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 至 第一〇〇
91**時間: 地點:
(且說周庸祐自巡看鄉中,只見那些民居湫陋,頗覺失了觀瞻。)
(又見鄉人都奉承得不亦樂乎,暗忖自己發達起來,原出自這鄉里,且各鄉人如
(此慇懃,都要有些好意過他。)
(看鄉內不過百來家屋子,就與他建過,只費十萬八萬銀子,也沒打緊。)
(想罷,就對各衿耆說道)
有 的:各兄弟如此屋舍,怎能住得安?
周庸祐:(衿耆齊道)我們人家,哪裡比得上十大人?休說這話罷。
周庸祐:彼此兄弟,自應有福同享。我不如每家給五百銀子,各人須把屋子從新築過,你
們還願意否呢?
各 人:如得十大人這般看待,就是感恩不淺,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周庸祐大喜,便允每家送五百兩銀子,為改建屋宇之用,各人好不歡喜。)
(行了一會,再回自己的屋子一看,這時同房的兄弟,又有一番忙碌。)
(他的堂叔父周有成,先上了香燭,待周庸祐祭過先祖,然後回船小憩。)
(一面又令馬氏及隨回的姬妾,登岸謁祖。)
(因馬氏過門後,向住省港,未曾回鄉廟見,這回就算行廟見禮。)
(當下即有許多嬸娘姑嫂,前來迎接。)
(但見馬氏登岸時,頭上那只雙鳳朝陽髻,髻管是全金,滿綴珍珠;釵兒鑲顆大
(紅寶石;簪兒是碧犀鑲的,兩旁花管,都用珠花綴成;兩耳插著一雙核子大的
(鑽石耳塞兒;手上的珠石金玉手觀,不下六七雙;身穿荷蘭緞子大褂,扣著五
(顆鑽石鈕兒;下穿百蝶裙,裙下雙鉤,那幫口花兒,也放著兩矚鑽石;其餘頭
(面,仍數不盡。)
(就是各姬妾的頭面,也色色動人。)
(鄉間女兒,從不曾見過,都哄做一團議論。)
(十來名梳傭美婢隨著,先後謁過家廟祖祠,然後回船。)
(是晚良坑村內,自然大排筵席,老老幼幼,都在祠內暢飲,自然猜三道四。)
(忽聽得一派喧鬧之聲,直擁進祖祠裡來。)
(正是:
( 方宴祠中敦族誼,陡驚門外沸人聲。)
(要知鄉人因何喧鬧起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遊星洲馬氏漏私煙 悲往事伍娘歸地府)
92**時間: 地點:
(話說周庸祐因回鄉謁祠,族中紳耆子姪,正和他一塊兒在祖祠內燕飲,因聞祠
(外喧嚷之聲,都跑出來觀看。)
(原來周有成因吃醉了幾杯,到祠外游逛,這時鄉中各人,都向周有成說東說西
(,有說他的兄弟富貴回來,定然有個好處。)
有 的:你來看,鄉中各人,尚得他幾百銀子起做屋舍,何況他親房兄弟?若不是帶他做
官,就是把大大的本錢過他,好做生意。
有 的:(說了,誰想周有成就鬧起來,嚷道)你們說得好聽,因困窮的時候,可不是識
得俺嗎?他自從一路發達起來,哪有一個子回來把過我?這會子做了官回來謁祖
,各人都有銀子幾百,也算領得他恩典,對著俺就沒有一句說過來。你們不知得
,就當我是掘得金窖,種得錢樹,怕俺明兒就要到田上種瓜種菜;若是不然,只
怕餓死了,都沒有人知呢!
(說了,還是東一句西一句的蠻鬧。)
(那周庸祐聽得,好不臉兒紅漲了。)
(當下就有做好做歹的,扶周有成回去,各說)
各 人:你醉得慌了,還不回家,鬧怎麼?
(周有成還自絮絮不休,好容易扶他回到屋子裡。)
(周庸祐自然見不好意思,有些人勸兩句說)
周庸祐:他是醉慌了,大人休要怪他。
(周庸祐略點頭稱是,遂不歡而散。)
(次早將各船開行,囑令馮少伍到省,即打點分發,送與鄉中各人得銀項,不在
(話下。)
(只周庸祐在省過了兩天,因又在羊城關部前添買了一間大宅子,卻把第八房的
(姨太太銀仔,遷回這里居住,香屏三姨太仍在素波巷,自己卻和馬氏回香港去
(。)
(來自從九姨太鬧出田姐那一案件,馬氏卻在周庸祐跟前,往往說姬妾們的不是
(,所以周庸祐也不回九姨太那裡去。)
(惟是香港規則,縱然休了妻妾,也要給回伙食的。)
(可巧這時,那囗記的辦館生理,也與周庸祐揭借了十萬銀子,故周庸祐就使囗
(記辦館的老闆梁早田,將息項每月交一百四十塊銀子與九姨太作使用,內中六
(十塊銀子當是租項,其餘八十塊,就是家用的了。)
(因此上各姬妾見周庸祐將九姨太這樣看待,倒有些不服。)
(因那田姐本是馬氏的隨侍近身,留過九姨太使用,這回引蛇入宅,馬氏本有些
(不是,這會偏盡推在九姨太身上,又不責田姐,好沒道理!只雖是如此,怎奈
(各人都畏忌馬氏,哪個敢說個不字來?)
(閒話不表。)
93**時間: 地點:
(且說馬氏生平已是憎惡姬妾,這會兒周庸祐休了九姨太,正如乞兒分食,少一
(個得一個。)
94**時間: 地點:
(那日對周庸祐問起九姨太那裡,每月使用給回多少銀子。)
(周庸祐就把囗記的揭項利息,交割一百四十塊銀子的事,對馬氏說知。)
馬 氏:囗記老闆是什麼人,大人卻把十萬銀子就過信他?
周庸祐:那老闆是姓梁的,為人很廣交的,就是北洋海軍提督丁軍門,也和他常常來往。
其餘別的官員紳士,就不消說了。況且又是有家當的人,所以他的生理,還做得
很大,不特供應輪船伙食,兼又租寫輪船出外洋去,因此就信他,十萬八萬也不
妨的。
馬 氏:原來如此,只他既是常常租寫船隻出外,我們就乘他船,上外洋逛逛也好,但不
知往哪處才好?
周庸祐:這都使得,但游北京也好。只北京地面,寒時就雪霜來得利害,夏時就熱到了不
得了。若要到日本去,惟他國的人,見了纏足的婦人,怕不要嘩笑起來嗎?至於
金山地方,就不容易登得岸去。單是南洋一帶,地土溫和,到到也好。
馬 氏:果然是好的,不知他何時方有船往那裡?
(周庸祐聽說,就拿了一張新聞紙看看,恰可遲四五天,就是香星輪船開行。)
(這香星輪船,是那梁老板占些股本,現在又是囗記字號料理,不如附這船去也
(罷。)
(馬氏聽罷,好不歡喜,隨說道)
馬 氏:但不知去了何時才得回來?
周庸祐:這由得夫人的主意,若多兩月,就多游三兩個埠頭,卻也不錯。
馬 氏:這都容易。但那地方洋膏子究竟怎樣?若是不好的,就要一同帶去也好。
周庸祐:星加坡那埠,是帶不得洋膏子的。若到那裡時,那船自然有三五七天停泊,不如
先將洋膏藏在船上,待登岸時,或托人到洋膏公司那裡說個人情,然後帶上岸去
便是。
(馬氏聽罷,連說有理,就打定主意,要游南洋去。)
(一面著家人打點行李,又囑管家駱子棠道)
家 人:別處的洋膏,不像我們家裡的,我將是游外埠去,只現在所存得二百兩洋膏,就
從今日趕熬五百兩上下,隨身帶去。
駱子棠:理會得。
(便下來打點。)
(因馬氏抽的洋膏,是高麗參水熬的,別的自然是抽不得。)
(果然三兩天,就熬了洋膏四百多兩,連舊日存的,統通六百兩上下。)
(到了那日,即帶同丫環寶蟬,及新買的丫環碧霞、紅月,及梳傭六姐,並自己
(一子兩女,及僕婦幾人,與周庸祐起程,即附香星輪船而去。)
(那船主因他們是老闆梁早田的好友,致囑船上人,認真招待。)
(自從那船開行之後,馬氏本向來不慣出門,自然受不得風浪,鎮日裡只在炕上
(抽洋膏。)
(若遇風平浪靜,就在窗子外望望海景,真是海連天,天連海,倒曠些眼界。)
(一路經七洲洋、瓊州口、安南口,不消六天上下,早到了星加坡埠。)
(馬氏令人一面收拾煙具行李,正待將存下的洋膏子交付船上收貯,只見洋煙公
(司的巡丁,已紛紛登船搜查搭客,有無攜帶私煙。)
(周庸祐只道他們搜查什麼,也不甚留意;一來又忖自己是坐頭等房子的人,比
(不同在大艙的,要亂查亂搜。)
(誰想一個巡丁到處一張,只見馬氏一個婦人,卻有許多婢傭跟隨,正在收拾煙
(具。)
(看那些煙具好生貴重,料不是等閒的人家,定帶備許多洋膏,未必到這時就吸
(個乾淨,就即上前查檢。)
(原來凡一個煙公司的人役,哪有法兒查得走私,不過看輪船搭客,有無洋膏餘
(存,就拿他錯誤。)
(這會恰可查到馬氏,翻箱倒篋,整整查出五六十大盅,都是洋膏,不下六百兩
(,好生了得!就對馬氏)
對馬氏:你可知星加坡規則,煙公司是承了餉辦得來,哪容得你把這般大宗私煙來走漏?
馬 氏:(馬氏慌了道)我們不是走私漏稅的人,不過是自己要用的,我家大人就是現時
駐英國的欽差參贊,哪裡像走私漏稅的人?
對馬氏:(那巡丁道)我不管怎麼三贊兩贊,既是有這大宗私煙,就要回公司裡報告了。
(說了,這時周庸祐正在大餐樓坐著,聽說夫人被人搜著私煙,急跑過來,還自
(威威風風,把巡丁亂喝道)
周庸祐:你們好沒眼睛,把夫人來混帳!
(那巡丁被他喝得無明火起,不理三七二十一,總說要拿煙拿人。)
(周庸祐沒法,急求船主,好說個人情。)
(那船主到時差不多喉也乾了,那巡丁才允留下馬氏各人,只攜那幾百兩洋膏回
(公司去,聽候議罰。)
(周庸祐與馬氏沒精打采,只得登岸,先尋一間酒店住下,好托人向煙公司說項
(。)
(又聽得船上人說,香港梁早田和他煙公司人很相好的,急的打了一張電報回港
(,叫他回電說情。)
(初時煙公司的管事人,仍堅執要控案重罰,沒奈何周庸祐又往星加坡領事府那
(裡,求他代向公司解說。)
(東羅領事雖見周庸祐曾作英京參贊,本是個同僚,只是自己面目所關,若向公
(司說不來,那面目怎過得去?左思右想,才勉強一行,向那公司說道)
對馬氏:這周某是駐倫敦的參贊大人,他本未曾滿任,因那龔欽差常向他索借款項,故此
回來。這樣究竟是一個參贊,若控到公庭,就失了一國的體面了。
(這時,那煙公司是潮福人承辦,本與廣府人沒什麼感情,怎奈既得了梁早田的
(電報,又有領事來說項,不好過強,落得做個人情,因此講來講去,便允罰款
(一百塊銀子,洋膏充公,始免到公堂控告。)
(這場風波,就算是了結。)
(只雖是了事,奈馬氏向來吸的洋膏,是用高麗參或是用土術參熬水煮成的,那
(時節失了這宗洋膏,究從哪裡再覓得來吸食?便對周庸祐怨道)
對周庸:我只道一個參贊大人哪事幹不來,偏是些洋膏子就保不住。別家洋膏,我又向來
吸不慣的,如何是好?
(周庸祐聽了,也沒言可答,只得又向煙公司說妥,照依時價給了,把那幾百兩
(洋膏子買回,以應目前之用。)
(惟馬氏自從經過這次風潮,見外國把洋煙搜得這般嚴密,便把游埠的心都冷了
(一半,恨不得早日回來,倒覺安樂,便不願往前處去。)
(周庸祐自然不敢卻他意思,在星加坡住了些時,就打算回港。)
(自馬氏洋煙波獲一事傳到家中,上下人等,統通知得。)
(就中單表二房伍氏,見馬氏這般行為,周庸祐百依百順,倒覺煩惱。)
俗 語:十個婦人,九個胸襟狹隘。
(覺馬氏行為,不過得眼,少不免要惱起病來,因此成了一個陰虛證候。)
(內中心事,向來不敢對周庸祐說一聲,因怕周庸祐反對馬氏說將出來,反成了
(一個禍根,只得惱在心裡。)
95**時間: 地點:
(這日聽得馬氏在外被人查出了私煙,好不失了臉面,愈加傷感,就咯血起來。
()
(鎮日只有幾個丫環伏侍,或香屏三姨太及住關部前的八姨太,前來問候一聲兒
(,餘外就形影相對,差不多眼兒望穿,也不得周庸祐到來一看。)
(已請過幾個大夫到來診脈,所開方藥,都是不相上下的,總沒點起色。)
(伍氏自知不起,那日著丫環巧桃請香屏到來,囑咐後事。)
(不多時,香屏到了,只見伍氏哭得淚人一般。)
(香屏先問一聲安好,隨又問道)
香 屏:姐姐今天病體怎地?
伍 氏:妾初時見鄧大娘子的病,還借他沒點胸襟,今兒又到自己了。你看妾的膝下兒子
,長成這般大,還鎮日要看人家臉面,沒一句話敢說,好不受氣!但不是這樣,
又不知先死幾年了。一來念兒子未長成,落得隱忍。今兒這般病症,多是早晚捱
不過。妾也本沒什麼罣礙,偏留下這一塊肉,不知將來怎地。望妹妹體貼為姐,
早晚理理兒!
(香屏聽了,哭道)
香 屏:姐姐休掛心,萬事還有我,只望吉人天相,病痊就是好了。
伍 氏:妾日來咯血不止,夜來又睡不著,心上覺是怔忡不定,昨兒大夫說我心血太虧,
要撇開愁緒,待三兩月,方才保得過。只是愁人一般,哪裡撇得開?況這般嘔氣
的人,死了倒乾淨。
96**時間: 地點:
(正說著,只見八姨太過來,看見這個情景,不由得心上不傷感。)
(正欲問他時,伍氏先已說道)
伍 氏:妹子們來得遲,妾先到這裡的,還是這樣;你們為人,休要多管事,隨便過了,
還長多兩歲呢。
(八姨太聽了,敢是放聲大哭,引動各人,倒哭做一團。)
(伍氏又喚自己兒子到牀前,訓他休管閒事,奮志讀書,早晚仗三姐來教訓教訓
(,也要遵從才是。)
(那兒子十來歲年紀,哪不懂事,聽了還哭得淒楚。)
(各人正待與伍氏更衣,忽見伍氏眼兒反白起來,各人都嚇一跳。)
(正是:
( 生前強似黃粱夢,死後空留白骨寒。)
(畢竟伍氏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辦煤礦馬氏喪資 宴娼樓周紳祝壽)
97**時間: 地點:
(話說伍姨太囑咐了兒子之後,各人正欲與他更衣,只見他登時牙關緊閉,面兒
(白了,眼兒閉了。)
(男男女女,都喚起「觀音菩薩救苦救難」的聲來。)
(忽停了一會子,那伍姨太又漸漸醒轉來了,神色又定了些,這分明是回光近照
(的時候,略開眼把眾人遍視了一回,不覺眼中垂淚。)
(香屏姨太就著梳傭與他梳了頭,隨又與他換過衣裳,再令丫環打盆水來,和他
(沐浴過了。)
(香屏姨太困坐得疲倦,已出大廳上坐了片時,只見八姨太銀仔出來說道)
香 屏:看他情景,料然是不濟的了。大人又不在府裡,我兩個婦人沒爪蟹,若有山高水
低,怎樣才好?
香 屏:這是沒得說了。他若是抖不過來,倒要著人到香港去叫駱管家回來,好把喪事理
理兒便罷。
七姨太:(八姨太)既是如此,就不如趕著打個電報過他,叫駱管家乘夜回來也好。
香 屏:(香屏答個)是。
(就一面著人往打電報去,然後兩人一同進伍氏的房子裡。)
(見他梳洗過了,衣裳換了,隨把伍氏移出大堂上,兒子周應祥在榻前伺候著,
(動也不動。)
98**時間: 地點:
(少時,見他復氣喘上來,忽然喉際響了一聲,眼兒反白,嗚呼哀哉,敢是歿了
(。)
(立即響了幾聲雲板,府裡上上下下人等,都到大堂,一齊哭起來。)
(第一丫環小柳,正哭得淚人一般。)
(還是僕婦李媽媽有些主見,早拉起香屏姨太來,商了喪事,先著人備辦吉祥板
(,一面分派人往各親朋那裡報喪,購買香燭布帛各件,整整忙了一夜。)
(次早,那管家駱子棠已由香港回到了,但見門前掛白,已知伍氏死了,忙進裡
(面問過,各件都陸續打點停妥。)
(到出殯之期,先送樞到莊上停寄,好待周庸祐回來,然後安葬。)
(這時因七旬未滿,香屏姨太都在增沙別宅,和兒子應樣一塊兒居住,不在話下
(。)
99**時間: 地點:
(且說馬氏和周庸祐在星加坡,自從國攜帶洋膏誤了事,那心上把游埠的事,都
(冷淡去了,因此一同附搭輪船回港。)
(這時聽得二房伍氏歿了,在周庸祐心上,想起他剩下了個兒子,今一旦歿了,
(自然淒楚,只在馬氏跟前,也不敢說出。)
(在馬氏心上,也像去了眼前釘刺的一般,不免有些快意,只在周庸祐跟前,轉
(說些憐惜的話。)
(故此周庸祐也不當馬氏是懷著歹心的,便回省城去,打點營葬了伍氏。)
(就留長子在城裡唸書,並在香屏的宅子居住。)
(忙了三兩天,便來香港。)
(只自從九姨太鬧出這宗事,那周庸祐也不比前時的托大,每天必到各姨太的屋
(子裡走一遭。)
100**時間: 地點:
(那日由九姨太那裡,回轉馬氏的大宅子,面上倒有不妥的樣子。)
(馬氏看了,心裡倒有些詫異,就問道)
馬 氏:今天在外,究是有什麼事,像無精打采一般?不論什麼事,該對妻子說一聲兒,
不該懷在肚子裡去悶殺人。
周庸祐:也沒什麼事,因前兒囗記字號的梁老闆,借了我十萬銀子,本要來辦廣西省江州
的煤礦,他說這煤礦是很好的,現在倒有了頭緒。怎奈工程太大,煤還未有出來
,資本已是完了。看姓梁的本意,是要我再信信他,但工程是沒有了期的,因此
不大放心。
馬 氏:大人也慮得是,只他既然是資本完了,若不是再辦下去,怕眼前十萬銀子,總沒
有歸還,卻又怎好?不如打聽他的煤礦怎地,若是靠得住的,再行打算也罷了。
周庸祐:(周庸祐答個)是。
(就轉出來。)
(次日,馬氏即喚馮少伍上來,問他)
馬 氏:那江州的煤礦,究竟怎麼樣的?你可有知得沒有?
馮少伍:這煤礦嗎,我聽得好是很好的,不如我再打聽打聽,然後回覆夫人便是。
馬 氏:這樣也好,你去便來。
馮少伍:理會得。
(就辭出。)
(暗忖馬氏這話,料然有些來歷,便往找梁早田,問起江州煤礦的事,並說明馬
(氏動問起來,好教梁早田說句實話。)
(梁早田聽了,暗忖自己辦江州的煤礦,正自欲罷不能,倒不如托馮少伍在馬氏
(跟前說好些,乘機讓他們辦去,即把那十萬銀子的欠項作為清債,豈不甚妙?
(便對馮少伍說得天花亂墜)
梁早田:從來礦務卻是天財地寶,我沒福氣,自願讓過別人。若是馬夫人辦去,料然有九
分穩當的了。
(馮少伍一聽,暗忖梁早田既願退手,若馬夫人肯辦,自己准有個好處,不覺點
(頭稱是。)
(急急的回去,又忖馬氏為人最好是人奉承他好福氣的,便對馬氏說稱)
馬 氏:梁早田因資本完了,那煤礦自願退手。
對馬氏:那煤礦本來是好的很,奈姓梁的沒了資本,就可惜了。
馬 氏:既然如此,他又欠我們十萬銀子,不如與他訂明,那煤礦頂手,要回多少銀子,
待我們辦去也好。
馮少伍:這自然是好的,先對大人說過,料姓梁的是沒有不允了。
(馬氏聽罷,就待周庸祐回來,對他說道)
馬 氏:橫豎那姓梁的沒有銀子還過我們,不如索他把煤礦讓我們辦去罷。
(那周庸祐向來聽馬氏的話,本沒有不從,這會說來,又覺有理,便滿口應承。
()
(隨即往尋梁早田,說個明白,求他將煤礦准折。)
(梁早田心內好不歡喜,就依原耗資本十萬,照七折算計,當為七萬銀子,讓過
(周家。)
(其餘尚欠周家三萬銀子,連利息統共五萬有餘,另行立單,那煤礦就當是憑他
(福氣,必有個好處。)
(周庸祐倒應允了,馬氏就將這礦交馮少伍管理,將股份十份之一撥過馮少伍,
(另再增資本七萬,前去採辦。)
(礦內各工人,即依舊開彩。)
(誰想這礦並不是好的,礦質又是不佳,整整辦了數月來,總不見些礦苗出現。
()
(一來馮少伍辦礦不甚在行,二來馬氏只是個婦人,懂得甚事?因此上那公司中
(人,就上下其手,周庸祐又向來不大理事,況都是馮少伍經手,好歹不知,只
(憑著公司裡的人說,所以把馬氏的七萬銀子,弄得乾乾淨淨。)
(馮少伍只怨自己晦氣,還虧承頂接辦,是由周大人和梁早田說妥,本不干自己
(的事,只自己究不好意思,且這會折耗了資本。)
(幸是周庸祐不懂得礦務是怎麼樣的,虧去資本,是自然沒話好說,其中侵耗,
(固所不免。)
(只究從哪裡查得出,馬氏心上甚是懊悔。)
(幸周庸祐是向來有些度量的,不特不責罵,反來安慰馬氏道)
周庸祐:俗語說『破財是擋災』,耗耗就罷了。且這幾萬銀子,縱然不拿來辦礦,究從哪
裡向姓梁的討回?休再說罷。
馬 氏:是了,妾每說今年氣運不大好,破財是意中事,還得兒女平安,就是好的。
(次日,馬氏即謂馮少伍道)
馬 氏:幸周大人沒話說,若是別人,怕不責我們沒仔細呢!
馮少伍:這都是周大人和夫人的好處,我們哪不知得?只今還有一件事,八月二十日,就
是周大人的岳降生辰。大人做過官回來,比不同往日,怎麼辦法才好?
馬 氏:我險些忘卻了,還虧你們懂得事。但可惜今年周大人的流年,不像往年好,祝壽
一事,我不願張煌,倒是隨便也罷。
馮少伍:(馮少汪道個)是。
(便主意定了,於八月二十,只在家裡尋常祝壽,也不唱戲。)
(只當時自周庸祐回港,那時朋友,今宵秦樓,明夜楚館,每夜哪裡有個空兒?
(這時就結識得水坑口近香妓院一個妓女,喚做阿琦,年紀十七八上下,生得婀
(娜身材,眉如偃月,眼似流星,桃花似的面兒,櫻桃似的口兒,周庸祐早把他
(看上了。)
(偏是阿琦的性子,比別人不同,看周庸祐手上有了兩塊錢,就是百般奉承。)
(叵奈見周庸祐已有十來房姬妾,料回去沒有怎麼好處,因此周庸祐要與他脫籍
(,仍是左推右搪。)
(那姓周的又不知那阿琦怎地用意,仍把一副肝膽,落在阿琦的身上去了。)
(這會阿琦聽得周庸祐是八月二十日生辰,暗忖這個機會,把些好意來過他,不
(怕他不來供張我。)
對周庸:(便對周庸祐)明兒二十日是大人的生日,這裡薄備一盞兒,好與大人祝壽,一
來請同院的姊妹一醉。究竟大人願意不願意,妾這裡才敢備辦來。
(周庸祐聽了,暗忖自己正滿心滿意要搭上阿琦,今他反來承奉我,如何不喜歡
(?便答道)
周庸祐:卿這話我感激的了,但今卿如此破費,實在過意不去,怎教周某生受?
對周庸:(阿琦道)休說這話,待大人在府裡視過壽,即請來這裡,妾自備辦去了。
(周庸祐自是歡喜。)
(到了二十那一日,周家自然有一番忙碌,自家人婦子祝壽後,其次就是親戚朋
(友來往的不絕。)
(到了晚上,先在府裡把壽筵請過賓客,周庸祐草草用過幾杯,就對馬氏)
對馬氏:另有朋友在外與他祝壽,已準備酒筵相待,不好不去。
(先囑咐門上准備了轎子伺候著,隨又出大堂,與眾親朋把一回盞,已是散席的
(時候,先送過賓客出府門去了,餘外就留住三五知己,好一同往阿琦那裡去。
()
(各人聽得在周家飲過壽筵。)
(又往近香娼院一醉,哪個不願同去?將近八打鐘時分,一同乘著轎子,望水坑
(口而來。)
(到了近香樓,自然由阿琦接進裡面,先到廳子上坐定。)
周庸祐:(周庸祐對眾人說道)馬夫人說我今年命運不大好,所以這次生日,都是平常做
去,府上並沒有唱戲。這會又煩阿琦這般相待,熱鬧得慌。還幸馬夫人不知,不
然,他定然是不喜歡的。
周庸祐:(座中如潘雲卿、馮虞屏都說道)婦人家多忌諱,也不消說,只在花天酒地,卻
說不去。況又乘著美人這般美意,怎好相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