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 至 第一一〇
101**時間: 地點:
(正說著,那些妓女都一隊擁上來,先是阿琦向周庸祐祝壽,說些吉祥的話兒,
(餘外各妓,都向用庸祐頌禱。)
(周庸祐一一回發,賞封五塊銀子,各人稱謝。)
102**時間: 地點:
(少時,鑼鼓喧天,笙簫徹耳。)
(一班妓女,都一同唱曲子,或唱《汾陽祝壽》,或唱《打金枝》,不一而足。
()
(唱罷曲子,自由阿琦肅客入席,周庸祐和各賓客自在廳子裡一席,餘外各姊妹
(和一切僕婦,都相繼入席,男男女女,統共二十席。)
(這時鬢影衣香,說不盡風流景況。)
(阿琦先敬了周庸祐兩盅,其餘各妓,又上來敬周庸祐一盅。)
(敬酒已罷,阿琦再與各賓客各姊妹把盞,各賓客又各敬周庸祐一二盅。)
(那時節,周庸祐一來因茶前酒後,自然開懷暢飲;二來見阿琦如此美意,心已
(先醉了。)
(飲了一會,覺得酩酊大醉,急令馮少伍打賞六百銀子,給與阿琦。)
(席猶未撤,只得令阿琦周旋各賓友,自己先與馮少伍乘著轎子,回府而去。)
(正是:
( 揮手千金來祝壽,纏頭一夜博承歡。)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天師局李慶年弄計 賽金樓佘老五爭娼)
103**時間: 地點:
(話說周庸祐在近香樓飲了壽筵之後,因夜深了,著馮少伍打發了賞封,先自回
(府去。)
(馬氏接著了,知周庸祐有了酒意,打點睡了去。)
(次日,馮少伍來回道)
馮少伍:大人的岳降,已是過了。前兒在附近重慶戲院買了這所宅子,現在拋荒去了。因
大人說過,要在那裡建個花園,怎奈八月是大人的生辰,不便動土興工,若到十
月,又是幾位姨太太生辰。只有這九月沒事,這會子就要打點打點,在九月內擇
個日子興工,不然就是一月延多一月,不知何時才築得妥了。
馬 氏:是。
馮少伍:你可像在城裡舊宅子建築戲台一般,尋個星士,擇個日子,謹慎些兒,休要衝犯
著家中人口才是。
馮少伍:是自然的,但不知撥哪一筆銀子興工,還請夫人示下來。
馬 氏:現在大人占了股份的那銀行,是不大好,銀子起的不易。只是耀記的銀店,是我
家裡存放銀的所在,除了咱的和各姨太存貯的,就在大人名下的,拿張單子起了
來使用罷。
馮少伍:我昨兒到耀記坐坐,聽說近來銀口也緊些兒,還問我籌附五七萬應支,只怕起的
不易。若銀行裡大人放占股份三十來萬銀子,料然起回三五萬不妨。
馬 氏:不是這樣說,勉強起些,就名聲不大好了。既是耀記銀行銀口緊了,橫豎建這花
園,不過花費一二萬,現省城裡十數間行店,哪處起不得?且本年十二宅那裡,
還未得關書裡那十萬銀子投將來。除現存府裡不計,我家存放在外的銀子正多,
任由你在哪一處取撥便是。
馮少伍:理會得。
(下了來,一面擇過日元,卻是九月初二日是吉星照著,便好興工。)
(先自回過馬氏,就尋起做的店子估了價,頭門外要裝潢裝潢,內面建所大廳子
(,預備筵賓宴客之用。)
(餘外又建樓台兩座,另在靠著戲院之旁,建一所亭子,或耍來聽戲,或是夏秋
(納涼,倒合用著。)
(其餘雕欄花砌,色色各備,自不消說了。)
(只因趕緊工程,自然加多匠工。)
(果然一月上下,早已竣工。)
(是時省港親朋,因周家花園落成,莫不到來道賀,即在花園裡治具,向親朋道
(謝。)
(至於省中道賀的親朋,少不免要回省一遭,邀請親朋一醉。)
(周庸祐自與馮少伍回省,到過三姨太、八姨太那裡之後,隨到談瀛社。)
(那時一班拜把兄弟,都見周庸祐久不到談瀛社,這會相逢,料自然有一番熱鬧
(。)
(只就中各人雖同是官紳之家,惟一二武員劣井,在談瀛社內,除了花天酒地,
(卻不免呼盧唱雉,或抹牌為賭,因談瀛社內面比從前來往的多。)
(今見周庸祐回了來,因前時香港地面牌館還多得很,周庸祐在港地一賭,動說
(萬數。)
(這班人見他來了,如何不垂涎?內中一位拜把兄弟李慶年,先懷了一個歹心,
(早與一位姓洪字子秋的酌議,要藉一個牌九局,弄些法兒,好賺周庸祐十萬八
(萬。)
(洪子秋聽了大喜,因忖周庸祐錢財多得很,且手段又是闊綽,縱然輸了五七萬
(,料然不甚介意;況他向不是江湖子弟,料看不出破綻來。)
(主意既定,又忖談瀛社內來往的多,不便設局,便另僱一花舫,泊在谷埠裡,
(說是請周庸祐飲花酌酒,實則開賭為實。)
(由洪子秋出名,作個東道主,另聘定一位賭徒出手,俗語稱此等角式為師巴,
(都是慣在賭場中討生活,十出九勝的了。)
(那周庸祐因有李慶年在局,是稱兄稱弟的朋友,也不防有別的蹺蹊,且又不好
(卻洪子秋的好意。)
(到那一夜,果然修整赴席。)
(統計花舫之內,連姓周的共七人,座中只認得李慶年、洪子秋,餘外都是姓洪
(的朋友。)
(到初更後,因為時尚早,還未入席,先由李慶年)
李慶年:現時尚早,不如設一局作玩意兒也好。
(那李慶年說了,即有一個人答應著一個好字,跟手又是洪子秋贊成。)
(周庸祐見各人皆已願意,自己也不好強推,因此亦應允入局。)
(但自忖道:看他們有多少家當,我若贏了他,恐多者不過三五萬,少的只怕三
(五千;若我輸了時,就怕十萬廿萬也未可定,這樣可不是白地吃虧?只既允了
(,不可不從,便相同入局。)
(初賭三兩巡,都無別的不妥;再歷些時,各人注碼漸大起來,初時一注只是三
(二十金,到此時已是七八千一擲。)
(周庸祐本是好於此道,到這時,自然步步留神。)
(不提防李慶年請來的賭手,工夫還不大週到,心內又小覷周庸祐,料他富貴人
(家,哪裡看得出破綻,自不以為意。)
(誰想周庸祐是個千年修煉的妖精,憑這等技術,不知得過多少錢財。)
(這會正如班門弄斧,不見就罷;仔細一看,如看簷前點水,滴滴玲瓏,心中就
(笑道:這叫做不幸狐狸遇著狼虎,這些小技,能欺騙別人,如何欺騙得我過?
(今兒又偏撞著我的手裡,看他手段,只是把上等牌兒疊在一起,再從骰子打歸
(自己領受。)
(周庸祐先已看真切時,已負去一萬銀子有餘,即托故小解,暗向船上人討兩牌
(兒,藏在袖子裡,回局後略賭些時,周庸祐即下了十五萬銀子一注,洪子秋心
(上實在歡喜。)
(又再會局,周庸祐覷定他疊牌,是得過天字牌配個九點,俗語道天九王,周庸
(祐拿的是文七點,配上一個八點一色紅,各家得了牌兒,正覆著用手摸索。)
(不料姓周的閃眼間將文七點卸下去,再閃一個八點紅一色出來,活是一對兒。
()
(那洪子秋登時面色變了,明知這一局是中了計,怎奈牌是自己開的,況賭了多
(時,已勝了一二萬銀子上下。)
(縱明知是假,此時如伺敢說一個假字?肚子裡默默不敢說,又用眼看看李慶年
(。)
(李慶年又礙著周庸祐是拜把兄弟,倒不好意思,只得搖首歎息,詐做不知。)
(周庸祐便催子秋結數。)
(洪子秋哪裡有這般方便,拿得十來萬銀子出來?心上又想著與李慶年兩人分填
(此數,只目下不敢說出。)
(奈周庸祐又催得緊要,正是無可奈何,便有做好做歹的,勸子秋寫了一張單據
(,交與周庸祐收執。)
(沒奈何,只得大家允諾。)
(是夜雖然同飲花筵,卻也不歡而散。)
(各人回去之後,在洪子秋心裡,縱然寫了一張單據,惟立意圖賴這一筆賬項。
()
(只是周庸祐心上如何放得過?縱然未曾驚動官司,不免天天尋李慶年,叫他轉
(致洪子秋,好早完這筆賬。)
(獨李慶年心上好難過,一來自己靠著周家的財勢,二來這筆賬是自己引洪子秋
(出來,若是這筆數不清楚,就顯然自己不妥當,反令周庸祐思疑自己,如何使
(得?便乘著轎子,來找洪子秋,勸他還了這筆賬。)
(洪子秋心裡本不願意填償的,自是左推右搪。)
李慶年:(李慶年心生一計道)那姓周的為人,是很大方的,若不還了他,反被他小覷了
。不如索性還了,還顯得自己大方。即遇著怎麼事情,要銀用時,與他張挪,不
怕不肯。
(洪子秋聽了,暗忖姓周的確有幾百萬家財,這話原屬不錯。)
(遂當面光了李慶年,設法挪了十來萬銀子,還與周庸祐,取回那張單據,就完
(結了。)
(後來姓洪的竟因此事致生意倒盤,都是後話不提。)
104**時間: 地點:
(且說姓洪的還了這筆款與周庸祐,滿望與周庸祐結交,誰想周庸祐得了這十來
(萬銀子,一直跑回香港去,哪裡還認得那姓洪的是什麼人。)
(自己增了十萬,道是意外之財,就把來揮霍去了,也沒打緊。)
(因此鎮日裡在周園裡會朋結友,從新又有一班人,如徐雨琴、梁早田,都和一
(塊兒行步,若不在周園夜宴,就赴妓院花筵。)
(那時周庸祐又結識一個賽鳳樓的妓女,喚做雁翎。)
(那雁翎年紀約十六七上下,不特色藝無雙,且出落得精神,別樣風流,故周庸
(祐倒看上他。)
(只是那雁翎既有這等聲色,就不持周庸祐喜歡他,正是車馬盈門,除了周庸祐
(之外,和他知己的,更不知幾人。)
(就中單表一位姓餘的,別字靜之,排行第五,人就喚他一個佘老五排名。)
(這時正年方廿來歲,生得一表人材,他雖不及周庸祐這般豪富,只是父親手上
(盡有數十萬的家財。)
(單是父親在堂,錢財不大到自己手上,縱然是性情豪爽,究不及周庸祐的如取
(如攜,所以當時在雁翎的院子裡,雖然與雁翎知己,惟是那天字第一號的揮霍
(大名,終要讓過周庸祐去了。)
(獨是青樓地方,雖要二分人才、三分品貌,究竟要十分財力,所以當時佘老五
(戀著雁翎,周庸祐也戀著雁翎,各有金屋藏嬌之意。)
(論起佘老五在雁翎身上,花錢已是不少,還礙周庸祐勝過自己,心上自然不快
(。)
(但姓餘的年輕貌美,雁翎心上本喜歡他的,爭奈身不自由,若是嫁了佘老五,
(不過取回身價三五千,只鴇母心上以為若嫁與周庸祐,怕是一萬八千也未可定
(。)
(故此鴇母與雁翎心事,各有不同。)
(那一日,周庸祐打聽得佘老五與雁翎情意相孚,勝過自己,不如落手爭先,就
(尋他鴇母商酌,要攜帶雁翎回去。)
(鴇母素知周庸祐是廣東數一數二的巨富,便取價索他一萬銀子。)
(周庸祐聽了,先自還價七千元,隨後也八千銀子說妥。)
(鴇母隨把此事對雁翎說知,雁翎)
雁 翎:此是妾終身之事,何便草草?待妾先對餘姓的說,若他拿不得八千銀子出來,就
隨姓周的未遲。
(鴇母聽了,欲待不依,只是香港規則,該由女子擇人,本強他不得;況他只是
(尋餘五加上身價,若他加不上時,就沒得可說。)
(想罷,只得允了。)
(那時周庸祐既說妥身價,早交了定銀,已限制雁翎不得應客,雁翎便暗地請佘
(老五到來,告以姓周的說妥身價之事。)
(佘老五聽得是八千銀子,心上嚇一怕,隨說道)
佘老五:如何不候我消息,竟先行說妥,是個什麼道理?
雁 翎:此事是姓周的和鴇母說來,妾爭論幾回,才尋你到來一說。你若是籌出這筆銀子
,不怕妾不隨你去。
佘老五:父兄在堂,哪裡籌得許多?三二千還易打算,即和親友借貸,只是要來帶卿回去
,並非正用,怕難以開口,況又無多時候,如何是好?
(雁翎聽罷,好不傷感。)
105**時間: 地點:
雁 翎:妾若不候君消息,就不到今日了。你來看姓周的十來房姬妾,安回去怎麼樣才好
?妄自怨薄命,怎敢怨人?
(說罷,淚如雨下。)
(佘老五躺在牀上,已沒句話說。)
雁 翎:既是無多時候,打算容易,若妾候君十天,卻又怎地?
(佘老五一聽,就在牀躍起來說道)
佘老五:若能候至十天,盡能妥辦,斷沒有誤卿的了。
(雁翎心上大喜,便喚鴇母進來,告以十天之內,候姓餘的拿銀子來,再不隨周
(庸祐去了。)
雁 翎:(鴇母道)若是真的,老身橫豎要錢,任你隨東隨西,我不打緊。若是誤了時,
就不是玩的。
佘老五:這話分明是小覷人了,難道這八千銀子,姓餘的就沒有不成?
(那鴇母看佘老五發起惱來,就不敢聲張。)
(佘老五便與雁翎約以十天為期,斷不有誤,說罷,出門去了。)
(鴇母見佘老五仍是有家子弟,恐真個尋了銀子出來,就對周庸祐不住,即著人
(請周庸祐到來,告以佘老五限十天,要攜銀帶雁翎的事。)
(周庸祐聽了,本待把交了定銀的話,責成鴇母,又怕雁翎不願,終是枉然。)
(忽轉念道:那雁翎意見,不願跟隨自己,不過礙著有個佘老五而已。)
(若能撇去佘老五,那雁翎自然專心從己,再不掛著別人了。)
(想罷,便回府去,與徐雨琴商量個法子。)
徐雨琴:如此甚易,那佘老五的父親,與弟向有交情,不如對他父親說道:他在外眠花宿
柳,冶游散蕩,請他父親把佘老五嚴束,那佘老五自然不敢到雁翎那裡去,這便
如何帶得雁翎?那時,不怕雁翎不歸自己手上。
(周庸祐聽了,不覺鼓掌稱善,著徐雨琴依著乾去。)
(正是:
( 方藉資財謀贖妓,又施伎倆暗傷人。)
(要知雁翎隨了哪人,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勤報效書吏進京卿 應恩闈幼男領鄉薦)
106**時間: 地點:
(卻說周庸祐因怕佘老五占了雁翎,便與徐雨琴設法計議。)
徐雨琴:那佘老五的父親,與弟卻也認識,不如對他父親說:那老五眠花宿柳,要管束他
,那時佘老五怎敢出頭來爭那雁翎?這算是一條妙計。
周庸祐:怪不得老兄往常在衙門裡有許大聲名,原來有這般智慧。小弟實在佩眼,就依著
乾去便是。
(徐雨琴便來拜會佘老五的父親喚做佘雲衢的,說老五如何散蕩,如何要攜妓從
(良,一五一十,說個不亦樂乎。)
徐雨琴:(還再加上幾句道)令郎還不止散蕩的,他還說道,與周庸祐比個上下。現賽鳳
樓的妓女喚做雁翎的,周庸祐願把一萬銀子攜帶他,令郎卻又要加點價錢,與周
庸祐賭氣。老哥試想想:那姓周的家財,實在了得,還又視錢財如糞土的,怎能
比得他上?令郎尚在年少,若這樣看來,怕老哥的家財,不消三兩年光景,怕要
散個乾淨的了。
(佘雲衢聽了,好不生氣。)
徐雨琴:小弟與老哥忝在相好,若不把令郎著實管束了,還成個生理場中什麼體統呢?
(奈佘雲衢是個商場中人,正要樸實,循規蹈矩。)
(今聽徐雨琴這一番說話,少不免向徐雨琴十分感謝。)
(徐雨琴見說得中竅,越發加上幾句,然後辭出來。)
(佘雲衢送徐雨琴去後,就著人往尋佘老五回來。)
(這時佘雲衢的店內伙伴,倒聽得徐雨琴這一番說話,巴不得先要通知佘老五去
(。)
(佘老五聽得這點消息,向知父親的性子,是剛烈的人,這會風頭火勢,自然不
(好回去見他,便歇了些時,只道父親這點氣略下去了,即口店子裡來。)
佘老五:(誰想父親佘雲衢一見就罵道)不肖兒乾得好事!在外花天酒地,全不務些正項
兒,倒還罷了,還要把萬數的銀子,來攜帶妓女。自古道:『邪花不宜入宅。』
可是個生意中人的所為嗎?
(佘老五被父親罵了一頓,不敢做聲,只遮遮掩掩的轉進裡面去了。)
(次日,佘雲衢親自帶了佘老五回鄉,再不准留在香港來。)
(那佘老五便把對付雁翎的心事,也真無可奈何了。)
(那雁翎日盼佘老五的消息,總是不見。)
(不覺候了兩天,只道他上天下地,料必尋那八千銀子到來。)
(不想又候了一天,才見與佘老五同行同走的朋友進來,把徐雨琴弄計的事兒,
(說了一遍。)
(雁翎不聽猶自可,聽了真是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好不傷感!暗忖自己只望
(他拿八千銀子來爭了一口氣,今反被人所算,便是回到周家那裡,那還復有面
(目見人!因此鎮日裡只是哭。)
(鴇母見了這個情景,轉恐雁翎尋個短見,他死了也沒緊耍,便白白把一株大大
(的錢樹折去了,如何不防?便急的令人邏守著他,一面著人往尋周庸祐,說稱
(佘老五已不來了,快了結了雁翎的事。)
(那時周庸祐這邊,早由徐雨琴得了消息,知道佘雲衢已打發佘老五回鄉去,心
(上自然歡喜,就要立刻取雁翎回來。)
徐雨琴:他若不願意時,帶他回來,也沒用的。趁這會佘老五不到雁翎那裡,我們再往雁
翎處溫存幾天,不怕他的心不轉過來。
(周庸祐見說得有理,便與徐雨琴再往雁翎那裡,盤桓了幾天。)
(那雁翎雖然深恨徐雨琴,只當著面實不好發作,就不比前天的鎮日哭泣。)
(周庸祐就當他心事忘卻佘老五去了,即再過付幾千銀子,即把雁翎帶了回來。
()
(雁翎自然不敢不從,就回周家去了。)
(因當時周庸祐既把第九房金小霞當為休棄了一樣,便將雁翎名是第十房,實則
(活填了第九房去了。)
(是時周庸祐既多上幾房姬妾,各項生理又不勞自己打點,都是馮少伍、駱子棠
(、徐雨琴、梁早田和馬氏的親弟馬子良一號竹賓的互相經理,周庸祐只往來省
(港各地,妻財子祿,倒也過得去,自然心滿意足。)
(單礙著關書裡的來歷及內面的情形,常常防著官場有怎麼動彈。)
(計不如從官階下手,或做個大大的官兒好回來,才把門戶撐得住。)
(那時恰是譚督帥離任,姓德的第一次署理總督的時候。)
(這姓德的為人很易商酌的,故那時周庸祐在羊城地面,充走官門,較往常實加
(一倍的勢子了。)
(那一日,徐雨琴正來說道)
徐雨琴:現在因北方鬧了一場干戈,虧李丞相說了和,每年要大注款賠把過外國去了,所
以派俺廣東每年多等二百萬款項,庫款好不吃緊。那朝上又催迫興辦各省學務,
所以廣東要辦一間喚做武備學堂,尚欠十來萬銀子,方能開辦。聞督街有人說,
若從這裡報效一筆款,盡得個大大的保舉。大人若要做官時,這機會就不好放過
了。現聞有位姓張的,是從南洋起家的人,要報效這筆款,大人總要落手爭先為
是。不知大人有意沒有呢?
周庸祐:這亦是一個機會,因小弟曾任過參贊,若加上一點子保舉,便不難謀個欽差了。
但不知要報效多少才使得呢?
徐雨琴:聞說這間武備學堂,欠費用約十五六萬上下,就報效一半,留一半讓姓張的做去
,你道如何?
(周庸祐大喜,便令徐雨琴設法乾弄,休使別人知得,免至自己的報效趕不上去
(。)
徐雨琴:大人休慌,驟然出這十萬八萬,也不容易。只有那姓張的是大埔人,還有一位姓
張的是加應人,或者乾得來。究竟衙門手段,不像我們神通,就在小弟手裡,定
不辱命的了。
(徐雨琴說罷去了。)
(周庸祐這裡一面令馮少伍打點頂備八萬銀子,另備一二萬,好送官場的禮。)
(待報效之後,好望這張保折多說兩句好話。)
馮少伍:(馮少伍容聲)理會得。
(周庸祐見打點停妥,只靜聽徐雨琴的回信。)
(到了次日,徐雨琴進來說道)
徐雨琴:恭喜大人!這事妥得八九了,明兒先遞張稟子,稟明要報效,好待總督批發下來
。
(徐把稟槁念與周庸祐聽。)
(誰想稟尾有兩句,道是『不敢仰邀獎敘』。)
(周庸祐聽得,嚇一跳,便問道)
周庸祐:小弟報效這八萬金,全為獎敘一層起見,今說不敢仰邀獎敘,可不是白掉了不成
?
徐雨琴:大人還不懂得官場裡的混帳,這不過是句套話罷了。怕上頭奏將來,說出以資鼓
勵一句,哪有沒獎敘的道理?
(周庸祐聽罷,方才醒悟,便由徐雨琴代遞了這張稟子。)
(果然次日就見督轅批發出來,贊他關懷桑梓,急功好義,並說明奏請獎賞的話
(。)
(周庸祐心上大喜,一面交妥那八萬銀子。)
(同時那姓張的也同周庸祐一般,把八萬銀子報效去了,德督帥就一同把周、張
(兩人保舉。)
(周庸祐料得那奏折到京,沒有不准的,少不免日望好音。)
(不消一月上下,早有電旨飛下來,把周庸祐賞給一個四品京堂候補。)
(試想那八萬銀子,好容易報效得來,朝廷裡面正當庫款奇絀的時候,廣東又向
(來著名富商很多的,正要重重的賞給他們,好為將來的勸勉,故此把四品京堂
(賞給了他們。)
(論起那個四品京堂,雖然只是四品的官銜,只是位置實在尊貴,就是出京見了
(督撫,也不過是平移的罷了。)
(當下週庸祐好不歡喜,謁祠拜客,周家又有一番熱鬧了。)
(這時周庸祐的聲名,比從前更加大起來,平時談瀛社的朋友,自然加倍趨承,
(便是督撫三司,也常常來往。)
(在羊城拜過客之後,先自一程返到香港大宅子裡,馬氏接著,先自道喜,隨說
(道)
馬 氏:府裡自年前失了火,家內各事,不大如意。今兒雖費了十萬銀子上下,也沒甚緊
要。還幸得了個京堂,對著督撫大員,也是平班一輩子,便是關書裡什麼事,還
有哪個敢動彈得來?
周庸祐:哪還止是個京堂,我盡將來要弄個尚書侍郎的地位呢。只這些關裡事,夫人休擔
著驚,因我們在關書裡乾的事,統通和監督一樣,若把我們算將來,怕不要牽連
多少監督來呢。任是什麼大權大位的人,哪有這般手段?
馬 氏: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統望大人作了大官回來,把從前敲磨我們的官兒,
伸了這口氣,就是萬幸了。
周庸祐:夫人說得是,這都是夫人的好處,助成俺有今日的地位。若是不然,試看廣東幾
千萬人來,哪有幾人像俺的功名富貴,件件齊全的呢?
(那周庸祐說罷,只口裡雖如此說,惟心裡究想自雁翎一進了門來,就得個四品
(的京堂,可知隱助自己發財的,自然是馬氏;若隱助自己升官的,料將來又要
(仗著雁翎的了。)
(肚子里正想得出神,忽報三姨太香屏、六姨太春桂、七姨太鳳蟬、九姨太金小
(霞、十姨太雁翎,都進大屋子來,在廳子裡伺候,要與大人道喜。)
(周庸祐聽了,隨轉出來,並請馬氏換過大褂羅裙,一同到大堂上,和周庸祐並
(肩兒坐著,受各姨太拜賀;暨那幾個兒女,都先後道賀畢,也各人發了賞封。
()
(隨後的就是管家和家人婢僕傭婦,統通叩拜過了,周庸祐即囑對管家駱子棠,
(準備家宴。)
(那時港中朋友,聽得周庸祐回港的,又紛來道賀,正是車馬盈門。)
(周庸祐又要出門回拜,一連忙了幾天,周庸祐即在周園子裡唱戲設宴,好酬謝
(到來道賀的賓客。)
(這時港中外商富戶,差不多也到齊了。)
(自古道「富貴逼人來」,倒也難怪。)
107**時間: 地點:
(單說那夜周圍裡設宴,男女賓客,衣冠濟濟。)
(女的由馬氏主席,若是各家的侍妾,自由六姨太王氏春桂主席;男的自然是周
(庸祐主席。)
(先聽了一口戲,到入席時,已近三更時分。)
(正杯籌交錯間,管家馮少伍忽由羊城附夜輪船回港,周庸祐接著道)
周庸祐:少伍在城裡打點各事,如何便回?
馮少伍:(馮少伍就引周庸祐至一旁說道)現在又因有一個機會,都因國家現在籌款,已
分諭各省,如有能報效二萬金的,不論生員還是監生,統通作為取中了舉人,一
體會試。若從這個機會,為兩公子圖個進身,不特日下是個舉人;且大人在京裡
,知交正多,再加上一點工夫,恐進土翰林都是不難到手了。
周庸祐:(周庸祐聽了)此事甚好,待賓客去後,再說未遲。
(說罷,重複入席。)
108**時間: 地點:
(未幾賓客漸散,馮少伍)
馮少伍:小弟見有這個機會,特回來說知,不知大人怎地意見?
(那周庸祐正自尋思,原來周庸祐的意見,自忖替兒子謀個舉人,自是好事。)
(但長子年紀大了,若要謀個舉人,自然要謀在長子的身上;但長子是二房所出
(,料馬氏必然不大喜歡;若為次子謀了,怕年紀太少,不免弄出許多笑話來。
()
(因此上不能對那馮少伍說得定怎麼主意,便答了一聲)
馮少伍:明日再說。
(隨轉回馬氏住的大宅子裡,先把馮少伍的話,對馬氏說知。)
(那馬氏不聽猶自可,聽了哪有不願為自己兒子謀個舉人的?便一力要周庸祐辦
(去。)
(周庸祐本不敢不從,只究以兒子幼小,恐被人說笑話;況放著長子不謀,反替
(幼子謀了這個舉人,亦對二房不住。)
(想了一會,計不如湊足四萬金,替兩個兒子一並謀個舉人罷了。)
(即把此意對馬氏說知。)
(那馬氏心上實不願長子得個舉人,與自己的兒子平等)
馬 氏:大人謀一個舉人,恐還被人說笑,若謀兩個時,怕外間說話越多起來了。
(周庸祐聽到這話,亦覺有理,心上左思右想,總沒占一主意。)
(馬氏見周庸祐還自思疑,不如索性自己作主為是。)
(次日,便喚馮少伍到來,問他謀舉人的路,可是實的?馮少伍)
馮少伍:哪有不實?現在已有了明文,省中早傳遍了。夫人若要下手時,就該早些,遲點
就恐不及了。
馮少伍:(夫人聽了,便對馮少值道)依你乾去便是,無論在哪一項設法,盡把二萬銀子
撥來乾去。
馮少伍:理會得。
(隨轉下來。)
(見馬氏有了主意,想是與周庸祐商議定的了,再不必向周庸祐再說,便趕即回
(城,即把二萬銀子籌足報效去。)
(果然不消一月上下,已發表出來,那幼子早中了一個舉人去了。)
(正是:
( 大人方進京堂秩,幼子旋攀桂苑香。)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酌花筵娼院遇丫環 營部屋周家嫁長女)
109**時間: 地點:
(話說馮少伍自把二萬銀子報效去了,果然一月上下,就有旨把周應昌欽賜了一
(名舉人。)
(那時城廂內外,倒知得周家中舉的事,只是誰人不識得周家兒子沒有什麼文墨
(,就統通知道是財神用事的了。)
(過了一二天,又知得周應昌是周庸祐的次子,都一齊說道)
周庸祐:這又奇了,他長子還大得幾歲年紀,今他的次子,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人,就得
了舉人,可不是一件怪事!
又 有:(就中又有的說道)你們好不懂事,只為那次子是繼室馬氏生得,究竟是個嫡子
,因此就要與他中個舉人了。
又 有:(又有些說道)這越發奇了!主試的憑文取彔,哪有由自己要中哪人,就中哪人
的道理?
(當下你一言,我一語,直當一件新聞一般談論。)
又 有:(內中有省得事的,就道)你們哪裡知道?你道那名舉人是中的,只是抬了二萬
銀子去,就抬一名舉人回來罷了。他的長子是二房庶出,早早沒了娘親,因此繼
室的馬氏,就要與自己兒子謀個舉人,哪裡還記得二房的兒子呢!
(街上談來說去,也覺得這話有理。)
(那時有科舉瘾的學究,倒搖頭歎息,有了錢就得舉人,便不讀書也罷。)
(只是周府裡那復管人說怎麼話,只家內又得了一名舉人,好不高興。)
(一來馬氏見得舉人的是自己兒子,更加歡喜。)
(凡平時來往的親戚朋友,也紛紛派報紅拜客,又復車馬盈門的到來道賀。)
(且馬氏為人,平日最喜人奉承的,這會自己兒子得了舉人,那些趨炎附勢的,
(自不免加幾句贊頌,說他少年中舉,不難中進士、點狀元的了。)
(你一句,我一句,都是贊頌他得不亦樂乎,幾乎忘記他的舉人是用錢得來的了
(。)
(馬氏就令設筵宴待那些賓客。)
(過了數日,就打算要回鄉謁祖,好在祖祠門外豎兩枝桅桿,方成個體勢,這都
(是後話。)
(而今且說周庸祐自兒子得了舉人,連日宴朋會友,又有一番熱鬧,鎮日在周園
(裡賓來客去,夜裡就是秦樓楚館,幾無暇晷。)
(那一夜正與二三知己到賽鳳樓來,因那賽鳳樓是周庸祐從前在那裡攜帶過雁翎
(的,到時自然一輩子歡迎。)
(先到廳上,多半妓女是從前認識的,就問諸妓女中有新到的沒有。)
各 人:(各人都道)有了一位,是由羊城新到的,喚做細柳。
(周庸祐忙令喚他出來,誰想細柳見了周庸祐,轉身便回轉去了。)
(周庸祐不知何故,也見得奇異,同座的朋友,如徐雨琴、梁早田的,就知道有
(些來歷,只不敢說出。)
周庸祐:究竟他因什麼事不肯與人會面?座中又不是要吃人肉的,真是奇了。
(說罷,便要喚他再復出來。)
(同院姊妹一連叫了兩次,細柳只是不出,也不敢勉強。)
(看官試想:那周庸祐是個有聲有勢的人,凡是鴇女僕婦,正趨承到了不得的,
(這時自然驚動院中各人了。)
(那鴇母知道周庸祐要喚細柳,那細柳竟是不出,心上好不吃了一驚,單怕周庸
(祐生氣,一來院中少了一宗大生意,二來又怕那周庸祐一班拍馬屁的朋友,反
(在周庸祐耳邊打鑼打鼓,不是說爭口氣,就是說討臉面,反弄個不便。)
(急的跑上廳來,先向周庸祐那班人說個不是,隨向房子裡尋著細柳,要他出來
(。)
(不料細柳對著鴇母只是哭,鴇母忙問他緣故,細柳只是欲言不言的景象。)
(鴇母不知其故,就嚷道)
細 柳:若大的京堂大人,放著幾百萬的家財,也不辱沒你的。你若是怕見人時,就不必
到這裡了。
細 柳:我不是不見人,只是不見他的就罷了。
細 柳:(鴇母正待問時,忽僕婦回道)廳子上的客人催得緊了。
(鴇母只得強行拉了細柳出來,細柳猶是不肯,只哪裡敢認真違抗,只得一頭拭
(淚,一頭到廳上來,低著頭也不敢看周庸祐。)
(惟庸祐把細柳估量一番,覺也有幾分面熟,似曾見過的,但總想不出是什麼人
(。)
(只心上自忖道:他不敢來見我,定然與我有些瓜葛。)
(再想從前桂妹是出家去了,且又不像他的樣子。)
(想來想去,總不知得。)
(這時,徐雨琴一班人又見細柳出來,總不見有什麼事,就當是細柳必因初落河
(下怕見人,故至於此,因此也不甚見得怪異。)
(坐了一會子,細柳才轉出來。)
(但那同院姊妹,少不免隨著出來,問問細柳怕見周庸祐是什麼緣故。)
細 柳:我初時是他府上的丫環,喚做瑞香,因那年除夕失火,燒那姓周的東橫街大宅子
,就與玉哥兒逃了出來。誰想那玉哥兒沒點良心,把我騙在那花粉的地面,今又
轉來這裡,因此上見他時,就不好意思,就是這個緣故。
(妹妹聽了,方才明白。)
(各姊妹便把此事告知鴇母,鴇母聽得,只怕周庸祐要起回那細柳,就著各人休
(得聲張。)
(只院中有一名妓女喚做香菱,與徐雨琴本有點交情,就不免把個中情節,對徐
(雨琴說知,徐雨琴早記在心裡。)
(當下廳上正弦歌響動,先後唱完了,然後入席。)
(在周庸祐此時,仍不知細柳是什麼人,但覺得好生熟識。)
(一來府裡許多房姬妾,丫環不上數十人,且周庸祐向來或在京或出外,便是到
(英京參贊任時,瑞香年紀尚少,又隔了幾年,如何認得許多?所以全不在意。
()
(到散席時候,各自回去。)
(次日,周庸祐又與各朋友在周園聚會,徐雨琴就把昨夜香菱那一番說話,把細
(柳的來歷,細細說來。)
(周庸祐方才醒得,便回府裡,對馬氏)
對馬氏:年來府裡的丫環,可有逃走的沒有?
馬 氏:年來各房分地居住,也不能知得許多。單是那一年失火時,丫環瑞香卻跟著小廝
阿玉逃去,至今事隔許多年。若大人不問起來,我險些兒忘卻了。
周庸祐:從前失婢時,可有出個花紅沒有?現在阿玉究在哪裡呢?
馬 氏:他兩人蹤跡,實在不知得,大人問他卻是何故?
周庸祐:現在有人說在賽鳳樓當娼的有一妓名細柳,前兒是我們府上的丫環,因失火時逃
去的。
馬 氏:是了,想是瑞香無疑了。他臉兒似瓜子樣兒,還很白的。
周庸祐:是了,他現在妓院幹那些生涯,哪個不知得是我們的丫環?這樣就名聲不大好了
。
馬 氏:這樣卻怎樣才好?
周庸祐:我若攜他回來,他只道回來有什麼難處,料然不肯。不如擺佈他去別處也罷。若
是不然,就著別的朋友攜帶了他,亦是一件美事。
馬 氏:由得老爺主意,總之不使他在這埠上來出丑,也就好了。
周庸祐:(周庸祐答個)是。
(然後出來再到周圍那裡,與徐雨琴籌個善法。)
雨 琴:任細柳留在那裡,自然失羞,若驅逐他別處去,反又太過張揚,更不好看。雖然
是個丫環,究是家門名譽所在,大要仔細。
周庸祐:足下所言,與弟意相合,不如足下取了他也罷。
雨 琴:此事雖好,只怕細柳心不大願,也是枉然。
周庸祐:須從他鴇母處說妥,若細柳不允時,就設法把他打進保良局去。凡妓女向沒知識
,聽得保良局三個字,早是膽落了,哪怕他不肯?若辦妥這件事時,一面向細柳
打聽小廝阿玉在那裡,然後設法拿他,治他拐良為娼之罪,消了這口氣,有何不
可?
(徐雨琴聽了,覺得果然有理,當即允之。)
(就與鴇母商議。)
(那鴇母見周庸祐是有體面的人,若不允時,怕真個打進保良局,豈不是人財兩
(空?急得沒法,惟有應允。)
(便說妥用五百塊銀子作為兩家便宜便罷,於是銀子由周庸祐交出,而細柳則由
(徐雨琴承受。)
(鴇母既妥允,那細柳一來見阿玉這人已靠不住,二來又領過當娼的苦況,三來
(又忌周庸祐含恨,自沒有不從,因此就跟徐雨琴回去,便了卻這宗事。)
(只周庸祐自見過這宗事之後,倒囑咐各房妻妾,認真管束丫環,免再弄出瑞香
(之事。)
(至於伏侍自己女兒的丫環,更加留心;況且女兒已漸漸長大來了,更不能比從
(前的托大。)
(再令馬氏留意,與女兒打點姻事。)
(單是周庸祐這些門戶,要求登對的,實在難得很,這時縱有許多求婚的富家兒
(,然或富而不貴,又或貴而不富,便是富貴相全的,又或女婿不大當意,倒有
(難處。)
(忽一日,梁早田進來道)
梁早田:聽說老哥的女公子尚未許字,今有一頭好親事,要與老哥說知。
周庸祐:(周庸祐便問)哪一家門戶?
梁早田:倒是香港數一數二的富戶,蔡燦翁的文孫,想盡能對得老哥的門戶。
周庸祐:姓蔡的我也認得,只他哪有如此大年紀的孫兒呢?
梁早田:姓蔡的當從前未有兒子時,也在親房中擇了個承嗣子,喚做蔡文揚,早早也中了
一名順天舉人。縱後來蔡燦翁生了幾個兒子,那蔡文揚承繼不得,究竟蔡燦翁曾
把數十萬的家財分撥過他。且那蔡文揚本生父也有些家財,可見文揚身上應有兩
副家資的分兒了。如此究是富貴雙全的人家,卻也不錯。
周庸祐:據老哥說來,盡可使得,待小弟再回家裡商酌便是。
(便回去對馬氏說知。)
馬 氏:聞說蔡燦撥過蔡文揚的不過十萬銀子,本生父的家財又不知多少。現他已不能承
繼蔡燦,就算不得與蔡燦結姻家了,盡要查查才好。
(周庸祐想了想,隨附耳向馬氏說道)
周庸祐:夫人還有所不知,自己的女兒,吸洋膏子的瘾來得重了,若被別人訪訪,終是難
成。不如過得去也罷了。
(馬氏點頭道是,此時已定了幾分主意。)
(偏是管家馮少伍早知得這件事,暗忖主人的大女兒是奢華慣的,羊城及鄉間富
(戶,料然不甚喜歡。)
(若香港地面的富商,多半知得他大女兒煙瘾過重,反難成就,看將來倒是速成
(的罷了。)
(只心上的意,不好明對周庸祐夫妻說出,只得旁敲側擊,力言蔡文揚如何好人
(品,他的兒子如何好才貌,在庸祐跟前說得天花亂墜。)
(在周庸祐和馬氏的本意,總要門戶相當,若是女婿的人品才貌,實在不甚注意
(。)
(今見馮少伍如此說,亦屬有理,便拿定主意,往覆梁早田,決意願與蔡文揚結
(親家了。)
(梁早田又覆過姓茶的。)
周庸祐:(自來做媒的人,甘言巧語,差不多樹上的雀兒也騙將下來,何況周、蔡兩家,
(都是有名的門戶,哪有說不妥的?那一日再覆過周庸祐道)蔡文揚那裡早已允
(了,只單要一件事,要女家的在羊城就親,想此事倒易停妥。因在省城辦那妝
(奩還較易些,不如就允了他罷。
(周庸祐聽得,也允從了,一面又告知馬氏。)
馬 氏:回城就親,本是不難的。單是我們自東橫街大宅遇火之後,其餘各屋都是門面不
大堂皇的,到時怕不好看。
周庸祐:夫人忒呆了,我家橫豎遲早都要在城謀大屋的,不如趕速置買便是。難道有了銀
子,反怕屋子買不成?
馬 氏:既是如此,就一面允他親事,一面囑咐管家營謀大屋便是。
(因此上就使梁早田做媒,把長女許字那蔡燦的孫子。)
(徐把馬氏之意,致囑馮、駱兩管家,認真尋屋子,好預備嫁女。)
(馮、駱兩人也不敢怠慢,輪流的往羊城尋找。)
(究竟合馬氏意思的大屋,實在難覓。)
(不覺數月之久,馮少伍自省來港,對周庸祐)
對周庸:現尋得一家,只怕業主不允出賣,因那業主不是賣屋之人。若他允賣時,真是羊
城超前未有的大宅子了。
(周庸祐急急的問是誰的宅子來。)
(正是:
( 成家難得宜家女,買屋防非賣屋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周淑姬出閣嫁豪門 德榷使吞金殉宦海)
110**時間: 地點:
(卻說馮少伍自羊城返港,說稱)
說 稱:現在西關有所大宅子,真是城廂內外曾未見過的敞大華美,只可惜那業主不是賣
屋的人,因此頗不易購得。
(馬氏正不知此屋果屬何人的,便問業主是什麼名姓。)
馮少伍:那屋不過是方才建做好的,業主本貫順德人氏,前任福建船政大臣的兒子,正署
福建興泉水道,姓黎的喚做學廉,他的家當可近百萬上下,看來就不是賣屋的人
了。
(馬氏聽得,徐徐答道)
馬 氏:果然他不是賣屋的人,只求他相讓或者使得。
馮少伍:說那個讓字,不過是好聽些罷了。他既不能賣,便是不能讓的,而且見他亦難以
開口。
馬 氏:這話也說得是,不如慢些商量罷。
(馮少伍聽了,即自辭出。)
(在周庸祐之意,本不欲要尋什麼大屋,奈是馬氏喜歡的,覺不好違他,便暗地
(裡與馮少伍商酌好,另尋別家子購買將來。)
馮少伍:這也難說的了,像東橫街舊宅這般大的,還沒有呢。馬夫人反說較前兒宅子大的
加倍,越發難了。大人試想:有這般大的宅子的人家,就不是賣業的人家了。
(周庸祐覺得此言有理,即與馬氏籌議,奈馬氏必要購所大屋子在省城裡,好時
(常來往,便借嫁女的事,趕緊辦來。)
周庸祐:不如與姓黎的暫時借作嫁女之用,隨後再行打算。
馬 氏:若他不肯賣時,就借來一用也好。
周庸祐:(周庸祐答個)是。
(便口城去,好尋姓黎的認識,商量那間屋子的事。)
周庸祐:(那姓黎的答道)我這宅子是方才建築成了,哪便借過別人?老哥你說罷。
周庸祐:既是不能借得,就把來相讓,值得多少,小弟照價奉還便是。
(姓黎的聽了,見自己無可造詞,暗付自己這間屋子,起時費了八萬銀子上下,
(我不如說多些,他料然不甘願出這等多價,這時就可了事。)
馬 氏:(便答道)我這間屋子起來,連工資材料,統費了十六萬金。如足下能備辦這等
價時,就把來相讓便是。
(那姓黎的說這話,分明是估量他不買的了。)
(誰想周庸祐一聽,反沒半點思疑,又沒有求減,就滿口應承。)
(姓黎的聽了,不禁愕然,自己又難反口,沒奈何只得允了。)
(立刻交了幾千定銀,一面回覆馬氏,好不歡喜,隨備足十六萬銀兩的價銀,交
(易清楚。)
(就打點嫁女的事,卻令人分頭趕辦妝奩。)
(因周家這一次是兒女婚嫁第一宗事,又是馬氏的親女,自然是要加倍張皇。)
(那馬氏的長女,喚做淑姬,又從來嬌慣的,因見周家向來多用紫檀牀,就著人
(對蔡家說知,要購辦紫檀牀一張。)
(蔡家聽得,叵耐當時紫檀木很少,若把三五百買張洋式的牀子,較還易些;今
(紫檀牀每張不下八百兩銀子上下,倒沒緊要,究竟不易尋得來。)
(只周家如此致囑,就不好違他,便上天下地,找尋一遍,才找得一張牀子,是
(紫檀木的,卻用銀子一千一百元買了回家,發覆過周家。)
(那時周家妝奩也辦得八九牀帳,分冬夏兩季,是花羅花縐的;帳鉤是一對金嵌
(花的打成;杭花縐的棉褥子,上面蓋著兩張美國辦來的上等鶴茸被子。)
(至於大排的酸枝大號台椅的兩副,二號的兩副,兩張酸技機子,上放兩個古磁
(窯的大花瓶。)
(大小時鐘錶不下十來個,其餘羅縐帳軸,也不消說了。)
(至於木料的共三千銀子上下,磁器的二千銀子上下。)
(衣服就是京醬寧綢灰鼠皮襖、雪青花縐金貂皮襖、泥金花緞子銀鼠皮襖、荷蘭
(緞子的灰鼠花縐箭袖小襖,又局緞銀鼠箭袖皮襖各一件,大褂子二件,餘外一
(切貴重衣物裙帶,不能細說。)
(統計辦服式的費去一萬銀子上下。)
(頭面就是釵環簪耳,都是鑲嵌珍珠,或是鑽石不等。)
(手上就是金嵌珍珠鐲子一對,金嵌鑽石鐲子一對。)
(至於金器物件,倒不能說得許多。)
(統計辦頭面的費去三萬銀子上下。)
(著特別的,就是嵌著大顆珍珠的抹額,與足登那對弓鞋幫口嵌的鑽石,真是罕
(有見的。)
(還有一宗奇事,是房內幾張宮座椅子上,卻鋪著灰鼠皮,奢華綺麗,實向來未
(有。)
(各事辦得停妥,統共奩具不下六七萬銀子,另隨嫁使用的,約備二萬元上下。
()
(統共計木料、錫器、磁器、金銀炕盅、房內物件及牀鋪被褥、顧繡垫搭,以至
(皮草衣服、帳軸與一切台椅,及隨嫁使用的銀子,總不下十萬來兩了。)
(到得出閣之日,先將香港各處家眷,都遷回西關新宅子,若增沙關部前素波巷
(各宅眷,亦因有了喜事,暫同遷至新宅子裡來,那些親串親友,先道賀新宅進
(伙,次又道賀周家嫁女,真是來往的不絕。)
(周家先把門麵粉飾一新,掛著一個大大的京卿第扁子,門外先書一聯,道是)
道 是:韓詩歌孔樂,孟訓戒無違。
(門外那對燈籠,說不出這樣大,寫著「京卿第周」四個大字。)
(門內的輝煌裝飾,自不消說。)
(到了送奩之日,何止動用五六百人夫,擁塞街道,觀者人山人海,有贊他這般
(富豪的,有歎他太過奢侈的,也不能勝紀。)
(過了兩天,就是蔡家到來迎娶,自古)
自 古:門戶相當,富貴相交。
(也不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