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一  至  第七〇〇

691**時間: 地點:
    (一日文書到府,差官吏仵作人等,將三人押赴木驢上,滿城號令三日,律例凌
    (遲分屍,梟首示眾。)
    
    
692**時間: 地點:
    (其時張婆聽得老兒要剮,來到市曹上,指望見一面。)
    (誰想仵作見了行刑牌,各人動手碎剮,其實兇險,驚得婆兒魂不附體,折身便
    (走。)
    (不想被一絆,跌得重了,傷了五臟,回家身死。)
    (正是:
    (  積善逢善,積惡逢惡。)
    (仔細思量,天地不錯。)
    (第四十六卷 姚滴珠避羞惹羞)
    (詩云:
    (  自古人心不同,盡道有如其面。)
    (假饒容貌無差,畢竟心腸難變。)
    
    
693**時間: 地點:
    (話說人生只有面貌,最是不同。)
    (蓋因各父母所生,千支萬派,那能夠一模一樣的?就是同父合母的兄弟,同胞
    (雙生的兒子,道是相象的緊,畢竟仔細看來,自有些少不同去處。)
    (卻又作怪,盡有途路各別,毫無干涉的人,驀地有人生得一般無二,假充得真
    (的。)
    (從來正書上面說,孔子貌似揚虎以致匡人之圍,是惡人像了聖人;傳奇上邊說
    (周堅死替趙朔以解下官之難,是賤人像了貴人,是個解不得的道理。)
    (按《西湖志余》上面,宋時有一事,也為面貌相象,騙了一時富貴,享用十餘
    (年,後來事敗了的。)
    (卻是靖康年間金人圍困汴梁,徽欽二帝蒙塵北狩,一時後妃公主被虜去的甚多
    (。)
    (內中有一公主名曰柔福,乃是欽宗之女,當時也被擄去。)
    (後來高宗南渡稱帝,改號建炎,四年,忽有一女子詣闕自陳,稱是柔福公主,
    (自虜中逃歸,特來見駕。)
女 子:(高宗心疑道)許多隨駕去的臣宰,尚不能逃,公主鞋弓襪小,如何脫離得歸來
    ?
女 子:(頒詔令舊時宮人看驗,個個說道)是真的,一些不差。
    (及問他宮中舊事,對答來皆合。)
    (幾個舊時的人,他都叫得姓名出來。)
    (只是眾人看見一雙腳,卻大得不像樣。)
都 來:公主當時何等小足?今卻止有此不同處。
    (以此回覆聖旨,高宗臨軒親認,卻也認得,詰問他)
問 他:你為何恁般一雙腳了?
女 子:(女子聽得啼哭起來)這些臊羯奴聚逐,便如牛馬一般。今乘間逃脫,赤腳奔走
    到此,將有萬里,豈能尚保得一雙纖足,如舊時模樣耶?
    (高宗聽得甚是慘然,頒詔特加號福國長公主,下降高世綮,做了駙馬都尉。)
    
    
694**時間: 地點:
    (其時汪龍溪草制詞曰:
    (  彭城方急,魯元嘗困於面馳;江左既興,益壽宜克於禁臠。)
    (那魯元是漢高帝的公主,在彭城失散,後來復還的。)
    (益壽是晉駙馬的小名,江左中興,元帝公主下降的。)
    (故把來比他兩甚為切當。)
    (自後夫榮妻貴,恩賚無算。)
    
    
695**時間: 地點:
    (其時高宗為田韋賢妃在虜中,年年費盡金珠求贖,遥尊為顯仁太后。)
女 子:(和議既成,直到紹興十二年自虜中回鑾,聽見說道)柔福公主前來相見。
只聽得:(太后大驚道)那有此話!柔福在虜中受不得苦楚,死已多年,是我親看見的。
    那得又有一個柔福?是何人假出來的?
女 子:(發下旨意)著法司嚴刑究問!
    (法司奉旨提到人犯,用起刑來。)
    (那女子熬不得,只得將真情說出。)
只 得:(道)小的本是汴梁一個女巫,靖康之亂,有宮中女婢逃出民間,見了小的每誤
    認做了柔福娘娘,口中廝喚,小的每驚問他,便說:『小的每實與娘娘面貌一般
    無二。』因此小的每有了心,日逐將宮中舊事問他,他日日衍說得心下習熟了,
    故大膽冒名自陳,貪享這幾時富貴,道是永無對證的了。
      誰知太后回鑾,也是小的每福盡災生,一死也不枉的了。
    (問成罪名,高宗見了招狀,大罵)
見 了:欺君賊婢!
    (立時押付市曹處決了,抄沒家私入官,總計前後鍚賚之數,也有四十七萬緡錢
    (。)
    (雖然沒結果,卻是十餘年間,也受用得勾了。)
    (只為一個容顏廝像,一時宮中之人都認不出來,若非太后復還,到底被他瞞過
    (,那個再有疑心的?就是死在太后未還之先,也是他便宜多了。)
    (天理不容,自然敗露。)
    (今且再說一個容貌廝像弄出好些奸巧希奇的一場官司來。)
    (正是:
    (  自古唯傳伯仲能,誰知異地巧安排。)
    (試看一樣消珠面,惟有人心再不諧。)
    
    
696**時間: 地點:
    (話說國朝萬曆年間,徽州府休寧縣蓀田鄉姚氏有一女,名喚滴珠,年方十六,
    (生得如花似玉,美冠一方。)
    (父母俱在,家道殷富,寶惜異常,嬌養過渡。)
    (憑媒說合,嫁與屯溪潘甲為妻。)
    (看來世間聽不得的是媒人的口,他要說了窮,石崇也無立锥之地;他要說了富
    (,范丹也有萬頃之財。)
    (正是:
    (  富貴隨口定,美丑趁心生。)
    (再無一句實話的。)
    (那屯溪潘氏雖是個舊姓人家,卻是個破落戶,家道艱難,外靠男子出外營生,
    (內要女人親操並臼,吃不得閒飯過日子的。)
    (這個潘甲雖是人物,也有幾分像樣,已自棄儒為商,況且公婆甚是狠戾,動不
    (動出口罵詈,毫沒些好歹。)
    (滴珠父母誤聽媒人之言,道)
滴 珠:他是好人家。
    (把一塊心頭的肉,嫁了過去。)
    (少年夫妻卻也過的恩愛,只是看了許多光景,心下好生不然,時常偷掩淚眼。
    ()
    (潘甲曉得意思,把些好話偎他過日子。)
    (卻早成親兩月,潘父就發作兒子道)
潘 甲:如此你貪我愛,夫妻相對,白白過世不成。如何不想去做生意?
    (潘甲無奈與妻滴珠說了,兩個哭一個不住,說了一夜話。)
    (次日潘父就逼兒子出外去了。)
    (滴珠獨自一個,越越悽惶,有情無緒。)
    (況且是個嬌養的女兒,新來的媳婦,摸頭路不著,沒個是處,終日悶悶過了。
    ()
    (潘父潘母看見媳婦這般模樣,時常絮聒罵道)
女 兒:這婆娘!想甚情人?害相思病了。
    (滴珠生來在父母身邊,如珠似玉,何曾聽得這般聲氣?不敢回言,只得忍著氣
    (,背地哽哽咽咽,哭了一會罷了。)
    
    
697**時間: 地點:
    (一日因滴珠起得遲了些,公婆朝飯要緊,猝他答應不迭。)
潘 公:(潘公開口罵道)這樣好吃懶做的淫婦!睡到這等日高才起來,看這自由自在的
    模樣,除非去做娼妓,倚門賣俏,攛哄子弟,方得這樣快活象意。若要做人家,
    是這等不得!
滴 珠:(滴珠聽了)我是好人家的兒女,就是有些不是,何得如此作賤說我!
    (大哭一場,沒分訴處。)
    (到得夜裡睡不著,越思量越惱道)
思 量:老無知!這樣說話,須是公道上去不得。我忍耐不過,且跑回家去,告訴爺娘。
    明明與他說論,看這話是該說的不該說的!亦且借此為名,賴在家多住幾時,也
    省了好些氣惱。
    (算計定了,侵晨未及梳洗,將一個羅帕兜頭紮了,一口氣跑到渡口來。)
    (這時尚早,雖是已有行動的了,人蹤尚稀,渡口悄然。)
    (這地方有一個專一做不好事的光棍,名喚汪錫,綽號「雪裡蛆」,是個凍餓不
    (怕的意思。)
    (也是姚滴珠合當霉氣,撞著他獨自個溪中乘了竹筏來到渡口,望見了個花朵般
    (後生婦人,獨立岸邊,又見頭不梳裹,滿面淚痕,曉得有些古怪。)
滴 珠:(在筏上問道)娘子要渡溪嗎?
滴 珠:正要過去。
汪 錫:這等上我筏來。
滴 珠:(一口叫)放仔細些!
    (一手去接他下來,上得筏,一篙撐開,撐到一個僻靜去處。)
一 個:(問道)娘子,你是何等人家?獨自一個要到那裡去?
滴 珠:我自要到蓀田娘家去。你只送我到溪口上岸,我自認得路,管我別事做甚?
汪 錫:我看娘子頭不梳,面不洗,淚眼汪汪,獨身自走,必有蹺蹊作怪的事。說得明白
    ,才好渡你。
    (滴珠在個水中央了,又且心裡急要回去,只得把丈夫不在家了,如何受氣的上
    (項事,一頭說,一頭哭,告訴了一遍。)
    (汪錫聽了,便心下一想,轉身)
轉 身:這等說,卻渡你去不得,你起得沒好意了。放你上岸,你或是逃去,或是尋死,
    或是被別人拐了去,後來查出是我渡你的,我卻替你吃個沒頭官司。
滴 珠:胡說!我自是娘家去,如何是逃去?若我尋死路,何不投水?卻過了渡去自盡不
    成?我又認得娘家去,沒得怕人拐我!
轉 身:(江錫道)卻是信你不過,既要娘家去,我舍下甚近,你且去我家中坐了。等我
    對你家說了,叫人來接你去,卻不兩邊放心得下。
滴 珠:如此卻好。
    (正是女流之輩,無大見識,亦且一時無奈,拗他不過。)
    (還只道好心,隨了他來。)
    (上得岸時,轉彎抹角,到了一個去處,引進幾重門戶裡頭,房室甚是幽靜清雅
    (。)
    (但見:
    (  明窗淨幾,錦帳文茵。)
    (庭前有數種盆花;坐內有幾張素椅,房間紙畫周之冕,桌上砂壺時大彬,窄小
    (蝸居,雖非富貴王侯宅;清閒螺逕,也異尋常百姓家。)
    (原來這個所在,是這汪錫一個囤子,專一設法良家婦女到此,認作親戚,拐那
    (一籌浮浪子弟,好撲花行逕的,引他到此,勾搭上了,或是片時取樂,或是迷
    (了的,便做個外宅居住,賺他銀子無數。)
    (若是這婦女無根蒂的,他等有販水客人到,肯出一注大錢,就賣了去為娼,已
    (非一日。)
    (今見滴珠行逕,就起了個不良之心,騙他到此。)
    (那滴珠是個好人家兒女,心裡盡愛清閒,只因公婆兇悍,不要說逐日做燒火煮
    (飯熬鍋打水的事,只是油鹽醬醋,他也拌得頭疼了。)
    (見了這個乾淨精緻所在,不知一個好歹,心中倒有幾分喜歡。)
    (那汪錫見他無有慌意,反添喜狀,便覺動火。)
    (走到跟前,雙膝跪下求歡。)
滴 珠:(滴珠就變了臉起來)這如何使得!我是好人家兒女,你既說留我到此坐著,報
    我家中,青天白日,暗地拐人來家,要行局騙。若逼得我緊,我如今真要自盡了
    。
    (說罷,看見桌上有點燈鐵簽,提起來往喉間就刺。)
汪 錫:(汪錫慌了手腳道)再從容說話,小人不敢了。
    (原來汪錫只是拐人騙財利心為重,色上也不十分要緊,恐怕真個做出事來,沒
    (了一場好買賣。)
    (吃這一驚,把那一點勃勃的高興,丟在爪哇國去了。)
    (他走到後頭去好些時,叫出一個老婆子來道)
一 個:王嬤嬤,你陪這裡娘子坐坐,我到他家去報一聲就來。
    (滴珠叫他轉來,說明了地方,及父母名姓,可囑道)
滴 珠:千萬早些叫他們來。我自有重謝。
    (汪錫去了,那老嬤嬤去掇盆臉水,拿些梳頭傢伙出來,叫滴珠梳洗。)
    (立在旁邊呆看,插口問道)
汪 錫:娘子何家宅眷?因何到此?
    (滴珠把上項事,是長是短,說了一遍。)
那婆子:(那婆子就故意跌跌腳道)這樣天殺的!不識人,有這樣好標緻娘子,做了媳婦
    ,折殺了你!不羞!還捨得出毒口罵!他也是個沒人氣的,如何與他一日相處?
    (滴珠說著心事,眼中滴淚。)
婆 子:(婆子便問道)今欲何往?
滴 珠:今要到家裡告訴爺娘一番,就在家裡權避幾時,待丈夫回家再處。
婆 子:(婆子就道)官人幾時回家?
滴 珠:(滴珠又垂淚道)做親兩月,就罵著逼出去了,知他幾時回家?沒個定期。
婆 子:好沒天理!花枝般一個娘子,叫他獨守,又要罵他。娘子,你莫怪我說,你而今
    就回去得幾時,少不得要到公婆家去的。你難道躲得在娘家一世不成?這腌臢煩
    惱是日長歲久的,如何是了?
滴 珠:命該如此,也沒奈何了。
婆 子:依老身愚見,只教娘子快活享福,終身受用。
滴 珠:有何高見?
婆 子:老身往來的是富家大戶公子王孫,有的是斯文俊俏少年子弟。娘子,你不消問得
    的,只是看得中意的,揀上一個,等我對他說成了,他把你像珍寶一般看待。十
    分愛惜,吃自在食,著自在衣,纖手不動,呼奴使婢,也不枉了這一個花枝模樣
    ,強如了空房做粗作,淘閒氣,萬萬倍了。
    (那滴珠是受苦不過的人,況且小小年紀,婦人水性,又想了夫家許多不好處,
    (聽了這一片話,心裡動了。)
又 想:(便道)使不得!有人知道了,怎好?
婆 子:這個所在,外人不敢上門。神不知,鬼不覺,是個極密的所在。你住兩日起來,
    天上也不要去了。
滴 珠:適間已叫那撐筏的,報家裡去了。
婆 子:那是我的乾兒,恁地不曉事,卻報這個冷信。
    
    
698**時間: 地點:
    (正說之間,只見一個人在外走進來,一手揪住王婆)
王 婆:好呀!青天白日,要哄人養漢,我出首去。
    (滴珠吃了一驚,仔細看來,卻就是撐筏的那一個汪錫。)
滴 珠:(滴珠見了道)曾到我家去報不曾?
汪 錫:報你家的鳥!我聽得多時了也。王嬤嬤的言語是娘子下半世的受用萬全之策,憑
    娘子斟酌。
滴 珠:(滴珠歎口氣道)我落難之人,走入圈套,沒奈何了。只不要誤了我的事。
婆 子:方才說過的,憑娘子自揀,兩相情願,如何誤得你!
    (滴珠一時沒主意,聽了哄語,又且房室精緻,牀帳齊整,恰便似:
    (  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
    (放心的悄悄住下。)
    (那婆子與汪錫兩個殷慇懃勤,代替服侍,要茶就茶,要水就水,惟恐一些不到
    (處。)
    (那滴珠一發喜歡忘懷了。)
    (過得一日,汪錫走出去,撞見本縣商山地方一個大財主,叫做吳大郎。)
    (那大郎有百萬家私,極是個好風月的人,因為平日肯養閒漢,認得汪錫。)
大 郎:(便問道)這幾時有甚好樂地麼?
汪 錫:好教朝奉得知,我家有個表姪女新寡,且是生得嬌媚,尚未有個配頭,這卻是朝
    奉店裡貨,只是價錢重哩。
大 郎:可肯等我一看否?
汪 錫:不難,只是好人家兒女害羞,待我先到家,與他堂中說話,你劈面撞進來,看個
    停當便是。
    (吳大郎會意了,汪錫先回來,見滴珠坐在房中,默然呆想。)
汪 錫:小娘子便到堂中走走,如何悶坐在房裡?
    (王婆子在外面聽得了,也走出來道)
王 婆:正是娘子外頭來坐。
    (滴珠依言,走在外邊來。)
    (汪錫就把房門帶上了,滴珠坐了道)
滴 珠:媽媽還不如等我歸去休!
王 婆:(嬤嬤道)娘子不要性急!我們只是愛惜娘子人材,不割捨得你吃苦,所以勸你
    。你再耐煩些,包你有好緣分到也。
    
    
699**時間: 地點:
    (正說之間,只見外面闖進一個人來。)
    (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見:
    (  頭戴一頂前一片後一片的竹簡巾兒,旁縫一對左一塊右一塊的蜜臘金兒,
    (身上穿一行細領大袖青絨道袍兒,腳下著一雙低跟淺面紅綾僧鞋兒,若非宋玉
    (牆邊過,定是潘安車上來。)
滴 珠:(一直走進堂中道)小汪在家麼?
    (滴珠慌了,急掣身起,已打一個照面,急奔房門邊來,不想那門先前出來時已
    (被汪錫暗拴了,急沒躲處。)
王 婆:(那王婆笑道)是吳朝奉,便不先開個聲!
滴 珠:(對滴珠道)是我家老主顧,不妨。
王 婆:(又對吳大郎道)可相見這位娘子。
    (吳大郎深深唱個喏下去,滴珠只得回了禮,偷眼看時,恰是個俊俏可喜的少年
    (郎君,心裡早看上了幾分了。)
    (吳大郎上下一看,只見不施脂粉,淡雅梳妝,自然內家氣象,與那胭花隊裡的
    (迥別。)
    (他是個在行的,知輕識重,如何不曉得?)
王 婆:(也自酥了半邊)娘子請坐。
    (滴珠終久是好人家出來的,有些羞恥,只叫王嬤嬤道)
滴 珠:我們進去則個。
出 來:(嬤嬤道)慌做什麼?
    (就同滴珠一面進去了,出來對吳大郎道)
出 來:朝奉看得中意否?
吳大郎:嬤嬤作成作成,不敢有忘。
王 婆:朝奉有的是銀子,兑出千把來,娶了回去就是。
大 郎:又不是衏■人家,如何要得許多?
王 婆:(嬤嬤道)你看了這個標緻模樣,今與你做個小娘子難道消不得千金!
大 郎:果要千金,也不打緊。只是我大孺人很專會作賤人,我雖不怕他,怕難為這小娘
    子,有些不便,娶回去不得。
婆 子:這個何難!另稅一所房子,住了,兩頭做大可不是好?前日江家有一所花園空著
    ,要典與人,老身替你問問看,如何!
大 郎:好便好,只是另住了,要家人使喚服侍,另起煙爨,這還小事,少不得瞞不過家
    裡了。終日廝鬧,趕來要同住,卻了不得。
婆 子:老身更有個見識,朝奉拿出聘禮,娶下了,就在此間成了親。每月出幾兩盤纏,
    代你養著,自有老身服侍陪伴。朝奉在家,推個別事出來,時時到此來往,密不
    通風,有何不好?
大 郎:(大郎笑道)這個卻妙,這個卻妙。
    (議定了財禮八百兩,衣服首飾辦了送來,自不必說,也合著千金。)
    (每月盤纏,連房錢銀十兩,逐月交付。)
    (大郎都應允,慌忙去拿銀子了。)
    (王婆轉進房裡來,對滴珠道)
王 婆:適才這個官人,生得如何?
    (原來滴珠先前雖然怕羞,走了進去,心中卻還捨不得,躲在黑影裡,張來張去
    (,看得分明。)
    (吳大郎與王婆一頭說話,一眼覷看著門裡,有時露同半面,若非是有人在面前
    (,又非是一面不曾識,兩下裡就做起光來了。)
    (滴珠見王婆問他,他就隨口問道)
滴 珠:這是那一家?
王 婆:是徽州府有名的商山吳家,他又是吳家第一大財主『吳百萬』吳大朝奉,他看見
    你,好不喜歡,他要娶你回去,有些不便處,他就要娶你在此間住下,你心下如
    何?
    (滴珠心裡喜歡這個乾淨臥房,又看上了吳大郎人物,聽見說,就在此間住,就
    (像是他家裡一般的,心下倒有十分中意了。)
心 下:(道)既到這裡,但憑媽媽,只要方便些,不露風聲便好。
婆 子:如何得露風聲?自是你久後相處,不可把真情與他說,看得低了,只認我長親,
    暗地快活便了。
    (只見吳大郎抬了一乘轎,隨著兩個俊俏小廝,捧了兩個拜匣,竟到汪錫家來。
    ()
    (把銀子交付停當了,就問道)
吳大郎:幾時成親?
婆 子:但憑朝奉尊便,或是揀個好日,或是不必揀日,就是今夜也好。
吳大郎:今日我家裡不曾做得了工夫,不好造次住得。明日我推說到杭州進香,好過來住
    起罷了,揀什麼日子?
    (吳大郎只是色心為重,等不得揀日。)
    (若論婚姻大事,還該尋一個好日辰,今鹵莽做,不知犯何兇煞?以致一兩年內
    (,就拆散了,這是後話。)
    
    
700**時間: 地點:
    (卻說吳大郎交付停當,自去了,只等明日快活。)
    (婆子又與汪錫計較定了,來對滴珠說)
婆 子:恭喜娘子,你事已成了。
    (就拿了吳家銀子四百兩,笑嘻嘻地道)
笑嘻嘻:銀八百兩,你取一半,我兩人分一半做媒錢。
    (擺將出來,擺得桌上白晃晃的。)
    (滴珠可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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