電相通。)
    (愚之行蹤,更直秘密)
    (待風聲稍息,愚當離滬,潛回香港一遭,冀與夫人一面,再商行止。)
    (時運)
    (通塞,總有天數,夫人切勿以此介意,致傷身體。)
    (匆匆草覆,諸情未達)
    (容待面叩。)
    (敬問賢助金安。)
    (愚夫周庸祐頓首)
    (馬氏看罷,自然傷感。)
    (惟幸丈夫尚在滬上,並非被拿,又不免把愁眉放下。)
    (一面派人回省,打聽家屬被官吏拘留,如何情景。)
    (因為有一個未出嫁的女兒,統通被留去了,自不免掛心。)
    (迨後知得官府留下家屬,全為查問香港自己的產業起見,也沒有什麼受苦,這
    (時反不免悲喜交集。)
    (喜的是女兒幸得平安,悲的就怕那些人家,把自己在港的某號產業、某號生理
    (,一概供出,如何是好?還虧當時官吏,辦理這件案實在嚴得一點,周氏兩邊
    (家人,都自見無辜被拘,一切周家在香港的產業都不肯供出。)
    (在周乃慈的家人,自然想起周乃慈在生時待人有些寬厚,固不肯供出,一來這
    (些人本屬無罪,與犯事的不同,也不能用刑逼供,故訊問時都答話不知,官吏
    (也沒可如何。)
    (至於周庸祐的家人,一起一起的訊問,各姨太太都說家裡各事向由馬氏主持,
    (庶妾向不能過問的,所以港中有何產業,只推不知。)
    (至於管家人,又供說香港周宅另有管家人等,我們這些在省城的,在香港的委
    (實不知。)
    (問官彔了供詞,只得把各人所供,回覆大吏。)
    (大吏看了,暗忖這一干人都如此說,料然他不肯供出,不如下一張照會到香港
    (政府去,不怕查封他不得。)
    (又看了那管家的供詞,道是管理周家在省城的產業,便令他將省城的產業一一
    (彔了出來,恐有漏抄的,便憑他管家所供來查究。)
    (因此再又出了一張告示,凡有欠周棟臣款項,或有與周棟臣合股生理,抑是租
    (賃周棟臣屋子的,都從速報明。)
    (一切房舍,都分開號數,次第發出封條。)
    (其生理股本及欠周氏銀兩的,即限時照數繳交善後局。)
    (因此上省中商場又震動起來。)
    (大約生意場中,銀子都是互相往來的,或那一間字號今天借了周棟臣一萬,或
    (明天周棟臣一時手緊,盡會向那一間字號借回八千,無論大商富戶,轉動銀兩
    (,實所不免。)
    (因當時官府出下這張告示,那些欠周棟臣款項的,自然不敢隱匿。)
    (便是周家合股做生理的,周家盡會向那字號挪移些銀子,若把欠周家的款項,
    (及周家所占的股本,繳交官府,至於周家欠人的,究從那裡討取?其中自然有
    (五七家把這個情由稟知官吏。)
    (你道官吏見了這等稟詞,究怎麼樣批發呢?那官吏竟然批道)
周棟臣:你們自然知周庸祐這些家當從哪裡來,他只當一個庫房,能受薪水若干?若不靠
    侵吞庫款,哪裡得幾百萬的家財來?這樣,你們就不該與他交易,把銀來借與他
    了,這都是你們自取,還怨誰人?且這會查抄周家產業,是上台奏准辦理的,所
    抄的數目,都報數人官,那姓周的縱有欠你們款項,也不能扣出。況周庸祐尚有
    產業在香港的,你們只往香港告他也罷了。
    (各人看了這等批詞,見自己欠周家的,已不能少欠分文,周家欠自己的,竟無
    (從追問,心上實在不甘,惜當時督帥一團烈性,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所以商
    (家哪有不震動起來。)
    (偏是當時衙門人役,又故意推敲,凡是與周家有些戚誼,與有來往的,不是指
    (他私藏周家銀物,便是指他替周庸祐出名,遮瞞家產,就藉端魚肉,也不能盡
    (說。)
    (所以那些人等,又吃了一驚,紛紛逃竄,把一座省城裡的商家富戶,弄成風聲
    (鶴唳。)
    (過了數十天,人心方才靜些。)
    (一府兩縣,次第把查抄周、傅、潘國家的產業號數,呈報大吏。)
    (那時又對過姓周家屬的供詞,見周庸祐是落籍南海大坑村,那周庸祐自富貴之
    (後,替村中居民盡數起過屋子。)
    (初時周庸祐因見村中兄弟的屋子湫陋,故此村中各人,他都贈些銀子,使他們
    (各自建過宅舍,好壯村裡觀瞻,故闔村皆拆去舊屋,另行新建。)
    (這會官府見他村中屋子都是周庸祐建的,自然算是周庸祐的產業,便一發下令
    (,都一並查抄回來。)
    (這時大坑村中居民眼見屋子要入官去了,豈不是全無立足之地,連屋子也沒得
    (居住?這樣看來,反不若當初不得周庸祐恩惠較好。)
    (這個情景,真是闔村同哭,沒可如何,便有些到官裡求情的。)
    (官吏想封了闔村屋宇,這一村居民都流離失所,實在不忍,便詳請大吏,把此
    (事從寬辦理,故此查封大坑村屋宇的事,眼前暫且不提。)
    (只是周庸祐在香港置下的產業,做下的生理,端的不少,斷不能令他作海外的
    (富家兒,便逍遙沒事,盡籌過善法,一並籍沒他才是,便傳洋務局委員尹家瑤
    (到衙商議。)
周庸祐:(囗大吏道)現看那四家抄查的號數,系姓傅的居多,那周庸祐的只不過數十萬
    金。試想那四家之中,自然是算周庸祐最富,不過因傅家產業全在省城,故被抄
    較多。若周庸祐的產業在省城的這般少,可知在香港的就多得很了。若他在港的
    家當,便不能奈得他何,試想官衙員吏何止萬千,若人人吞了公款,便逃到洋人
    地面做生理,置屋業,互相效尤,這還了得!你道怎麼樣辦法呢?
    (那尹家瑤聽了,低頭一想,覺無計可施。)
    (原來尹家瑤曾在香港讀過英文,且當過英文教習,亦曾到上海,在程少保那裡
    (充過翻譯員,當金督帥過滬時,程少保見自己幕裡人多,就薦他到金督帥那裡
    (。)
    (還虧他有一種做官手段,故回粵之後,不一二年間,就做到天字一號的人員,
    (充當洋務局總辦。)
    (他本讀英文多年,只法律上並未曾學過,當下聽得金督帥的言語,便答道)
周棟臣:香港中周庸祐生理屋業端的很多,最大的便是囗囗銀行,占了幾十萬的股份,但
    股票上卻不是用他的名字。其次,便算那一間囗記字號,比周乃慈的那囗囗昌字
    號生意還大呢!只是他用哪一個名字注冊,都無從查悉。其餘屋業,就是周、潘
    三家也不少,究竟他們能夠侵吞款項,預先在香港置產業,好比狡免三窟,預為
    之謀,想契紙上也未必用自己名字了,這樣如何是好?
金 督:(金督帥道)不如先往香港一查,回來再行打算。
尹家瑤:是。
    (金督便令草了一張告示,知照港督,說明委員到港,要查姓周的產業來歷。)
    (尹家瑤一程來到香港,到冊房,從頭至尾,自生理冊與及屋業冊,都看過一遍
    (,其中有周、潘名字的很少,縱有一二,又是與人暗借了銀款的,這情節料然
    (是假。)
    (惟是真是假,究沒有憑據。)
    (胡混過了兩天,即回到省裡,據情口覆金督。)
    (自經這一番查過之後,周、潘兩家人等,少不免又吃一點虛驚。)
    (因為中、英兩國究有些鄰封睦誼,若果能封到自己產業,因是財爻盡空;且若
    (能封業,便能拘人。)
    (想到這裡,倍加納悶,只事到其間,實在難說,惟有再行打聽如何罷了。)
    (過了數日,金督帥見尹家瑤往香港查察周、潘產業,竟沒分毫頭緒,畢竟無從
    (下手,便又傳尹家瑤到街商議,問他有什麼法子。)
    (尹家瑤暗忖金督之意,若不能封得周、潘兩家在港的產業,斷不干休。)
    (但他的性情又不好與他抗辯,便說道)
金 督:此事辦來只怕不易,除是大帥把一張照會到港督處,說稱某項屋業,某家生理,
    是姓周、姓潘的,料香港政府體念與大帥有了交情,盡可辦得好,把他來封了。
    且職道又是親往香港查過的,算有些證據,實與撒謊的不同。此計或可使得,未
    知大帥尊意如何?
    (金督聽了,覺此言也有些道理,便問尹家瑤道)
金 督:究竟哪號生理、哪號屋業,是姓周、姓潘的,你可說來。
尹家瑤:(尹家瑤便不慌不忙的說道)堅道某大宅子,西麼台某大宅子,及周圍與合股囗
    囗銀行,囗榮號,囗記號,此人人皆知。至於某地段某屋鋪,統通是姓周的。又
    西麼台某大宅子,對海油麻地某數號屋鋪,以及港中某地段屋,某號生理,統通
    是姓潘的。
    (源源本本說來,金督一一彔下。)
    (次日,即再具一張照會,並列明某是周、潘的產業,請港督盡予抄封。)
尹家瑤:(港督看了,即對尹家瑤道)昨天來的照會,本部堂已知道了。論起兩國交情,
    本該遵辦,叵耐敝國是有憲法的國,與貴國政體不同,不能亂封民產,致擾亂商
    場的。且另有司法衙門,宜先到桌司衙門控告,看有何證據,指出某某是周、潘
    兩家產業,假托別名,訊實時,本部就照辦去便是。
    (尹家瑤滿想照會一到,即可成功,今聽到此話,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沒
    (得可答,只勉強再說兩句請念邦交的話。)
尹家瑤:(港督又道)本部堂實無此特權,恕難從命。且未經控告,便封產業,倘使貴部
    堂說全香港都是周、潘兩家產業生理,不過假托別人名字的,難道本部堂都要立
    刻封了,把全個香港來送與貴國不成?這卻使不得。請往桌衙先控他罷。
    (尹家瑤見此話確是有理,再無可言,只得告辭而去。)
    (正是:
    (    政體不同難照辦,案情無據怎查封?)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情冷暖侍妾別周家 苦羈留馬娘憐弱女)
    
    
162**時間: 地點:
    (話說尹家瑤遞照會到香港總督那裡,請封周庸祐在港的產業,港督因法律不合
    (,要他先到桌司衙門控告,原是個照律新法。)
    (尹家瑤見無可如何,只得跑回省城裡,把情由對金督帥稟知一遍。)
    (這時屬員人等,都不大懂得法律的,都道香港政府包庇周庸祐產業。)
    (更有些捕風捉影之徒,說周庸祐在香港的產業,實有四五百萬之多,因此金督
    (見拿不到周庸祐,又拿不到馬氏,也十分憤奴)
    (原來周庸祐的家當,平日都不過二百萬上下,只為海關庫書裡每年有十來萬銀
    (子出息,所以得這一筆生路錢,也擺得一個大架子出來。)
    (旁人看的,就疑他有五七百萬的家當,誰知他除了省中產業,在香港的生理股
    (票,約值十五六萬左右,屋業就是有限。)
    (其餘馬氏手上有三十萬上下,及各姨太太也各有體己私積五七萬不等,且自省
    (中傳出有查抄的風聲,他早將各產業轉了名字,或按了銀兩,統通動彈不得。
    ()
    (只那些官員哪裡得知,只道周庸祐有五七百萬身家,在省城僅抄得數十萬,就
    (思疑他在港的產業有數百萬了。)
    (當下金督帥憤怒不過,便務要拿獲周庸祐或馬氏,一面打聽周庸祐現在哪裡。
    ()
    (這時周庸祐亦打聽金督帥如何舉動,是風頭火勢,仍躲在上海,約過了十數天
    (,覺聲勢漸漸慢了,正擬潛回香港一遭,然後再商行止。)
    (忽見姪子周勉墀已到上海來,直到日樣盛,見了周庸祐,把被抄的情形說了一
    (遍。)
    (周庸祐聽得,回想前情,不覺淒然下淚。)
    (周勉墀安慰了一會。)
庸 祐:今正要回香港一轉,見見賢任的嬸娘,再行打算。
周勉墀:上海耳目眾多,實不是久居之地,趁此時正好逃走。但不知往哪裡才好?
周庸祐:我前兒做參贊時,聽得私罪人犯實能提解回國的,除是未有通商之地可以棲身。
    這樣看來,推以走往暹羅為上著。
周勉墀:叔父說的很是。叔父若去,小姪陪行便是。
庸 祐:這倒不必。此間通信不易,我有事欲與馬氏細說,以防書信泄漏風聲。不如賢任
    先回香港,對你的嬸娘馬氏先說我的行蹤。明天就是船期,賢姪當得先行,我從
    後天的船期回去,賢姪替我約嬸娘到船上相會便是。
    (周勉墀應允,越日就起程回港,按下慢表。)
    
    
163**時間: 地點:
    (且說周庸祐已決然起程,那日就乘輪南下,船中無事可表。)
    (不一日已抵香港,也不敢登岸。)
    (馬氏早得周勉墀所說,就料到庸祐那日必到,即與勉墀到船相會,夫妻之間,
    (見面時不免互相揮淚。)
    (勉墀從旁勸了一會,料他兩人必有密語相告,只得迴避出去。)
周庸祐:(周庸祐勸馬氏道)看人生世上,抵如一場春夢,還虧香港產業尚能保全,不至
    兒孫冷落,都是夫人之功。
馬 氏:今香港地面料難棲身,放著全家數十萬口,不知從哪裡安置。試問你當時置了十
    多房侍妾,今日要來何用?
周庸祐:(周庸祐半晌才答道)當時十多名丫環,若早些把他們嫁去,豈不省事?
馬 氏:這事我豈不知?只可惜你家門不好,那些丫環都被人說長說短,出盡多少年庚,
    且做媒的也引多少人來看,偏是訪查過就沒人承受。若不然,那有不把他們來嫁
    的道理?
    (周庸祐聽罷無語,隨又說道)
周庸祐:各房侍妾,盡有積存私己的銀兩首飾,不如弄個法子,取回他們的也好。
馬 氏:你說得這般容易!九房自遷到灣仔居住,人人說他行為不端,有姓何的認作契兒
    ,被人言三語四,我又沒牙箝,管他不住。七房居住坭街的屋子,鎮日只管病,
    前天正請了十來名尼姑拜神拜鬼,看來不是長命的。他們縱有私積,哪裡還肯拿
    出來?虧你在夢中,還當各房侍妾是個上貨,平日亂把錢財給過他們,今日他們
    哪裡還顧你呢?
周庸祐:前事也不必說了,我今要往暹羅,只是香港往暹羅的船隻全是經過汕頭的,那汕
    頭是廣東地方,我斷不能從這等船隻去,是以從這船先往顯加坡,然後轉往暹羅
    會罷。我前程你不必掛慮,待我到暹羅後,或者再尋生理,復見過一個花天錦地
    ,也未可知。但我到暹羅後,即須匯幾千銀子,交我使用才是。
    (馬氏答允,周庸祐又囑咐些家事。)
    (不多時,香港各親友也有到船相見的,所有平日交托在香港打點自己生意之人
    (,都令周勉墀尋他到船相會。)
    (其中有念庸祐平時優待自己的,自然好言相慰,請他安心放洋,自己願竭力替
    (他管理商業。)
    (其中有懷著歹意的,或因周庸祐有些股票,轉了自己名字,恨不得周庸祐早些
    (離港,便說道)
周庸祐:我們知交已久,是萬金可托的,只管放心前去,待沒事回來,總一一二二把賬目
    清算,交回閣下便是。
    (周庸祐也當所托得人,倒覺安樂。)
    (說罷,各人散去。)
    (馬氏在船上過了一夜,然後回家。)
    (次日,那船就起程望星加坡而來。)
    (周庸祐自回港不敢登岸之後,各房侍妾都料周庸祐是斷不能回來,又因馬氏平
    (日克待自己,說到周家事務,都是感情有限。)
    
    
164**時間: 地點:
    (那日,六姨太春桂到澳門遊玩,先到中華酒店住下。)
    (偏是那酒店裡面還有一人,是從前與春桂認識的。)
    (春桂隨帶有六千銀子,先交到那酒店裡貯妥,即尋一間潔淨房子住下。)
    (這時有聽得是周庸祐的姨太太到了,又知他有六千銀子貯櫃,人人都到那中華
    (酒店觀看。)
    (更有些風流子弟,當他是一個古井,志在兜結於他,希望淘得錢鈔。)
    (只是那酒店裡春桂既有認識的,哪裡還思想兜攬別人,弄得那些脂粉客來來往
    (往。)
    (那春桂又故意賣弄,在房子裡梳光頭髻,穿著時款的衣服,打開房門子,各人
    (看見他首飾插滿頭上,珍珠鑽石,光亮照人,那雙手上穿的金鐲子,數個不盡
    (。)
    (正是面上羞花閉月,手中帶玉穿金,有財有色,從流俗眼裡看來,自然沒有不
    (垂涎的。)
    (這時欲結識春桂的人,都到澳門中華酒店居住,弄得那酒店連房子也住滿了。
    ()
    (那春桂住了十數天,除日中在房子裡吸大煙,就出外到銀牌館裡賭攤。)
    (那時攤館中有招待賭客的,見他有這般大交易,都到春桂寓房談攤路,講賭情
    (,巴結巴結。)
    (那春桂又視錢財如糞土的,統計日中或輸擲一千八百,或花用些,更揮字到妓
    (館邀妓女到來,弄洋煙,陪自己談天說地。)
    (不半月上下,那六千銀子早已用得乾淨。)
    (還喜港澳相隔不遠,立刻回香港,趕再帶些銀子到澳門再賭,好望贏回那六千
    (銀子。)
    (不想賭來賭去,總賭那攤館不住,來往幾次,約有一月,已輸去一萬銀子有餘
    (。)
    
    
165**時間: 地點:
    (那日打算回港取銀子再賭,不料住在坭街的七姨太因病重了,喚春桂前去。)
    (春桂暗忖,七姨太私積盡有五七萬,他又沒有兒女,這番前去,他若不幸沒了
    (,他所積的家當,或者落在自己手上,也未可料。)
    (想罷,便到坭街周宅。)
    (只見門外擺著紙人紙馬,並無數紙紮物件,又有幾個尼姑穿起繡衣,在門外敲
    (磐唸經,看了料知因七姨太有病,又是拜神拜鬼。)
又 有:(只聽得旁人看的說道)周某的身家陰消陽散,今日抄不盡的,還做這場功德,
    名是替七姨太攘解,實則與尼姑分家財罷了。
又 有:(忽又有一人說道)老哥這話真是少見多怪,姓周的與尼姑分家財,也不是希奇
    的,前兒馬氏送與容傅的繡衣,約值萬金。就現在這幾個尼姑看來,內中一個繡
    衣上的鈕兒光閃閃的,可不是鑽石的麼?那幾顆鑽石,也值千金有餘,人人都知
    道是七姨太送他的了。他名喚蘇傅,是那七姨太的契妹子呢!
    (各人聽了,都伸出舌頭。)
    (春桂聽得,也不敢作聲。)
    (即進屋子裡,見七姨太睡在牀上,已沒點人色。)
    (春桂即問一聲好。)
七姨太:我病了一月有餘,料不能再活了,今日還幸見你一面。
春 桂:吉人自有天相,拜過神後,或得神靈庇佑,你抖抖精神罷。
七姨太:自己家門不幸,我早看得,欲削髮修行去了。只聞得五姨太桂妹自做了姑子之後
    ,因這場抄家的災禍,他在省城還住不穩,他有信來,說已逃到南海白沙附近去
    了。他出家人還要逃避,可知我們縱然出家,也不能去得省城的,我因此未往。
    不幸又遇了一場病,便是死了也沒得可怨,隻身邊還有多少錢鈔,我若死後,你
    總打理我的事兒,所有留存的,就讓給你去。此後香燈,若得你打點,不枉作一
    場姊妹,我就泉下銘感了。
    (春桂聽罷,仍安慰一番。)
    (是夜七姨太竟然歿了,春桂承受他所有的私積。)
    (凡金銀珠寶頭面,不下二三萬金,都藏在一個箱子內。)
    (其餘銀兩,有現存的,自然先自取了,其付貯銀號的,都取了單據,並有七姨
    (太囑書,都先安置停妥,然後把七房喪事報知馬氏及各房知道。)
    (是時除馬氏之外,惟六房、七房、九房在港,後來續娶所謂通西文的姨太太,
    (也隨著周庸祐身邊,其餘都在省城被官府留下了。)
    (因七房死後,各人都知道他有私積遺下,紛紛到來視喪,實則覬覦這一份家當
    (,只已交到春桂手上,卻無從索取。)
    (馬氏自恨從前太過小覷侍妾,故與各房絕無真正緣分,若不然,七姨太臨死時
    (自然要報告自己,這樣,他的遺資,自然落在自己手上。)
    (當此抄家之後,多得五七萬也好,今落在他人手裡去,已自悔不及了。)
    (想罷,只得回屋。)
    (春桂便於七七四十九日,替七房做完喪事,又打過齋醮,統計不過花去一二千
    (就當了事。)
    (事後攜自己丫環及七房的丫環,並所有私積,及七房遺下的資財,席捲而去。
    ()
    (因自己有這般資財,防馬氏不肯放鬆自己,二來忖周庸祐不知何日方能回來,
    (何苦在家裡做個望門生寡,因此去了。)
    (自後也不知春桂消息。)
    (其後有傳他跟了別人的,有傳他死了的,都不必細表。)
    
    
166**時間: 地點:
    (且說周家兩家眷屬,被官府留住,已經數月,已是秋盡冬來,天時漸漸寒凍,
    (一切被留人等,只隨身衣衫,雖曾經官吏給二三件粗布衣裳替換,轉眼已是冬
    (來,各人瑟縮情形,不堪名狀。)
    (在馬氏那裡,別個也不大留心,只是自己一個女兒,還同被扣留在那裡,倒不
    (免傷心。)
    (原來馬氏平日最疼愛女兒,所以弄壞女兒的性子。)
    (那嫁姓蔡的長女,每夜抽大煙,直到天明才睡。)
    (早膳他是不吃的,睡到下午三四點鐘時候才起來,即喚裁縫的到房裡,裁剪衣
    (裳不等,便用些晚飯,隨就抽大煙,所以每天沒有空閒的。)
    (那嫁姓黃的次女,自隨夫到香港居住後,每一次赴省,必帶丫環三幾名,並體
    (已僕婦及梳傭與侍役等,不下十人,都坐頭等輪船的位,故每赴省一次,單是
    (船費一項,已用至百金。)
    (試想姓黃、姓蔡都是殷實人家,哪喜歡這等舉動?無奈他的性子早已弄壞,都
    (由馬氏過於痛愛。)
    (這會想起未嫁的女兒同被扣留,馬氏如何不傷心!又因大變追求甚嚴,沒一個
    (人敢去問候,因此馬氏思念女兒更加痛切,況又當寒冷時候,盡要尋些棉衣才
    (使得。)
    (正想著,忽又接得由省送來一函,是三女許給人十兩銀子,才托他帶到的,都
    (是因天冷求設法送衣裳進去之故,函內寫得十分悲苦。)
    (論起姓周的家屬被留,本無什麼苦楚,只是平日所處的高堂大廈,所用的文繡
    (膏粱,堂上一呼,堂下百諾,一旦被困在一處,行動不得,想後思前,安得不
    (苦呢?所以函內寫得苦楚,就是這個緣故。)
    (當下馬氏看了那函,不覺下淚。)
    (這時越發著急,便使姪子周勉墀回省裡,挽人遞一張狀子,訴說被留的姓周家
    (屬,因天時寒冷,求在被封的衣箱內檢些棉衣御冷。)
    (正是:
    (    十年享盡繁華福,一旦偏罹凍餒懮。)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走暹羅重尋安樂窩 慘風潮驚散繁華夢)
    
    
167**時間: 地點:
    (話說馬氏因念及弱女被官府扣留,適值天時寒凍,特著周勉墀回省,挽人遞稟
    (,求在被封的衣箱內檢回些棉衣御冷。)
    
    
168**時間: 地點:
    (當時大吏見了那張稟子,暗忖他家人被留,實無罪過,不過擅拿不能擅放,就
    (是任他寒冷,究竟無用,便批令檢些棉衣,與他家人禦寒。)
    (這時馬氏方覺心安。)
    
    
169**時間: 地點:
    (轉眼已是冬去春來,大吏仍追求周庸祐不已,善後局已將周、潘、傅四家產業
    (分開次第號數開投,其中都不必細表。)
    
    
170**時間: 地點:
    (單說周庸祐自逃到顯加坡,在漆木街囗囗廣貨店住下。)
    (那時周庸祐雖是個罪犯,究竟還是海外一個富翁,從前認識的朋友都紛紛請宴
    (。)
    (過了數日,打聽得駐星加坡領事已把周庸祐逃到星加坡的事,電報粵省金督去
    (了,自念自己是一個罪犯,當此金督盛怒之下,恐不免把一張照會到來,提解
    (自己回國,這便如何是好?倒不如再走別埠為上。)
    (且初議原欲逃往暹羅的,便趕趁船期,望暹羅濱角埠而來。)
    (幸當時有某國銀行的辦房,是在港時也曾相識的,先投見那人,然後托他租賃
    (一所地方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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