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 至 第一三〇

121**時間: 地點:
    (那日正在書房坐著,只見三房香屏姨太那裡的家人過來,催周庸祐過去。)
    (周庸祐忙問有什麼事,家人)
家 人:不知三姨太因什麼事,昨夜還是好端端的,今兒就有了病,像瘋顛一般,亂嚷亂
    叫起來,因此催大人過去。
    (周庸祐聽了,暗忖三房有這等病,難道是發熱燥的,如何一旦便失了常性?倒
    (要看個明白,才好安心。)
    (便急的催轎班準備轎子,好過三房的住宅去。)
    (一面使人先請醫生,一面乘了轎於到來三房的住宅,早見家人像手忙腳亂的樣
    (子,又見家人交頭接耳,指天畫地的說話。)
    (周庸祐也不暇細問,先到了後堂,但見丫環僕婦紛紛忙亂,有在神壇前點往香
    (燭,喚救苦救難菩薩的;有圍住喚三姨太,說你要驚嚇人的。)
    (仔細一望,早見香屏臉色青黃,對周庸祐厲聲罵道)
對周庸:你好沒本心!我前時待你不薄,你卻負心,乘我中途歿了,就攜了我一份大大的
    家資,席捲去了,跟隨別人。我尋了多時,你卻躲在這裡圖快樂,我怎肯干休?
    (說了,把兩手拳亂捶亂打。)
    (周庸祐見了此時光景,真嚇得一跳,因三房罵時的聲音,卻像一個男子漢,急
    (潛身轉出廳上,只囑咐人小心服侍。)
    (自忖他因甚有這等病?想了一會,猛然渾身冷汗,覺他如此,難道是他的前夫
    (前關監督晉大人靈魂降附他的身上不成咱古道)
家 人:為人莫作乖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
    (叵耐自己從前得香屏之時,他卻攜了晉大人一份家資,卻有二三十萬上下。)
    (今他如此說,可無疑了。)
    (又見世俗迷信的,常說過有鬼神附身的事,這時越想越真,惟有渾身打戰。)
    (不多時,醫士已自到來,家人等都道)
家 人:這等症候是醫生難治的。
    
    
122**時間: 地點:
    (此時周庸祐已沒了主意,見人說醫生治不得,就立刻發了謝步,打發那醫生回
    (去了。)
    (便問家人有什麼法子醫治,人說什麼,就依行什麼。)
    (有說要買柳枝、桃枝,插在家裡各處的,柳枝當是取楊枝法雨,桃枝當是桃木
    (劍,好來闢邪;又有說要請茅山師傅的,好驅神捉鬼;又有說要請巫師畫淨水
    (的符。)
    (你一言,我一語,鬧做一團,一一辦去。)
    (仍見香屏忽然口指手畫,忽然努目睜視,急的再請僧道到來,畫符念咒,總沒
    (見些功效。)
香 屏:(那些老媼僕又對著香屏間道)你要怎麼樣,只管說。
香 屏:(一聲未了,只見香屏厲聲道)我要回三十萬兩關平銀子,方肯罷手。不然,就
    要到閻王殿上對質的了!
    (周庸祐聽得此語,更加倍驚慌。)
    (時丫環婢僕只在門內門外燒衣紙,住香燭,焚寶帛,鬧得天翻地覆,整整看了
    (黃昏時候。)
香 屏:任你們如何作用,我也不懼。我來自來,去自去。但他好小心些,他眼前命運好
    了,我且回去,盡有日我到來和他算帳。
    (說了這番話,香屏方漸漸醒轉來。)
    (周庸祐此時好像吃了鎮心丸一般,面色方定了些。)
    (一面著家人多焚化紙錢寶帛。)
    (香屏如夢初覺一般,丫環婢僕漸支使開了,周庸祐即把香屏方才的情景,對香
    (屏說了一遍。)
    (這時連香屏也慌了,徐商量延僧道唸經懺悔。)
    (周庸祐又囑家人,勿將此事傳出,免惹人笑話。)
    (只經過此事與王春桂的事,恐被人知得,自覺面上不大好看,計留在城裡,不
    (如暫往他處。)
    (繼又想,家資已富到極地,雖得了一個四品京堂,仍是個虛銜,計不若認真尋
    (個官缺較好。)
    (況月來家裡每鬧出事,欲往別處,究不如往北京,一來因家事怕見朋友,避過
    (些時;二來又乘機尋個機會,好做官去。)
    (就拿定了主意,趕速起程。)
    (突然想起長子應揚,前兒也被人播弄,若自己去了,豈不是更甚?雖有三房香
    (屏照料,但哪裡敵得馬氏?都要有個設法才使得。)
    (便欲與長子先走了婚,好歹多一個姻家來關照關照,自己方去得安樂。)
    (只這件大事,自應與馬氏商議。)
    (當即把此意對馬氏說知。)
    (馬氏聽得與長子議婚一事,心上早著了怒氣,惟不好發作,便答道)
馬 氏:兒子年紀尚少,何必速議婚事?
周庸祐:應揚年紀是不少了,日前六房還說他會乾沒廉恥的勾當。何以說及親事,夫人反
    說他年紀少的話來?
馬 氏:(馬氏故作驚道)我只道是說兒子應昌的親事,不知道是說兒子應揚的親事。我
    今且與大人說:凡繼室的兒子,和那侍妾的兒子,究竟哪個是嫡子?
周庸祐:自然是繼室生的,方是嫡子,何必多說?
馬 氏:侍妾生的,只不過是個庶子罷了,還讓嫡子大的一輩,哪有嫡子未娶,就議及庶
    子的親事?
周庸祐:承家的自然是論嫡庶,若親事就該論長幼為先後,卻也不同。
馬 氏:家裡事以庶讓嫡,自是正理。若還把嫡的丟了在後,還成個什麼體統?我只是不
    依。
周庸祐:應揚還長應昌有幾歲年紀,若待應昌娶了,方議應揚親事,可不是誤了應揚的婚
    期?恐外人談論,實在不好聽。夫人想想,這話可是個道理?
馬 氏:我也說過了,凡事先嫡後庶,有什麼人談論?若是不然,我哪裡依得?
    (說了更不理會,便轉回房裡去。)
    (周庸祐沒精打采,又不敢認真向馬氏爭論。)
    (正在左思右想,忽報馬子良字竹賓的來了。)
    (周庸祐知是馬氏的親兄來到,急出廳子上迎接。)
    (談了一會,周庸祐即說道)
周庸祐:近來欲再進京走一遭,好歹尋個機會,謀個官缺。只不知何日方能回來,因此欲
    與長男定個親事。怎想令妹苦要為他兒子完娶了,方准為二房的長子完娶。條長
    子還多幾歲年紀,恐過耽延了長子的婚事,偏是令妹不從,也沒得可說。
馬竹賓:這樣也說不去,承家論嫡庶,完婚的先後,就該論長幼。既是舍妹如此爭執,待
    小弟說一聲,看看何如。
    (說了,即進內面,尋著馬氏,先說些閒話,即說及用庸祐的話,把情理解說了
    (一回,馬氏只是不允。)
馬竹賓:俗語說得好:『侍妾生兒,倒是主母有福。』他生母雖然歿了,究竟是妹妹的兒
    子,休為這事爭執。若為長子完娶了,妹妹還見媳婦多早幾年呢。
    (說了這一番話,馬氏想了一回,才道)
馬 氏:我的本意,凡事是不能使庶子行先嫡子一步。既是你到來說這話,就依我說,待
    我的兒子長大時,兩人不先不後,一同完娶便是。
    (馬竹賓聽了這話,知他的妹妹是再說不來的,便不再說,即轉出對周庸祐把上
    (項事說了一遍。)
    (周庸祐也沒奈何,只得允了。)
    (便把兒子婚事不再提議,好待次子長時,再復商量。)
    (馬竹賓便問進京要謀什麼官缺,周庸祐)
周庸祐:我若謀什麼內外官,外省的不過放個道員,若是內用就什麼寺院少卿也罷了。我
    不如到京後,尋個有勢力的,再拜他門下,或再續報效些銀子,統來升高一二級
    便好。且我前兒任過參贊,這會不如謀個駐洋公使的差使,無論放往何國,待三
    年滿任回來,怕不會升到侍郎地步嗎?
馬竹賓:這主意原是不差。且謀放公使的,只靠打點,像姐夫這般聲名,這般家當,倒容
    易到手。但近來外交事重,總求個精通西文的做個得力之人,才有個把握。
周庸祐:這話不錯。便是一任公使,准有許多參贊隨員辦事,便是自己不懂西文,也不必
    懮慮。
馬竹賓:雖是如此,只靠人不如靠自己,實不如尋個自己親信之人,熟悉西文的才是。
周庸祐:這樣說來,自己子姓姻婭中,沒有一個可能使得;或者再尋了一房姬妾,要他精
    通西文的,你道如何?
馬竹賓:(馬竹賓鼓掌道)如此方是善法,縱有別樣交涉事情,盡可密地商量,終不至沒
    頭沒腦的靠人也罷了。但尋個精通西方的女子,在城中卻是不易,倒是香港地方
    ,還易一點。
周庸祐:(周庸祐答個)是。
    (便商量同往香港而去。)
    (次日即打疊些行裝,與馬竹賓一同望香港而來。)
    (回到寓裡,先請了那一班朋友如梁早田、徐雨琴,一班兒到來商酌,只目下尋
    (的還是不易。)
徐雨琴:能精通西文的女子,定是出於有家之人,怕不嫁人作妾,這樣如何尋得?
周庸祐:萬事錢為主,他若不肯嫁時,多用五七百銀子的身價,哪怕他不允?
    (說罷,各人去了,便分頭尋覓。)
    (徐雨琴暗忖這個女子,殊不易得,或是洋人父華人母的女子,可能使得,除了
    (這一輩子,更沒有了。)
    (便把這意對梁早田說,梁早田亦以為然。)
    (又同把此意回過周庸祐,周庸祐)
周庸祐:既是沒有,就這一輩也沒相干。
    (徐雨琴便有了主意,向此一輩人尋覓,但仍屬難選。)
    (或有稍通得西文的,卻又面貌不大好,便又另托朋友推薦。)
    (誰想這一事傳出,便有些好作弄之徒到來混鬧。)
    (就中一友尋了一個,是華人女子,現當西人娼婆的,西文本不大精通,惟英語
    (卻實使得,遂將那女子領至一處,請周庸祐相看。)
    (那周庸祐和一班朋友都來看了,覺得面貌也過得去,有點姿色。)
    (只那周庸祐和一班朋友都不大識得西文,縱或懂得咸不鹹淡不淡的幾句話,哪
    (裡知得幾多?但是知得時,對面也難看得出。)
    (又見那女子動不動說幾句英語,一來尋得不易,二來年紀面貌便過得去,自然
    (沒有不允。)
    (先一日看了,隔日又復再看,都覺無甚不妥,便問什麼身價。)
    (先時還要二千銀子,後來經幾番說了,始一千五百銀說妥了,先交了定銀三百
    (塊,隨後擇日迎他過門。)
    (到時另覓一處地方,開過一個門面,然後納妾。)
    (這時各朋友知得的,到來道賀,自不消說。)
    (其中有聽得的,倒見得可笑。)
    (看那周庸祐是不識西文西話的人,那女子便嘰哩咕嚕,說什麼話,周庸祐哪裡
    (分得出?可憐擲了千多塊銀子,娶了個頗懂英語、實不大懂西文的娼婆,不特
    (沒點益處,只是教人弄的笑話。)
    (正是:
    (    千金娶得娼為妾,半世多緣的誤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苦謀差京卿拜閹宦 死忘情債主籍良朋)
    
    
123**時間: 地點:
    (話說周棟臣耗了一千五百塊銀子,要娶個精通西文的女子為妾,不想中了奸人
    (之計,反娶得個交結洋人的娼婆,實在可笑!)
    
    
124**時間: 地點:
    (當時有知得的,不免說長論短。)
    (只是周棟臣心裡,正如俗語說的)
俗 語:啞子食黃連,自家苦自家知。
    
    
125**時間: 地點:
    (那日對著徐雨琴、馬竹賓、梁早田一班兒,都是面面相覷。)
    (周棟臣自知著了道兒,也不忍說出,即徐、梁、馬三人,一來見對不住周棟臣
    (,二來也不好意思,惟有不言而已。)
    (這時惟商議入京之事。)
周棟臣:現時到京去,發放公使之期,尚有數月,盡可打點得來。但從前在投京拜那王爺
    門下,雖然是得了一個京卿,究竟是仗著報效的款項,又得現在的某某督帥抬舉
    ,故有這個地步。只發放公使是一件大事,非有官廷內裡的勢力,斷斷使不得。
    況且近來那王爺的大權,往往交托他的兒子囗子爺手裡,料想打點這兩條門路,
    是少不得的了。
徐雨琴:若是囗子爺那裡打點,卻不難。只是宮廷裡的勢力,又靠哪人才好呢?
梁早田:若是靠那宮廷消息,惟宦官彌殷升正是有權有勢,自然要投拜他的門下,只不知
    這條路究從哪裡入手?
馬竹賓:不如先拜囗子爺門下,就由囗子爺介紹,投拜彌殷升,有何不可?
    (周棟臣聽罷,鼓掌笑道)
周棟臣:此計妙不可言!聞現年發放公使,那囗子爺實在有權。只有一件,是煞費躊躇的
    :因現在廣囗有一人,喚做汪潔的,他是囗軍人氏,從兩榜太史出身,曾在囗囗
    館當過差使,與那囗子爺有個師生情分,少不免管姓汪的設法,好放他一任公使
    。我若打點不到,必然落後,卻又怎好?
馬竹賓:量那些王孫公子,沒有不貪財的,錢神用事,哪有不行?況他既有權勢,放公使
    的又不止一國,他有情面,我有錢財,沒有做不到的。
    (各人聽了這一席話,都說道有理。)
    (商議停妥,便定議帶馬竹賓同行,所有一切在香港與廣東的事務,都著徐雨琴
    (、梁早田代理。)
    (過了數日,就與馬竹賓帶同新娶精通洋語的侍妾同往。)
    (由香港附搭輪船,先到了上海,因去發放公使之期,只有三兩月,倒不暇逗留
    (,直望天津而去。)
    (就由天津乘車進京,先在南海館住下。)
    (因這時周棟臣巨富之名,喧傳京內,那些清苦的京官,自然人人著眼,好望賺
    (一注錢財到手。)
    (偏又事有湊巧,那時囗子爺正任回部尚書,在那部有一位參堂黃敬綬,卻向日
    (與周棟臣有點子交情;惟周棟臣志在投靠囗子爺門下,故只知注重交結囗部人
    (員,別的卻不甚留意。)
    (就此一點原因,便有些京官,因弄不得周棟臣的錢財到手,心中懷著私憤,便
    (要伺察周棟臣的行動,好為他日彈參地步。)
    (這情節今且按下慢表。)
    
    
126**時間: 地點:
    (且說周棟裡那日投刺拜謁黃敬綬,那黃敬綬接見之下,正如財神入座,好不歡
    (喜。)
    (早探得周棟臣口氣,要謀放公使的,暗忖向來放任公使的,多是道員,今姓周
    (的已是京卿,又曾任過參贊,正合資格。)
    (但圖他錢財到手,就不能說得十分容易。)
    (因此上先允周棟臣竭力替他設法,周棟臣便自辭去。)
    (怎想一連三五天,倒不見回覆,料然非財不行,就先送了回萬兩銀子與黃敬綬
    ()
周棟臣:略表微意,如他日事情妥了,再行答謝。
    (果然黃敬綬即在囗子爺跟前,替周棟臣先容。)
    (次日,就約周棟臣往謁囗子爺去。)
    (當下姓周的先打點門封,特備了囗囗兩銀子,拜了囗子爺,認作門生,這都是
    (黃敬綬預早打點的。)
    (那囗子爺見了周棟臣,少不免勉勵幾句,道是國家用人之際,稍有機會,是必
    (盡力提拔。)
    (周棟臣聽了,說了幾句感激的話,辭了出來。)
    (次日又往謁黃敬綬,告以願拜謁彌殷升之意,求他轉托囗子爺介紹。)
    (這事正中囗子爺的心意,因防自己獨力難以做得,並合彌殷升之力,料謀一個
    (公使,自沒有不成。)
    (因此周棟臣亦備回萬兩,並拜了彌殷升,也結個師生之誼。)
    (其餘王公丞相,各有拜謁,不在話下。)
    (這時,周棟臣專候囗子爺的消息。)
    (怎想經過一月有餘,倒沒甚好音,便與馬竹賓等議再要如何設法。)
馬竹賓:聽說駐美、俄、日三國公使,都有留任消息。惟本年新增多一個駐某國公使差缺
    ,亦自不少。今如此作難,料必囗子爺那裡還有些不滿意,不如著實托黃敬綬轉
    致囗子爺那裡,求他包放公使,待事妥之後,應酬如何款項,這樣較有把握。
    (周棟臣聽了,亦以為然,便與黃敬綬面說。)
    (果然囗子爺故作說多,諸般棘手。)
    (周棟臣會意,就說妥放得公使之後,奉還囗囗萬兩,俱付囗子爺送禮打點,以
    (求各處衙門不為阻礙。)
    (並訂明發出上諭之後,即行交付,這都是當面言明,料無反覆。)
    (自說妥之後,因隨帶入京的銀子,除了各項費用,所存無幾,若一旦放出公使
    (,這囗囗萬如何籌畫?便一面先自回來香港,打算這囗囗萬兩銀子,好待將來
    (得差,免至臨時無款交付。)
    (主意已定,徐向囗子爺及黃敬綬辭行,告以回港之意,又復殷殷致意。)
    (那囗子爺及黃敬綬自然一力擔承,並稱決無誤事。)
    (周棟臣便與馬竹賓一同回港。)
    (不想馬竹賓在船上沾了感冒,就染起病來,又因這時香港時疫流行,恐防染著
    (,當即回至粵城,竟一病歿了。)
    (那馬夫人自然有一番傷感,倒不必說。)
    
    
127**時間: 地點:
    (單說周棟臣回港之後,滿意一個欽使地位,不難到手,只道籌妥這一筆銀子後
    (,再無別事。)
    (不提防劈頭來了一個警報,朝廷因連年國費浩煩,且因賠款又重,又要辦理新
    (政,正在司農仰屋的時候,勢不免裁省經費。)
    (不知哪一個與周棟臣前世沒有緣分,竟奏了一本,請裁撤粵海關監督,歸並兩
    (廣總督管理。)
    
    
128**時間: 地點:
    (當時朝廷見有這條路可以省些縻費,就立時允了,立刻發出電諭,飛到廣東那
    (裡。)
    (這點消息,別人聽得猶自可,今入到周棟臣耳朵裡,不覺三魂去二,七魄留三
    (,長歎一聲道)
周棟臣:是天喪我也。
    (家人看了這個情景,正不知他因什麼緣故,要長嗟短歎起來。)
    (因為周棟臣雖然是個富紳,外人傳的,或至有五七百萬家當,其實不過三二百
    (萬上下。)
    (只憑一個關裡庫書,年中進款,不下二十萬兩,就是交托周乃慈管理,年中還
    (要取回十萬兩的。)
    (有這一筆銀子揮霍,好不高興!今一旦將海關監督裁去,便把歷年當作鄧氏銅
    (山的庫書,倒飛到大西洋去了。)
    (這時節好不傷感!況且向來奢侈慣了,若進款少了一大宗,如何應得手頭裡的
    (揮霍?又因向日縱多家當,自近年充官場、謀差使,及投拜王爺、囗官、囗子
    (爺等等門下,已耗去不少。)
    (這會煩惱,實非無因,只對家人如何說得出?)
    (正自納悶,忽報徐雨琴來了,周棟臣忙接至裡面坐定。)
    (徐雨琴見周棟臣滿面愁容,料想為著這裁撤海關監督的緣故,忙問道)
徐雨琴:裁撤海關衙門等事,可是真的?
周棟臣:這是諭旨,不是傳聞,哪有不真?
    (徐雨琴忙把舌頭一伸,徐勉強慰道)
徐雨琴:還虧老哥早已有這般大的家當,若是不然,實在吃虧不少。只少西翁失了這個地
    位,實在可惜了。
    (周棟臣聽罷,勉強答個)
周棟臣:是。
徐雨琴:(徐問道)梁兄早田為何這兩天不見到來?
徐雨琴:聞他有了病,頗覺沉重。想年老的人,怕不易調理的。
    (周棟臣聽了,即喚管家駱某進來,先令他派人到梁早田那裡問候。)
    (又囑他揮信到省中周乃慈那裡,問問他海關裁撤可有什麼糾葛,並囑乃慈將歷
    (年各項數目,認真設法打點,免露破綻。)
    (去後,與徐雨琴再談了一會,然後雨琴辭去。)
    (棟臣隨轉後堂,把裁撤海關衙門的事,對馬氏說了一遍。)
馬 氏:我們家當已有,今日便把庫書拋了,也沒甚緊要。況且大人在京時,謀放公使的
    事,早打點妥了,拚多使囗囗萬銀子,也做個出使大臣,還不勝過做個庫書的?
周棟臣:這話雖是,但目前少了偌大進項,實在可惜。且一個出使大臣,年中僅得公款囗
    萬兩,開銷恐還要缺本呢。
馬 氏:雖是如此,但將來還可升官,怕不再弄些錢財到手嗎?
    (周棟臣聽到這裡,暗忖任了公使回來,就來得任京官,也沒有錢財可謀的。)
    (只馬氏如此說,只得罷了。)
    (惟是心上十分煩惱,馬氏如何得知?但棟臣仍自忖得任了公使,亦可撐得一時
    (門面,便再一面令馮少伍回省,與周乃慈打點庫書數目。)
    (因自從揮信與周乃慈那裡,仍覺不穩,究不如再派一個人幫著料理,較易彌縫
    (。)
    (去後,又令駱管家打點預備銀子囗囗萬兩,好待謀得公使,即行匯進京去。)
    (怎奈當時周棟臣雖有殷富之名,且銀行裡雖占三十餘萬元股份,偏又生意不大
    (好,難以移動。)
    (今海關衙門又已裁去,亦無從挪取。)
    (若把實業變動,實在面上不可看,只得勉強張羅罷了。)
    (是時,周棟臣日在家裡,也沒有出門會客,梁早田又在病中,單是徐雨琴到來
    (談話,略解悶兒。)
    (忽一日徐雨琴到來,坐猶未暖,慌忙說道)
徐雨琴:不好了!梁早田已是歿了。
    (說罷不勝歎息,周棟臣亦以失了一個知己朋友,哪不傷感?忽猛然想起與梁早
    (田交手,尚欠自己十萬元銀子。)
    (便問雨琴以早田有什麼遺產。)
    (徐雨琴早知他用意,便答道)
徐雨琴:早田兄連年生意不好,比不得從前,所以家產統通沒有遺下了。
周棟臣:古人說得好:『百足之蟲,雖死不僵。』早田向來乾大營生的,未必分毫沒有遺
    下,足下盡該知得的。
    (徐雨琴想了想,自忖早田更是好友,究竟已歿了,雖厚交也是不中用,倒不可
    (失周棟臣的歡心。)
    (正是人情世故,轉面炎涼。)
徐雨琴:(因此答道)他遺產確是沒有了,港滬兩間船務辦館,又不大好,只是囗盛字號
    系辦鐵器生理,早田兄也占有二萬元股本。那日盛店近來辦了瓊州一個鐵礦,十
    分起色,所以早田兄所占二萬股本,股價也值得十萬元有餘。除是這一副遺下生
    理,盡過得去。
周棟臣:彼此實不相瞞,因海關衙門裁撤,兄弟的景象,大不像從前。奈早田兄手上還欠
    我十萬銀子,今他有這般生意,就把來准折,也是本該的。
徐雨琴:既是如此,早田兄有個姪子,喚做梁佳兆,也管理早田兄身後的事,就叫他到來
    商酌也好。
周棟臣:(棟臣答了一個)是。
    (就著人請梁佳兆過來,告以早田欠他十萬銀子之事,先問他有什麼法子償還。
    ()
    (梁佳兆聽得,以為棟臣巨富,向與早田有點交情,未必計較這筆款,盡可說些
    (好話,就作了事。)
周棟臣:(便說道)先叔父歿了,沒有資財遺下,負欠一節,很對不住。且先叔父的家人
    婦子,向十分寒苦,統望大人念昔日交情罷了。
周棟臣:往事我也不說,只近來不如意的事,好生了得,不得不要計及。問他囗盛字號生
    理尚好,就請他名下股份作來准折,你道何如?
    (梁佳兆見他說到這裡,料然說情不得,便托說要問過先叔父的妻子,方敢應允
    (。)
    (周棟臣便許他明天到來回覆。)
    (到了次日,梁佳兆到來,因得了早田妻子的主意,如說不來,就依周棟臣辦法
    (。)
    (又欲托徐雨琴代他說情。)
    (只是愛富嫌貧,交生忘死,實是世人通病,何況雨琴與周棟臣有這般交情,哪
    (裡肯替梁家說項?便自托故不出。)
    (梁佳兆見雨琴不允代說,又見周棟臣執意甚堅,正是無可如何,只得向周棟臣
    (允了,便把囗盛字號那梁早田名下的股分,到狀師那裡,把股票換過周棟臣的
    (名字,作為了結。)
    (這時,梁早田的囗記辦館早已轉頂與別人,便是周棟臣在囗記樓上住的第九房
    (姨太,也遷回士丹利街居住。)
    (自從辦妥梁早田欠款,周棟臣也覺安樂,以為不至失去十萬銀子,不免感激徐
    (雨琴了。)
    (不想這事才妥,省中周乃慈忽又來了一張電報,嚇得周棟臣魂不附體。)
    (正是:
    (    人情冷暖交情談,世故囗崎變故多。)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黃家兒納粟捐虛銜 周次女出閨成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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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周棟臣把梁早田遺下生理准折了自己欠項,方才滿意。)
    (那一日,忽又接得省城一張電報,嚇了一跳。)
    (原來那張電文,非為別事,因當時紅單發出,新調兩廣制帥的,來了一位姓金
    (的,喚做敦元,這人素性酷烈,專一替朝上籌款,是個見財不貶眼的人。)
    (凡敲詐富戶,勒索報效的手段,好生了得,今朝上調他由四川到來廣東。)
    (那周棟臣聽得這點消息,便是沒事的時候,也不免打個寒噤,況已經裁撤了海
    (關衙門,歸並總督管理,料庫書裡歷年的數目,將來盡落到他的手上,怕不免
    (發作起來,因此十分懮懼。)
    (急低頭想了一想,覺得沒法可施,沒奈何只得再自飛信周少西那裡,叫他認真
    (弄妥數目,好免將來露著了馬腳。)
    (更一面打點,趁他籌款甚急之時,或尋個門逕,在新督金敦元跟前打個手眼,
    (想亦萬無不了的。)
    (想罷自覺好計,正擬自行發信,忽駱子棠來回道)
駱子棠:方才馬夫人使人到來,請大人回府去,有話商量。
    (這等說時,周棟臣正在周園那裡,忽聽馬氏催速回去,不知有什麼要事,難道
    (又有了意外不成?急把筆兒放下,忙令轎班掌轎,急回到堅道的大宅子裡。)
    (直進後堂,見了馬氏,面色猶自青黃不定。)
    (馬氏見了這個情景,摸不著頭腦,便先問周棟臣外間有什麼事故。)
    (周棟臣見問,忙把上項事情說了一遍。)
馬 氏:呸!虧你有偌大年紀,經過許多事情,總沒些膽子。今一個欽差大臣將到手裡,
    難道就畏忌他人不成?橫豎有王爺及囗子爺上頭作主,便是千百個總督,懼他則
    甚?
    (凋棟臣聽到這話,不覺把十成煩惱拋了九成半去了,隨說道)
周棟臣:夫人說得是,怪不得俗語說『一言驚醒夢中人』,這事可不用說了。但方才夫人
    催周某回來,究有什麼商議?
馬 氏:前兒忘卻一件事,也沒有對大人說。因大人自進京裡去,曾把次女許了一門親事
    ,大人可知得沒有?
周棟臣:究不知許字那處的人氏?可是門當戶對的?
馬 氏:是東官姓黃的。做媒的說原是個將門之於,他的祖父曾在南部連鎮總鎮府,他的
    父親現任清遠遊府。論起他父親,雖是武員,卻還是個有文墨的,凡他的衙裡公
    事,從沒用過老夫子,所有文件都是自己乾來。且他的兒子又是一表人物,這頭
    親事,實在不錯。
    (周棟臣聽了,也未說話。)
馬 氏:只有一件,也不大好的。
周棟臣:既是不錯,因何又說起不好的話來?
馬 氏:因為他祖父和他父親雖是武員,究竟是個官宦人家,但他兒子卻沒有一點子功名
    ,將來女兒過門,實沒有分毫名色,看來女兒是大不願的。
周棟臣:他兒子尚在年少,豈料得將來沒有功名?但親家裡算個門當戶對,也就罷了。
馬 氏:不是這樣說。俗語說『人生但講前三十』,若待他後來發達,然後得個誥命,怕
    女兒早已老了。
周棟臣:親事已定,也沒得可說。
馬 氏:他昨兒差做媒的到來,問個真年庚,大約月內就要迎娶。我今有個計較,不如替
    女婿捐個官銜,無論費什麼錢財,他交還也好,他不交還也好,總求女兒過門時
    ,得個誥封名目,豈不甚好?
    (周棟臣聽到這裡,心中本不甚願,只馬氏已經決意,卻不便勉強,只得隨口答
    (個)
只 得:是。
    (便即辭出。)
    
    
130**時間: 地點:
    (且說東官黃氏,兩代俱任武員,雖然服官年久,究竟家道平常,沒有什麼積蓄
    (,比較起周庸祐的富厚,實在有天淵之別。)
    (又不知周家裡向日奢華,只為富貴相交,就憑媒說合這頭親事。)
    (偏是黃家太太有些識見,一來因周家大過豪富,心上已是不妥。)
    (且聞姓周的幾個女兒都是染了煙瘾,吸食洋膏,實不計數的,這樣將來過了門
    (,如何供給,也不免懊悔起來。)
    (只是定親在前,兒子又已長大,無論如何,就賭家門的氣運便罷,不如打算娶
    (了過門,也完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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