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 至 第一九〇
181**時間: 地點:
(如今要單表狄員外掘藏還金的事情。)
182**時間: 地點:
(卻說狄員外與薛教授合請了程樂宇教他兩家子弟,在他間壁新買的一所閒空地
(基蓋造書舍,俱已蓋完。)
(狄員外看了人在那裡打掃,恰好正衝書房門口一株玫瑰花,半枯不活的。)
狄員外:這株朽壞的花木不宜正衝了書房,移到他井池邊去,日日澆灌,或者還有生機。
(叫人掘到根下,只聽的砉然一聲,掘將起來,原來是一個小小的沙壇,壇內滿
(滿的都是銅錢,錢下邊又是大小塊錠不等的銀子。)
狄員外:早教楊春自己掘得,這房基也不消賣了。我想人謀不如天算。那一年發水,家家
都被了水患,偏我得了許真君的護佑,家財房屋一些也沒曾衝去。受了這樣的護
持,還不做那好人,圖那不義之財作甚?我這有飯吃的人家,得這點子東西也顯
不出甚麼富;若是楊春這窮鬼得了,這全就是他富家哩。使了不上八兩銀子買了
這地鋪,剛剛的才五六個月,得這望外的浮財,一定不好。
(主意拿定不要他的,使人叫了楊春來到。)
楊 春:狄官人,我聽見人說你在地舖子上掘了些東西,你使人叫了我來,莫非要分些與
我麼?
狄員外:(狄員外領了他看)這不夠你方便的麼?
楊 春:有了這些,自然方便,但我那裡有這造化?這株玫瑰花是我種的,我難道沒刨這
地?卻怎麼掘他不著?偏是狄官人你就掘著了?可見這是你的造化。
狄員外:這原是你的地鋪裡東西,你自拿去買幾畝地,過日子去。那年水不衝我的,就是
龍天看顧,還希圖這個做甚?
楊 春:你說的甚麼話!我一個錢賣己你,清早寫了文書,後晌就是你的物業;你掘幾千
幾萬,也就不與我相干了。況且文書寫的明白,土上土下盡係買主。如今待了這
許多時,連房子也都蓋了,掘出東西,叫我拿去,也沒有這理。你老人家有仁義
,為我的窮,你分幾弔錢己我,我替你老人家念佛;你一個錢不分己我,這是本
等,我也只好說我沒造化罷了,也沒有怨你老人家的事體。
狄員外:這東西是我自己掘出來的,又沒有外人看見,我藏過了不說,誰人曉得?我既叫
你來,這是我真心與你,我決意不要的,你快些收拾了回去。
(楊春只是求分,狄員外只是全與。)
楊 春:我這一個窮人,驟得了這許多銀錢,就是無災,一定有禍,不如你這有福氣的得
了去,些微分點與我,倒是安穩的營生。
狄員外:你得了這個就是造化到了,那裡就擔架不起?你得了這個,只是往好處裡想,行
好事,感激天老爺,神靈自然就保護你了。你若只往不好處想:『我曾問某人借
二升糧食,他不給我;曾問人借件衣裳,他沒應承我,如今怎麼也有了錢!』指
望就要堵人家嘴,穿好的、吃好的,這可就是你說的那話,沒災也有禍了。
楊 春:你老人家教誨的極是!只是我怎好都拿了去?也要消受。
狄員外:(狄員外就叫掘地的那個覓漢)你就去與他抬去。
那 個:(又對楊春說)這是他掘出來的。你待謝他些甚麼,這卻在你,這個我不攔阻。
楊 春:(楊春方才與狄員外叩頭作謝)如今世上的人,誰是你老人家這心!人只說是天
爺偏心,那年發水留下的,都是幾家方便主子。我掏著指頭兒算,那留下的,都
不是小主子們歪哩。象你老人家這心腸,天爺怎麼不保護?
狄員外:你得了這點子東西,白日黑夜的謹慎。如今咱這裡人都極眼淺,不知有多少氣不
上的哩!還有一件:那鄉約秦繼樓合李雲庵,這兩個歪人,他也只怕要瑣碎你。
你可招架著他。
楊 春:大官人,你說的極是!我仔細著就是。
(那個覓漢尋了繩槓,絡住那壇,合楊春抬到家去。)
楊 春:(楊春的母親合他媳婦見抬了一個壇去)怎麼?叫了你去,分與一壇酒麼?
楊 春:可不仔麼?叫我說著沒極奈何的,給了我一壇薄酒來了。
(二人抬到屋裡,他娘合媳婦子方才知是銀錢)
二 人:他掘了多少?就分這們些給你?
楊 春:就只這個,都給咱來了。
(拿了一個小荸籮倒在裡面,也只好有二三十來弔的錢,二百兩多銀子罷了。)
(楊春拿了七八拿錢放在那覓漢袖裡,又揀了兩塊夠十來兩的銀子與那覓漢;那
(漢又自己在荸籮裡拿了又夠十來兩的兩塊)
楊 春:這直當的買二畝地種。你給我的那點子,當的什麼事?
(說著,往外就跑。)
楊 春:(楊春往外趕著說道)你怎麼就去了?沽一壺咱吃鐘!
覓 漢:大官人還等著我做甚麼哩,改日擾你罷。
(家去回了狄員外的話。)
狄員外:他分了些給你?
覓 漢:給了我七八拿錢,夠十來兩銀子。叫我又自己拿了他兩塊,也夠十來兩。
(把那銀子錢都倒在地下,數得錢是二千五百三十四文,銀子共秤了二十一兩四
(錢。)
狄員外:便宜你這狗頭!這就是你一生過日子的本兒。你拿來,我替你收著,到了你手裡
就打伙子胡做,也罷,把那錢的零頭兒給了你罷。
(那覓漢彼時喜喜歡歡的謝過去了。)
183**時間: 地點:
(再說楊春得了這些物件,倒也狠命的聽那狄員外的教訓,著實的謹慎。)
(但小人家的過活,淺房淺屋的去處,家裡又有兩個不知好歹的孩子,遙地裡對
(了人家告訟,說他家有一壇銀錢。)
184**時間: 地點:
(那日覓漢與他抬了回家,多有人看見;又兼狄家的覓漢伙伴不曾分得銀錢的,
(心裡氣他不過,到處去彰揚,不止他本村揚說的一天一地,就是鄰莊外縣都當
(了一件異事傳說。)
(一個說成十個,瞎話說是真言。)
(果不然動了那二位鄉約的羶心,使人與他說道)
鄉 約:如今朝廷因年歲饑荒,到處要人捐賑。楊春是甚麼人!掘了這幾十萬的金銀,不
報了官,卻都入了私己。每人分與我們千把兩便罷,不然,我們具呈報縣,大家
不得!
(楊春聽見,慌做了一團,悄悄的去與狄員外商議。)
狄員外:我說這兩個不是好人,果不其然!論我倒也合他兩人相知。他如今待吃肉哩,就
是他老子一巴掌打了他的碗,他待依哩?你若說輸個己,給他些什麼,少了又拿
不住他,多了這又是『大年五更呵黏粥,不如不年下』了。且是一個降動了,大
家都要指望。要不,你只推我,你說:『我得的是甚麼,你只問狄賓梁去。』你
叫他問我,我自有話答對他。
(鄉約等不見楊春回話,又叫人傳了話來)
鄉 約:你叫他到城裡去打聽這大爺的性兒。只聽見鄉約放個屁,他流水就說『好香,好
香』,往鼻子裡抽不迭的。我申著你掘了一萬,你就認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兩,只
怕這兩也還要你認。你叫他仔細尋思,別要後悔!
楊 春:我的個地舖子已是賣出去夠半年了,從那些年俺爹手裡埋了一小罈子錢,迷胡了
尋不著,上在賣契裡邊講過,掘著了,仍還原主。昨日狄官人移玫瑰花尋著,還
了我,脫不了那罈子合錢都見在。要是幾千幾萬,可也要屋盛他;我除了這兩間
草房,還有甚麼四房八傣拉哩?要說叫我擺個東道請他二位吃三杯,我這倒還也
擎架的起;成千家開口,甚麼土拉塊麼?
(來傳話的人把他的話回了鄉約。)
鄉 約:(那鄉約)你叫他長話短說。若說每人一千,就是唬虎他的話。我聽的他實得了
三四十弔錢,夠二百多兩銀子。叫他每人送俺五十,這是銀子,合俺平分;那錢
叫他自家得了罷。若再不依,這就叫他休怪了。
(楊春聽見,又去與狄員外商議,狄員外沉思了一會)
楊 春:這事按不下。這兩個人,你就打發了去,後邊還有人挾制,不如他的意思,畢竟
還要到官,如今爽利合他決絕了罷。
楊 春:他打哩真個申到縣裡,那官按著葫蘆摳子兒,可怎麼處?
狄員外:你昨日說這錢是你爹埋下的,文書上寫的明白。這話回的他好,你往外不拘到那
裡都依著這話答對就好。
(楊春聽了這話回去,自家先到了秦繼樓家)
楊 春:那年俺爹埋了罐子錢,迷胡了尋不著。昨日賣這地舖子,文書上寫的明白,狄官
人移玫瑰花掘出來,還了我,這都是仗賴二位約長的洪福。我明日治一根菜兒,
家裡也沒去處,就在前頭廟裡請二位約長吃三鐘。要肯光降,我就好預備。我還
沒去見李約長哩。
秦繼樓:你沒要緊費這們大事做甚麼?留著添上好使。俺吃你兩鐘酒,堵著顙子,還開的
口哩?你得的你爹的錢,又沒得了別人的,罷呀待怎麼!只是這們大事,俺不敢
不報,這大爺的耳朵長多著哩!你請李雲庵,請與不請,他去與不去,我可不好
管的,你可別為我費事。我倒不為沒工夫,實是不敢枉法騙人酒食。
楊 春:你老人家是個約正,我不與你講通了,可怎麼去合李約長說?
秦繼樓:你只管合他說去,怕怎麼的?各人的主意不同。打哩他也沒甚麼話說,我沒的好
合你為仇?落得河水不洗船哩。
楊 春:我再去見李約長,看他有甚麼話,我再回來。
(楊春又到了李雲庵家,李雲庵)
李雲庵:貴人踏賤地呀!可是喜你平地就得這萬兩的財帛。流水買地,我替你分種地去。
楊 春:甚麼萬兩的財帛?坯塊麼?萬兩財帛!那狄官人怕銀子咬手,他不留下,都給了
我?我治了根素菜,明日在前頭廟裡曲待二位約長到那裡吃三杯。我剛才到了秦
約長那裡,他說他沒有主意,單等著你老人家口裡的話。你老人家只吐了口,肯
去光降,他沒有不去的。
李雲庵:你看這秦繼樓的混話!他倒是約正,倒說等著我!你會做好人,把惡人推給我做
。我合你實說:他合我算計來,開口每人問你要五十兩,實望你一共四十兩銀子
也就罷了。你要不依,俺申到縣裡,就完了俺鄉約的事了,只看你的造化。大爺
信你的話,說這是你爹埋的,不問你要,也是有的;按著葫蘆摳子兒,這也是定
不住的事。一似這擺酒的話不消提。
(楊春領了一肚子悶氣回去,仍去合狄員外商議。)
狄員外:你去了,我又尋思,百動不如一靜的。叫他弄到官兒手裡,沒等見官,那差人先
說你掘了銀錢,摹你一個夠。官說你得的不止這個,掏著一五一十的要。你沒的
給他,刑拷起來,也是有的。要不然,你出些甚麼給他也罷,難得只叫鄉約堵住
顙子不言語,別的旁人也不怕他再有閒話。那鄉約為自己,他自然的照管他。可
知得多少打發的下來?
楊 春:剛才李雲庵的口氣,說要兩個共指望四十兩銀子。
狄員外:這就有拇量了,看來三十兩銀打發下他來了。要是這個,還得我到跟前替你處處
。你家去,爽俐狠狠給他三十兩,打發他個喜歡。你去拿了銀子來,我著人請他
兩個到我家裡合他講話。
(楊春流水回去取銀。)
(狄員外還差了前日的覓漢李九強去請二位鄉約來家講話。)
李九強:(李九強先到秦繼樓家)主人家請到家中說話。
秦繼樓:待合俺說甚麼?
李九強:怕不的是為楊春的事哩。
秦繼樓:你主人家怕錢壓的手慌麼?一萬多銀子都平白地乾給了人,是風是氣哩?
李九強:主人家也不是風,也不是氣,只說那一年發水沒衝了,凡百往那好處走,補報天
老爺。
秦繼樓:既是自家不希罕,我給他一少半,把一半給了官,也落個名聲。
李九強:多少哩!渾同一小沙罈子錢,沒多些銀子,有了百十兩罷了。
秦繼樓:你知不到,多著哩!
李九強:我掘出來的,我合他送去,我倒道不知道哩?我合他送到家,他還給了我兩弔三
四百錢,夠十兩多銀子。
秦繼樓:走,我合你去。
李九強:我還去請李約長哩。
秦繼樓:我合你就過他家去罷。
(二人同到了李雲庵家。)
秦繼樓:狄賓梁叫人請咱,不知合咱說什麼,咱到他那裡。
185**時間: 地點:
李九強:李九強,你先去。我聽說你家新燒了酒,俺去擾三鐘。
李九強:也罷,我先往家裡說去。
(狄員外叫家裡定下菜,留他們酒飯,狄員外娘子說)
狄員外:沒廉恥砍頭的們,不看咱一點體面!別人家的錢,給他酒吃飯吃哩!
狄員外:這們的錢,他不使幾個,沒的乾做鄉約捱板子麼?
(說著,秦繼樓合李雲庵都到了,讓進作了揖,坐下。)
狄員外:(狄員外開口說)楊春屢次央我在二位跟前說分上,我說:『這乾分上說不的。
』我沒理他。他剛才又來皮纏,我說:『你肯依我破費些,我替你管;你要一毛
不拔,這我就不好管的。』我叫他家去取些什麼去了。二位凡事看我的分上,將
就他,不合他一般見識罷。
秦繼樓:賓梁有甚麼吩咐,俺沒有不依的;可是這一年家,大事小節,不知仗賴多少,正
沒的補報哩。
(說著,楊春也就到了,狄員外)
狄員外:取來了沒,是那數兒?
楊 春:是。
(狄員外接過來看了一看,又自己拿到後邊秤了一秤,高高的不少,拿出來說道
()
狄員外:三十兩薄禮,二位買件衣裳穿罷。本等該叫他多送,他得的原也不多,只是看薄
面。
(李雲庵只是看秦繼樓,秦繼樓)
秦繼樓:既是賓梁吩咐了,屁也不許再放!論起理來,看著賓梁的體面,一釐也不該要;
只是這鄉約的苦,賓梁是知道的,這們的錢不使幾個,只是喝風了。
狄員外:還有一事奉央:再有甚麼人說閒話,可要仗賴二位的力量壓伏哩。
秦繼樓:好賓梁,何用吩咐!『要人錢財,與人消災。』沒的只管自己使了錢,就不管別
的了?
(狄員外一面叫人揩桌子端菜。)
秦繼樓:沒的好真個取擾不成?
狄員外:實告,早有這個意思好預備;這是這一會兒起的意思,可是一些什麼沒有,新燒
酒三杯。
秦繼樓:這酒燒的,不沽早些?
狄員外:這是幾甕常酒酵子,那幾日狠暖和,我怕他過了,開開,還正好。
186**時間: 地點:
(正說,一面四碟小菜,四碟案酒,四碟油果,斟上燒酒。)
(二位鄉約不惟與狄員外敘說家常,且是合楊春亦甚親熱)
楊 春:合令兄極是相厚。令兄待我,就如待自己的兒女一般,俺可也沒敢錯待令兄,就
如待奉自己娘老子一般。你若先說令兄來,可俺也沒有這些閒屁,也不消又勞賓
梁費這們些事。
(楊春又要次日奉請,又請狄員外陪。)
李雲庵:(這倒是李雲庵)罷,俺既是看了你令兄的分上,這就是了。咱這裡小人口面多
,俺搖旗打鼓的吃了你的酒,再有人撒騷放屁的,俺不便出頭管你。
狄員外:雲庵說的有理,你有心不在近裡,改日有日子哩。
(一面說話,一面上了兩碗攤雞蛋、兩碗臘肉、兩碗乾豆角、一尾大鮮魚、兩碗
(韮菜誨豆腐、兩碗煎的藕、兩碗肉惲、雞湯、鍋餅、大米薄豆子,吃了個醉飽
(。)
(楊春先辭了回家,秦繼樓)
秦繼樓:俺這幾兩銀子,俺沒使著楊春的,這明白是賓梁給了俺幾兩銀子。俺也想來,這
白拾的銀子,只許他使麼?俺當鄉約,白日黑夜的耽驚受怕,為甚麼來?
狄員外:這使他幾兩銀子不差。我那起初掘著,心裡想待要舍在那廟裡,或是濟貧;我想
,這也無為,既是他的地舖子掘的,還給了他罷。看來也不多的帳。李九強得了
他夠兩弔多錢,十來兩多銀子,這剛才又去了三十,剩的也看得見了。要後有甚
麼人的閒話,你二位給他招架招架,這就安穩了。
(兩個亦別了回去。)
(後來那小人妒忌的口嘴,怎能杜得沒有人說話?果然虧了兩個鄉約出頭與他攔
(護,人也就敢怒而不敢言。)
(他倚托了兩個鄉約成了相知,又有狄員外凡百照管,那得的銀錢,從此也就敢
(拿出來使用,買了四十畝好地,蓋了緊湊湊的一塊草房。)
(他一向有些好與人賭博,所以把一個小小過活弄得一空,連一點空地鋪也都賣
(掉。)
(他合該造化來到,手上就如生了丁瘡一般,平日那些賭友,知他得了白財,千
(方百計的哄他,他如生定了根,八個金剛也抬他不動。)
(就是那覓漢李九強得了那兩弔錢,二十多兩銀子,也成了個過活。)
(雖說是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畢竟還得那貴人提掇起,才是運通
(時。)
(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
(瞿潭棧道,劍閣羊腸,從來險路應嗟。)
(蜂針似箭,蠆尾如槍,惱人聲惡烏鴉。)
(鬼蜮會含沙,豺虎相為暴,野寺黎庠。)
(此般異類,這樣窮奇,豈愁他。)
(惟有一種凶邪:宮牆托跡,誦讀名家。)
(負辱據器,時時擾亂官衙。)
(生事強爭差捏,無情囈語,費嘴磨牙。)
(等得神明法吏,方殺兩頭蛇。)
(右調《望海潮》)
187**時間: 地點:
(卻說往日與人做先生的人畢竟要那學富道高,具那胸中的抱負,可以任人叩之
(不窮,問之即對;也還不止於學問上可以為師,最要有德、有行、有氣節、有
(人品,成一個模範,叫那學生們取法看樣。)
(學生們裡邊有富厚的,便多送些束脩,供備先生,就如那子弟們孝順父兄一般
(,收他的不以為過;有那家裡寒的。)
(實實的辦不起束脩,我又不曾使了本錢,便白教也成器,有何妨礙?「一日為
(師,終身為父」,可見這師弟的情分也不是可以薄得的。)
(但如今的先生就如今日做官的心腸一樣。)
(往時做官的原為「致君澤民」)
188**時間: 地點:
(如今做官的不過是為「剝民肥己」,所以不得於君,不覺便自熱中。)
(往日的先生原為「繼往開來」)
189**時間: 地點:
(如今做先生的不過是為「學錢餬口」,所以束脩送不到,就如那州縣官恨那納
(糧不起的百姓一般;學生另擇了先生,就如那將官處那叛逃的兵士一樣。)
(若是果真有些教法,果然有些功勞,這也還氣他得過,卻是一毫也沒有帳算。
()
(不止一個先生為然,個個先生大約如此。)
(不似那南邊的先生,真真實實的背書,真真看了字教你背,還要連三連五的帶
(號,背了還要看著你當面默寫;寫字真真看你一筆一畫,不許你潦草,寫得不
(好的,逐個與你改正,寫一個就要認一個。)
(講學的時節,發出自己的性靈,立了章旨,分了節意,有不明白的,就把那人
(情世故體貼了譬喻與你,務要把這節書發透明白才罷;講完了,任你多少徒弟
(,各人把出自己的識見,大家辯難,果有甚麼卓識,不難捨己從人。)
(凡是會課,先生必定要自做一首程文,又要把眾學生的文字隨了他本人的才調
(與他刪改,又還要尋一首極好的刊文與他們印正。)
(這樣日漸月磨,循序化誨,及門的弟子,怎得不是成才?怎得不發科發第?所
(以這南邊的士子盡都是先生人力的工夫。)
(北人見那南人的文字另是一段虛靈,學問另是一般穎秀,都說是那名山秀水,
(地靈人傑,所以中這樣文人;從古以來,再沒有一個曉得這北人的天資穎異,
(大過於南方,真真不愧於生知。)
(看官自想:我這話不是過激的言語。)
(北邊每一鄉科,每省也中七八十個舉人;每一會場字,一省也成二三十中了進
(士,比那南方也沒有甚麼爭差。)
(那南方中的舉人進士不知費了先生多少陶成,多少指點,鐵杵磨針,才成正果
(;這北方中的舉人進士,何嘗有那先生的一點功勞,一些成就?全是靠了自己
(的八字,生成是個貴人;有幾個淹貫的文人,畢竟前生是個宿學悟性,絕不由
(人。)
(若把這樣北人換他到南方去,叫那南方的先生象弄猢猻一般的教導,你想,這
(伙異人豈不個個都是孫行者七十二變化的神通?若把那南人換到北邊,被北方
(先生的賺誤,這伙凡人豈不個個都是豬八戒只有攮飯的伎倆?這分明不是自己
(的人工不到,卻說甚麼南北異宜?)
(當日明水有一個先生姓汪,名字叫是汪為露,號叫是汪澄宇,倒也補了個增廣
(生員。)
(他的父親在日,也是個學究秀才,教了一生的寡學。)
(誰知這北邊教學的固是「無功受祿」,卻也還要「運氣亨通」;這老兒教了一
(世書,不曾教成一個秀才。)
(有幾個自己挺拔可以進得學的,只為先生時運駁雜,財鄉不旺,你就一連十數
(遍講道,休想髹那泮水池邊。)
(辭了下去,從了別的先生,今日才去從起,明日遇著考試,高高的就是一個生
(員,成五成十的銀子謝了那新教的先生。)
(後來這個老先生賓了天,汪為露進了學,襲了他令尊大人的寶座,誰知把他父
(親的蹭蹬都轉了他的亨通,學生們陣陣的都來從學。)
(凡是別人家的書堂,有那積年不進的老童,你只來跟了他,遇考就進,再不用
(第二次出考的事;凡值科歲兩考,成百金家收那謝禮,人再不說他邪運好,財
(神旺相,四下傳揚開去,都說他是第一個有教法的明師,倍了舊日的先生,都
(來趁他的好運。)
(他即教學起家,買田置屋。)
(起先講書的時節,也還自己關了門,讀那講章;看課的時節,也還胡批亂抹,
(寫那不相干的批語。)
(後來師怠於財成,連那關門讀講章的功夫都挪了去求田問舍,成半月不讀那講
(章;連那胡批亂抹也就捉筆如椽;成一兩會的學課塵封在那案上,不與學生發
(落。)
(只因手裡有了錢鈔,不止於管家,且添了放利,收長落,放錢債,合了人搖會
(。)
(你道這幾件事豈是容易做的?這都是要腳奔波,足不沾地的勾當,豈是教書人
(所為?失了魂的一般東磕西撞,打聽甚麼貨賤,該拿銀子收下;甚麼貨貴,該
(去尋經紀來發脫。)
(買那賤貨,便要與人爭行相競;賣那貴貨,未免就有賒欠等情,自要遞呈告狀
(。)
(有那窮人敗子,都來幾兩幾十兩的取,取錢的時候,花甜蜜嘴,講過按月按時
(,十來分重的利錢,不勞一些費力,定了時刻,自己送上門來。)
(頭一兩個月果然不肯爽信,真真的自家送到。)
汪為露:(喜得那汪為露對他妻子說道)有銀子不該買地,費了人工,利錢且又淡薄,只
該放債。這十分重的利息,不消費一些人力,按著日子送來,那裡還有這樣賺錢
的生意?
(叫他婆子看小菜,留那送利錢的人吃酒,有留他不坐的,便是兩杯頭腦。)
(到了第二三個月上,有那樣好的,過五六日七八日自己還送到。)
(其餘的也便要人上他門去催討得,然後付與來人。)
(漸漸的那自己送來之事,這是絕無未有的了。)
(至於上門催討得來的,十無一二,未免要勞動汪相公大駕親征,又漸漸的煩勞
(汪相公文星坐守;又甚至於興詞告狀,把那縣門只當了自家的居室,一月三十
(日,倒有二十日出入衙門。)
(凡有人家起會,都要插在裡邊。)
(既是有會友,就多了交際:今日與李四溫居,明日與張三慶壽;今日趙甲請去
(嘗酒,明日錢乙請去看花。)
(若說在書房靜坐片刻的工夫,這是那夢想之所不到。)
(但只是端午、中秋、重陽、冬至、與夫年下這五大節的節儀,春夏秋冬這一年
(四季的學貺,上在考成,你要少他一分,他趕到你門上足足也罵十頓。)
(有那學生的父兄,略知些好歹,嫌憎先生荒廢了子弟的學業,掇了桌凳,推個
(事故辭回家去,他卻與你抵死為仇,賴那學生,說他騎了頭口,撞見先生不肯
(下來;又說他在人面前怎樣破敗;又說還欠幾季束脩不完;自己彩打了學生,
(還要叫他父兄親來賠禮;又說他倚了新先生的勢力,又去征伐那新去從學的先
(生。)
(且是更有那不長進的行止:有幾畝墳地與一個劉鄉宦的地相鄰,他把樹都在自
(己地上促邊促岸的種了。)
(後來成了大樹,一邊長到劉家地內,他便也就種到那樹根之旁。)
(劉鄉宦也絕不與他較量,後來越發種出那樹根之旁。)
狄員外:(劉家看莊的人與他講理)你樹侵了我的地,已是不順理了,你卻又種出樹外。
合 他:我當初種樹的時節,你家是肯教我不留餘地種在促邊的麼?
(看莊人告訟劉鄉宦。)
合 他:(劉鄉宦說道)不幸才與這樣人為鄰,你可奈得他何?你只依他耕到的所在立了
石至罷了。
(看莊人叫石匠鑿了兩根石柱。)
(正在那裡埋,他恰好在鄉,說礙了他行犁,不許埋那石柱。)
(一個侯小槐開個小小藥鋪,與他相鄰,他把侯小槐的一堵界牆作了自己的,後
(面蓋了五間披廈。)
(侯小槐也不敢與他爭強。)
(過了幾年,說那牆後面還有他的基址,要壘一條夾道,領了一陣秀才徒弟,等
(縣公下學行香,拿了一呈子跪將過去,說侯小槐侵他的地基。)
縣 官:(縣官接了呈子)後面跪的諸生是做甚的?
合 他:都是門徒,為公憤故來相伴生員的。
縣 官:若有理的事,『一夔足矣』,何庸公憤?
(回去出了票,齊人聽審。)
(侯小槐也遞了訴狀,說他的房子住了兩世,汪秀才是新買的,只問他的賣主果
(然牆是誰的。)
縣 官:汪生員買的時候,這所在是屋是牆?
侯小槐:從來是牆,汪生員買到手裡,才起上了屋。
縣 官:侯小槐,你把他的房基畫出我看。
侯小槐:(侯小槐在那地上用手畫道)他那房子原是一座北房,一座南房,一座西房;如
今他方蓋上了一座披廈,這後牆是小人自己的界牆。
汪為露:這牆是生員的牆,後還有一步的地基,文書明白。他欺生員新到,故此喪了良心
圖賴。
縣 公:(縣公笑道)你把這牆拆了坐地東邊一步去,蓋一座深大的東房,做了四合的爻
象,委實也好;這也怪不得你起這個念頭,我也該作成你這件好事;只是這侯小
槐不肯依。
汪為露:若是尊師斷了,他怎敢不依?
縣 官:你這個也說得是。
汪為露:(指著自己的心道)可奈他又不依!你那些徒弟今在那裡?
汪為露:都在外面,一個也不少。
縣 官:怎麼都不進來抱公憤?
汪為露:因遵宗師的法度,不敢進來。待生員出去叫他們去。
縣 官:也不消去叫。
(拿起筆來,在那審單上面寫道:
( 審得生員汪為露三年前買屋一所,與侯小槐為鄰。)
(汪有北屋南屋西屋,而獨東無東房。)
(以東房之地隘也,私將侯小槐之西壁以為後牆,上蓋東廈三間,以成四合之象
(。)
(見侯小槐日久不言,先發箝制,不特認牆為己物,且誣牆東尚有餘地。)
(果爾,汪生未住之先,不知已經幾人幾世,留此缺陷以待亡賴生之妄求哉?婦
(人孺子,誰其信之?無行劣生,法應申黜,姑行學責二十五板,押將廈屋拆去
(,原牆退還侯小槐收領。)
(再若不悛,歲考開送劣簡。)
(餘俱免供。)
縣 官:(縣官寫完)我已判斷了。我讀你聽。
(汪為露方才垂首喪氣,稟道)
汪為露:既蒙宗師明斷,生員也不敢再言。只求叫他依舊借牆,免拆這廈屋罷。
縣 官:借牆與你蓋屋,原是為情;你今呈告到官,這情字講不得,全要論法了。況你這
樣歪人,誰還敢再與你纏帳?我勸你快快的拆了那房,把牆退與他去。若抗斷不
服,目下歲考的行簡,一個也就是你!我明白開送,不是瞞人。饒你罰米罷!出
去!
(叫原差押到學裡戒飭過,拆完了房,取了侯小槐的領狀同來回話。)
(出到大門外邊,汪為露還攛拳攏袖要打那侯小槐,又嗔那些徒弟不幫了他出力
(。)
差 人:他上邊又沒有拿話丁你,是大爺自己斷的,你打他則甚?我是好話,相公,你莫
要後悔!
(那徒弟裡邊都七嘴八舌發作那個侯小槐。)
(獨有一個宗昭,字光伯,也是個名士,只問)
只 得:縣公怎樣斷了?
(差人拿出那審單來看。)
宗光伯:(宗光伯看了點頭說)有理的事慢講,不必動粗。
(都同了汪為露到了學裡。)
(學師升了明倫堂,看了縣公的親筆審語,叫門子抬過凳來,要照數的戒飭。)
(這卻得了那徒弟們的大力,再三央懇。)
方 才:(那學官方才准了免責)你卻要出一兩謝禮與那縣裡的公差,好央他去回話。
宗光伯:(公差說道)這個卻不敢受,只說是師爺看了眾位相公的情面,不曾戒飭就是了
。
學 師:瞞上不瞞下的,你何苦來?等他不謝你一兩銀,憑你怎麼回話,我也不好怪你了
。
(出到外面,汪為露一個錢也不肯與那差人,只看那些徒弟。)
(那些徒弟又眾目只看那先生。)
一 個:(內中有一個金亮公說道)我們見在的十二個人,每人拿出一錢來,把一兩謝原
差,把二錢與學里門子。我有銀在此,出了去,你們攢了還我。
汪為露:勞動陪也罷了,怎好又叫你們出銀?
(虛謙了一謙,看著金亮公秤出一兩二錢銀子,打點了差人門子開去。)
(差人又押了去交牆,汪為露撒賴道)
汪為露:這要叫我拆房,我只是合他對命,把毛汆的罄淨,啃了鼻子摳眼!我就自家照不
過你,我還有許多徒弟,斷不輸與這光棍奴才!
宗光伯:(又是宗光伯悄悄的說道)先生既是還問他借牆,合他好說,這失口罵他,他豈
沒個火星?這事就難講了。
(他聽了宗光伯的話方不做聲。)
(各人且回家去。)
(侯小槐因受了他一肚釅氣,氣出一場病來,臥牀不起。)
(差人又催他拆房,侯小槐又病的不省人事。)
(汪為露揉了頭,脫了光脊梁,躺在侯小槐門前的臭泥溝內,渾身上下,頭髮鬍
(鬚,眼耳鼻舌,都是糞泥染透,口裡辱罵那侯小槐。)
(後來必定不肯拆房。)
(他平日假妝了老成,把那眼睛瞅了鼻子,口裡說著蠻不蠻、侉不侉的官話,做
(作那道學的狨腔。)
(自從這一遭丟德,被人窺見了肺肝。)
(誰知他還有一件的隱惡:每到了定更以後,悄悄的走到那住鄰街屋的小姓人家
(,聽人家梆聲。)
190**時間: 地點:
(一日,聽到一個屠戶人家兩口子正在那裡行房。)
(他聽得高興,不覺的咳嗽了一聲。)
(屠戶穿了衣裳,開出門來,他已跑得老遠,趕他不上,罷了。)
(誰知他第二日又去聽他,那屠子卻不曾云雨,覺得外面有人響動,知道是又有
(人聽他,悄悄的把他媳婦子身上捏了捏,故意又要幹事。)
(媳婦故意先妝不肯,後來方肯依從。)
(媳婦子自己故意著實淫聲浪語起來。)
(屠戶悄悄的穿了衣裳,著了可腳的鞋,拿了那打豬的挺杖,三不知開出門來,
(撞了個滿懷,拿出那縛豬的手段,一手揪翻,用那挺杖從脊梁打到腳後跟,打
(得爬了回,驚出來許多鄰捨家來。)
(有認得是汪為露的,都說)
汪為露:汪相公,你平日那等老誠,又教著這們些徒弟,卻乾這個營生!
(次日,屠戶寫狀子要到提學道里去告他。)
(央了許多的人再三央求,方才歇了。)
(舊時的徒弟宗昭中了舉,迎舉人那一日,汪為露先走到他家等候。)
(宗舉人的父親宗杰只道他為徒弟中舉喜歡,煞實地陪了他酒飯。)
(等到宗昭迎了回來,布政司差吏送了八十兩兩錠坊銀,他取過一錠看了一會,
(放在袖中)
回 來:這也是我教徒弟中舉一場,作謝禮罷了。
(眾人也還只道他是作戲。)
(他老了臉,坐了首位,赴了席,點了一本《四德記》,同眾人散了席,袖了一
(錠四十兩的元寶,說了一聲)
汪為露:多謝。
(拱了一拱手,揚長而去。)
(真是『千人打罕,萬人稱奇』。)
(宗昭原是寒素之家,中了舉,百務齊作的時候,去了這四十兩銀,弄得手裡掣
(襟露肘,沒錢使,極得眼裡插柴一般。)
(到了十月,要收拾上京會試,百方措處,那裡得有盤纏。)
一 個:(喜得提學道開了一個新恩)這新中的春元都是他嫡親的門人,許每人說一個寄
學的秀才,約有一百二三十兩之得,以為會試之資。
(這汪為露自己去兜攬了一個,封起了一百二十兩銀,逼住了宗昭,定要他與提
(學去講。)
(最苦是宗昭自己先定了一個,封起的銀子,陸續把他甩了許多,只得再三央告
(那先生)
一 個:師弟之情就如父子一樣,門生僥倖了一步,報恩的日子正長。如今且只當濟助一
般,萬一會試再有前進,這一發是先生的玉成。
(他把那頭搖行落的一般,那裡肯聽!後來見央得緊了,越發說出大不好聽的話
(來,他說)
合 他:甚麼年成!今日不知明日的事!你知道後來有你有我?既中了舉,你還可別處騰
挪,這個當是你作興我的罷了。
(宗昭見了他拿定主意,再說也徒有變臉而已,沒奈何,只得應承。)
(但這秀才的恩典,除了不得罷了,但他自己那一個封起的銀子,使動了一半,
(卻要湊足了退還與他,那裡得又有?只得再去央他,只當問他借五六十兩銀子
(的一般,添了還人。)
(他大撒起賴來,發作)
發 作:我看你斷不肯慨然做個人情叫我知感,你將來必定人也做不著、鬼也做不著才罷
。我實對你說:你若把這個秀才,或是臨時開了你自己的那個名字上去,或是與
我弄不停當,你也休想要去會試,我合你到京中棋盤街上,禮部門前,我出上這
個老秀才,你出上你的小舉人,我們大家了當!
(唬得宗昭流水陪罪不迭,閉了口跑的回家。)
(他父親把幾畝水田典了與人,又揭了重利錢債,除還了人,剩下的,打發兒子
(上京。)
(可可的又不中進士,揭了曉,落第回來。)
(這汪為露常常的綽攬了分上,自己收了銀錢,不管事體順理不順理,麻蚍丁腿
(一般,逼住了教宗昭寫書。)
(被那府縣把一個少年舉子看做了個極沒行止的頑皮,那知道都是汪為露乾的勾
(當。)
(後來越發替宗昭刊了圖書,凡有公事,也不來與宗昭通會,自己竟寫了宗昭的
(偽札,恐怕那官府不允,寫得都是不倫之語,文理又甚不通;也常有觸怒了官
(府,把那下書的打幾板子,連宗昭做夢一般,那裡曉得!)
(漸漸的宗昭風聲大是不雅,巡按有個動本參論的聲口。)
發 作:(虧不盡宗昭的姑夫駱所聞在按院書吏,稟說)這宗昭是書吏內姪,年紀才十八
九歲,是個少年有德的舉人。外邊做的這些事件,宗昭聞也不聞,都是他先生汪
為露乾的勾當。
(按院方才歇了。)
(宗昭曉得這話,收拾了行李書籍,辭了府縣,往他河南座師家裡,同了他的公
(子讀書。)
(後來中了進士,仍舊被他所累,一個小小的行人,與了個「不謹」閒住。)
(宗昭往河南去後汪為露還寫了他的假書,與一件人命關說,被縣官查將出來,
(幾乎把一個秀才問壞,從此方才洗了那一雙賊手。)
(其實家裡有了錢鈔,身子又沒了工夫,把誤賺人家子弟的這件陰騭勾當不干,
(也自罷了,他卻貪得者無厭。)
(教了狄員外的兒子狄希陳整整五年,節裡不算,五四二十,使了二十兩束脩。
()
(他娘叫他認字,單單只記得「天上明星滴溜溜轉」一句。)
(見狄希陳不來上學,另請了程樂宇坐館,對了人面前發作,要在路上截打狄賓
(梁父子,要截打程樂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