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61**時間: 地點:
    (如今且說那邢臯門的行止。)
    (這個邢臯門是河南淅川縣人,從小小的年紀進了學,頭一次歲考補了增,第二
    (遍科考補了廩。)
    (他這八股時文上倒不用心在上面鑽研,只是應付得過去就罷了,倒把那正經工
    (夫多用在典墳子史別樣的書上去了,所以倒成了個通才;不象那些守著一部《
    (四書》本經,幾篇濫套時文,其外一些不識的盲貨。)
    (但雖是個參政的公子,他的乃父是我朝數得起一個清官,況又去世久了,所以
    (家中也只淡薄過得。)
    (自己負了才名,又生了一副天空海闊的心性,灑脫不羈的胸襟,看得那中舉人
    (進士即如在他懷袖裡的一般。)
    (又兼他那一年往省城科舉,到了開封城外,要渡那黃河,他還不曾走到的時節
    (,那船上已有了許多人,又有一個象道士模樣的,也同了一個科舉的秀才走上
    (船來,那個道人把船上的許多人略略的看了一看,扯了那個同來的秀才)
那 個:這船上擁擠的人忒多了,我們緩些再上。
    (復登了岸去。)
    (那個秀才問他的緣故,道士)
道 士:我看滿船的人鼻下多有黑氣,厄難只在眼下了。
    (說不了,只見邢臯門先走,一個小廝挑了行李,走來上船。)
    (那個道士見邢臯門上在船上,扯了那個秀才道)
那 個:有大貴人在上面,我們渡河不妨了。
    (那時正是秋水大漲,天氣又不甚晴明,行了不到一半,只見一個遮天映日的旋
    (風從水上撲了船來,船上梢公水手忙了手腳。)
正 是:(只聽見空中喝道)尚書在船,莫得驚動!
    (那個旋風登時散開去,一霎時將船渡過。)
    (那些在船上的人大半是趕科舉的秀才,聽了空中的言語,都象漢高祖築壇拜將
    (,人人都指望要做將軍,誰知單只一個韓信。)
    (大家上了岸,那個道人另自與邢臯門敘禮,問了鄉貫姓名,臨別)
那 個:千萬珍重!空中神語,端屬於公,十五年間取驗。楚中小蹷,不足為意,應中流
    之險也。此外盡俱順境,直登八座。
    (邢臯門遜謝而別,後來果然做到湖廣巡撫。)
    (為沒要緊的事被了論,不久起了侍郎,升了戶部尚書。)
    (這是後日的結果,不必細說。)
    (他指望那科就可中得,果然頭場薦瞭解,二場也看起來,偏偏第三場落了一問
    (策草,譽錄所舉將出來,監臨把來堂貼了,房考等三場不進去,急得只是暴跳
    (,只得中了個副榜。)
    (想那道士說十五年之間,並不許今科就中,別人倒替他煩惱,他卻不以為事,
    (依舊是灑灑落落的襟懷。)
    (有一個陸節推,其父與邢臯門的父親為同門的年友,最是相知,那個年伯也還
    (見在。)
    (陸節推行取進京,考選了兵科給事,因與邢臯門年家兄弟,聞得他家計淡薄,
    (請他到京,意思要作興他些燈火之資,好叫他免了內顧,可以讀書,差了人竟
    (到淅川縣來請他。)
    (他也說帝王之都不親自遍歷一遭,這聞見畢竟不廣,遂收拾了行李,同來人上
    (了路。)
    (不半月期程,到了陸給事衙內,相見甚是喜歡。)
    (連住了三個月,也會過了許多名士,也游遍了香山碧雲各處的名山,也看了許
    (多的奇物,也聽了許多的奇聞,也看了許多的異書秘笈,心裡甚是得意)
三 個:不負了此行。
    (陸給諫旋即管了京營,甚是熱鬧。)
    (陸給諫見他絕沒有干預陳乞的光景,又見他動了歸意)
陸給諫:請了兄來,原是因年伯宦囊蕭索,兄為餬口所累,恐誤了兄的遠大,所以特請兄
    來,遇有甚麼順理可做的事,不憚效一臂之力,可以濟兄燈火。況如今京營晨邊
    盡有可圖的事,兄可以見教的,無妨相示。
邢臯門:但凡順理該做的事,兄自是該做,何須說得?若是那不順理不該做的,兄自是做
    不去,我也不好說得,壞了兄的官箴,損了我的人品。況且錢財都有個分定,怎
    強求得來?蒙兄館穀了這幾時,那真得處不少。那身外的長物要他做甚!
陸給諫:兄的高潔真是可敬,但也要治了生,方可攻苦。
邢臯門:也還到不得沒飯吃的田地哩。
    (又過幾日,恰好晁老兒選了華亭知縣。)
    (陸給諫因是親臨父母官,晁老又因陸給諫是在朝勢要,你貴我尊,往來甚密。
    ()
    
    
62**時間: 地點:
    (一日,留晁老在私宅吃酒,席上也有邢臯門西陪。)
    (那個邢臯門就是又清又白的醇酒一般,只除了那吃生蔥下燒酒的花子不曉得他
    (好,略略有些身分的人沒有不沾著就醉的。)
    (晁老雖是肉眼凡情,不甚曉得好歹,畢竟有一條花銀帶在腰裡的造化,便也不
    (大與那生蔥下燒酒的花子相同,心裡也有幾分敬重。)
    
    
63**時間: 地點:
    (一日,又與陸給諫商量,要請個西賓,陸給諫)
陸給諫:這西賓的舉主卻倒難做,若不論好歹,那怕車載斗量;若揀一個有才又有行,這
    便不可兼得了;又有那才行俱優,卻又在那體貌上不肯苟簡,未免又恐怕相處不
    來。眼底下倒有一個全人,是前日會過的邢臯門,不惟才德雙全,且是重義氣的
    人,心中絕無城府,極好相處的。若得這等一人,便其妙無窮了。
晁 老:不知敢借重否?
陸給諫:待我探他一探,再去回報。
    (送得晁老去了,走到邢臯門的書房,正見桌上攤了一本《十七史》,一邊放了
    (碟花筍乾,一碟鷹爪蝦米,拿了一碗酒,一邊看書,一邊呷酒。)
    (陸給諫坐下,慢慢將晁老請做西賓的事說將入來。)
邢臯門:(邢臯門沉吟了一會)這事可以行得。我喜歡仙鄉去處,文物山水,甲於天下,
    無日不是神遊。若鎮日只在敝鄉株守,真也是坐井觀天。再得往南中經游半壁,
    廣廣聞見,也是好的。況以舌耕得他些學貺,這倒是士人應得之物。與的不叫是
    傷惠,受的不叫是傷廉,這倒是件成己成物的勾當。但不知他真心要請否?若他
    不是真意,兄卻萬萬不可把體面去求他。
陸給諫:他只不敢相求,若蒙許了,他出自望外,為甚用體面央他!
    (傍晚,晁老投了書進來,要討這個下落。)
    (陸給諫將晁老的來書把與邢臯門看了,商量束脩數目,好回他的書。)
邢臯門:這又不是用本錢做買賣,怎可講數厚薄?只是憑他罷了。這個也不要寫在回書裡
    面。
    (陸給諫果然只寫了一封應允的書回覆將去。)
    (次早,晁老自己來投拜帖,下請柬,下處齊整擺了兩席酒,叫了戲文,六兩折
    (席,二十四兩聘金,請定過了。)
    (邢臯門也隨即辭了陸給諫,要先自己回去安一安家,從他家裡另到華亭,僱了
    (長騾。)
    (晁老又送了八兩路費,又差了兩人伺候到家,仍要伺候往任上去。)
    (陸給諫送了一百兩銀子,二十兩贐儀,也差了一個人伴送。)
    (晁老到任的那一日,邢臯門傍晚也自到了華亭,穿了微服,進入衙中。)
    (那晁老一個教書的老歲貢,剛才撩掉了詩云子曰,就要叫他戴上紗帽,穿了圓
    (袖,著了皂鞋,走在堂上,對了許多六房快皂,看了無數的百姓軍民,一句句
    (說出話來,一件件行開事去,也是「莊家老兒讀祭文--難」。)
    (卻虧不盡邢臯門原是個公子,見過仕路上的光景,況且後來要做尚書的人,他
    (那識見才調自是與人不同。)
    (晁老只除了一日兩遍上堂,或是迎送上司及各院裡考察,這卻別人替他不得,
    (也只得自己出去。)
    (除了這幾樣,那生旦淨末一本戲文全全的都是邢臯門自己一個唱了。)
    (且甚是光明正大,從不曉得與那些家人們貓鼠同眠,也並不曾到傳桶邊與外人
    (交頭接耳。)
    (外邊的人也並沒有人曉得裡面有個邢相公。)
    (有了這等一個人品,晁老雖不曉得叫是甚麼「無思不服」,卻也外面不得不致
    (敬盡禮。)
    (可煞作怪,那晁夫人雖是個富翁之女,卻是鄉間住的世代村老。)
    (他的父親也曾請了一個秀才教他兒子讀書,卻不曉的稱呼甚麼先生,或叫甚麼
    (師傅,同了別的匠人叫做「學匠」。)
    
    
64**時間: 地點:
    (一日,場內曬了許多麥,倏然雲雷大作起來,正值家中蓋造,那些泥匠、木匠
    (、磚匠、銅匠、鋸匠、鐵匠,都歇了本等的生活,拿了掃帚木掀來幫那些長工
    (莊客救那曬的麥子。)
    (幸得把那麥子收拾完了,方才大雨傾將下來。)
方 才:(那村老兒說道)今日幸得諸般匠人都肯來助力,所以不致衝了麥子。
    (從頭一一數算,各匠俱到,只有那學匠不曾來助忙。)
    (又一日,與兩個親眷吃酒,合那小廝說道)
兩 個:你去叫那學匠也來這裡吃些罷了,省得又要各自打發。
    (那個小廝走到書堂,叫道)
那 個:學匠,喚你到前邊大家吃些飯罷,省得又要另外打發。
    (惹的那個先生鑿骨搗髓的臭罵了一場,即刻收拾了書箱去了。)
    (卻不知怎的,那晁夫人生在這樣人家,他卻曉得異樣尊敬那個西賓,一日三餐
    (的飲食,一年四季的衣裳,大事小節,無不件件周全。)
    (若止靠了外邊的晁老,也就不免有許多的疏節。)
    (邢臯門感激那晁老不過二分,感激那夫人倒有八分,所以凡百的事,真真是盡
    (忠竭力,再沒有個不盡的心腸。)
    (後來,從晁源到了華亭,雖也不十分敢在邢臯門身上放肆,那蔡疙瘩、潘公子
    (、伯顏大官人的俗氣也就令人難當。)
    (幸得邢臯門有一個處厭物的妙法:那晁源跳到跟前,他也只當他不曾來到;晁
    (源轉背去了,他也不知是幾時脫離;晁源口裡說的是東南,邢臯門心裡尋思的
    (卻是西北;所以邢臯門倒一毫也沒有嫌憎他的意思。)
    (只是晁源第一是嗔怪爹娘何必將邢臯門這般尊敬。)
    (又指望邢臯門不知怎樣的奉承,那知他又大落落的,全沒些瞅睬。)
    (若與他一溜雷發狂胡做,倒也是個相知,卻又溫恭禮智,言不妄發,身不妄動
    (的人。)
    (晁源已是心裡敢怒,漸漸的口裡也就敢言了。)
    (邢臯門又因他爹娘的情面,只不與他相較。)
    (後來又陪了晁老來到通州,見晁源棄了自己的結髮,同了娼妾來到任中,曉得
    (他不止是個狂徒,且是沒有倫理的人了!又知道他與梁生、胡旦結拜兄弟,這
    (又是絕低不高,沒有廉恥的人了!又曉得他聽了珍哥的說話逼死了嫡妻,又是
    (忍心害理的人了!又曉得他把胡旦、梁生的行李銀子擠了個乾淨,用了計策,
    (趕將出去,這又是要吃東郭先生的狼一般了!道)
胡 旦:生他的慈母尚且要尋了自盡,羞眼見他,我卻如何只管戀在這裡?這樣刻毒,禍
    患不日就到了。我既與他同了安樂,怎好不與同得患難?若不及早抽頭,更待何
    日!
    (托了回家科考,要辭了晁老起身。)
    (晁老雖算得科考的日子還早,恃了有這個「一了百當」的兒子,也可以不用那
    (個邢臯門。)
    (晁源又在父親跟前狠命慫慂得緊,看了日子,撥了長馬,差定了裡外送的人,
    (預先擺酒送行,倒也還盡成個禮數。)
    (邢臯門行後,晁大舍就住了邢臯門的衙宇,攝行相事起來。)
    (卻也該自己想度一想度,這個擔子,你拇量擔得起擔不起?不多幾時,弄得個
    (事體就如亂麻穿一般:張三的原告黏在李四的詳文,徒罪的科條引到斬罪的律
    (例;本道是個參政的官銜,他卻稱他是僉事,那官銜旁裡小字批道的)
這 個:係何日降此二級?
    (一個上司丁了父艱,送長夫的稟內說他有「炊臼」之變,那上司回將書來說道
    ()
一 個:不孝積愆無狀,禍及先君。荊布人幸而無恙,見與不孝同在服喪,何煩存唁!
一 個:(看了書,還挺著項頸強說)故事上面說,有人夢見『炊臼』,一個圓夢的道:
    『是無父也。』這上司不通故事,還敢駁人!
    (晁老兒也不說叫兒子查那故事來看看,也說那上司沒文理。)
    (這只邢臯門去了不足一月幹出這許多花把戲子了,還有許多不大好的光景。)
    (晁夫人又常常夢見他的公公扯了他痛哭,又常夢見計氏脖子裡拖了根紅帶與晁
    (源相打;又夢見一個穿紅袍戴金襆頭的神道坐在衙內的中廳,旁邊許多判官鬼
    (卒,晁源跪在下邊,聽不見說的甚話,只見晁源在下面磕幾個頭,那判官在簿
    (上寫許多字,如此者數次;神道臨去,將一面小小紅旗,一個鬼卒,插在晁源
    (頭上,又把一面小黃旗插在自己的窗前。)
    (晁夫人從那日解救下來,只是惡夢顛倒,心神不寧;又兼邢臯門已去,晁源甚
    (是乖張,晁老又絕不救正,好生難過。)
    
    
65**時間: 地點:
一 個:(一日,將晁書叫到跟前)這城外的香岩寺就是太后娘娘敕建的香火院,裡面必
    有高僧。你將這十兩銀子去到那裡尋著住持師傅,叫他舉兩位有戒行的,央他念
    一千卷救苦難觀世音菩薩的寶經。這銀子與師傅做經錢,念完了,另送錢去圓經
    。把事幹妥當回話。
    (晁書領了命,回到自己房裡,換了一道新鮮衣帽,自己又另袖了三兩銀子在手
    (邊,騎了衙裡自己的頭口,跟了一個衙門青夫,竟往香岩寺去。)
    (到了住持方丈裡邊,恰好撞見胡旦,戴了一頂纓紗瓢帽,穿了一領栗色的湖羅
    (道袍,僧鞋淨襪,拿了兩朵千葉蓮花,在佛前上供。)
    (晁書乍見了個光頭,也還恍恍惚惚的,胡旦卻認得晁書真切,彼此甚是驚喜,
    (各人說了來的緣故。)
    (恰好那日住持上京城與一個內監上壽去了,不在寺中。)
    (梁生也隨即出來相見,備了齊整齋筵款待晁書,將晁大舍問他借銀子,剩了三
    (十兩,還不肯叫他留下,還要了個乾淨,第二日又怎樣看報,道)
梁 生:將我們兩人立刻打發出來,一分銀子也沒有,一件衣裳也不曾帶得出來,我們要
    辭一辭奶奶,也是不肯的;叫兩個公差說送我們到寺,只到了旱石橋上,一個推
    淨手,一個推說去催馬,將我們撇在橋上,竟自去了。我們只得自己來到寺裡。
    蒙長老留住。大官人原說不時差人出來照管,住了三四日,鬼也沒個來探頭。我
    們寫了一封書,長老使了一個人送到衙裡,大官人書也不接,自己走到傳桶邊,
    千光棍、萬光棍,罵不住口,還要拿住那個送書的人。隨後差了兩個地方,要來
    驅逐我們兩個即時起身。若是我們有五兩銀子在手邊,也就做了路費回南去了,
    當不得分文沒有,怎麼動得身?只得把實情告訴了長老。長老道:『你兩個一分
    路費也沒有,又都有事在身上,這一出去,定是撞在網內了。不如且落了發,等
    等赦書再處。』所以我們權在這邊。大官人行這樣毒計罷了,只難為奶奶是個好
    人,也依了他幹這個事!又難為你與鳳哥,我們是怎樣的相處,連一個氣息也不
    透些與我們。我們出來的時節,你兩個故意躲得遠遠去了!
    (晁書聽說,呆了半晌)
晁 書:這些詳細,不是你們告訴,莫說奶奶,連我們眾人都一些也不曉得。這都是跟他
    來的曲九州、李成名這般人幹的營生。頭你們出來的兩日前邊,把我與晁鳳叫到
    跟前,他寫了首狀,叫我們兩個到廠衛裡去首你們,受那一百兩銀子的賞。我們
    不肯,把我們噦了一頓,自己倒背了手,走來走去的一會,想是想出這個『絕戶
    計』來了。你們說奶奶依他做這事,奶奶那裡知道!他只說外邊搜捕得緊,恐被
    你連累,要十滅九族哩。算記送你們出來,奶奶再三不肯,苦口的說他;他卻瞞
    了奶奶,把你們打發出來了。那一日,連我們也不知道,及至打發早飯,方知你
    們出去了。後來奶奶知道,自己惱得整兩日不曾吃飯,哭了一大場,幾乎一繩吊
    死,幸得解救活了。
梁胡二:(梁胡二人吃驚道)因甚為我們便要吊死?
晁 書:倒也不是為你們。奶奶說,他幹這樣刻毒短命的事,那有得長命在世的理?不如
    趁有他的時節,好叫他發送到正穴裡去,省得死在他後邊,叫人當絕戶看承。這
    奶奶還不曉得把你們的銀子衣裳都擠了個罄淨。你那銀子共是多少?
胡 旦:我們兩個合攏來共是六百三十兩。那時我們要留下那三十兩的零頭,他卻不叫我
    們留下,使了一個藍布包袱,用了一根天藍鸞帶捆了,李成名抗得去了。我們兩
    人四個皮箱裡,不算衣裳,也還有許些金珠值錢的東西,也約夠七八百兩,仗賴
    你回去,對了老爺奶奶替我們說聲,把那皮箱留下,把銀子還我們也便罷了。
晁 書:你們的這些事情,我回去一字也不敢與老爺說的。他就放出屁來,老爺只當是那
    裡開了桂花了。我這回去,待我就悄悄與奶奶說,奶奶自然有處。你把這經錢留
    下,待老師傅回來,請人快念完經,圓經的時節,我出來回你的話。
    (晁書吃完了齋,依舊騎了馬去衙中回過了話。)
    (看見沒人跟在面前,晁書將寺中遇見梁生、胡旦的事情,從頭至尾,對了晁夫
    (人學了個詳細。)
    (晁夫人聽了,就如一桶雪花冷水劈頭澆下一般,又想)
又 想:這樣絕命的事,只除非是那等飛天夜叉,或是狼虎,人類中或是那沒了血氣的強
    盜,方才幹得出來!難道他果然就有這樣事情?只怕是梁胡兩個怪得打發他出去
    ,故意誣賴他,也不可知。他空著身,不曾拿出皮箱去,這是不消說得了。只是
    那銀子的事,他說是李成名經手的,不免叫了李成名來悄悄的審問他。
又 想:那李成名是他一路的人,他未必肯說。泄了關機,被他追究起那透露的人來,反
    教那梁胡兩個住不穩,晁書也活不停當了。
    (好生按捺不下。)
    (可可的那日晁源不曾吃午飯,說有些身上不快,睡在牀上。)
    (晁夫人懷著一肚皮悶氣,走到房裡看他,只見晁源一陣陣冷顫。)
晁夫人:(晁夫人看了一會)我拿件衣裳來與你蓋蓋。
    (只見一牀裌被在腳頭皮箱上面,晁夫人去扯那牀裌被,只見一半壓在那個藍包
    (裹底下,大沉的那裡拉得動。)
    (那包裹恰好是一根天藍鸞帶井字捆得牢牢的,晁夫人方才信得是真。)
    (晁夫人知道兒子當真做了這事,又見他病將起來,只怕是報應得恁快,慌做一
    (團,要與晁老說知,賠那兩個的衣物。)
    (知道晁老的為人,夫人的好話只當耳邊之風,但是兒子做出來的,便即欽遵欽
    (此,不違背些兒。)
晁 老:(道)銀子衣裳賠他不成,當真差人把他趕了去,或是叫人首到廠衛,這明白是
    我斷送他了。罷!罷!我這幾年裡邊,積得也有些私房,不如夠與不夠,我留他
    何用?不如替他還了這股冤債,省得被人在背後咒罵。
    (次日,又差了晁書,先袖了二百銀子,仍到香岩寺內,長老也還不曾回來。)
晁 書:(晁書依了夫人的吩咐)這事奶奶夢也不知。奶奶有幾兩私房銀子,如數替他償
    還,一分也不肯少。這先是二百兩交你們,且自收下。別的待我陸續運出來。你
    的皮箱,如得便,討出還你,如不便,也索罷了。若如今問他索計,恐怕他又生
    歹計出來害你們,千萬叫你兩個看奶奶分上,背後不要咒念他。
梁 生:(梁生二人道)阿彌陀佛,說是什的話!憑他刻毒罷了,我們怎下得毒口咒他!
    我們背後替奶奶念佛祝贊倒是有的,卻沒有咒念他道理。
    (又留晁書齊整的吃了齋回衙去,回覆了夫人的話。)
    (夫人方才有了幾分快活。)
    (又過了一日,那住持方才從京裡回來,看了梁生胡旦道)
住 持:你二人恭喜,連恩詔也不消等了。我已會過了管廠的孫公,將捉捕你兩個的批文
    都掣回去,免照提了。如今你兩個就出到天外邊去,也沒人尋你。
    (胡旦兩個倒下頭去再三謝了長老;又將晁夫人要念《觀音經》的事,並遇見晁
    (書告訴了他前後,老夫人要照數還他的銀子,如今先拿出二百兩來了,從根至
    (梢,都對著長老說了。)
長 老:這卻也古怪的事:怎麼這樣一個賢德的娘,生下這等一個歪物件來!
    (著實贊歎了一番。)
    (梁胡二人隨即與晁夫人立了一個生位,供在自己住房明間內小佛龕的旁邊,早
    (晚燒香祝贊,叫他壽福雙全。)
    (長老也叫人叫拾乾淨壇場,請了四眾有戒行不動葷酒的禪僧,看了吉口,開誦
    (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的真經。)
    (遲了一兩日,晁夫人又差晁書押了四盒茶餅,四盒點心,二斤天池茶,送到寺
    (內管待那誦經的僧人。)
    (長老初次與晁書相見,照舊款待不提。)
    (晁書又袖出二百三十兩銀子,走到他二人的臥室,交付明白,約定七月初一日
    (圓經。)
    (晁書又押送了許多供獻,並齋僧的物事,出到寺中,不必細說。)
    (又將胡旦、梁生的六百三十兩銀子盡數還完了。)
    (晁書臨去,梁生、胡旦各將鑰匙二把,梁生鑰匙上面拴著一個伽南香牌,胡旦
    (的匙上拴著個二兩重一個金壽字錢)
胡 旦:這是我們箱上的鑰匙,煩你順便捎與奶奶。倘得便,叫奶奶開了驗驗,可見我們
    不是說謊,且當我們收了銀子的憑信。再上覆奶奶說:『我們事體得長老與廠裡
    孫公說過,已將捉捕我們的批文掣回去了,免得奶奶掛心。』
    (千恩萬謝,送了晁書回家。)
    (正是: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再看後文結果。)
    (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
    (竊盜偷人沒飯吃,截路強徒因著極。)
    (若教肚飽有衣穿,何事相驅還做賊?)
    (鬼神最忌忘人德,負恩不報猶相逼。)
    (病魔侵子父休官,想是良心傷得忒。)
    (右調《木蘭花》)
    
    
66**時間: 地點:
    (卻說晁源從那晌午身上不快,不曾吃午飯就睡了,覺身上就如臥冰的一般冷了
    (一陣,冷過又發起熱來,原來變成了瘧疾。)
    (此後便一日一次,每到日落的時節,便發作起來,直等次日早飯以後,出一身
    (大汗,漸漸醒得轉來,漸漸覺得見神見鬼。)
    (整夜叫人廝守。)
    (熬得那母親兩眼一似膠鍋兒,累得兩鬢一似絲窩兒,好生著忙害怕。)
    (後來晁大舍又看見前年被他射死的狐精仍變了一個穿白的妖嬈美婦,與計氏把
    (了手,不時到他跟前,或是使扇子扇他,或是使火烘他,或又使滾水潑他;又
    (連那些被他傷害的獐狍雉兔都來咬的咬,啄的啄,這都從他自己的口裡通說出
    (來。)
    (胡說了一兩日,又看見梁生、胡旦都帶了枷鎖,領了許多穿青的差人,手執了
    (廠衛的牌票,來他房裡起他的銀子行李,還要拿他同到廠衛裡對證。)
    (赤了身子鑽在牀下面,自己扭將蓆子來遮蓋,整夜的亂哄。)
    (急得晁夫人告天拜鬥,許豬羊,許願心,無所不至。)
    (請了一個醫學掌印的鄭醫官與他救治。)
    (頭一日,那個醫官也在家裡發瘧疾,走不起來。)
    (一個門子薦了城隍廟的郎道官,有極好截瘧的符水,真是萬試萬應的。)
    (次早請了來到,適值那鄭醫官卻也自己進到衙來,一同請到晁大舍臥房裡面,
    (不曾坐定,只見鄭醫官打得牙把骨一片聲響,身上戰做一團,人都也曉得他是
    (瘧疾舉發,倒都無甚詫異。)
    (只是那個郎道官可怪得緊,剛剛書完了符,穿了法衣,左手捻了雷訣,右手持
    (了劍,正在那裡步罡踏鬥,口中唸唸有詞,不知怎的,將那把劍丟在地上,斜
    (了眼,顫做一塊。)
    (連那鄭醫官都攙扶到一所空書房牀上睡了,只等得傍晚略略轉頭,叫人送得家
    (去。)
一 個:(又有一個和尚教道)房內收拾乾淨,供一部《金剛經》在內,自然安靜。
胡 旦:(回他說道)有一部硃砂印的梵字《金剛經》,一向是他身上佩的,久在房中。
問 他:(和尚又道)你再請一部《蓮經》供在上面,一定就無事了。
    (果然叫人到彌陀寺裡請了一部《蓮經》,房裡揩拭淨桌,將《蓮經》同原先的
    (《金剛經》都齊供養了。)
    (晁源依舊見神見鬼,一些沒有效驗。)
    (你道卻是為何?若是果真有甚閒神野鬼,他見了真經,自然是退避的,那護法
    (的諸神自然是不放他進去。)
    (晁源見的這許多鬼怪,這是他自己虧心生出來的,原不是當真的甚麼鬼去打他
    (。)
    (即如那梁生、胡旦好好的活在那裡做和尚,況且晁夫人又替他還了銀子,又有
    (甚麼梁生、胡旦戴了枷鎖來問他討行李銀子?這還是他自己的心神不安,乘著
    (虛火作祟,所以那真經當得甚事!)
    (一時,又在那邊叫喚,說梁生、胡旦叫那些差人要拿了鐵索套了他去。)
晁夫人:(晁夫人問他)你果然欠他的銀子行李不曾?
    (晁源從頭至尾告訴的詳詳細細,與晁書學得梁生、胡旦的話,一些不差。)
晁夫人:原來如此,怪道他只來纏你!你快把他的原物取出來,我叫人送還與他,你情管
    就好了。
    (晁源一骨碌跳將下來,自己把那一包銀子,用力強提到晁夫人面前,把那四隻
    (皮箱也都抬成一處。)
    (晁夫人都著人拿到自己房內。)
    (晁源又說他兩個合許多差人都跟出去了,從此後那梁胡二人的影也不見了,只
    (剩了狐精合計氏照舊的打攪。)
    (晁夫人又許了與他建醮超度,後來也漸漸的不見。)
    (晁源雖是一日一場發瘧不止,只沒有鬼來打攪,便就算是好了。)
    (晁夫人要與計氏合那狐仙建醮,怎好與外人說得,只說仍要念一千卷《觀音解
    (難經》。)
    (又叫晁書袖了十兩銀子去尋香岩寺的長老,叫他仍請前日唸經的那幾位師傅,
    (一則保護見在的人口平安,二則超度那死亡的托化;又要把梁生、胡旦的鑰匙
    (寄出還他,說他的皮箱已自奶奶取得出來,遇便捎出與你,叫他不要心焦。)
晁 書:(道)恐怕箱裡邊有不該奶奶看的東西在內,所以奶奶也不曾開驗,只替你用封
    條封住了。
    (晁書領了夫人的命,收拾出去。)
    
    
67**時間: 地點:
    (卻說那片雲、無翳,這夜半的時節,見一個金盔金甲的神將,手提了一根鐵杵
    (,到他兩個面前)
胡無翳:你的行李,我已與你取得出來交與女善人收住。早間就有人來報你知道,你可預
    備管待他的齋飯。
    (二人醒來,卻是一夢。)
    (二人各說夢中所見,一些不差,知是寺中韋陀顯聖,清早起來,就與長老說了
    (。)
長 老:既是韋陀老爺顯應,我們備下齋飯,且看有甚人來。
    (待不多一會,只見晁書走到方丈,師徒三個,彼此看了,又驚又喜。)
    (晁書說了唸經的來意,又到片雲的禪房與他兩個說了行李的緣故,二人也把夢
    (裡的事情告訴了一遍。)
晁 書:(晁書出來告辭要行)大官人身上不快,衙中有事。
長 老:這是韋陀老爺叫備齋等候,不是小僧相留。
    (片雲、無翳又將晁夫人要出行李的始末,當了晁書告訴長老知道。)
    (大家甚是詫異,俱到韋陀殿前叩頭祝謝。)
    (晁書吃完了齋家去,回了夫人的話。)
    (夫人甚是歡喜,倒也把梁生兩個的這件事放下了去。)
    (只是晁大舍病了一個多月,只不見好,瘦的就似個鬼一般的,晁夫人也便累得
    (不似人了。)
    
    
68**時間: 地點:
    (再說晁老兒自從邢臯門去了,倚了晁源,就是個明杖一般,如今連這明杖又都
    (沒了,憑那些六房書辦胡亂主文,文書十件上去,倒有九件駁將下來。)
    (那一件雖不曾明明的批駁,也並不曾爽爽利利的批准。)
    (惹得一干上司憎惡得象臭屎一般。)
    (也先又擁了上皇犯邊挾賞。)
    (發了一百萬內帑,散在北直隸一帶州縣,儲積草豆,以備征剿,不許科擾百姓
    (,這是朝廷的浩蕩之恩。)
    (奉了嚴旨,通州也派了一萬多的銀子。)
    (晁老兒卻聽了戶房書辦的奉承,將那朝廷的內帑一萬餘金運的運,搬的搬,都
    (抬進衙裡邊,把些草豆加倍的俱派在四鄉各裡,三日一小比,五日一大比。)
    (那時年成又好,百姓又不象如今這般窮困,一莖一粒也沒有拖欠,除了正數,
    (還有三四千金的剩餘。)
    (把那內帑入了私囊,把這羨餘變了價,將一千銀子分賞了合衙門的人役,又分
    (送了佐領每人一百兩,別的又報了捐助,又在那庫吏手裡成十成百取用,紅票
    (俱要與銀子一齊同繳,弄得庫吏手裡沒了憑據,遇著查盤官到,叫那庫吏典田
    (賣捨的賠償,傾家不止一個。)
    (那時節的百姓真是淳良,受他恁般的荼毒,扁擔也壓不出個屁來!若換了如今
    (的百姓,白日沒工夫告狀,半夜裡一定也要告了!就是官手裡不告,閻王跟前
    (,必定也遞上兩張狀子。)
    (他卻這般歪做,直等到一個辛閣下來到。)
    (那辛閣下做翰林的時節欽差到江西封王,從他華亭經過,把他的勘合高閣了兩
    (日,不應付他的夫馬,連下程也不曾送他一個。)
    (他把兵房鎖了一鎖,這個兵房倒糾合了許多河岸上的光棍,撒起潑來,把他的
    (符節都丟在河內。)
    (那辛翰林復命的時節,要具本參他,幸而機事不密,傳聞於外,虧有一個親戚
    (鄭伯龍聞得,隨即與他垫發了八百兩銀子,央了那個翰林的座師,把事彌縫住
    (了。)
    
    
69**時間: 地點:
    (如今辛翰林由南京禮部尚書欽取入閣,到了通州。)
    (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憎。)
    (這一番晁老倒也萬分承敬,怎禁得一個閣下有了成心,一毫禮也不收,也不曾
    (相見,也不用通州一夫一馬,自己僱了腳力人夫,起早進京,隨即吩咐了一個
    (同鄉的御史,將他的事款打聽得真真確確,一本論將上去,奉了旨意叫法司提
    (問。)
    (抄報的飛蜂也似捎上信來,叫快快打點)
晁 老:揭帖還不曾發抄,人尚不曉得本上說是甚的。
    (唬得那晁老不住的只是溺那扭黑衝鼻子釅氣的尿,叫人聞了聞,卻原來溺的不
    (是尿,卻是臘腳陳醋。)
    (晁夫人一個兒子絲絲兩氣的病在牀上,一個丈夫不日又要去坐天牢,只指望這
    (一會子怎麼得一陣大風,象括那梁灝夫人的一般,把那邢臯門從淅川縣括將來
    (才好。)
    
    
70**時間: 地點:
晁 老:(如今舉眼無親,要與個商議的人也沒有,又思量道)若不把梁生、胡旦擠發出
    去,若得他兩個在這裡,也好商議,也是個幫手。如今他又剃了個光頭,又行動
    不得了,真是束手無策!
    (差了晁鳳到城上報房打聽那全本的說話。)
    (不知因甚緣故,科裡的揭帖偏生不貼出來,只得尋了門路,使了五百銀子,仍
    (到那上本的御史宅內,把那本稿抄得出來。)
    (看了那稿上的說話,卻不知從那裡打聽去的,就是眼見也沒有看得這等真。)
    (晁鳳持了本稿星飛跑了回來,遞與晁老看。)
    (道:
    (    湖廣道監察御史歐陽鳴鳳,為擊钅且污鄙州官、以清畿甸事:《書》
    (云:『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矧邦畿千里之內,擁黃圖而供玉食,惟民是藉。)
    (所以長民之吏必得循良愷悌之人,方不愧於父母之任。)
    (且今醜寇跳樑,不時內犯,閭閻供億煩難,物力堵御不易。)
    (百計噢咻,尚恐溝瘠不起,再加貪墨之夫,吸民之髓,括地之皮,在皇上輦彀
    (之下,敢於恣贓以逞。)
    (如通州知州晁思孝其人者,空負昂藏之殼,殊無廉恥之心。)
    (初叨巖邑,政大愧於烹鮮;再典方州,人則嫌其銅臭。)
    (猶曰暖昧之行,無煩吹洗相求,惟將昭彰於耳目,怨毒於人心者,縷析為皇上
    (陳之:
    (    結交近侍者有禁,思孝認閹宦王振為之父,大州大邑,不難取與以如
    (攜;比交匪婁者可羞,思孝與優人梁壽結為親,阿叔阿咸,彼此稱呼而若契。
    ()
    (倚快手曹銘為線索,百方提掇,大通暮夜之金,平其衡之贓八百,吳兆聖之賄
    (三千,羅經洪之金珠,納於酒罈,而過送者屈指不能悉數。)
    (聽蠢子晁源為明杖,凡事指陳,盡快是非之案。)
    (封祝齡之責四十,熊起渭之徒五年,桓子維之土田,誣為官物,而自潤者更僕
    (難以縷指。)
    (告狀訴狀,手本呈詞,無一不為刮金之具;原告被告,干證牽連,有則盡為納
    (贖之人。)
    (牙行鬥秤,集租三倍於常時;布帛絲麻,市價再虧於往日。)
    (至於軍前草豆,皇上恐其擾累民間,以滋重困,特發帑銀,頒散畿內,令其平
    (價蓄儲。)
    (嚴旨再申,莫不祗懼。)
    (思孝敢將原頒公帑盡入私囊,料草盡派裡下,原額之外,仍多派三千有奇,將
    (一千俵賞衙官衙役以稱其口,以一千報為節省轉博其名。)
    (皇上之金錢攫搏無忌,尚何有於四境之民也!)
    (此一官者,鼯技本自不長,靈竅又為利塞;狼性生來欠靜,鼻孔又被人牽。)
    (仗乞皇上大奮宸嚴,敕下法司審究。)
    (若果臣言不謬,如律重處,以雪萬家之怨,以明三尺之靈,地方與官箴,兩為
    (幸甚!)
    (晁老兒看本稿,把個舌頭伸將出來,半日縮不進去。)
晁夫人:本內卻是怎麼說話?
    (晁老兒只是搖頭。)
    (尋思了半夜,要把這草豆銀子散與那些百姓,要他不認科斂;把這一件的大事
    (弭縫得過,別事俱可支吾。)
    (連夜將快手曹銘叫進衙內,與他商量。)
晁 老:(曹銘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百姓們把銀子收得去了,依舊又不替我們弭縫
    ,不過說『起初原是私派,見後來事犯,才把銀子散與我們。』這不成了『糟鼻
    子不吃酒』,何濟於事?可惜瞎了許多銀子!
晁 老:依你卻如何主意?
晁夫人:(曹銘道)依了小的,使他的拳頭,搗他的眼兒!拿出這銀子來,上下打點。一
    定也還使不盡,還好剩下許些,又把別項的事情都洗刷得乾淨。若把銀子拿出來
    與了他,這事又依舊掩不住,別的事還要打點,仍要拿出自己的銀子來用。小的
    愚見如此,不知以為何如?
晁 老:你見得甚是有理。就是你大叔好時,也還不如你這主意。
    (就依計而行。)
    (到了次日,法司的差人同了道里的差官到州拘拿一干官犯,兩三個把晁老兒牢
    (牢守定,不許他片刻相離,別的多去叫那些本內有名人犯,又定要晁源出官。
    ()
    (差人開口成千成百的詐銀子,送到五百兩還不肯留與體面,仍要上繩上鎖。)
    (卻又遇著一個救星,卻是司禮監金公,名英,是我朝第一個賢宦,下到通州查
    (驗城池草豆。)
    (晁老被差人扭別住了,出去迎接不得。)
    (他那門下的長隨聞知差人詐到五百兩,還要凌辱,金公叫人吩咐)
叫 人:晁知州雖然被論,不曾奉旨革職,又非廠衛拿人,何得擅加木丑鎖?如差人再敢
    凌辱,定行參拿。
    (只因金公吩咐了這一聲,比那霹靂更自不同。)
    (差人不說金公是■那不平的路,只說金公與晁老相知,從此在晁老身上一些也
    (不敢難為。)
    (留差人在衙內住歇,收拾了一二日,同差人投見了法司,收入刑部監內,先委
    (了山東道御史、山東司主事,大理寺寺副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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