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一 至 第一一三〇
1121**時間: 地點:
(且說郗公既識破了宗坦,因想)
因 想:替他代筆的不知是何人?
此人才華出眾,我甥女若配得如此一個夫婿也不枉了。
郗 公:(便問僧官道)那宗坦與甚人相知?替他作詩的是那個?
僧 官:他的相知甚多,小僧實不曉得。
(郗公聽說,心中悶悶,又想)
又 想:此人料也不遠,我只在這裡尋訪便了。
(於是連日在臨安城中東游西步,凡遇文人墨客,便冷眼物色。)
1122**時間: 地點:
又 想:(一日,正在街上閒行,猛然想道)不知宗坦家裡可有西賓否?若有時,一定是
他代筆無疑了。我明日去答拜宗坦,就探問這個消息。
(一頭想,一頭走,不覺走到錢塘縣前。)
(只見一簇人擁在縣牆邊,不知看些什麼。)
(郗公也踱將去打一看,原來枷著一個人在那裡。)
(定睛看時,那人不是別人,卻就是宗坦。)
宗 坦:(枷封上寫道)枷號懷挾童生一名宗坦示眾,限一月放。
(原來錢塘知縣為科舉事考試童生,宗坦用傳遞法,復試案上取了第一。)
(到復試之日,傳遞不得,帶了懷挾,當被搜出,枷號示眾。)
(郗公見了,方知他假冒青衿,從前並沒一句實話。)
(正自驚疑,忽有幾個公差從縣門裡奔將出來,忙叫)
公 差:開枷釋放犯人,老爺送何相公出來了。
(閒看的人都一哄散去。)
(郗公閃在一邊看時,只見一個美少年,儒巾圓領,舉人打扮,與知縣揖讓出門
(,打躬作別,上轎而去。)
(郗公便喚住一個公差,細問他這是何人。)
公 差:這是福建來的舉人,叫做何嗣薪。那枷號的童生便是他的門人。他現在這童生家
處館,故來替他講分上。
(郗公聽罷,滿心歡喜。)
(次日即具名帖,問到宗坦家中拜望何嗣薪。)
1123**時間: 地點:
(卻說嗣薪向寓宗家,並不接見賓客,亦不通刺官府。)
(只為師生情分,不得已見了知縣。)
(因他名重四方,一曉得他寓所,便有人來尋問他。)
(他懶於酬酢,又見宗坦出丑,深悔誤收不肖之徒,使先生面上無光,不好再住
(他家,連夜收拾行李,逕往靈隱寺中尋一僻靜僧房安歇去了。)
(郗公到宗家,宗坦害羞,托病不出;及問嗣薪,已不知何往。)
(郗公悵然而返。)
(至次日,正想要再去尋訪,只見僧官來說道)
僧 官:昨晚有個福建李秀才也來本寺作寓。
郗 公:(郗公想道)若是福建人,與何嗣薪同鄉,或者曉得他蹤跡也未可知。我何不去
拜他一拜。
(便教家僮寫了貼兒,同著僧官來到那李秀才寓所。)
(僧官先進去說了。)
(少頃,李秀才出來,相見敘坐,各道寒暄畢。)
(郗公看那李秀才時,卻與錢塘縣前所見的何嗣薪一般無二)
郗 公:尊兄貴鄉是福建,有個孝廉何兄諱嗣薪的是同鄉了。
蘇秀才:(李秀才)正是同鄉敝友何克傳。
郗 公:今觀尊容,怎麼與何兄分毫無異?
蘇秀才:(李秀才)老先生幾時曾會何兄來?
(郗公便把一向聞名思慕,昨在縣前遇見的緣故說知,又將屢次為宗坦所誑,今
(要尋訪真正作詩人的心事,一一說了。)
蘇秀才:(李秀才避席拱手道)實不相瞞,晚生便是何嗣薪。只因性好幽靜,心厭應酬,
故權隱賤名,避跡於此。不想蒙老先生如此錯愛。
(便也把誤寓宗家,宗坦央他作詩的事,述了一遍。)
(郗公大喜,極口稱贊前詩。)
嗣 薪:(嗣薪謝道)拙詠污目,還求大方教政。
郗 公:老夫亦有拙作,容當請教。
嗣 薪:幸得同寓,正好朝夕祇領清誨。但勿使外人得知,恐有酬酢,致妨靜業。
郗 公:老夫亦喜靜惡囂,與足下有同志。
(便囑付僧官,教他莫說作寓的是何舉人,原只說是李秀才。)
(正是:
( 童生非衿冒衿,孝廉是舉諱舉。)
(兩人竊名避名,賢否不同爾許。)
(當下郗公辭出。)
(嗣薪隨具名刺,到郗公寓所來答拜。)
(敘坐間,郗公取出《滿江紅》詞與嗣薪看了。)
嗣 薪:此詞大妙,勝拙詩數倍。但晚生前已見過,宗坦說是他做的,原來卻是尊作。不
知他從何處抄來?
郗 公:(郗公笑道)此人善於撮空,到底自露其丑。
(因說起前日看三絕句時不打自招之語,大家笑了一回。)
嗣 薪:他恰好抄著譏誚倩筆的詩,也是合當敗露。
郗 公:尊詠誚長門倩人,極誚得是。金屋貯阿嬌,但以色升,不以才選;若便有自作《
長門賦》之才,便是才色雙絕,斷不至於失寵,《長門賦》可以不作矣。
嗣 薪:能作《白頭吟》,何愁綠鬢婦,欲為司馬之配,必須卓氏之才。
郗 公:只可惜文君乃再嫁之女,必須處子如阿嬌,又復有才如卓氏,方稱全美。
嗣 薪:天下安得有如此十全的女郎。
郗 公:(郗公笑道)如此女郎盡有,或者未得與真正才子相遇耳。
(兩個又閒話了半晌,嗣薪起身欲別,郗公取出一卷詩稿,送與嗣薪道)
兩 個:此是拙詠,可一寓目。
(嗣薪接著。)
(回到寓中,就燈下展開細看,卻大半是閨情詩,因想)
因 想:若論他是鄉紳,詩中當有台閣氣;若論他在林下,又當有山林氣。今如何卻似閨
秀聲,倒像個女郎做的?
(心下好生疑惑。)
(當夜看過半卷,次早起來再看那半卷時,內有《詠蕉扇》一詩云:
( 一葉輕搖處,微涼出手中。)
(種來偏喜雨,擷起更宜風。)
(繡部煩憑遣,香肌暑為空。)
(新詩隨意譜,何必御溝紅。)
嗣 薪:(嗣薪看了拍手道)繡閣香肌,御溝紅葉,明明是女郎無疑了。
(又見那首詠象棋的《滿江紅》詞也在其內,其題曰「與侍兒綠鬟象戲偶題」。
()
嗣 薪:(嗣薪大笑道)原來連這詞也是女郎之筆。
(便袖著詩稿逕到郗公寓中,見了郗公)
郗 公:昨承以詩稿賜讀,真乃琳瑯滿紙。但晚生有一言唐突,這些詩詞恐不是老先生做
的。
郗 公:(郗公笑道)宗坦便請人代筆,難道老夫也請人代筆?
嗣 薪:據晚生看來,卻像個女郎聲口。
郗 公:(郗公笑道)足下大有眼力。其實是一女郎做的。
嗣 薪:這女郎是誰?老先生從何處得來?
郗 公:兄道他才思何如?
嗣 薪:才思敏妙,《長門賦》、《白頭吟》俱拜下風矣。
不瞞老先生說,晚生欲得天下才女為配,竊恐今生不復有偶,誰想天下原有
這等高才的女郎。
郗 公:(郗公笑道)我說天下才女盡有,只惜天下才子未能遇之。此女亦欲得天下才子
為配,足下若果見賞,老夫便為作伐何如?
嗣 薪:(嗣薪起身作揖道)若得玉成,感荷非淺。乞示此女姓名,今在何處?
郗 公:此女不是別人,就是老夫的甥女。姓隨小字瑤姿,年方二八,儀容窈窕。家姊丈
隨珠川,托老夫尋覓快婿,今見足下高才,淑女正合配君子。
(嗣薪大喜,便問幾時回見令姊丈,郗公)
郗 公:不消回見他。他既以此事相托,老夫便可主婚受聘。倘蒙足下不棄,便求一聘物
為定。老夫自去回覆家姊丈便了。
(嗣薪欣然允諾。)
(隨即回寓取出一個美玉琢成的雙魚珮來,要致與郗公作聘,卻又想)
又 想:他既是主婚之人,必須再尋一媒人方好。
(正思想間,恰好僧官過來閒話。)
(嗣薪便將此事與僧官說知。)
僧 官:(僧官笑道)小僧雖是方外之人,張生配鶯鶯,法本也吃得喜酒,就是小僧作伐
何如?
嗣 薪:如此最妙。
(便同僧官到郗公寓中,把雙魚珮呈上。)
(郗公亦即取出金鳳釵來回送嗣薪,對嗣薪道)
郗 公:這是老夫臨行時,家姊丈交付老夫作回聘之敬的。
(嗣薪收了,歡喜無限。)
(正是:
( 舅翁主婚,甥婿納聘。)
(金鳳玉魚,一言為定。)
(郗公既與嗣薪定親,本欲便回富陽,面復姊丈。)
(因貪看西湖景致,還要盤桓幾日,乃先修書一封,差人回報隨員外,自己卻仍
(寓靈隱寺中,每日出去遊山玩水,早晚得暇,便來與嗣薪評論詩文,商榷今古
(,不在話下。)
1124**時間: 地點:
(且說嗣薪納聘之後,初時歡喜,繼復展轉尋思道)
嗣 薪:那隨小姐的詩詞倘或是舅翁代筆,也像《長門賦》不是阿嬌做的,卻如之奈何?
況儀容窈窕,亦得之傳聞。我一時造次,竟未詳審。還須親到那邊訪個確實,才
放心得下。
(想了一回,次日便來辭別郗公,只說場期尚遠,欲暫回鄉,卻逕密往富陽探訪
(隨家去了。)
(話分兩頭。)
1125**時間: 地點:
(卻說隨珠川自郗公出門後,凡有來替女兒說親的,一概謝卻,靜候郗公報音。
()
1126**時間: 地點:
(一日,忽有一媒婆來說道)
媒 婆:有個福建何舉人,要上臨安會試,在此經過,欲娶一妾。他正斷弦,若有門當戶
對的,便娶為正室。有表號在這裡。
(說罷,取出一幅紅紙來。)
(珠川接來看時,上寫)
上 寫:福建閩清縣舉人何自新,號德明,年二十四歲。
珠 川:(珠川便對瑤姿小姐道)你母舅曾說福建何舉人是當今名士,此人姓名正合母舅
所言。我當去拜他一拜。看他人物如何。
(小姐含羞不答。)
(珠川竟向媒婆問了何舉人下處,親往投帖,卻值那何自新他出,不曾相見。)
(珠川回到家中,只見侍兒綠鬟迎著說道)
珠 川:小姐教我對員外說,若何舉人來答拜時,可款留著他,小姐要試他的才學哩。
(珠川點頭會意。)
(次日,何自新到隨家答帖。)
(珠川接至堂中,相見敘坐。)
(瑤姿從屏後偷覷,見他相貌俗,舉止浮囂,不像個有名的才子。)
(及聽他與員外敘話,談吐亦甚俚鄙。)
(三通茶罷,珠川設酌留款,何自新也不十分推辭,就坐著了。)
瑤 姿:(飲酒間問道)宅上可有西席,請來一會。
珠 川:學生止有一女,幼時曾請內兄為西席,教習經書。今小女年已長成,西席別去久
矣。
何自新:女學生只讀四書,未必讀經。
珠 川:小女經也讀的。
何自新:所讀何經?
珠 川:先讀毛詩,其外四經,都次第讀過。
何自新:女兒但能讀,恐未必能解。
(珠川未及回言,只見綠鬟在屏邊暗暗把手一招,珠川便托故起身,走到屏後。
()
瑤 姿:(瑤姿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
(說了兩遍。)
(珠川牢牢記著,轉身出來,對何自新道)
珠 川:小女正為能讀不能解,只毛詩上有幾樁疑惑處,敢煩先生解一解。
(何自新問那幾樁,珠川)
珠 川:『二南』何以無周、召之言,『邶』、『鄘』何以列《衛風》之外,《風》何以
黜楚而存秦,魯何以無《風》而有《頌》,《黍離》何以不登於變《雅》,《商
頌》何以不名為《宋風》。先生必明其義,幸賜教之。
(何自新思量半晌,無言可對,勉強支吾道)
勉 強:做舉業的不消解到這個田地。
珠 川:小女常說,四書中最易解的莫如《孟子》,卻只第一句見梁惠王,便解說不出了
。
何自新:(何自新笑道)這有何難解?
珠 川:小女說,即雲不見諸侯,何故又見梁惠王?
(何自新面紅語塞。)
(珠川見他侷促,且只把酒來斟勸。)
(原來那何自新因聞媒婆誇獎隨小姐文才,故有意把話來盤問員外,那知反被小
(姐難倒了。)
(當下見不是頭,即起身告辭。)
(珠川送別了他,回進內室。)
瑤 姿:(瑤姿笑道)此人經書也不曉得,說甚名士?
珠 川:他既沒才學,如何中了舉人?
瑤 姿:(瑤姿歎道)考試無常,虛名難信,大抵如斯。
(正是:
( 盜名欺世,裝喬做勢。)
(一經考問,胸無半字。)
1127**時間: 地點:
瑤 姿:(自此瑤姿常與侍兒綠鬟笑話那何自新)母舅但慕其虛名,那知他這般有名無實
。
(忽一日,接到郗公書信一封,並寄到雙魚珮一枚。)
(珠川與瑤姿展書看時,上寫道:
( 前承以姻事見托,今弟已為姊丈覓得一快婿,即弟向日所言何郎。)
(弟今親炙其人,親讀其文,可謂名下無虛士。)
(以此配我甥女,真不愧雙玉矣。)
(謹先將聘物馳報,余容歸時晤悉。)
(瑤姿看畢大驚失色,對父親道)
瑤 姿:母舅是有眼力的,如何這等草率?百年大事,豈可徒信虛名?
珠 川:書上說親讀其文,或者此人貌陋口訥,胸中卻有文才。
瑤 姿:經書不解之人,安得有文才?其文一定是假的。母舅被他哄了。
(說罷,潸然淚下。)
(珠川見女兒心中不願,便修書一封,璧還原聘。)
(即著來人速赴臨安,回覆郗公去了。)
1128**時間: 地點:
(且說何嗣薪自在臨安別過郗公,即密至富陽城中,尋訪到隨家門首,早見一個
(長鬚老者,方巾闊服,背後從人跟著,走入門去。)
只聽得:(聽得門上人說道)員外回來了。
嗣 薪:(嗣薪想道)隨員外我倒見了,只是小姐如何得見?
(正躊躇間,只見鄰家一個小兒,望著隨家側邊一條小巷內走,口中)
口 中:我到隨家後花園裡閒耍去。
婦 人:(那鄰家的婦人吩咐道)他家今日有內眷們在園中遊玩,你去不可囉唣。
(嗣薪聽了,想道)
嗣 薪:這個有些機會。
(便隨著那小兒,一逕闖入園中,東張西望。)
(忽聽得遠遠地有女郎笑語之聲。)
(嗣薪慌忙伏在花陰深處,偷眼瞧看。)
(只見一個青衣小婢,把手向後招著,叫道)
一 個:小姐這裡來。
(隨後見一女郎走來,年可十五六歲。)
(你道他怎生模樣?)
(傅粉過濃,涂脂太厚。)
(姿色既非美麗,體態亦甚平常。)
(撲蝶打鶯,難言莊重。)
(穿花折柳,殊欠幽閒。)
(亂蹴弓鞋,有何急事?頻搖絝扇,豈是暑天?侍婢屢呼,怕不似枝吟黃鳥千般
(媚。)
(雲鬟數整,比不得髻挽巫山一片青。)
(原來那小姐不是瑤姿,乃郗公之女嬌枝。)
1129**時間: 地點:
(那日來探望隨家表姊,取便從後園而入,故此園門大開。)
(瑤姿接著,便陪他在花園中閒步。)
(卻因員外呼喚,偶然入內。)
(嬌枝自與小婢彩花撲蝶閒耍。)
(不期被嗣薪窺見,竟錯認是瑤姿小姐。)
(當下嬌枝閒耍一回,攜著小婢自進去了。)
(嗣薪偷看多時,大失所望。)
思 想:有才的必有雅致。這般光景,恐內才也未必佳。我被郗老誤了也。
又 想:或者是瑤姿小姐的姊妹,不就是瑤姿也未可知。
(正在疑慮,只見那青衣小婢,從花陰裡奔將來,見了嗣薪,驚問道)
小 婢:你曾拾得一隻花簪麼?
嗣 薪:甚麼花簪?
小 婢:我小姐失了頭上花簪,想因折花被花枝摘落了。你這人是那裡來的?若拾得簪兒
,可還了我。
嗣 薪:我不曾見甚花簪。
(小婢聽說,回身便走。)
(嗣薪趕上,低聲)
低 低:我問你,你家小姐可叫做瑤姿麼?
(小婢一頭走,一頭)
一 頭:正是嬌枝小姐。
嗣 薪:瑤姿小姐可是會做詩的麼?
小 婢:(小婢遥應道)嬌枝小姐只略識幾個字,那裡會做詩?
(嗣薪聽罷,十分愁悶,怏怏走出園門。)
(即日離了富陽城,仍回臨安舊寓。)
(心中甚怨郗公見欺,一時做差了事。)
(正是:
( 媒妁原不錯,兩邊都認差。)
(只因名字混,弄得眼兒花。)
1130**時間: 地點:
(卻說郗公在靈隱寺寓中,聞嗣薪已回舊寓,卻不見他過來相會。)
(正想要去問他,忽然接得隨員外書信一封,並送還原來聘物。)
(郗公見聊物送還,心裡大疑,忙拆書觀看,書上寫道:
( 接來教,極荷厚愛。)
(但老舅所言何郎,弟近日曾會過。)
(觀其人物,聆其談吐,竊以為有名無實,不足當坦腹之選。)
(小女頗非笑之。)
(此係百年大事,未可造次。)
(望老舅更為裁酌。)
(原聘謹璧還,幸照入不盡。)
(郗公看罷,吃了一驚)
郗 公:這般一個快婿,如何還不中意?
我既受了他聘,怎好又去還他?
(心中懊惱,自己埋怨)
埋 怨:這原是我差。不是我的女兒,原不該喬做主張。
(沉吟了半晌,只得去請原媒僧官來,把這話告訴他。)
僧 官:便是何相公,兩日也不瞅不睬,好像有甚不樂的光景,不知何故?大約婚姻須要
兩願。老翁要還他的聘物,若難於啟齒,待小僧陪去,代為宛轉,何如?
郗 公:如此甚好。
(便袖了雙魚珮,同著僧官,來到嗣薪寓中,相見了,動問道)
僧 官:足下可曾回鄉?怎生來得恁快?
嗣 薪:未曾返舍,只到富陽城中去走了一遭。
郗 公:尊駕到富陽,曾見過家姊丈麼?
嗣 薪:曾見來。
郗 公:既見過家姊丈,這頭姻事足下以為何如?
嗣 薪:(嗣薪沉吟道)婚姻大事,原非倉卒可定。
郗 公:老夫有句不識進退的話,不好說得……
僧 官:(僧官便從旁代說道)近日隨老員外有書來,說他家止有一女,要在本處擇婿,
不願與遠客聯姻,謹將原聘璧還在此。郗老爺一時主過了婚,不便反悔,故事在
兩難。
嗣 薪:(嗣薪欣然笑道)這也何難,竟將原聘見還便了。
(郗公聽說,便向袖中取出雙魚珮來,遞與嗣薪道)
郗 公:不是老夫孟浪,只因家姊丈主意不定,前後語言不合,以致老夫失信於足下。
(嗣薪接了聘物,便也把金鳳釵取出,送還郗公。)
(正是:
( 魚珮送還來,鳳釵仍璧去。)
(和尚做媒人,到底不吉利。)
(郗公自解了這頭姻事,悶悶不樂。)
又 想:不知珠川怎生見了何郎,便要璧還聘物?又不知何郎怎生見了珠川,便欣然情願
退婚?
(心中疑惑,隨即收拾行囊,回家面詢隨員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