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 至 第二三〇

221**時間: 地點:
    (須臾,來回)
當 直:小人到賈家,入門即撞見廉訪相公問小人來意。小人說要見姐姐與衙內,廉訪相公道見他
    怎的,小人把這裡的事說了一遍。廉訪相公道:『府間來借,怎好不與?你只如此回你家
    二娘子就是。小官人與娘子處,我替他說知罷了。』小人見廉訪是這樣說,人就回來了。
    因恐怕家裡官府人催促,不去見衙內與姐姐。
    (商妾見說是廉訪相公教借與他,必是不妨。)
    (遂照著牒文所開,且是不少。)
    (終久是女娘家見識,看事不透,不管好歹多搬出來,盡情交與這承局打扮的。)
商 妾:(道)只望排過節,就發來還了,自當奉謝。
承 局:(承局打扮的道)那不消說,官府門中豈肯少著人家的東西?但請放心,把這張牒文留下
    ,若有差池,可將此做執照,當官稟領得的。
    (當下商妾接了牒文,自去藏好。)
    (這承局打扮的捧著若干東西,欣然去了。)
    (隔了幾日,商小姐在賈家來到自家家裡,走到房中,與商妾相見了,寒溫了一會。)
    (照若平時翻翻箱籠看,只見多是空箱,金銀器皿之類一些也不見,到有一張花邊欄紙票
    (在內,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張公牒,吃了一驚。)
商小姐:(問商妾道)這卻為何?
商 妾:(商妾道)幾日前有一個承局打扮的拿了這張牒文,說府裡要排天中節,各家關借東西去
    鋪設。當日奴家心中疑惑,卻教人來問姐姐、姐夫,問的人回來說撞遇老相公說起,道是
    該借的,奴家依言借與他去。這幾日望他拿來還我,竟不見來。正要來與姐姐、姐夫商量
    了,往府裡討去,可是中麼?
    (商小姐面如土色,想道)
商小姐:有些尷尬。(不覺眼淚落下來道)諾多東西,多是我爹爹手澤,敢是被那個拐的去了!怎
    的好?我且回去與賈郎計較,查個著實去。
    (當下亟望賈家來,見了丈夫賈成之,把此事說了一遍。)
賈成之:這個姨姨也好笑,這樣事何不來問問我們,竟自支分了去?
商小姐:姨姨說來,曾教人到我家來問,遇著我家相公,問知其事,說是該借與他,問的人就不來
    見你我,竟自去回了姨姨,故此借與他去的。
賈成之:不信有這等事,我問爹爹則個。
賈成之:(賈成之進去問父親廉訪道)商家借東西與府中,說是來問爹爹,爹爹吩咐借他,有些話
    麼?
賈 謀:(廉訪道)果然府中來借,怎好不借?只怕被別人狐假虎威誆的去,這個卻保不得他。
賈成之:這等,索向府中當官去告,必有下落。
    (遂與商妾取了那紙府牒,在德慶府裡下了狀子。)
    (府裡大守見說其事,也自吃驚,取這紙公牒去看,明知是假造的,只不知奸人是那個。
    ()
    (當下出了一紙文書給與緝捕使臣,命商家出五十貫當官賞錢,要緝捕那作不是的。)
    (訪了多時,並無一些影響。)
    (商家吃這一閃,差不多失了萬金東西,家事自此消乏了。)
    (商妾與商小姐但一說著,便相對痛哭不住。)
    (賈成之見丈人家裡零替如此,又且妻子時常悲哀,心裡甚是憐惜,認做自家身上事,到
    (處出力,不在話下。)
    (誰知這賺去東西的,不是別人,正是:遠不遠千里,近只在眼前。)
    (看官你道賺去商家物事的,和是那個?真個是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原來就是賈廉訪。
    ()
    (這老兒曉得商家有資財,又是孤兒寡婦,可以欺騙。)
    (其家金銀什物多曾經媳婦商小姐盤驗,兒子賈成之透明知道。)
    (因商小姐帶回賬目一本,賈成之有時拿出來看,誇說妻家富饒。)
    (被廉訪留心,接過手去,逐項記著。)
    (賈成之一時無心,難道有甚麼疑忌老子不成?豈知利動人心,廉訪就生出一個計較,假
    (著府裡關文,著人到商家設騙。)
    (商家見所借之物,多是家中有的,不好推掉。)
    (又兼差當值的來,就問著這個日裡鬼,怎不信了?)
    
    
222**時間: 地點:
    (此時商家決不疑心到親家身上,就是賈成之夫妻二人,也只說是甚麼神棍弄了去,神仙
    (也不誆是自家老子。)
    (所以諾多時緝捕人那裡訪查得出?)
    
    
223**時間: 地點:
    (說話的,依你說,而今為何知道了?看官聽說,天下事欲人不知,除非莫為。)
    (廉訪拐了這主橫財到手,有些毛病出來。)
    (俗語道:偷得爺錢沒使處。
    (心心念念要拿出來兑換錢鈔使用。)
    (爭奈多是見成器皿,若拿出來怕人認得,只得把幾件來熔化。)
    (又不好托得人,便燒熾了炭,親自坯銷。)
    (銷開了卻沒處傾成錠子,他心生一計,將毛竹截了一段小管,將所銷之銀傾將下去,卻
    (成一個圓餅,將到鋪中兑換錢鈔。)
    (鋪中看見廉訪家裡近日使的多是這竹節銀,再無第二樣。)
    (便有時零鏨了將出來,那圓處也還看得出。)
    (心裡疑惑,問那家人道)
舖主人:宅上銀兩,為何卻一色用竹筒鑄的?是怎麼說?
家 人:我家廉訪手自坯銷,再不托人的。不知為著甚緣故。
    (三三兩兩傳將開去,道賈家用竹筒傾銀用,煞是古怪。)
    (就有人猜到商家失物這件事上去,卻是他兩家兒女至親,誰來執證?不過這些人費得些
    (口舌。)
舖主人:他們只當一家,那有此事。
鄰 人:官宦人家,怕不會喚銀匠傾銷物件,卻自家動手?必是礙入眼目的,出不得手,所以如此
    。況且平日不曾見他這等的,必然蹊蹺。
    (也只是如此疑猜,沒人鑿鑿說得是不是。)
    (至於商家,連疑心也不當人子,只好含辛忍苦,自己懊悔怨恨,沒個處法。)
    (緝捕使臣等聽得這話,傳在耳朵裡,也只好笑笑,誰敢向他家道個不字?這件事只索付
    (之東流了。)
    (只可笑賈廉訪堂堂官長,卻做那賊的一般的事,曾記得無名子有詩云:
    (           解賊一金並一鼓,迎官兩鼓一聲鑼。)
    (金鼓看來都一樣,官人與賊不爭多。)
    (又劇賊鄭廣受了招安,得了官位,曾因官員每做詩,他也口吟一首云:
    (           鄭廣有詩獻眾官,眾官與廣一般般。)
    (眾官做官卻做賊,鄭廣做賊卻做官。)
    (今日賈廉訪所為,正似此二詩所言「官人與賊不爭多」、「做官卻做賊」了。)
    (卻又施在至親面上,欺孤騙寡,尤為可恨!若如此留得東西與子孫受用,便是天沒眼睛
    (。)
    (看官不要性急,且看後來報應。)
    (果然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二十年。)
    (賈廉訪已經身故,賈成之得了出身,現做粤西永寧橫州通判。)
    
    
224**時間: 地點:
    (其時商妾長子幼年不育,第二個兒子喚名商懋,表字功父,照通族排來,行在第六十五
    (,同母親不住德慶,遷在臨賀地方,與橫州不甚相遠。)
    (那商功父生性剛直,頗有幹才,做事慷慨,又熱心,又和氣。)
    (賈成之本意憐著妻家,後來略聞得廉訪欺心賺騙之事,越加心裡不安,見了小舅子十分
    (親熱。)
    (商小姐見兄弟小時母子伶仃,而今長大知事,也自喜歡他。)
    (所以成之在橫州衙內,但是小舅子來,千歡萬喜,上百兩送他,姐姐又還有私贈,至於
    (與人通關節得錢的在外。)
    (來一次,一次如此。)
    (功父奉著寡母過日,霏著賈家姐姐、姐夫恁地扶持,漸漸家事豐裕起來。)
    (在臨賀置有田產莊宅,廣有生息。)
    (又娶富人之女為妻,規模日大一日,不似舊時母子旅邸荒涼景況。)
    (過了幾時,賈成之死在官上,商小姐急差人到臨賀接功父商量後事。)
    (諸凡停當過,要扶柩回葬,商功父攛掇姐姐道)
商功父:總是德慶也不過客居,原非本藉。我今在臨賀已立了家業,姐姐只該同到臨賀尋塊好地,
    葬了姐夫,就在臨賀住下,相傍做人家,也好時常照管,豈非兩便?
商小姐:我是女人家,又是孑身孀居,巴不得依傍著親眷。但得安居,便是住足之地。那德慶也不
    是我家鄉,還去做甚?只憑著兄弟主張,就在監賀同住了,周全得你姐夫入了土,大事便
    定,吾心安矣。
    (原來商小姐無出,有滕婢生得兩個兒子,絕是幼小,全仗著商功父提撥行動。)
    (當時計議已定,即便收拾家私,一起望臨賀進發。)
    
    
225**時間: 地點:
    (少時來到,商功父就在自己住的宅邊,尋個房舍,安頓了姐姐與兩個小外甥。)
    (從此兩家相依,功父母親與商小姐兩人,朝夕為伴,不是我到你家,便是你到我家,彼
    (此無間。)
    (商小姐中年寡居,心貪安逸,又見兄弟能事,是件週到停當,遂把內外大小之事,多托
    (與他執料,錢財出入,悉憑其手,再不問起數目。)
    (又托他與賈成之尋陰地,造墳安葬,所費甚多。)
    (商功父賦性慷慨,將著賈家之物作為己財,一律揮霍。)
    (雖有兩個外甥,不是姐姐親生,亦且是乳臭未除,誰人來稽查得他?商功父正氣的人,
    (不是要存私,卻也只趁著興頭,自做自主,象心象意,那裡還分別是你的我的?久假不
    (歸,連功父也忘其所以。)
    (賈廉訪昔年設心拐去的東西,到此仍還與商家用度了。)
    (這是羹裡來的飯裡去,天理報復之常,可惜賈廉訪眼裡不看得見。)
    
    
226**時間: 地點:
    (一日,商功父害了傷寒症候,身子熱極。)
    (忽覺此身飄浮,直出帳頂,又升屋角,漸漸下來,恣行曠野。)
    (茫茫恰象海畔一般,並無一個伴侶。)
    (正散蕩間,忽見一個公吏打扮的走來,相見已畢,問了姓名。)
公 吏:郎君數未該到此。今有一件公事,郎君會當來看看,請到府中走走。
    (商功父不知甚麼地方,跟著這公吏便走,走到一個官府門前,見一個囚犯,頭戴黑帽,
    (頸荷鐵枷,在西邊兩扇門外。)
    (仔細看這門,是個獄門。)
    (但見:陰風慘慘,殺氣霏霏。)
    (只聞鬼哭神號,不見天清日朗。)
    (猙獰隸卒挨肩立,蓬垢囚徒側目窺。)
    (憑教鐵漢消魂,任是狂夫失色。)
    (商功父定睛看時,只見這囚犯處,左右各有一個人,執著大扇相對而立,把大扇一揮,
    (這枷的囚犯叫一聲)
賈 謀:啊呵!
    (登時血肉糜爛,淋灕滿地,連囚犯也不見,止剩得一個空枷。)
    (少歇須臾,依然如舊。)
    (功父看得渾身打顫,呆呆立著。)
賈 謀:(那個囚犯忽然張目大呼道)商六十五哥,認得我否?
    (功父倉卒間,不曾細認,一時未得答應。)
賈 謀:我乃賈廉訪也,生前做得虧心事頗多,今要一一結證。諸事還一時了不來,得你到此,且
    與我了結一件。我昔年取你家財,陽世間償還已差不多了,陰間未曾結絕得。多一件多受
    一樣苦,今日煩勞你寫一供狀,認是還足,我先脫此風扇之苦。
    (說罷,兩人又是一扇,仍如起初狼藉一番。)
    (功父好生不忍,因聽他適間之言。)
商功父:(想起家裡事體來道)平時曾見母親說,向年間被人賺去家資萬兩,不知是誰。後來有人
    -傳說是賈廉訪,因為親眷家,不信有這事。而今聽他說起來,這事果然真了,所以受此
    果報。看他這般苦楚,吾心何安?況且我家受姐夫許多好處,而今他家家事見在我掌握之
    中,原來是前緣合當如此。我也該遞個結狀,解他這一樁公案了。
商功父:(就對囚犯說道)我願供結狀。
    (囚犯就求旁邊兩人取紙筆遞與功父,兩人見說肯寫結狀,便停了扇不扇。)
    (功父看那張紙時,原已寫得有字,囚犯)
賈 謀:只消勇勇押個字就是了。
    (功父依言提起筆來寫個花押,遞與囚犯。)
    (兩人就伸手來在囚犯處接了,便喝道)
公 吏:快進去!
賈 謀:(囚犯對著功父大哭道)今與舅舅別了,不知幾時得脫。好苦!好苦!
    (一頭哭,一頭被兩個執扇的人趕入獄門。)
    (功父見他去了,歎息了一回,信步走出府門外來。)
    (只見起初同來這個公吏,手執一符,引著卒徒數百,多象衙門執事人役,也有掮旗的,
    (也有打傘的,前來聲諾,恰似接新官一般。)
    (功父心疑,那公吏走上前行起禮來,跪著稟白道)
公 吏:泰山府君道:『郎君剛正好義,既抵陰府,不宜空回,可暫充賀江地方巡按使者!』天符
    已下,就請起程。
    (功父身不自由,未及回答,吏卒前導,已行至江上。)
    (空中所到之處,神祇參謁。)
    (但見華蓋山、目巖山、白雲山、榮山、歌山、泰山、蒙山、獨山許多山神,昭潭洞、平
    (樂溪、考磐澗、龍門灘、感應泉、灕江、富江、荔江許多水神,多來以次相見,待功父
    (以上司之禮,各執文簿呈遞。)
    (公吏就請功父一一查勘。)
    (查有境中某家,肯行好事,積有年數,神不開報,以致久受困窮。)
    (某家慣作歹事,惡貫已盈,神不開報,以臻尚享福澤。)
    (某家外假虛名,存心不善,錯認做好人,冒受好報。)
    (某家跡蒙暖昧,心地光明,錯認做歪人,久行廢棄。)
    (以致山中虎狼食人,川中波濤溺人,有冥數不該,不行分別誤傷性命的,多一一詰責,
    (據案部判。)
    (隨人善惡細微,各彰報應。)
    (諸神奉職不謹,各量申罰。)
    (諸神諾諾連聲,盡服公平。)
    (迤邐到封州大江口,公吏稟白道)
公 吏:公事已完,現有福神來迎,明公可回駕了。
    (就空中還到賀州,到了家裡,原從屋上飛下,走入牀中,一身冷汗,颯然驚覺,乃是南
    (柯一夢。)
    (汗出不止,病已好了。)
    (功父伸一伸腰,掙一掙眼,叫聲)
商功父:奇怪!
    (走下牀來,只見母、妻兩人,正把玄天上帝畫像掛在牀邊,焚香禱請。)
    (原來功父身子眠在牀上,昏昏不知人事,叫問不應,飲食不進,不死不活,已經七晝夜
    (了。)
    (母、妻見功父走將起來,大家歡喜道)
商 妻:全仗聖帝爺爺保佑之力。
    (功父方才省得公吏所言福神來迎,正是家間奉事聖帝之應。)
    (功父對母、妻把陰間所見之事,一一說來。)
商 母:向來人多傳說道是這老兒拐去我家東西,因是親家,決不敢疑心。今日方知是真,卻受這
    樣惡報,可見做人在財物上不可欺心如此。
    (正嗟歎間,商小姐恰好到來,問兄弟的病信,見說走起來了,不勝歡喜。)
    (商功父見了姐姐,也說了陰間所見。)
    (商小姐見說公公如此受苦,心中感動,商議要設建一個醮壇,替廉訪解釋罪業。)
商功父:正該如此,神明之事,灼然可畏。我今日親經過的,斷無虛妄。
    (依了姐姐說,擇一個日子,總是做賈家錢鈔不著,建啟一場黃箓大醮,超拔商、賈兩家
    (亡過諸魂,做了七晝夜道場。)
賈 謀:(功父夢見廉訪來謝道)多蒙舅舅道力超拔,兩家亡魂,俱得好處托生,某也得脫苦獄,
    隨緣受生去了。
    (功父看去,廉訪衣冠如常,不是前日蓬首垢面囚犯形容。)
    (覺來與合家說著,商小姐)
商小姐:我夜來夢見廉訪祖公,說話也如此,可知報應是實。
    (功父自此力行善事,敬信神佛。)
    (後來年到八十余,復見前日公吏,執著一紙文書前來,請功父交代。)
    (仍舊卒徒數百人簇擁來迎,一如前日夢裡江上所見光景。)
    (功父沐浴衣冠,無疾而終,自然入冥路為神道矣。)
    (周親忍去騙孤孀,到此良心已盡亡。)
    (善惡到頭如不報,空中每欲借巡江。)
    (第二十一卷 許蔡院感夢擒僧 王氏子因風獲盜)
    (獄本易冤,況於為盜?)
    (若非神明,鮮不顛倒!)
    
    
227**時間: 地點:
    (話說天地間事,只有獄情最難測度。)
    (問刑官憑著自己的意思,認是這等了,坐在上面,只是敲打。)
    (自古道棰楚之下學方面,把變數引入數學,從而將幾何學和代數結合起來,創)
    (何求不得?任是什麼事情,只是招了。)
    (見得說道:重大之獄,三推六問。
    (大略多守著現成的案,能有幾個伸冤理枉的?至於盜賊之事,尤易冤人。)
    (一心猜是那個人了,便覺語言行動,件件可疑,越辨越像。)
    (除非天理昭彰,顯應出來,或可明白。)
    (若只靠著鞫問一節,盡有屈殺了再無說處的。)
    (記得宋朝隆興元年,鎮江軍將吳超守楚州,魏勝在東海與虜人相抗,因缺軍中賞賜財物
    (,遣統領官盛彥來取。)
    (別將袁忠押了一擔金帛,從丹陽來到,盛彥到船相拜,見船中白物堆積,笑道)
盛 彥:財不露白,金帛滿舟累累,晃入眼目如此!
袁 忠:(袁忠道)官物甚人敢輕覷?
盛 彥:(盛彥戲道)吾今夜當令壯士來取了去,看你怎地?
袁 忠:(袁忠也笑道)有膽來取,任從取去。
    (大家一笑而別。)
    (是夜果有強盜二十余人跳上船來,將袁將捆縛,掠取船中銀四百錠去了。)
盛 彥:(次日袁將到帥府中哭告吳帥)昨夜被統領官盛彥劫去銀四百錠,且被縛,伏乞追還究
    治!
吳 超:(吳帥道)怎見得是盛彥劫去!
袁 將:(袁將道)前日袁忠船自丹陽來到,盛統領即來相拜。一見銀兩,便已動心,口說道今夜
    當遣壯士來取去。袁忠還道他是戲言,不想至夜果然上船,劫掠了四百錠去,不是他是誰
    ?
吳 超:(吳帥聽罷,大怒道)有這樣大膽的!即著四個捕盜人將盛彥及隨行親校,盡數來。軍
    令嚴肅,誰敢有違?
    (一干人眾,綁入轅門,到了庭下,盛統領請問得罪緣由。)
吳 超:(吳帥道)袁忠告你帶領兵校劫了他船上銀四百錠,還說無罪?
盛 彥:那有此事!小人雖然卑微,也是個職官,豈不曉得法度,於這樣犯死的事?
袁 忠:(袁忠跪下來證道)你日間如此說了,晚間就失了盜,還推得那裡去?
盛 彥:日間見你財物大露,故此戲言,豈有當真做起來的?
吳 超:(吳帥道)這樣事豈可戲得?自然有了這意思,方才說那話。
盛 彥:(盛彥慌了)若小人要劫他,豈肯先自泄機?
吳 超:(吳帥怒道)正是你心動火了,口裡不覺自露。如此大事,料你不肯自招!
    (喝教用起刑來。)
    (盛彥殺豬也似叫喊冤屈。)
    (吳帥那裡肯聽,只是嚴加拷掠,備極慘酷。)
    (盛彥熬刑不過,只得招道)
盛 彥:不合見銀動念,帶領親兵夜劫是實。
    (因把隨來親校逐個加刑起來,其間有認了的,有不認的。)
    (那不認的,落得多受了好些刑法,有甚用處?不由你不葫蘆提,一概畫了招伏。)
    (及至追究原贓,一些無有。)
    (搜索行囊已遍,別無蹤跡。)
盛 彥:(又把來加上刑法,盛統領沒奈何,信口妄言道)即時有個親眷到湖湘,已盡數付他販魚
    米去了。
    (吳帥寫了口詞,軍法所繫,等不到贓到成獄,三日內便要押付市曹,先行梟首示眾。)
    (盛統領不合一時取笑,到了這個地位。)
    (正是:
    (           渾身是口不能言,遍體排牙說不得。)
    
    
228**時間: 地點:
    (且說鎮江市上有一個破落戶,姓王名林,素性無賴,專一在揚子江中做些不用本錢的勾
    (當。)
    (有妻治客年少,當罏沽酒,私下順便結識幾個倬俏的走動走動。)
    (這一日,王林出去了,正與鄰居一個少年在房中調情,摟著要幹那話。)
    (怎當得七歲的一個兒子在房中頑耍,不肯出去,王妻罵道)
王 妻:小業種,還不走了出去?
王林子:(那兒子頑到興頭上,那裡肯走?年紀雖小,也到曉得些光景,便苦毒道)你們自要入辰
    ,干我甚事?只管來礙著我!
    (王妻見說著病痛,自覺沒趣,起來趕去一頓粟暴,叉將出去。)
    (小孩子被打得疼了,捧著頭號天號地價哭,口裡千入辰萬入辰的喊,惱得王妻性起,且
    (丟著漢子,抓了一條麵杖趕來打他。)
    (小孩子一頭喊一頭跑,急急奔出街心,已被他頭上撈了一下。)
    (小孩子護著痛,口裡嚷道)
王林子:你家乾得甚麼好事?到來打我!好端端的灶頭拆開了,偷別人家許多銀子放在裡頭遮好了
    ,不要討我說出來!
    (嗚哩嗚喇的正在嚷處,王妻見說出海底眼,急走出街心,拉了進去。)
    (早有做公的聽見這話,走去告訴與伙計道)
公 吏:小孩子這句話,造不出來的,必有緣故。目令袁將官失了銀四百錠,冤著盛統領劫了,早
    晚處決,不見贓物。這個王林乃是慣家,莫不有些來歷麼?我們且去察聽個消息。
    (約了五六個伙伴,到王林店中來買酒吃。)
公 吏:(吃得半闌,大叫道)店主人!有魚肉回些我們下酒。
王 妻:(王妻應道)我店裡只是腐酒,沒有荤菜。
公 吏:又不白吃了你們的,為何不肯?
王 妻:(王妻道)家裡不曾有得,變不出來,誰說白吃!
    (一個做公的,便倚著酒勢,要來尋非,走起來道)
公 吏:不信沒有,待我去搜看!
    (望著內裡便走,一個赴來相勸,已被他搶入廚房中,故意將灶上一撞,撞下一塊磚來,
    (跌得粉碎。)
王 妻:(王妻便發話道)誰人家沒個內外?怎吃了酒沒些清頭,趕到人家廚房中灶砧,多打碎了
    !
公 吏:(做公的回嗔作喜道)店家娘子,不必發怒,灶砧小事,我收拾好還你。
王 妻:(便把手去摸那碎處,王妻慌忙將手來遮掩道)不妨事,我們自有修罷!
    (做公的看見光景有些尷尬,不由分說,索性用力一推,把灶角多推塌了,裡面露出白晃
    (晃大錠銀子一堆來,胡哨一聲道)
公 吏:在這裡了!
王 林:(眾人一齊起身趕進來看見,先把王妻拴起,正要根究王林,只見一個人撞將進來道)誰
    在我家囉唣!
公 吏:(眾人看去,認得是王林,喝道)拿住!拿住!
    (王林見不是頭,轉身要走。)
    (眾做公的如鷹拿燕雀,將索來縛了。)
    (一齊動手,索性把灶頭扒開,取出銀子,數一數看,四百錠多在,不曾動了一些,連人
    (連贓,一起解到帥府。)
    (吳帥取問口詞,王林招說)
王 林:打劫袁將官船上銀兩是實。
    (推究黨與,就是平日與妻子往來的鄰近的一伙惡少年,共有二十余人。)
    (密地擒來,不曾脫了一個。)
    (招情相同,即以軍法從事,立時裊首,妻子官賣。)
    (方才曉得前日屈了盛統領並一干親校,放了出獄。)
    (若不是這日王林敗露,再隔一晚,盛統領並親校的頭,多不在頸上了。)
    (可見天下的事,再不可因疑心妄坐著人的。)
    (而今也為一樁失盜的事,疑著兩個人,後來卻得清官辨白出來,有好些委曲之處,待小
    (子試說一遍:
    (           訟獄從來假,翻令夢寐真。)
    (莫將幽暗事,冤卻眼前人。)
    
    
229**時間: 地點:
    (話說國朝正德年間,陝西有兄弟二人,一個名喚王爵,一個名喚王祿。)
    (祖是個貢途知縣,致仕在家。)
    (父是個鹽商,與母俱在堂。)
    (王爵生有一子,名一臯,王祿生有一子,名一夔。)
    (爵、祿兩人幼年俱讀書,爵進學為生員。)
    (祿廢業不成,卻精幹商賈榷算之事,其父就帶他去山東相幫種鹽,見他能事,後來其父
    (不出去了,將銀一千兩托他自往山東做鹽商去。)
    (隨行兩個家人,一個叫做王恩,一個叫做王惠,多是經歷風霜、慣走江湖的人。)
    (王祿到了山東,主僕三個,眼明手快,算計過人,撞著時運又順利,做去就是便宜的,
    (得利甚多。)
    (自古道:飽暖思淫欲。)
    (王祿手頭饒裕,又見財物易得,使思量淫蕩起來。)
    (接著兩個婊子,一個喚做夭夭,一個喚做蓁蓁,嫖宿情濃,索性兑出銀子來包了他身體
    (。)
    (又與家人王恩、王惠各娶一個小老婆,多揀那少年美貌的。)
    (名雖為家人媳婦,服侍夭夭、蓁蓁,其實王祿輪轉歇宿,反是王恩、王惠到手的時節甚
    (少。)
    (興高之時,四個弄做一牀,大家淫戲,彼此無忌。)
    (日夜歡歌,酒色無度,不及二年,遂成勞怯,一絲兩氣,看看至死。)
    (王祿自知不濟事了,打發王恩寄書家去與父兄,叫兒子王一夔同了王恩到山東來交付賬
    (目。)
    (王爵看書中說得銀子甚多,心裡動了火,算計道)
王 爵:姪兒年紀幼小,便去也未必停當;況且病勢不好,萬一等不得,卻不散失了銀兩?
    (意要先趕將去,卻交兒子一臯相伴一夔同走。)
王 爵:(遂吩咐王恩)你慢慢與兩位小官人收拾了一同後來,待我星夜先自前去見二官人則個。
    (只因此去,有分交:白面書生,遽作離鄉之鬼,緇衣佛子,翻為入獄之囚。)
    (正是)
    (福無雙至猶難信,禍不單行果是真。)
    (不為弟兄多濫色,怎教雙喪異鄉身?)
    (王爵不則一日,到了山東,尋著兄弟王祿,看見病雖沉重,還未曾死。)
    (原來這些色病,固然到底不救,卻又一時不死,最有清頭的。)
    (幸得兄弟兩個還及相見,王祿見了哥哥,弔下淚來。)
    (王爵見了兄弟病勢已到十分,涕泣道)
王 爵:怎便狼狽至此?
王 䘵:(王兄道)小弟不幸,病重不起,忍著死專等親人見面。今吾兄已到,弟死不恨了。
王 爵:賢弟在外日久,營利甚多,皆是賢弟辛苦得來。今染病危急,萬一不好,有甚遺言回覆父
    母?
王 䘵:(王祿道)小弟遠遊,父母兄長跟前有失孝悌,專為著幾分微利,以致如此。聞兄說我辛
    苦,只這句話,雖勞不怨了。今有原銀一千兩,奉還父母,以代我終身之養。其餘利銀三
    千余兩,可與我兒一夔一半,姪兒一臯一半,兩分分了。幸得吾兄到此,銀既有托,我雖
    死亦瞑目地下矣。
    (吩咐已畢,王爵隨叫家人王惠將銀子查點已過。)
    (王祿多說了幾句話,漸漸有聲無氣,挨到黃昏,只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嗚呼哀哉!
    (伏維尚饗。)
    (王爵與王惠哭做了一團,四個婦人也陪出了哀而不傷的眼淚。)
    (王爵著王惠去買了一副好棺木盛貯了,下棺之時,王爵推說日辰有犯,叫王惠監視著四
    (個婦女做一房鎖著,一個人不許來看,殯殮好了,方放出來。)
    (隨去喚那夭夭、蓁蓁的鴇兒到來,寫個領字,領了回去。)
    (還有這兩個女人,也叫元媒人領還了娘家。)
    (也不管眼前的王惠有些不捨得,身後的王恩不曾相別得,只要設法輕鬆了便當走路。)
    (當下一面與王惠收拾打疊起來,將銀五百兩裝在一個大匣之內,將一百多兩零碎銀子、
    (金首飾二副放在隨身行囊中,一路使用。)
王 惠:(王惠疑心)二官人許多銀兩,如何只有得這些?
王 爵:恐怕路上不好走,多的我自有妙法藏過,到家便有,所以只剩這些在中外邊。
王 恩:大官人既有妙法,何不連這五百兩也藏過?路上盤纏勾用罷了。
王 爵:一個大客商屍棺回去,難道幾百兩銀子也沒有的?別人疑心起來,反要搜根剔齒,便不妙
    了。不如放此一匣在行李中,也勾看得沉重,別人便不再疑心還有什麼了。
王 惠:大官人見得極是。
    (計較已定,去僱起一輛車來,車戶喚名李旺。)
    (車上載著棺木,滿貯著行李,自己與王惠,短撥著牲口騎了,相傍而行。)
    (一路西來,到了曹州東關飯店內歇下,車子也推來安頓在店內空處了。)
    (車戶李旺行了多日,習見匣子沉重,曉得是銀子在內,起個半夜,竟將這一匣抱著,趁
    (人睡熟時離了店內,連車子撇下逃了出去。)
    (比及天明客起,喚李旺來推車,早已不知所向,急簡點行李物件,止不見了匣子一個。
    ()
王 爵:(王爵對店家道)這個匣子裝著銀子五百兩在裡頭,你也脫不得干係。
店 家:若是小店內失竊了,應該小店查還。今卻是車戶走了,車戶是客人前途僱的,小店有何干
    涉?
王 爵:(王爵見他說得有理)就與你無干,也是在你店內失去,你須指引我們尋他的路頭。
店 家:客人,這車戶那裡僱的?
王 爵:是省下僱來的北地裡回頭車子。
店 家:這等,他不往東去,還只在西去的路上。況且身有重物,行走不便,作速追去,還可擒獲
    。只是得個官差回去,追獲之時,方無疏失。
王 爵:這個不打緊,我穿了衣中,與你同去稟告州官,差個快手便是。
店 家:原來是一位相公,一發不難了。
    (問問州官,卻也是個陝西人。)
王 爵:是我同鄉更妙。
    (王爵寫個帖子,又寫著一紙失狀。)
    (州官見是同鄉,分外用情,即差快手李彪隨著王爵跟捕賊人,必要擒獲,方准銷牌。)
    (王爵就央店家另僱了車夫,推了車子,別了店家,同公差三個人一起走路。)
    (到了開河集上,王爵)
王 爵:我們帶了累堆物事,如何尋訪?不若尋一大店安下了,住定了身子,然後分頭緝探消息方
    好。
李 彪:相公極說得有理。我們也不是一日訪得著的,訪不著,相公也去不成。此間有個張善店極
    大,且把喪車停在裡頭,相公住起兩日來。我們四下尋訪,訪得影響,我們回覆相公,方
    有些起倒。
王 爵:我正是這個意思。
    (叫王惠吩咐車夫,竟把車子推入張善店內。)
    (店主人出來接了,李彪吩咐道)
李 彪:這位相公是州裡爺的鄉里,護喪回去,有些公幹,要在此地方停住兩日。你們店裡揀潔淨
    好房收拾兩間,我們歇宿,需要小心承值。
    (店主張善見李彪是個公差,不敢怠慢)
張 善:小店在這集上,算是寬敞的。相公們安心住幾日就是。
    (一面擺出常例的酒飯來。)
    (王爵自居上房另吃,王惠與李彪同吃。)
    (吃過了,李彪)
李 彪:日色還早,小人去與集上一班做公的弟兄約會一聲,大家留心一訪。
王 爵:正該如此,訪得著了,重重相謝。
李 彪:當得效勞。
    (說罷自去了。)
    (王爵心中悶悶不樂,問店主人道)
王 爵:我要到街上閒步一回,沒個做伴,你與我同走走。
張 善:使得。
    (王爵留箸王惠看守行李房臥,自己同了張善走出街上來。)
    (在鬧熱市裡擠了一番,王爵)
王 爵:可引我到幽靜處走走。
張 善:來,來,有個幽靜好去處在那裡。
    (王爵隨了張善在野地裡穿將去,走到一個所在,乃是個尼庵。)
張 善:這裡甚幽靜,裡邊有好尼姑,我們進去討杯茶兒吃吃。
    (張善在前,王爵在後,走入庵裡。)
    (只見一個尼僧在裡面踱將出來。)
    (王爵一見,驚道)
王 爵:世間有這般標緻的!
    (怎見得那尼僧標緻?尖尖發印,好眉目新剃光頭:窄窄緇袍,俏身軀雅裁稱體。)
    (櫻桃樊素口,芬芳吐氣只看經:楊柳小蠻腰,嫋娜逢人旋唱諾。)
    (似是摩登女來生世,那怕老阿難不動心!)
    (王爵看見尼姑,驚得蕩了三魂,飛了七魄。)
    (固然尼姑生得大有顏色,亦是客邊人易得動火。)
    (尼姑見有客來,趨路迎進拜茶。)
    (王爵當面相對,一似雪獅子向火,酥了半邊,看看軟了,坐間未免將幾句風話撩他。)
    (那尼姑也是見多識廣的,公然不拒。)
    (王爵曉得可動,密懷有意。)
    (一盞茶罷,作別起身。)
    (同張善回到店中來。)
    (暗地取銀一錠,藏在袖中,叮嚀王惠道)
王 爵:我在此悶不過,出外去尋個樂地適興,晚間回不回來也不可知。店家問時,只推不知。你
    伴著公差好生看守行李。
王 惠:小人曉得,官人自便。
    (王爵撇了店家,回身重到那個庵中來。)
真 靜:(尼姑出來見了)相公方才別得去,為何又來?
王 爵:心裡捨不得師父美貌,再來相親一會。
真 靜:好說。
王 爵:敢問師父法號?
真 靜:小尼賤名真靜。
王 爵:(笑道)只怕樹欲靜而風不寧,便動動也不妨。
真 靜:相公休得取笑。
王 爵:不是取笑,小生客邊得遇芳客,三生有幸。若便是這樣去了,想也教人想殺了。小生寓所
    煩雜,敢具白銀一錠,在此要賃一間閒房住幾晚,就領師父清誨,未知可否?
真 靜:閒房盡有,只是晚間不便,如何?
王 爵:(王爵笑道)晚間賓主相陪,極是便的。
真 靜:(尼姑也笑道)好一個老臉皮的客人!
    (原來那尼姑是個經彈的班鳩,著實在行的,況見了白晃晃的一錠銀子,心下先自要了。
    ()
真 靜:(便伸手來接著銀子道)相公果然不嫌此間窄陋,便住兩日去。
王 爵:方才說要主人晚間相陪的。
真 靜:(尼姑微笑道)窮貨!誰說道叫你獨宿?
    (王爵大喜,彼此心照。)
    (是夜就與真靜一處宿了,你貪我愛,顛鸞倒鳳,恣行淫樂,不在話下。)
    (睡到次日天明,來到店中看看,打發差人李彪出去探訪,仍留王惠在店。)
    (傍晚又到真靜處去了,兩下情濃,割扯不開。)
    (王惠與李彪見他出去外邊歇宿,只說是在花柳人家,也不查他根腳。)
    (店主人張善一發不幹他己事,只曉他不在店裡宿罷了。)
    (如此多日,李彪日日出去,晚晚回店,並沒有些消息。)
李 彪:(李彪對王爵道)眼見得開河集上地方沒影蹤,我明日到濟寧密訪去。
王 爵:這個卻好。
    (就秤些銀子與他做盤纏,打發他去了。)
真 靜:(又轉一個念頭道)緝訪了這幾時,並無下落。從來說做公人的捉賊放賊,敢是有弊在裡
    頭?(隨叫王惠)可趕上去,同他一路走,他便沒做手腳處。
    (王惠領命也去了。)
    (王爵剩得一個在店,思量)
王 爵:行李是要看守的,今晚須得住在店裡。
    (日間先走去與尼姑說了今夜不來的緣故,真靜戀戀不捨。)
    (王爵只得硬了肚腸,別了到店裡來。)
    (店家送些夜飯吃了,收拾歇宿。)
    (店家並疊了傢伙,關好了店門,大家睡去。)
    (一更之後,店主張善聽得屋上瓦響,他是個做經紀的人,常是提心吊膽的,睡也睡得惺
    (忪,口不做聲,嘿嘿靜聽。)
    
    
230**時間: 地點:
    (須臾之間,似有個人在屋簷上跳下來的聲響。)
    (張善急披了衣服,跳將起來,口裡喊道)
張 善:前面有甚響動?大家起來看看!
    (張善等不得做工的起身,慌忙走出外邊。)
    (腳步未到時,只聽得劈撲之聲,店門已開了。)
    (張善曉得著了賊,自己一個人不敢追出來,心下想道)
張 善:且去問問王家房裡看。
    (那王爵這間的住房門也開了,張善連聲叫)
張 善:王相公!王相公!不好了!不好了!快起來點行李!
    (不見有人應。)
李 彪:(只見店外邊一個人氣急咆哮的走進來道)這些時怎生未關店門,還在這裡做甚麼?
    (張善抬頭看時,卻是快手李彪。)
張 善:適間響動,想是有賊,故來尋問王相公。你到濟寧去了,為何轉來?
李 彪:我弔下了隨身腰刀在牀鋪裡了,故連忙趕回拿去。既是響動,莫不失所了甚麼?
張 善:正要去問王相公。
李 彪:大家去叫他起來。
    (走到王爵臥房內,叫聲不應,點火來看,一齊喊一聲道)
張 善:不好了!
    (原來王爵已被殺死在牀上了。)
李 彪:(李彪呆了道)這分明是你店裡的緣故了。見我們二人多不在,他是秀才家孤身,你就算
    計他了。
張 善:(張善也變了臉道)我們睡夢裡聽得響聲,才起來尋問,不見別人,只見你一個。你既到
    濟寧去,為何還在?這殺人事,不是你,倒說是我?
李 彪:(李彪氣得眼睜道)我自掉了刀轉來尋的,只見你夜晚了還不關門,故此問你,豈知你先
    把人殺了!
張 善:(張善也戰抖抖的怒道)你有刀的,怕不會殺了人,反來賴我!
李 彪:我的刀須還在牀上,不曾拿得在手裡。
    (隨走去牀頭取了出來,燈下與張善看道)
李 彪:你們多來看看,這可是方才殺人的?血跡也有一點半點兒?
    (李彪是公差人,能說能話,張善那裡說得他過?嚷道)
張 善:我只為趕賊,走起來不見別賊,只撞著的是你!一同叫到房裡,才見王秀才殺死,怎賴得
    我?
    (兩個人彼此相疑,大家混爭,驚起地方鄰里人等多來問故。)
    (兩個你說一遍,我說一遍。)
地 方:(地方見是殺人公事)不必相爭,兩下都走不脫。到了天明,一同見官去。
    (把兩個人拴起了,收在鋪裡。)
    (一霎時天明,地方人等一齊解到州裡來。)
    (知州開學,地方帶將過去。)
    (稟說是人命重情。)
    (州官問其緣由,地方人說)
知 州:客店內晚間殺死了一個客人,這兩個人互相疑推,多帶來聽爺究問。
李 彪:小人就是爺前日差出去同王秀才緝賊的公差。因停在開河集張善店內,緝訪無蹤。小人昨
    日同王秀才家人王惠前往濟寧廣緝,留得王秀才在下處。店家看見單身,貪他行李,把來
    殺了。
張 善:小人是個店家,歇下王秀才在店幾日了。只因訪賊無蹤,還未起身,昨日打發公差與家人
    到濟寧去了,獨留在店,小人晚間聽得有人開門響,這是小人店裡的干係,起來尋問。只
    見公差重複回店,說是尋刀,當看王秀才時,已被殺死。
知 州:(知州問李彪道)你既去了,為何轉來,得知店家殺了王秀才?
李 彪:小人也不知。小人路上記起失帶了腰刀,與同行王惠說知,叫他前途等候,自己轉來尋的
    。到得店中,已自更余。只見店門不關,店主張善正在店裡慌張。看王秀才已被殺了,不
    是店家殺了是誰?
    (知州也決斷不開,只得把兩人多用起刑來。)
    (李彪終久是衙門中人,說話硬浪,又受得刑起。)
    (張善是經紀人,不曾熬過這樣痛楚的,當不過了,只得屈招道)
張 善:是小人見財起意,殺了王秀才是實。
    (知州取了供詞,將張善發下死囚牢中,申詳上司發落,李彪保候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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