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  至  第九〇

81**時間: 地點:
    (話說自六姐往香港,租定重慶戲院隔壁的大宅子,回過馬氏,就趕緊遷居,仍
    (留二房在羊城居住。)
    (一面致囑令人在省城好尋屋宇,以便回城。)
    (因姓周的物業,這時多在省中,況許多親串及富貴人家,都在省城內來往慣的
    (,自然捨不得羊城地面。)
    (怎奈目前難以覓得這般大宅,故要權往香港。)
    (就是在香港住了,亦要在羊城留個所在,好便常常來往。)
    (二房聽囑,自然不敢怠慢,馬氏就打點起程。)
    (是日又是車馬盈門,要來送行的,如李慶年的繼室、周少西的大娘子、潘家、
    (陳家的金蘭姊妹,不能勝數。)
    (先由駱管家著人到船上定了房位,行李大小,約三十餘件,先押到船上去了。
    ()
    (馬氏向眾人辭別,即攜同兩女一兒,分登了轎子。)
    (六姐和寶蟬跟定轎後,大小丫環一概隨行。)
    (送行的在後面,又是十來頂轎子,擠擠擁擁,一齊跑出城外。)
    (待馬氏一干人登了汽船,然後送行的各自回去,不在話下。)
    
    
82**時間: 地點:
    (且說馬氏一程來了香港,登岸後,由六姐引路,先到了新居。)
    (因這會是初次進伙,雖在白日,自然提著燈籠進去,說幾句吉祥話,道是進伙
    (大吉,一路光明。)
    (有什麼忌諱的,都囑咐下人,不許妄說一句。)
    (及馬氏下轎進門時,又一連放了些炮竹。)
    (馬氏進去之後,坐猶未暖,王氏春桂已帶了一干人過來,問候請安。)
    (馬氏略坐一會,就把這所宅子看過了,果然好寬曠的所在,雖比不上在東橫街
    (的舊府,只是綠牖珠櫺,粉牆錦幕,這一所西式屋宇,還覺開暢。)
    (馬氏看罷,就對六姐說道)
馬 氏:這等宅子,倒不用十分改作,只須將窗櫺牆壁從新粉飾,大門外更要裝潢裝潢,
    也就罷了。
    (說了幾句,再登樓上一望,果然好一座戲院,宛在目前,管弦音韻,生旦唱情
    (,總聽得瞭亮。)
    (心中自是歡喜,不覺又向六姐歎息道)
不 覺:這裡好是好了,只是能聽得唱戲,究不能看得演戲,畢竟是美中不足。我這裡還
    有一個計較,就在樓上多開一個窗子,和戲院的窗子相對,哪怕看不得戲?這樣
    就算是我們府裡的戲台了。
春 桂:(王春桂)人家的戲院,是花著本錢的,哪裡任人討便宜?任你怎麼設法,怕院
    主把窗門關閉了,你看得什麼來?
馬 氏:你可是瘋了!他們花著本錢,自然要些利。我月中送回銀子把過他,哪怕他不從
    ?
六 姐:夫人也說得是,古人說得好,『有錢使得鬼推車』,難道院主就見錢不要的不成
    ?就依夫人說,乾去便是。
    (馬氏聽了,就喚駱管家上來,著人到重慶戲院,找尋院主說項。)
    (這自然沒有不妥的,說明每月給回院主四十塊銀子。)
    (馬氏即令人將樓上開了窗門,作為聽戲的座位。)
    (又在樓上設一張炕子,好作抽洋膏子之時,使睡在炕上,就能聽戲。)
    (那院主得馬氏月中幫助數十塊錢使用,自然把旁邊窗門打開,並附近窗前,都
    (不設座位,免至遮得馬氏聽戲。)
    (果然數天之內,屋內也粉飾得停當,又把門面改得裝潢,樓上倒修築妥了。)
六 姐:(過了數天,只見駱管家來回道)由此再上一條街道,那地方名喚堅道的,有一
    所大宅子,招人承買。那一帶地方,全是富貴人家居住,屋裡面大得很,門面又
    很過得去,像夫人的人家,住在那裡,才算是有體面。
馬 氏:你也說得是。昨兒接得周大人回信,這幾個月內,就要滿任回來。那時節官場來
    往的多,若不是有這些門戶,怎受得車來馬往?但不知要給價銀多少,才能買得
    ?
六 姐:(駱管家道)香港的屋價,比不得羊城。想這間宅子,盡值六七萬銀子上下。
馬 氏:你只管和他說,若是好的,銀子多少沒打緊。一來要屋子有些門面,二來住了得
    個平安,也就好了。
六 姐:(駱管家答個)是。
    (早辭下去了。)
六 姐:(次日,只見守門的來回道)門外有位尼姑,道是由省城來的,他說要與夫人相
    見。
    (馬氏聽了,早知道是容尼,就令人接進裡面坐下。)
容 尼:前兒夫人來港,我們因進城內做好事,因此未有到府上送行,夫人休怪。
馬 氏:怎麼說?師傅是出家人,足跡不到凡塵裡,便是師傅來送,我也如何當得起?今
    兒因什麼事,來香港幹什麼?
容 尼:是陳家做功德,請我們唸經,要明天才是吉日,方好開壇,故此來拜謁夫人。
馬 氏:沒事就過來談罷,我不知怎地緣故,見了師傅來,就捨不得師傅去,想是前世與
    佛有緣的了。
容 尼:凡出家人,倒要與佛門有些緣分,方能出家。我昨兒聽得一事,本不欲對夫人說
    ,只夫人若容我說時,就不宜怪我。
馬 氏:有什麼好笑事,說來好給我們笑笑,怎地要怪起你來?
容 尼:我前兩天在城內,和人家做好事時,還有兩間庵子的尼姑,同一塊兒念經。有一
    位是喚做靜堅,是新剃度的中年出家人,談起貴府的事,他還熟得很,我就起了
    思疑。我問他有什麼緣故,他只是不說。他還有一個師傅喚做明光,這時節我就
    暗地裡向他師傅問個底細。那明光道:『周大人總對他不住,他就看破了世情,
    落到空門去。』夫人試想:這個是什麼人?
    (馬氏聽了,想了想才說道)
馬 氏:此事我不知道,難道大人在外尋風玩月,就鬧到庵堂裡不成?
    
    
83**時間: 地點:
    (正說話間,忽王氏春桂自外來,直進裡面,見了馬氏,先見禮,後說道)
春 桂:今兒來與夫人請安,晚上好在這裡樓上聽戲。
馬 氏:(馬氏也笑道)我只道有心來問候我,原來為著聽戲才到來的。
    (說了,大家笑起來。)
    (春桂見有個尼姑在座,就與他見禮。)
    (馬氏猛省起來,就把容尼的話對春桂說知,問他還有知得來歷的沒有。)
春 桂:(春桂一想道)我明白了,這人可是年紀二十上下的?
容 尼:正是。面貌清秀,還加上一點白,是我佛門中罕見的。
春 桂:可不是呢!他從前在這裡一間娼寮,叫什麼錦繡堂,喚做桂妹的,他本意要隨姓
    張的脫籍,後來周大人用了五千銀子買了回來,不過數月間,妾又進來了。他見
    周大人當時已有了五七房姬妾,還怕後來不知再多幾房,故此托稱來這裡聽戲,
    就乘機上了省,削髮為尼。這時隔今盡有數年了,如何又說起來?
    (容尼聽罷,再把和桂妹相遇的原因,說了一遍。)
馬 氏:原來如此,看將來這都是周大人的不是。他向在青樓上是風流慣的了,若不要他
    ,當初就不合帶他回來。今落到空門裡,難為他捱這般清淨。
容 尼:夫人說的是,虧你還有這點心,待我回城時見著他,好把夫人的話對他說。
馬 氏:可不是呢,他沒睛子浪跟著回了來,今兒還要他捱著苦去,故今年氣運就不住了
    。
    (容尼點頭稱是。)
    (過了數日,容尼完了功德,果然回城後,就往找尋桂妹。)
    (桂妹見容尼來得詫異,讓坐後,就問他來意。)
    (容尼把馬氏上項的話,說了一遍,並勸他還俗。)
    (桂妹聽了,想了想才答道)
桂 妹:是便是了,只當初星士說我向兒生得不好,除是出家,才擋了災。我只管捱一時
    過一時也罷了。
    (容尼見他如此說,只自言自語的說道)
容 尼:可惜落到這樣人家,繁華富貴,享的不盡,沒來由卻要這樣。
    (說了,桂妹只是不答。)
    (少頃容尼辭出。)
    (到了夜分,這時正是二月中旬,桂妹在禪房裡捲起窗簾一望,只見明月當中,
    (金風颯颯,玉露零零,四無人聲,好不清淨。)
    (想起當初在青樓時,本意隨著張郎去,奈姓周的偏拿著銀子來壓人,若不然就
    (不至流落到這裡。)
    (想到此情,已不禁長嗟短歎。)
    (又怨自己既到周家裡,古人說得好,「女為悅己者容」,就不該賭一時之氣,
    (逃了出來。)
    (舍了文繡,穿兩件青衣;謝卻膏梁,捱兩碗淡飯。)
    (況且自己只是二十來歲的人,不知捱到幾時,才得老去?想來更自苦楚。)
    
    
84**時間: 地點:
    (忽然撲的一聲,禪堂上響動起來,不知有什麼緣故,便移步轉過來看看。)
    (到了台階花砌之下,卻自不敢進去,就思疑是賊子來了,好半晌動也不動。)
    (久之沒點聲息,欲呼人一同來看,只更深夜靜,各尼倒熟睡去了,便拚著膽兒
    (進去。)
    (這時禪堂上殘燈半明不滅,就剔起燈來,瞧了一瞧,是個齋魚跌在地上,好生
    (詫異。)
    (想是豬兒逐鼠子撞跌的,可無疑了。)
    (隨將齋魚放回案上,轉出來,覺自己不知怎地緣故,衣襪也全濕了。)
    (想了一回,才醒起方才立在台階時,料然露水滴下來的。)
    (急的轉回房裡,要拿衣穿換,忽見房門大開,細想自己去時,早將門掩上,如
    (何又開起來?這時倒不暇計較,忙開了箱子,不覺嚇了一跳,原來箱子裡不知
    (何故,那繡衣及衣服全失去了。)
    (想了又想,可是姓張的這一個,還是姓李的那一個沒良心盜了我的不成?)
    
    
85**時間: 地點:
    (此時心上更加愁悶,又撫身上衣裳,早濕遍了,就躺在牀上,哪裡睡得著?左
    (思右想,自忖當時不逃出來,不至有今日光景。)
    (又憶起日間容尼的說話,早不免掉下淚來。)
    (況且這會失了衣裳,實在對人說不得的。)
    (哭了一會子,就朦朧睡去。)
    
    
86**時間: 地點:
    (忽然見周庸祐回來,自己告以失衣之事。)
    (周庸祐應允自己造過,並允不再聲張。)
    (桂妹狂嗟之極,不覺醒轉來,竟沒點人聲,只見月由窗外照著房裡,卻是南柯
    (一夢。)
    (回憶夢中光景,愈加大哭起來。)
    (是夜總不曾合眼。)
    (次早日影高了才起來,身子覺有些疲倦。)
    (滿望容尼再來,向他商量一筆銀子,好置過衣裳,免對師傅說。)
    (誰想候了兩天,才見容尼進來,還未坐下,早說道)
容 尼:你可知得沒有,原來周大人已滿任回來了,前天已到了香港。我若到港時,就對
    馬夫人說,好迎你回去罷。
桂 尼:這是後話,目前不便說了。便是馬夫人現在應允,總怕自己後來要嘔氣。負氣出
    來,又屈身回去,說也說不響的。
    (說罷,又復哭起來,似還有欲說不說的光景。)
    (容尼著實問他因甚緣故,要哭得這樣?桂尼這時才把失去衣裳的事說知,並說
    (不敢告知師傅,要備銀子再買。)
容 尼:備銀子是小事,哪有使不得。只不如回家去,究竟安樂些兒。你又沒睛子,不識
    好歹,這些衣裳,還被人算了去。今馬夫人是痛你的,還勝在這裡捱得慌。
桂 尼:俗語說得好:『出家容易歸家難。』你別說謊,馬夫人見氣運不好,發了點慈心
    ,怕常見面時,就似眼兒裡有了釘刺了。周大人是沒主鬼,你休多說罷。
容 尼:出家還俗萬千千,聽不聽由得你,我把你意思回覆馬夫人便是。
    (說了要去,桂尼又央容尼借銀子,並道)
桂 尼:你借了,我可向周大人索回這筆數,當時周府題助這裡香資便是。
    (容尼不便強推,就在身上拿來廿來塊銀子,遞過桂尼手上去,即辭了出來,自
    (然要把此事回知馬氏。)
    (馬氏這時不甚介意,只這時自周庸祐回來,周府裡又有一番氣象。)
    (周庸祐一連幾天,都是出門拜客,亦有許多到門拜候的。)
    (因是一個大富紳,又是一個官家,哪個不來巴結?倒弄得車馬盈門,奔走不暇
    (。)
    (偏是當時香港疫症流行,王春桂住的士丹利街,每天差不多有三幾人死去,就
    (是馬氏住的左右,也不甚平靖。)
    (因此周庸祐先買了前兒說過的堅道的大屋子,給與馬氏居住;又將春桂遷往海
    (旁囗記號的樓上,因附近海旁還易吸些空氣。)
    (況囗記字號的生意,是個辦館,供給船上伙食的。)
    (那東主姓梁字早田,是自己好朋友,樓上地方又很多。)
    (只是生意場中,住眷總有些不便。)
    (其中就有位僱用的小廝名喚陳健,生出一件事來。)
    (因周庸祐在上海買了兩名妓女,除在京將金小寶進與翰林江超,餘外一名,即
    (作第九房姬妾,姓金名喚小霞,也帶著隨任。)
    (這時滿任而歸,連香屏和他都帶了回來。)
    (除香屏另居別宅,其餘都和春桂一塊兒居住。)
    (那小廝陳健年方十七歲,生得面如傅粉,唇若徐朱,平時服役,凡穿房入屋都
    (慣了。)
    (周庸祐為人,平時不大管理家事,大事由管家辦理,小事就由各房姬妾著家僮
    (僕婦辦理而已。)
    (這時又有一位梳傭,喚做田姐,本大良人氏,受周家僱用,掌理第九房姨太太
    (的梳妝,或跟隨出入,及打點房中各事,倒不能細述。)
    (那田姐年紀約廿五六歲,九姨太實在喜歡他,雖然是個梳傭,實在像玉樹金蘭
    (,作姊妹一般看待了。)
    (那小廝陳健,生性本是奸狡,見田姐有權,常在田姐跟前獻過多少慇懃,已非
    (一日。)
    (陳健就認田姐作契母,田姐也認陳健作乾兒,外內固是子母相稱,裡面就設誓
    (全始全終,永不相背的了。)
    (且周庸祐既然不甚管理家事,故九姨太的家務,一應落在田姐的手上。)
    (那田姐的一點心,要照顧陳健,自然在九姨太跟前要抬舉他,故此九姨太也看
    (上陳健了。)
自 古:尾大不掉,熱極生風。
    (那九姨太與田姐及陳健,既打做一團,所有一切行為,家裡人統通知得,只瞞
    (著周庸祐一人。)
    (那一日,田姐對九姨太金小霞說道)
田 姐:陳健那人生得這般伶俐,性情也好,品貌也好,不如籌些本錢把過他,好乾營生
    ,才不枉他一世。
    (九姨太點頭稱是。)
    (次日,陳健正在九姨太跟前,九姨太便問他懂得什麼生理。)
    (陳健聽說,就如口角春風,說得天花亂墜,差不多恨天無柱,恨地無環,方是
    (他於營生的手段。)
    (九姨太好不歡喜,便與田姐商量,要謀注本錢,好栽培陳健。)
田 姐:九姨太若是照顧他,有怎麼難處?
七姨太:(九姨太)怎麼說?我從前跟著大人到任,手上雖賺得幾塊錢,也不過是珠寶鑽
    石的物件,現銀也不大多。自周大人回來,天天在馬夫人那裡,或在三姨太的宅
    子,來這裡不過一刻半刻,哪容易賺得錢來?
田 姐:你既然有這點心事,就遲三五天也不打緊。
七姨太:(九姨太答個)是。
    
    
87**時間: 地點:
    (自此田姐就教陳健喚九姨太做姨娘,就像親上加親,比從前又不同了。)
    (過了數天,九姨太就和田姐計較,好拿些珠寶鑽石及金器首飾,變些銀子,與
    (陳健作資本。)
    (田姐自然沒有不贊成的了,果然拿了出來,統共約值五萬銀子上下,著陳健拿
    (往典肆。)
    (田姐又一同跟了出來,都教陳健托稱要做煤炭生意,實則無論典得多少,田姐
    (卻與陳健均分。)
    (田姐又應允唆九姨太匆將此事對周大人說,免至泄漏出來。)
    (二人計議既定,同往典肆。)
    (怎想香港是個法律所在,凡典肆中人,見典物的來得奇異,也有權盤問,且要
    (報明某街某號門牌,典當人某名某姓的。)
    (當下陳健直進典肆,田姐也在門外等候。)
    (那司當見陳健是小廝裝束,忽然拿了價值數萬銀子的物件來,早生了疑心,便
    (對陳健說道)
田 姐:香港規則,男子不合典當女子物件。你這些貴重物,究從哪裡得來?
    (陳健聽說,不覺面色一變,自忖不好說出主人名字,只怎樣說才好?想來想去
    (,只是答不出。)
    (偏又事有湊巧,正有暗差進那典肆來查察失物,見司當人盤問陳健,那暗差便
    (向陳健更加盤問一回,並說道)
暗 差:若不說時,就要捉將官裡去了。
    (陳健早慌到了不得,正是:
    (    世情多被私情誤,失意原從得意來。)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定竊案控僕入監牢 謁祖祠分金修屋舍)
    
    
88**時間: 地點:
    (話說小廝陳健拿了金器珠石往典肆質銀,被司當的盤問起來,適暗差又至,盤
    (問得沒一句話說。)
    (時田姐正在典肆門外,猛然省起,一個男漢,不合典押婦人家的頭面,便趕進
    (典肆裡說道)
田 姐:這東西是妾來典押的,可不用思疑了。
暗 差:這等貴重的東西,好容易買得?你是什麼人家,卻從哪裡得來?
    (田姐聽了,欲待說將出來,又怕礙著主人的名聲,反弄得九姨太不好看。)
    (正自躊躇,只得支吾幾句。)
暗 差:(那暗差越看得可疑)你休說多話,你只管帶我回去,看你是怎地人家。若不然
    ,我到公堂裡,才和你答話。
    (田姐沒得可說,仍復左推右搪,被暗差喝了幾句,沒奈何,只得與陳健一同出
    (來,回到囗記店門首。)
    (那暗差便省得是周家的住宅,只因周庸祐是富埒王侯,貴任參贊的時候,如何
    (反要典當東西?迫得直登樓上,好問個明白。)
    (偏是那日合當有事,周庸祐正自外回來,坐在廳子上。)
暗 差:(那暗差即上前見一個禮)那東西可是大人使人典當的不成?
    (周庸祐瞧了一瞧,確認得是自己物件,就答道)
周庸祐:怎麼說?東西是我的,只我這裡因什麼事要當東西?你沒睛子不識人,在這裡胡
    說。
暗 差:我不是橫撞著來的,在典肆裡看他兩人鬼頭鬼腦,就跟著了來,哪不知大人不是
    當東西的人家。只究竟這東西從哪裡得來?大人可自省得,休來怪我。
    (周庸祐聽了,正沒言可說。)
    (那時田姐和陳健心裡像十八個吊桶,魂兒飛上半天,早躲在一處。)
    (周庸祐只得先遣那暗差回去,轉進金小霞的房子來,像兇神惡煞的問道)
周庸祐:家裡有什麼事要典得東西?怎地沒對我說?還是府裡沒使用,沒廉恥乾這勾當?
    你好說!
    (金小霞聽得,早慌做一團,面色青一回黃一回,沒句話可答。)
    (暗忖此事他如何懂得?可不是機關泄漏去了?周庸祐見他不說,再問兩聲,金
    (小霞強答道)
金小霞:哪有這些事,你從哪裡聽得來?
周庸祐:你還抵賴!
周庸祐:(說了,就把那些珠石頭面擲在桌子上,即說道)你且看,這東西是誰人的?
    (金小霞看了,牙兒打擊,腳兒亂搖,暗忖贓證有了,認時,怕姓周的疑到有賠
    (錢養漢的事;不認時,料然抵賴不過。)
    (到這個時候,真顧不得七長八短,又顧不得什麼情義,只得)
只 得:妾在大人府裡,穿也穿不盡,吃也吃不盡,哪還要當東西?且自從跟隨大人,妾
    的行徑,大人統通知得了,正是頭兒頂得天,腳兒踏得地,哪有三差四錯,沒來
    由這東西不知怎地弄了出來,統望大人查過明白,休冤枉好人。
周庸祐:這東西橫豎在你手上,難道有翼能飛,有腳能行?你還強嘴!我怕要割了你的舌
    頭。
金小霞:你好沒得說,若是查得清,察得明,便是頭兒割了,也得甘心。我鎮日在屋子裡
    ,像唇不離腮,哪有什麼事幹得來?你也要個主張,好把醜名兒頂在頭上,傳出
    外邊去好聽?
    (這幾句話,說得周庸祐一聲兒沒言語。)
    (暗忖這東西可不是陳健和田姐七手八腳盜了出來,看來都像得八九分。)
田 姐:(便道)若不是,便是狗奴才盜去了,我要和他們算賬。
    (說了,即出房子來,好著找田姐和陳健。)
    (原來田姐和陳健早匿在一處,打聽得周庸祐出來了,田姐即潛到九姨太房子裡
    (,把泄漏的緣故,說個透亮。)
金小霞:你不仔細,好負累人,險些兒就進不開。你好對健哥說,由他認了盜這東西,也
    不是明槍打劫,不過監禁三五月兒就了事。這時我不負他,暗地裡把回三二千銀
    子過他也罷了。若是不然,大家敗露,將來也沒好處。你快些會,休纏我,怕大
    人再回轉來,就不好看了。
田 姐:這也使得,只如何發付我?料大人再不准我在這裡,我如何是好?
    (九姨太無奈,只得應允田姐,賠補一千銀子。)
    (田姐方才出來,對陳健商妥。)
    (陳健暗忖得回三二千銀子也好,縱不認盜得來,總不免一個罪案,沒奈何只得
    (允了。)
    
    
89**時間: 地點:
    (少時,周庸祐尋著了田姐和陳健兩人,就報到差館,說道僮僕偷竊主人物件,
    (立派差拿去了。)
    (到了堂訊之時,陳健直認偷竊不諱。)
    (田姐又供稱是陳健哄著他,是主人當押東西,因男漢不合當押婦人頭面,叫自
    (己跟隨去。)
    (當下訊得明確,以田姐被控無罪,陳健以偷竊論監禁六月,並充苦工,案才結
    (了。)
    (那一日,周庸祐回轉馬氏的住宅,馬氏聽得此事結了案,便向周庸祐說道)
馬 氏:許多貴重的頭面,自然收藏在房子裡箱兒櫃兒,好容易盜得去?陳健那個小廝,
    比不得梳傭僕婦,穿房入室的,九丫頭不知往哪裡去,盜了還不知。你又沒主鬼
    ,總不理理兒,鎮日在外胡撞,弄出這點事,被外人傳將出來,反落得旁人說笑
    。我早知今年氣運不大好,家裡常常鬧出事,因我命裡八字官殺混雜,又日坐羊
    刃。今歲流年是子午相衝,怕衝將來,就不是玩的。我曾在太歲爺爺處處作福了
    ,雖我婦人家沒甚緊要,只橫豎是家裡人,但望人憑神力得個平安,只大人你偏
    不管。今兒鬧出事,雖然是偷竊事小,只閉門失盜,究不大好聽。
周庸祐:事過了就罷了,何必介意?
馬 氏:今宵不好,待明朝,我婦人家不打緊,只大人也要乾好些。前兒拋撒了五房到空
    門去,就不是事。我曾著容師傅請他回來,他不願,也沒可說。只今還有句話,
    你自從離了鄉,倒沒有回去。古人說:『富貴不還鄉,就如衣錦夜行。』哪有知
    得?大人不如趁滿任回來,回鄉謁謁祖宗,拜拜墳墓,好教先人在陰間免埋怨你
    。
周庸祐:這話也說得是,我正要回羊城那裡走走,一來看少西老弟打理得關庫怎麼樣,二
    來因宅子燒去了,要另尋一間大宅,將來男婚女嫁,或是在省就親,倒有個所在
    。這時就依夫人說,回鄉去便是。
馬 氏:宅子不易尋得,你來看有什麼宅子,我們能夠居住。我沒奈何,才遷到這裡,既
    然大人肯回鄉,我也要同去。因我進門來沒有回鄉,過門拜祖,就少不得的。
    (周庸祐聽了,點頭稱是。)
    (於是著駱子棠管理香港的家事,自與馬氏和香屏三姨太及兒女回鄉,各事都著
    (馮少伍隨著打點,先自回了城。)
    (這時粵海關監督自聯元滿任之後,已是德聲援任,庫書裡的事,都依舊辦去。
    ()
    (只二房伍姨太住在增沙別宅,周庸祐與馬氏一干人等,都先到增沙別宅子來。
    ()
    (正是一別數年,二房的兒子,早長多幾歲年紀,且生得一表相貌,周庸祐好不
    (歡喜。)
    (當下與二房略談過家裡事。)
    (到了次日,那些聽得周某回來的,兄兄弟弟,朋朋友友,又紛紛到來拜候。)
    (忙了幾天,就著馮少伍先派人回鄉,告知自己回來謁祖,一面尋了幾號艇,擇
    (日鄉旋。)
    (那些談瀛社的兄弟,願同去的有幾人,正是富貴迫人來,當時哪個不識周庸祐
    (?當下五號畫舫,第一號是周庸祐和妻妾,第二號是親串和鄉中出來迎接的,
    (第三號是結義兄弟和各朋友,第四號是家人婢僕,第五號是知己武弁派來的護
    (勇,擁塞河面。)
    (船上的牌銜,都是候補知府、盡先補用道、二品頂戴、賞戴花翎及出使英國頭
    (等參贊種種名目,不能縷述。)
    (船上又橫旅高豎,大書「參贊府周」四個大紅字。)
    (儀仗執事,擺列船頭,浩浩蕩蕩,由花地經蟾步,沿佛山直望良坑村而去。)
    (那船隻緩緩而行,在佛山逗留了一夜。)
    (那佛山河面原有個分關,那些關差吏役,自然出來款接。)
    (次日晨即起程,不多時,早到了良坑,在海旁用白板搭成浮橋,五號畫舫,一
    (字兒停泊。)
    (這時,不特良坑村內老幼男女出來觀看,便是左右村鄉,都引動拖男帶女,前
    (來觀看了。)
    (河邊一帶,真是人山人海。)
    (周家祠早打掃的潔淨,祖祠內外,倒懸紅結彩,就中一二紳衿耆老,也長袍短
    (褂,戴紅帽,伺候著。)
    (選定那日午時,是天祿貴人拱照,金鑼響動,周庸祐即登岸,十數個長隨跟著
    (,十來名護勇擁著而行,陪行的就是周少西、馮少伍,其餘賓客親友,都留在
    (船上,另有人招待。)
    (先由鄉內衿耆,在碼頭一揖迎接,也一齊到了祖祠。)
周庸祐:(但見祠前門新掛一聯道)官聲蜚異國,聖澤拜當朝。
    (牆上已遍黏報紅,祠內擺設香案。)
    (先行三獻禮,祭畢,隨在兩廊會茶。)
    (其中陪候的紳耆,俱是說些頌揚話,道是光增鄉里,榮及祖宗。)
    (祠外族中子姪,有說要演戲的,有說是風水發達的,有的)
有 的:要在祖祠豎兩枝桅桿。
有 的:(其中有懂得事的,就暗地說道)他不是中舉人中進士,哪裡要豎起桅桿?
    (你一言,我一語。)
    (又因炮聲、槍聲、鼓樂聲、炮竹聲、人聲喧鬧,哪裡聽得清楚?)
    
    
90**時間: 地點:
    (少時,各紳耆因周庸祐離鄉已久,都要帶在鄉中四圍巡看,此時萬人眼中,倒
    (注視一個周庸祐。)
    (他頭戴亮紅頂子,身穿二品袍服,前呼後擁,好不欽羨。)
    (其中有想起他少時貧困,今日一旦如此身榮)
周庸祐:怪得說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
周庸祐:(其中女流之輩,就歎道)鄧氏娘子早歿了,真是沒福!
    (這都是世態炎涼,不必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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